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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新疆国语教育的历史反思与现实审视
——以清代新疆满文档案为依据

2018-01-24杨艳庆

山西档案 2018年4期
关键词:国语清政府师资

文 / 杨艳庆

由于历史的原因,清代前期的中央政府未能有效推行西域/新疆的国语教育[1]。清代中期以后,由于新疆的统一、建省、新政等政治事件的出现,当地的国语教育也随之巨变:政府开始重视少数民族的国语教育,不同类型与级别的学校也逐渐建立。但是投入巨大与收效甚微的反差,致使清政府对在新疆推行国语教育所面临的宗教、文化、民族等方面的隔阂,以及潜移默化的困难进行反思,并采取了一系列积极对策[2]。清政府对在新疆推行国语教育这一症结的积极回应,时至今天也是有效治理新疆值得借鉴的重要内容。

一、清代新疆国语教育的兴起与发展

直至乾隆二十四年(1759),清政府统一天山南北之后才开始对新疆展开有效的管理与经营[3]。清初的新疆学校教育,主要是供驻兵子弟学习文化的官办书院以及在屯兵之所设置的乡塾、私学,仅在天山东路地区满汉各族驻营官兵及汉族群众中实行。在驻扎八旗和绿营较为集中的天山北路伊犁地区,虽在松筠等人的支持下设立了义学、俄罗斯学,但仍得不到政府的有效关注,新疆本地的群众教育基本处于自觉形态。而在天山南路的回疆地区,当地民族教育的常态仅为伊斯兰经学启蒙教育[4]132。

直到新疆建省前,清政府最头疼的问题依然是难以有效沟通民众,再加上个别不法之徒隐瞒文饰,极大地妨碍了政府与民众之间的有效沟通,以致当时新疆官民之间仍处于文教不通的状况。出于对新疆民族隔阂的深刻反省,也基于无法长治久安的深层焦虑,左宗棠在奏请新疆建省之初,便以中华族群凝聚与国家认同为指导思想,要求在天山南北分设义塾,并招收少数民族学童。左宗棠这一教育理念,事实上也成为了建省后刘锦棠等新疆地方官员的共识[5]87。

左宗棠的奏折被批准后,当地的国语教育改变了过去偏居新疆一隅的局面。而各地义塾的依次设立,以维吾尔族为主要对象的国语教育也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列入了官学、义塾的日程。光绪十年(1884)的新疆建省,有力地推动了国语教育的发展。对此,清代新疆满文档案有着全面的记录:

钦差大臣左宗棠奏改设郡县,设学塾,训童,为潜移默化之计……其无学额之伊犁、温宿、疏勒三府,亦设训导,以资启迪,于是大兴义塾……南路则拜城、焉耆、沙雅,各以次建设,岁以重资延教习,月六七十金,笔墨供给,无不丰备。开书局于省城,颁发经书。所费不资,皆仰给于公家。[6]141

综上可知,清政府在从教师待遇方面保证以国语教育为核心的义塾师资稳定性的同时,为确保少数民族孩童具有一定的入学率,也设置了一系列的奖赏措施。

光绪二十三年(1897),清政府任命曾赴日考察教育的新派人士杜彤担任首届新疆提学使,这不仅体现了清政府对新疆国语教育的看重,也意味着一个新的教育高峰行将来临。至宣统三年(1911),新疆天山南北各地共建成606所学堂,拥有764员教员、16063名学生[7]。同时,时任新疆提学使的杜彤甚至提出了明确的施政口号:“尝谓国之精神命脉,在多数之小学堂。及兴学于异域,视内地艰难倍蓰,其宗旨有三:曰求普不求高,曰用学务人、厚薪不兼差,曰以次渐进、不惑种人难以见功之说。”[8]43有了这种办学理念的指导,当时新疆的各级政府开始不遗余力地大力推行国语教育。由此可推,清代新疆的国语教育已呈方兴未艾之态势。

二、清代新疆国语教育繁荣表象下隐藏的深层危机

清政府在新疆推行国语教育政策的实施,虽然为当地培植了大量具有科学知识与近代政治思想的文化精英,在新疆后来的近代化历史进程中表现出了关键作用。但是,在繁荣的表象下,也隐藏着国语教育进展艰难的深层危机。

首先,师资薄弱导致教学内容与教学手段不科学。对此,清代新疆满文档案曾予以详细描述:清政府在新疆大兴学堂的过程中,缺乏对师资力量良莠不齐、师生间的民族差异、教学内容与当地环境能否适应等问题的考虑。同时,采用与内地学堂同样的《千字文》《百家姓》等文章作为教学内容,对少数民族学生来说更为晦涩难懂[9]170。当然,清代新疆满文档案也记载了清政府对此的总结:

然闻招入学,则皆避匿不往,富者或佣人以代,谓之当差,代官念牌牌子。所遣教习,大都内地游学,随营书识,授以《千字文》、《百家姓》,以次授以对字,作八比。民茫然不知所谓,欲益厌苦之……盖宗教、语言、文字,无不隔阂,施教者又鲁莽灭裂,无怪其然也。[10]98

其次,国语教育与本民族传统教育之间的矛盾。清代新疆满文档案在这方面也有详细的记载:

然虽数十家必建寺,寺必有学。其人笃信教祖,牢不可破。以拜孔子为大耻。虽以官方强迫之,终不能怡然就范。且一入学,种人即谓之背教,无不异视之者……故启牖之难,正在有教有学,外来者不易入也。此外,若布鲁特,若哈萨克,与回皆同教异族。[11]248

我们根据这些记载可以得知,当时国语教育的真实情况是:新疆各少数民族群众,均信奉伊斯兰教,而其孩童无论是入义塾还是官学,都必须对先师孔子行跪拜之礼,这与他们固有的伊斯兰教传统相悖。因此,国语教育与本民族传统教育之间的矛盾难以调和,严重地阻碍了当时国语普及的推进。

再次,入学不能养家的读书无用论思想泛滥。清代推行国语教育所面临的一个主要困难,就是当时新疆各少数民族接受国语教育后所面临的前途问题。各民族群众通过接受国语教育获得国语知识后,所面临的前途非常险窄而又渺小,幸运者也仅是在省城或官署中获得前途不大的抄书工作而已,而更多的人很难谋得出路。因此,很多少数民族人士认为学习汉文对自己毫无实际利益可言,自然而然也就产生了读书无用论。对此,清政府也有过认真的反思:“本地之人率皆贫苦,专事耕牧为生。若强其子弟入校读书则一家少一劳力,即有冻馁之患。故一闻入学令下,多有迁居俄国以避祸者,亦有持刀闯署以自戕者。此所谓章甫适越,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也。”[12]38

三、清代新疆国语教育的历史反思

难能可贵的是,面对清代新疆国语教育的虚假繁荣,以及新政教育下国学普及的冒进现象,清政府曾经实行过一些解决方案。

首先,进行民族师资的培育、教育方式与教育语言的变革。比如,清政府曾在学务公所专门开会,讨论新疆国语教育到底是以汉人师资为主还是仅仅利用本民族师资力量,并最终选择以师范学堂作为民族师范生教学的主要手段与方式[13]。同时,为加强新疆本地师资力量的培养,清政府还讨论制定了为培养民族师资力量特招维吾尔族学生入学师范学堂的重要措施,生源主要是招收具有一定国语基础的维吾尔族学生。并且,清政府在推荐天山南北曾经入学国语学堂的少数民族学生进入迪化师范学堂担任教师的同时,为了增进师生对教学用语的交流,还反向要求民族院校的汉族师范生必须学习少数民族语言。

其次,制定一系列措施消解国语教育与民族传统教育之间的矛盾。对此,清代新疆满文档案有着明确的反映:

若改良其寺塾,则十百倍于官学之数。且即以官学言之,今之所教者,为农工商之国民也,非教后秀望其为官也。因一拜而阻向学之人,是与孔教无毫末之益,而徒减无数之识字国民也。[12]96

如前所揭,在新疆的国语教育与传统宗教之间,曾遇到宗教信仰的严峻阻挠。清政府提出改良清真寺内的学堂以适应国语教育的需要,即尊重宗教的自由而变通仪式,寻求二者之间的平衡点,进而寻觅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之间的相似性,并最终提高国民文化素质。毋庸置疑,这是消释不同宗教、不同文化之间出现争执的重要举措。

再次,针对当时的“读书无用论”,适度提升学生地位与之后的就业待遇。为此,清政府对那些学习国语且能按期毕业的少数民族学生,从提升荣誉、免除徭役、广开仕途、给予礼遇、禁止体罚等多个方面制订了一系列措施,显示出对愿接受国语教育少数民族学生的尊重,以及最终坚定文化教育普及的决心。

最后,为改变教学内容的欠缺,清政府也提出了重新修订教科书的设想。这种为适应普及新疆国语教育而提出修订适应于当地社会、历史的教科书,自是解决教学内容不科学的最佳良方。这比起左宗棠时期的教育出发点,也更具进步性、更加以人为本。可惜的是,彼时的清政府已无力提供编纂这种适应民情教材所需的巨大人力、物力,重新修订教科书的设想当然也就没能实现。

四、清代新疆国语教育的现实审视

清政府统一新疆后,为保障中央政府的政令畅通,以及实现对新疆有效管理之目的,在复杂的民族、宗教、历史环境下,对新疆的少数民族语言尤其是维吾尔语有着深刻的体察和认识,并因势利导,制订了一连串促进与鼓励国语教育的举措[14]。其中,基于对国家意识的认同,无论是中央政府,还是新疆地方政府,都对国语教育给予了高度的重视,这为清代新疆的国语教育创造了有利的社会环境。而国语教育在新疆的推广,对促进民族团结、维系国家统一、维护社会稳定等均具有举足轻重的积极效用。同时,清代中央政府在新疆推广国语教育的历史过程,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我国“大一统”历史格局下的国家认同构建以及边疆危机的动态发展。时至今日,这依然是新疆推进国语教育以及有效治理新疆值得镜鉴的重要历史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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