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庄中学的日子

◎闫兆敏

市庄村原来是馆陶县二十一个乡镇党委政府驻地之一，地处柴庄乡与徐村乡之间，因为在我们上初中时不通公路所以交通极为不便，但是这里民风淳朴，因为想考当时叫做“小中专”的院校，所以与县城和其他乡镇的孩子来到了当时教学质量蛮高的市庄中学。

那里的老师很严格，做什么事都要求学生规规矩矩的，用现在时髦话说“进了市庄中学就像进了庙，四百尼姑，八百老道，白天念经，晚上祷告”。不过学生也很听话，都是农村的孩子。吃饭带的都是自家蒸的大馒头和咸菜。偶尔我的同桌超超带些用罐头瓶子盛着的炸肉酱，本着有福同享的原则我们背着他把酱里面的油渣偷偷享受掉，超超吃的时候总是抱怨明明看见妈妈炸酱的时候放了猪油的油渣去哪了。每个礼拜只准回家一次，所以要带够一个星期的干粮，一般干粮到第四天就开始发霉，可舍不得丢，在教室后头有一排大杠子上挂着悠筛悠筛的，掏出来用网兜儿盛好提前送到伙房或有值日生集中起来送去免费熥一下，吃的时候自然就把已经变馊的馒头皮揭去，以至于每到开饭时，总有市庄村的小孩儿提着篮子来学校捡馒头皮。可能变馊了的馒头肠道也接受不了，郭强同学上夜自习的时候居然能连续放二十多个响屁。连一向严肃的班主任老师都无奈的笑着说这个事是自然现象。喝的自然是气味不太好的溜馒头的水。你还真别说下手慢了，这也不一定有，有时候到了周末馒头断顿了就与别人借一个吃，下个星期带了再还上。也有胆大的早早去伙房看到品相好的馒头还带着菜的网兜提了就走，我亲眼看到正吃着被低年级的女生找上门来，只好尴尬的说提溜错了。学校附近的馒头房也做学生的生意，家庭条件好的学生把麦子存在那开饭时取新鲜的热馒头吃。馒头房开始也收学校的饭票，我的好朋友赵西海是一个大大的能人，他能用一个夜自习时间拿作业本的牛皮纸封皮和红蓝圆珠笔尺子圆规画出最大额的饭票，趁着夜色从馒头房“买”来一堆馒头还找回好多真饭票，这个好办法在每个馒头房都试用了一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男生宿舍在操场后面，宿舍里边是大通炕，人多地方小，只能侧着身睡，盼着有人请假了把他的被子铺在下面能软和宽绰舒服点。三十多个男孩子住在一起，半夜醒来呼噜声、咬牙声、放屁声、呓语声此起彼伏，特别神奇的是张涛涛同学半夜说梦话能把当天学的英语课文一字不差的背出来，可是第二天在课堂上老师提问时却翻着眼皮怎么也想不出来。宿舍里夏天有蚊子一年四季有跳蚤，刚去的时候还真不太适应，抓得身上体无完肤。后来在家里带了些敌敌畏，敌敌畏还真管用了一阵子，再后来蚊子跳蚤也有了抗药性，敌敌畏也不管用了，索性就把敌敌畏稀释了，撒到被窝里穿着衣服直接睡去。敌敌畏的味道还好说，门口不时飘来尿骚味儿，厕所离宿舍有一段距离，所以每个宿舍门口都配了一个用于撒尿的大缸，第二天值日生倒掉。我与从县城同去的古月同学刚到第二天就中奖了。等其他同学都走了，我俩一看这活儿还真不会干，面对尿缸里面黄色的液体满的溢边溢沿，练过田径和柔道的古月同学飞起一脚，像孙悟空踹倒八卦炉一样踹翻了尿缸。正好被教务处的老师看见，我们两个二次中奖，除了一顿狠狠的批评和羞辱还被罚倒尿缸一周。

学校东边是乡党委政府驻地，同桌超超与书记是同乡借到一间房，能去那里住让同学们很羡慕，去那里转转，总是能遇到几个农民工在休息。那时正发展乡镇企业也不太在意，第二年回到县城之后才听说，因为是市庄乡政府造假烟，整个乡镇的领导被处理，后来又听说是乡党委决定的荒唐的事情，所以不了了之。乡镇门口有一个小饭店，炖的很香的肉一元钱一碗，在那里上了一年学也就只奢侈了那么一次。市庄虽然偏僻，但是有集市，每逢农历四、九都有人来赶集。与郭强同学去吃过两次集上的老豆腐。那时的传统老豆腐不同于现在的豆腐脑。煲汤的大锅里飘着一块猪肚子上的方块大肥肉，汤一直滚开着，有些粘稠，很香的那块大肥肉是不卖的，你下次赶集去的时候那块肥肉还在那里飘着，也不知道多少天才换。我们俩在学校揣了热馒头喝着三毛钱一碗的老豆腐，真是人间的美味，郭强同学居然就着三个馒头喝光了一碗老豆腐还央求人家给加了半碗的汤。

在市庄上过学的同学都知道在校门口儿西面路北有一个小卖部，老板眼睛好像有白内障，大家都叫他老白沙，有一次有低年级的同学拿着几分钱在他面前买白纸，然后另一个同学偷他的点心，而他却看不见。我从小儿不爱吃饼干点心一类的东西，可是去了市庄后经历了那么清淡的生活才知道四毛钱一盒的饼干和八毛钱一封的点心是多么的好吃。

在市庄上学的时候是1987年，大家十六七岁，后来看电视剧《十六岁的花季》才知道自己的花季青春是多么的单调，在那么一个闭塞的农村中学，男女生是不说话的，在严格的纪律约束下，连小县城里男女生最起码的上下学同行和打闹嬉笑都没有，但是青春是萌动的，能找到琼瑶的书，而男生则更喜欢金庸，有同学拿了《射雕英雄传》，我一晚上看了一多半儿，要不是煤油灯半夜没有油了，我想肯定会看到天亮，第二天鼻孔里全是黑灰吐痰都是黑色的。

同学们学习都很刻苦。升学率也很高，现在有许多校友在各行各业卓有成就。同学们早晨早早的就开始晨读，有一次有两个同学去教室学习，到了教室学习了很长时间天还不亮，回到宿舍一问有手表的同学才凌晨三点钟。

岁月的风雨，更替昔日的容颜，我与爱人都在市庄中学度过那段艰辛而快乐的日子，每当提及时她总是说记不得了，与儿女们说起他们也不感兴趣，倒是小女儿常问我们你们是同学，恋爱是自己谈的吗，是上初中就有好感了吗，谁表白的呀？

对于曾经的往事，回眸一笑，惊鸿而别，或许在同学聚会时我们带上最原始的记忆，重叙一下同学之情，同窗之谊，喝下一杯真诚的感情酒。而不是打听和羡慕谁的事业有多成功，哪位做生意最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