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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新、制度与伦理

2018-01-23理查德狄乔治陆晓禾

伦理学研究 2018年6期
关键词:资本主义道德制度

理查德 T.狄乔治,陆晓禾(译)

企业中的创新和宏观问题是经济伦理学中最有趣、最困难也是研究最少的问题。企业的创新实践之所以有趣,因为它们是全新的。无论个人还是社会都没有也不能依靠对它们的直觉反应,因为如果创新是真实的,那么就不太可能有过去积累的经验可以依赖。宏观问题,诸如经济制度的道德合理性问题,本身就很复杂,因而难以分析。本文的部分目的是,考察经济体制方面的创新,试图理解为何经济伦理文献中对此很少关注,并且试图揭示某些内在的困难,这些困难限制了人们可以期望通过进行这样的分析而获得的结果。

我将在国家以及全球经济层面上来讨论创新。我将表明,在这层面上作出有意义的道德评判是如何困难,并且采用三个案例来阐述:美国、中国和《2013年联合国人类发展报告》中称之为的“南部国家”①②。它们都例示了要进行道德评价的创新。我的目的是,帮助澄清作出这种评价的困难,并且可能辩明合理作出判断的程度。

一、美国金融资本主义与2008—2009年的金融危机

持续了大约40年的冷战,在1991年苏联解体后结束。这场战争主宰了全球舞台,而诸如越南战争等其他事件则是主要故事线的次要情节。在此期间,苏联人拿下了道德高地,并宣称共产主义作为一种制度在道德上优于资本主义。美国捍卫了资本主义和自由、人权以及为其公民创造比苏联更好生活方式的制度的道德优越性。苏联基本上采用了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结构分析(structural analysis),认为资本主义是建立在对工人剥削之上的(是一种盗窃),并且造成了公民异化的后果。美国则使用了一种结果状态分析(the end-state analysis),将资本主义为美国人创造的生活与共产主义为苏联公民创造的生活作了对比。1991年后,许多人声称,资本主义已经胜利了并且成为未来的发展趋势。无疑,美国比苏联更持久地存在着,但这一事实是否证明了,资本主义对共产主义或社会主义就具有道德优越性,或者资本主义就成了未来的发展趋势呢?批评家们对此提出了质疑,尤其在2000年科技泡沫破裂和2008年至2009年资本主义国家爆发了金融危机之后。

双方的大部分宣称都是错误的,错误来自使用过度的概括和似是而非的论据。实际上从来没有人宣称苏联已经实现了共产主义,尽管1961年赫鲁晓夫总理声称苏联已经实现了社会主义即共产主义的第一阶段,并且正在建设共产主义的进程中。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集团,在没有定义资本主义的情况下为资本主义辩护,并且经常将资本主义与民主、政治自由和人权等同起来。那些捍卫资本主义的人和那些攻击资本主义的人,都将资本主义视为一个清晰的概念,而且这个概念在其所有的实体化中都是相同的。有时把它说成是自由企业,就好象它没有政治上的制约似的;有时说它是一种制度,利用市场来设定基于供求的价格。事实上,资本主义从来不可能脱离实体而存在,除非认为它是某种经济模式③。作为一种制度,资本主义总是在一个有着特殊的历史、政府和文化的给定社会中出现。如果没有法律来定义和保护财产,并且不允许制定和执行契约,那么资本主义就不可能存在。美国资本主义不同于法国、德国、日本或新加坡的资本主义。2016年的美国资本主义也不同于19世纪或20世纪大部分时间里所发见的资本主义。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二分法是错误的二分法,因为当今大多数国家都是一种混合的经济制度,美国和中国亦然。

自马克思的抨击以来,资本主义受到了许多攻击。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结构性抨击是基于他对利润或剩余价值的分析。他声称,利润或剩余价值是资本家从工人那里窃取工人生产的真实价值的结果,因此是资本家剥削的结果。不去考虑这一声称正确与否,西方的工人为什么没有反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命运得到了改善,而不是恶化(部分由于马克思开始的工会运动)。一旦中产阶级出现,那些不太富裕的人有机会加入这一阶层,革命的动力就会减弱。然而,批评人士认为,资本主义国家的每一次经济衰退都表明资本主义正在走下坡路。因2000年的经济衰退而提出了对于资本主义未来的质疑,还有对于资本主义道德合理性的质疑。人们不再谈论对工人的剥削,而剥削是马克思主要关心的一个问题。在此后和今日受到的这些道德抨击,都与结果状态的变化有关,也即都涉及采用资本主义制度的结果状态,并且都涉及采用这种制度的人们是否比他们选择某种其他制度的结果状态更好。1991年后的共识似乎是,某种形式的资本主义会被越来越多的国家所接受,因为那些生活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人比在其他类型社会中的人生活得更好。我自己的观点是,这种判断太宽泛,得出的结论也太草率。但需要表明的更重要的一个观点是,任何形式的资本主义都不是恒长不变的,而是处于不断的演变中。创新经常在微观层次上发生,有时会在宏观层次上引起变化,诸如从市场经济向服务型经济或者从工业资本主义到金融资本主义的变化。批评家们评价这些变化并没有错。然而,他们往往只是简单地重复以前的评价,就像是他们还在把这种过去的评价用到新的版本上。任何制度的批评者与捍卫者如果想要他们的评价具有说服力的话,就都必须时常重新考虑适合变化的现实的根据。这样,批评家们才会是对人们有帮助的,如果那些最有兴趣和能力的人想要改变、修改、控制或管理某种制度的话,那么他们对正确的批评就要持开放的态度,并且希望对道德方面的抱怨和挑战作出回应。

1991年得出的这一宽泛结论的主要缺陷是,它未能认识到,没有一种叫做资本主义的经济制度是自由漂浮的(不受社会、历史和政治的约束)和静止的。它总是情境化的和变化的。对于任何版本的想要繁荣并造福于整个社会的资本主义来说,政府必须控制马克思所指出的有害的资本主义倾向,用必须通过立法和实施的适当的法律(包括关于财产的法律和合同)来制约这些倾向,并且要向它的所有公民提供不允许他们堕落的安全保障和一揽子商品(如安全、教育和医疗)。有些人会补充说,资本主义在民主社会中最繁荣。但民主不是资本主义的必要组成部分,正如我已经指出的,今日的大多数国家都是混合经济体,它们既不是纯粹的资本主义,也不是纯粹的社会主义。

2008—2009年的西方金融危机,正如之前的金融低迷和经济衰退,再次提出了资本主义在道德上的正当性问题,而这一次,人们对新金融工具的道德正当性提出了质疑,这些金融工具至少部分地卷入了接着发生的困境。但是,那些关注2008—2009年金融危机的人所得出的结论,即认为这些后果表明资本主义是不道德的结论,是错误的结论。确实,流传有非常多的指责,既有道德的也有其他方面的④。在美国,人们的指责可以从对政府的政策开始,政府鼓励自置住房并鼓励金融机构向那些很少或几乎没有首付的人发放贷款,并向他们提供超出其负担能力的贷款。政府的政策也许是合理的,因为假定所购买的房子的价值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加,而工资的增加也会支付得起房贷费用。银行发放了次级贷款,然后把这些次级贷款卖给了更大的银行,减轻了前者对其所提供贷款质量的责任,而大型金融机构设计了料想会分散风险的新工具。但是,最大的保险公司,如美国国际集团,在经济低迷的情况下,未能保持足够的储备。信用评级机构未能进行全程评估。当房地产泡沫破裂时,经济尤其是建立在它之上的工具也崩溃了。结果表明犯了许多错误:一些当事人的贪婪、银行大而不能倒的脆弱性以及政府各部门所犯的错误。可以将世纪之交至今的这段时期,作为美国的一个创新时期。那么我们对之能作怎样的道德评价呢?当然,许多人受到金融崩溃的伤害。人们可能会举出各种道德上的失误。很少有人被认为对此负有道德或法律上的责任,这一事实多少有些令人惊讶。在许多层次上违反的一个明确的道德原则是,风险应该由那些从中受益的人来承担。不公平的是,一方在预期回报的情况下设想有风险,却把失败的后果转嫁给他人。这种做法屡见不鲜。

无论人们对金融危机的原因做出何种分析,我们关心的是这一问题:这场危机及其后果是否可以成为宣布资本主义作为一种经济制度在道德上是不合理的有效依据呢?答案是:否。首先,我们承认,危机在很大程度上至少是最近开发的金融工具的过失:抵押贷款支持的证券(MDSs)、债务抵押债券(CDOs)、信用违约互换(CDSs)等等。这些新工具(构成了有助于界定资本主义新形式的创新的重要部分)并未被证明本身是不道德的,也不清楚它们是如何不道德的。它们不涉及欺诈、无关买卖双方或任何形式的欺骗。它们是应对风险的新工具。就像大多数工具一样,它们可以被误用,而且在危机之前的一段时期内,已经被误用了。尽管它们作为创新很重要,正如金融资本主义是一种创新一样,但这些新工具对于资本主义,甚至对金融资本主义本身,也并非必不可少,因此不能用它们来证明这个制度本质上或结构上是不道德的。然而,可以认为,它们是造成大量社会危害的一个重要部分:许多人失去了他们的家园、工作和积蓄。而另一方面,政府却拯救了这些金融机构。这表明,创造它们的公司在使用它们的方式上存在缺陷,政府也未能对它们进行充分的监管。但是,这些缺陷能够而且某种程度上已经得到了纠正。立法,例如已经通过的《多德-弗兰克法案》(the Dodd-Frank Act)⑤试图控制对权力的滥用并监管工具。基于结果状态分析的论证表现得更好些。美国已经相当成功地经受住了经济衰退的冲击,而股市作为一个指标,已经收复了大部分损失。一些欧洲国家的情况则相对逊色。非常奇怪的是,一些批评欧洲资本主义实体化的人,比美国人更倾向于社会主义,他们把一些政府提供的福利成本更多归咎于他们所采用的资本主义制度。当前对美国和欧洲制度的批评,与其说聚焦资本主义或社会主义,不如说关注国家内部和国家之间日益加剧的不平等⑥。稍后我将对此发表更多评论,但现在要转向中国和南部国家,这两个地方几乎没有受到西方金融危机的影响。

二、中国的社会—经济创新

中国的经济和政府的联盟是一个大规模的社会创新。虽然政府是共产党领导的,社会结构是社会主义的,但政府允许市场运行,至少部分地用来配置商品和指导生产,政府还引进了股票市场,鼓励个人投资股市,并且允许某种私人所有制和竞争。尽管如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和政府是最终决策者,决定鼓励和支持哪些产业,并尝试指导经济和国家的发展。这是一个宏大的社会实验,而且中国已经上升为世界上第二大主要经济体。

它的批评者们并没有从道德上挑剔这一经济制度。我同意,经济结构本身并不存在不道德的部分,例如像奴隶制那样的情况。来自西方的道德批判主要是基于人权的层面以及对政治批评的限制,因此不是基于经济制度,而是基于与其结合的政治制度。中国在减贫方面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它提升了许多公民的生活水平。官方已经发起了反腐败运动,尽管承认这仍然是一个社会问题。批评者们指出这制度的弱点,例如过度建设,而不是让市场有效地发挥作用。但是,那些都不是明显的结构性缺陷,尽管有些人认为这些缺陷是错误政策的标志。无论如何,这些缺陷都可以在不改变基本制度的情况下得到纠正。我们如果对这制度采取结果状态分析,那么就像所有的结果状态分析一样,就必须决定结果在哪里。如果永远推迟结果,而为了达到一个遥远的结果,人们需要做出牺牲,那么任何事情都可以证明是合理的,也就没有合理的分析是可能的。随着普通公民生活方式的改善,朝结果的进步是必然的。批评人士还会提出,有必要承认人权以及所有人的自由度。如同美国的情况,也有过挫折,中国政府同美国政府一样,已经做出了改变来改善这个制度。在每一种情况下,关键的问题都不是外部批评是否正确,而是人们是否认为最终的结果有利于全体,以及人们希望什么样的变化,或者更强烈的,人们有什么要求。与美国和欧洲一样,中国的不平等问题正在加剧。增长和成功的发展如同财富和收入一样是不平等的。在这个过程中,中国正经历着非常富有的人与其他人之间愈来愈大的差距。一个曾经被表征为平等主义的社会,现在正面临着不平等的发展,而这是所谓的资本主义国家的特征。在简要地考察我们的第三个案例后,我将更多地讨论这个趋同问题。

三、南部国家的崛起⑦

南部国家的崛起与全球化有关。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具有最近形式的全球化,因技术、通讯和运输方面的创新而成为可能,尽管全球化本身有着悠久的历史。全球化经常被认为是一种单一的现象。但事实并非如此。富国对穷国的剥削受到指责,即便为后者提供了就业机会,并将知识从富国转移到穷国。或许更重要的是,尽管西方国家正在艰难地应对2008-2009年的金融危机及其后果,但那些受到危机影响较小的南部国家却在发展它们自己。南部国家依赖北部国家的老套已经被打破了,南部国家用它们的重大创新来帮助自己。中国、印度和巴西以创新的方式走在前面。这是全球化现象的一部分,但全球化有着不同的面孔。就像之前的全球化一样,这次的全球化也有道德上的缺陷和不足。

说到南部国家,就好象它是一种制度,当然,这是过度的简单化和对现实的扭曲。但重要的一点是,以前被描述为不太发达的各个国家,已经形成了一个新的现实:不像世纪之交时那样依赖西方。《2013年联合国报告》记录了这一情况,不仅自2000年以来全球范围内的贫困人口减少了一半,而且每个可供使用记录的国家都显示了已经取得某种程度的改善,不仅包括收入,还包括教育和健康。此外,同样重要的是,这些国家之间建立了新的关系,已经开发和分享适合它们需要的适当技术。简言之,它们大规模地进行了创新。不幸的是,一些收益,如巴西的情况,已经被广泛的政府腐败割去了。但值得注意的是,在2016年,众多民众表达了对猖獗的腐败的反对,并促成了政府改革。

四、一些经济伦理学的考虑和启示

所有这三个案例都表明,对这三种制度进行整体道德评价的一个主要困难是,这三种制度的目标都是动态的。所有这三种制度无论从概念还是事实来看,都是混合的复杂的制度。在每一个案例中,制度层面的创新都依赖于较低层面的创新。整体主义的评价因此都只具有限的价值。具有可操作后果的最健全的道德评估是逐个进行的,而必要的道德补救措施也是由法律、监管和道德规范逐个提供的。没有单一的道德快速解决方案。尽管如此,我还是会提出从道德角度来看可能作出的一些概括。

1.在所有这三个例子中,越来越多的不平等现象被许多人认为是道德问题或是威胁现存结构的社会问题。是否能作出这种与不平等联系起来的道德罪名,很可能美国、中国和南部国家可以从彼此并且从世界其他国家的经验中学习。多大程度的不平等和哪种不平等是可接受的,这可能会因社会而异,并且必须由那些在各自社会中正在经历不平等的人来决定。到目前为止,道德理论只能把我们带到对这个问题的决定上。但是,道德理论能够做出某种贡献。就不平等而言,对其中每一种制度的批评都是相似的,并且表明不平等的问题不是任何特定的经济制度的结果,而是只要一个社会超越了一定的发展水平就会出现的问题。一旦允许市场发挥作用,不同的回报(基于贡献)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马克思像亚当·斯密那样,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而且马克思允许在社会主义条件下,根据贡献来分配报酬。

有两个批评似乎超越了界限和特定的道德视角,一个是对国内不平等的日益增长的关注,尽管各国的经济制度不同;另一个是各国在国际上的不平等。这种关注在很多方面仍是含糊不清的。不平等在许多领域并非一定是不道德的。当涉及到收入或财富的不平等时,两者都未必是不道德的。即使是“从按劳分配到按需分配”的名言,也承认能力和需求的不平等。收入的不平等并非唯一值得考虑的变量。机会平等通常被认为比结果平等更为重要。从政治上来看,权利平等和法律面前的平等通常被认为比经济平等更重要(我认为有正当理由)。然而,人们对它的解读是,不平等是一个日益严重的问题,而那些从事经济伦理研究的人至少可以帮助人们澄清那些利害攸关的问题。

2.一个国家内部的不平等是一个最严重影响这个国家内部的人们的问题,最好由国内的人来处理。在达到可接受的各种不平等的目标和这样做的成本之间总是存在着权衡。实现目标的方法和目标的实现一样重要。正义,无论在这一制度内如何定义,都必须得到尊重。不同的社会可能满足于不同层面和不同种类的平等。在某种程度上,这需要进行结果状态分析。采用任何结果状态分析,都必须有某种方法来确定这个结果,何时接近这一结果以及何时达到这一结果。还必须有某种方法来决定何时已经达到这一结果或正在作出达致这一结果的进展。这通常是由政府领导人来完成的。但他们的宣布如果是有意义的,那么这一成就必须与在这个社会中的人的经历、期望和接受相共鸣。

3.无论是关于某一给定国家,还是从全球来考虑,对经济制度的批评或辩护,总是从一个给定的道德观点出发,这种观点总是具体表现为一些道德上的预设。对资本主义的攻击通常来自那些拥护某种形式的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的人,而对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的批评通常来自那些捍卫某种形式的资本主义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批评可以被称为外部批评。它与那些接受道德预设或观点的人产生共鸣,但不能与那些不接受这些预设或观点的人产生共鸣。这并不意味着不应该做出这样的批评。即便他们不能说服后者,可能也有助于提高对各自认可的价值观的意识。对影响变革来说,更重要的不是来自外部的批评,而是内部的批评。内部的批评可能是由那些在受到批评的制度内的人提出的,或者是由那些采取受到批评的制度的预设的人提出的,表现出内部的困难、矛盾或缺点。

此外,为一个制度辩护的最重要的部分是,形成并巩固那些对于这个制度的支持。当一个从属于这个制度的重要群体开始认为它是压迫性的或无法满足其要求时,那么这个制度的合法性,或者更可能的是,这个国家的政府,就可能会发现有相当部分的人民要求改变。

4.正如不平等是一个正在被提出的问题,腐败也被广泛地认为是一个道德缺陷,它能够而且确实破坏经济体的效率,特别是对社会中最脆弱和最贫穷的成员造成困苦。腐败,就像不平等一样,不是任何一种经济制度的组成部分,但它可见于几乎所有的社会—经济制度中。在中国,政府正式谴责政府官员的腐败,并已开始采取措施控制并最终消除腐败。政府的努力获得了它的公民的支持,时间将告诉我们这一努力的成功情况。不管怎样,中国人可以借鉴美国的经验。在美国,目前由内部批评者提出的指责,担心的不是政府官员的受贿,而是大公司的寻租趋向,它们通过游说(这是合法的)并通过它们对政治候选人的支持而插手监管它们的规章条例的起草,使之符合它们的利益。在南部国家,腐败一直在破坏当地经济的稳定,领导人抽走资金使自己获益,而牺牲为普通民众提供的增长和公共服务。在一个运行良好的社会里,为确保公平和效率,政府的一个责任就是对企业的控制和监管。很明显,企业与政府的关系越是紧密,对企业的公正和公平的监督就越是困难。

反腐败的立法当然很重要,但如果它听任恣意妄为或不付诸实施,那么这种立法也无济于事。反腐败的一个有效工具是公之于众,这凸显了公众通过媒体、互联网和其他媒体获取适当信息的必要性。巴西最近的情况是,公众对腐败的强烈抗议导致了总统的下台,这似乎是一个恰当的例子。企业在公开运作时会表现得比较好,因此自由的媒体可以报道企业对公众有害的外部影响或者对环境的破坏行为。政府也是如此。

5.对大的体系,诸如国家的政治经济体,进行道德评估是极其复杂的。当对一个制度,例如,对资本主义或共产主义,由反对它们的人提出道德指控时,不太可能期望达成多大的一致。但这并不意味着,人们不能做出任何这样的判断,不管他们是否被那些认为其行为是不道德的人所接受。也不意味着,所有这样的判断都不值得做出。每一种制度都可以加以改善,在任何情况下,零碎的变化都比相当于革命的大规模的变化更有可能发生。信息技术的兴起是评估经济制度的一个重要因素。对于不同社会的人来说,了解其他社会正在做的事情越来越容易,而且也越来越容易对比其他社会来评价自己的社会。人民可能认为这是积极的,而有些政府可能认为是消极的(如果它引发不满的话)。但是,从积极的方面来看,它允许所有人和所有政府从他人的成功和失败中学习。在某种意义上说,互联网已经成为道德讨论的全球论坛,并使其有可能发挥道德影响,并用可能前所未有的方式施加道德压力。

6.大规模的创新往往是在较小规模和较低水平上进行创新的结果。较低层面和较小规模的创新往往更经得起道德评估;但是,就像大规模的创新一样,通常结果状态的评估比直接的结构分析要更为合适。在这方面,对受影响的个人、他们的权利和福祉的影响,也不应因某些已经承诺的未来利益而受到侵犯。例如,在信息技术发展带来创新的场合就是如此。

7.在每一项道德评估以及创新解决方案的需求背后,都隐藏着由气候变化和环境破坏带来的问题。无论是采取行动的义务,还是未能采取适当行动的道德失误,都不能与具有任何特定经济制度的国家联系在一起。尽管人们普遍同意,每个国家在这方面都负有某种责任,但对每个国家的公平要求是什么仍存在争议。如果一个国家不尊重环境,在帮助减轻气候变化有害影响方面也未作出适当贡献的话,那么能否认为这个国家的社会经济制度是公正的呢?这是一个人们很少提出的问题。这一点,再加上一个国家中的个体企业、国家和国际层次上的产业以及跨国公司的责任,都是经济伦理学可能会富有成效地引起人们关注的话题。

因为制度在不断地演变,从而成为一个动态的目标,所以有必要不断地意识到那些值得道德审视的变化和创新。对资本主义、社会主义或全球化,没有最终的、一劳永逸的道德分析。然而,道德评估必须像寻求评估的实践中的创新一样,不断与时俱进。

(本文由作者授权中译并刊发,如转载或引证请注明出处——译者)

[注 释]

①作者用“the South”指的是我们通常称为的发展中国家,因为发展中国家的地理位置大多位于南半球和北半球的南部,因而称它们为南部国家,与“the North”北部国家即发达国家相对应。——译者

②United Nations Development Programme(联合国开发计划署),Human Development Report 2013【《2013年人类发展报告》】,The Rise of the South:Human Progress in a Diverse World(《南部国家的崛起:在一个多元世界中的人类进步》),可参见:available at http://www.undp.org/content/dam/undp/library/corporate/HDR/2013GlobalHDR/English/HDR2013% 20Report%20English.pdf.

③关于资本主义模式的道德分析,见我的 Business Ethics (《经 济 伦 理 学》)(EnglewoodCliffs,N.J.:Prentice Hall,7th ed.,2010),Chapter 7.

④更全面的讨论参见对此更详尽的讨论《经济伦理学》(Business Ethics),第 239-239页。

⑤Dodd-Frank:Wall Street Reform and Consumer Protection Act(《华尔街改革与消费者保护法令》),2010 (Pub.L.111-203,H.R.4173).有趣的是,在美国,这一法令被一些人批评为过于严厉,而另一些人则因为在控制大银行方面不够严格而予以抨击。

⑥对于正在进行的关于不平等的讨论来说,一个重要催化剂是,Thomas Piketty的 Le capital au XXI sie'cle (Paris: Éditions du Seuil,2013),Arthur Goldhammer英译Capital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21 世纪的资本论》,Cambridge,Mass.and London,England,The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14).

⑦见《2013联合国人类发展报告“南部国家的崛起”》(2013 UN Human Development Report on“The Rise of the South.”)它记录了这一事实,即到2013年,联合国千年目标是世界上赤贫人口减少一半。从本文目的来看,更有趣的是,如何实现这一目标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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