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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是个清晰的幻觉

2018-01-20祁媛

山花 2018年1期
关键词:裁缝店爷爷母亲

祁媛

我这样的八零后,最近被约稿谈童年了,确切地说是谈童年和写作的关系,我本能的反应是:这种主题好像更适合老年人吧,老年人走的路多,临近暮年,坐下来,把桌子抹抹干净,纸或电脑摆摆好,再泡一杯茶,写写童年和写作的关系,挺好的,也有得写。我呢,总共也没写多少字,便轮到谈写作和童年的关系了,我本能的反应就是俩者没有什么关系,但此意初定,又感到事情并非如此。

记得以前读过一个短篇,大概是杰克·伦敦的,说的是作者要辞去卖报的工作而去轮船上闯荡,整篇写得急匆匆,风火火,好像要去赶火车,那时作者十九岁。有意思的是他在火车上写了篇自己的童年片断。我没看过他那篇童年文字,也不大想看,十九岁能写出什么回忆啊,这是常情,可这个常情却被一个五岁的孩子轻松打破了。那是一个聚会,朋友的儿子五岁,话少,捧个游戏机死不撒手,阿姨问话不搭理,叔叔问话不吱声,大人们也就把他撂在一边自己聊自己的了,不一会儿话题碰到往事,聊着聊着,这时那玩手机的男孩忽然抬起头来,对我们说我小时候如何如何,让大家一愣,正要逗他,他的目光又转向游戏机了。我看到那男孩的脸被游戏机屏幕照得一亮一亮的。

回忆,前提是要有东西可供回忆,五岁的男孩能有什么回忆啊,只能是他的四岁三岁、甚至是两岁一岁时发生的事。如果写得好,必定独特新奇,可惜青春的躁动好像是拒绝回忆的,因为它拒绝沉静吧。这些年来,我倒是比以前要容易静下来了,换句话说,我已过了纯情年代,在喧嚣中,我塞上耳塞,这已逐渐成了习惯。我好像不大回忆童年的,这次经人提醒,才不得不遥想开来,虽然有时也历历在目,但一眨眼,便都灰飞烟灭,全无痕迹,对此我能说什么呢?眼下是秋季温暖的下午,阳光懒懒地照在我的手指上,手镯上,同时也照在窗外的楼房上,电线杆上。远处的电线细细的像头发丝左右延展,在攀缘电线杆的地方像水流一样纷乱了,被卷成一圈一圈的,也像个新款手镯似的,那么,有一只等待手镯的手吗,或者那只手还没来到人世间?这是一个可以连续不断的想象,无边无际,无边无际太飘渺,还是回来,回到电线杆的那条安静的影子上吧,眼下它躺在墙上,静谧安详,然后在与屋顶交界处折了个弯,贴在屋顶上不动了,动的是屋顶瓦逢间生出的小草,似乎在微风中晃动摇曳。童年,我要说,童年是个清晰的幻觉。

我出生在江西鹰潭,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那时,母亲在家的附近开了一个小裁缝店,我上小学二年级,记得那个时候放学回家时,屋里是空无一人的,我很喜欢这个没人管的时光,但我不会给自己做饭,因为无人管,我会打开电视机看连续剧,作业也很难按时做完,更主要的是,母亲觉得不安全,于是就把我安顿在她的店里,使我时时刻刻处在她的视野范围之内,我呢,做完作业就没事了。

当时的裁缝店生意好,店里人来人往,有点小屋里的“车水马龙”,当然,绝大多数都是女人,年轻漂亮的女人,也有不年轻也不漂亮的,但我发觉她们带来的花布都很光鲜漂亮,它们色泽不同,质地和图案也不一样,如卡其布,的确良,棉布,呢料,真丝,香云纱,美丽绸,富春纺,人造棉,人造软缎,这些名称,在我背诵天安门和人民大会堂的单词之前,就已耳熟能详了。上面的图案,特别是绸子、真丝和香云纱上的图案,精致入微,色泽华丽,有姹紫嫣红的花团锦簇,海上风扬着的船帆,池塘楼亭袅娜多姿的倒影,朗夜清风树梢上的满月,还有某些我叫不出名来的动物和植物,至今难忘,这个发现,使我很愿意待在母亲的裁缝店里。

此外,也有些图案让我觉得莫名其妙,不伦不类的,后来学美术了,才知道那种图案叫“抽象画”,那些抽象图案里的形态暧昧,似是而非,不知在画什么,但它的特点也在这里:你可以猜。我记得我总能从里面看出些东西来,它们有时像瀑布,有时像游行的人的一排一排的腿,有时像交织在一起的人脸,各种各样的骨相,虽然难免缺鼻子少耳朵,我也能安然接受,或者在别的地方找出那些“迷路”的鼻子和耳朵。如此看着花布,像破谜底,心中愉快,進而想到设计这个图案的人,必定狡猾而风趣,我甚至想到此人的年龄,不会年轻,大概四十岁左右,恐怕是男的,不然不会那么野吧,原籍嘛,也许是山东,也许是山西,河北,浙江,我把自己学的地理课内容尽量用在此处,使之真诚厚实,心底里希望他是外地人,而且越远越好,不然怎么能想出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呢,他可能来自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我迟早要去的远方,这点足以让我心向往之,那时不会想到这些都是画家瞎编乱造的。笃信为真,我想,如果所有人都果真有过儿童读物的话,那么那些花布应该就是我的“童话”吧。

除了花布,引我兴趣的还有把花布带入裁缝店的那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女人,而且多半很年轻,进门的时候都是高高兴兴的,不像大婶大妈那不动声色的脸。当她们把带来的花布向我母亲展开时,如示珍宝,脸上散发着动人的光彩。每当衣服做好了,她们来试穿时,就是一个重要时刻,如果满意,那种喜悦则更像如获珍宝,我常被她们的喜悦所感动,在那种情形下,顾客对我母亲充满谢意,夸赞有加,一时我也弄不清是夸她的布料好呢,还是母亲的手艺好,总之就是好啊好啊好啊;如不太满意,顾客和母亲就表情严肃了,彼此之间交换着轻快而凝重的意见,但这样的时候很少,所以母亲的生意还是一路见好的。女人与花布的关系有时也不可思议,那天有一个相貌平和稳重的妇女,不小心把刚做好的新衣裳刮了一个小口时,居然哭了,母亲哄也没哄住,我见了心里就笑了,可笑笑心里就空空的了,我想裁缝店生意虽好,而我却极少能穿上一件完整的花衣裳,连哭的机会也没有。那时我的新衣服基本上是母亲裁衣服剩下来的下脚料一小片一小片拼凑起来的,是一件“百花衣”,虽也是新的,但新的滋味却各不相同。那时,我觉得我人生的第一理想,就要给自己挣一件用整块布做的新的花衣服,这个理想在几年后,大概在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终于实现了。

由于母亲裁缝店里的女顾客们是我经常接触的成年人群,而且常常是些漂亮的女人,我当时觉得眼前的年轻漂亮的女人就意味着外面的世界,我没有某些人在谈到童年时所有的对成人世界的某种惧怕,相反,我觉得我的成人世界还是挺好的,富于色彩和某种女人们所特有的喜悦氛围。我还记得有一个女人特别喜欢穿艳丽的服饰,浓妆,人不胖,可是每次走进店里,店里短暂的安静的氛围一下子就被她给破坏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姑且就叫她A吧,A并非总是来做衣服,有事没事也会来看看玩玩的,这种习惯类似某些健康女人对单位门诊的频频造访。

有一次,我趴在那里写作业,她走进门来,走到我身边停住了,好像站在一边低头看我做作业,不一会儿,她突然又用手扒拉了几下我的头发,发出了奇怪的叫声:“哎呦,你头上怎么有这么多虱子啊……笑死人了”,我立即转头惊讶地望着她。她的嗓门粗且大,身材却娇而小,这个强烈对比,在那一瞬间对我的震动,要远大于我头上长了虱子这件事,可是我的头上怎么会有虱子呀!几分钟之后,得到母亲的默许,她为我捉起了虱子,用篦子篦出的虱子,就直接摁在我作业本子的后两页纸面上,细条纹的作业本上密麻而又散乱地分布着细虱的尸体,一只虱子的身量虽小,但谁能想到它可以吸那么多血呢!那是我的血啊,不一会儿,不大的作业本上,已经是些密密麻麻的血点了,那些血迹很快就干了。A仿佛很快活似的,一边摁着虱子,一边还哼起了流行歌曲。

A走了以后,母亲赌气似的把我带到理发店,果断地让理发师给我剃了一个平头,我备受委屈,却不敢吱声,很快,我就在墙上的镜子里见到了平头的我,我欲哭无泪,这个发型比虱子更让我尴尬,我整整难堪了一个夏天。

另外一个年轻的女人是隔了两条街的邻居,我也不知道她的姓名,就叫她F吧。F生了个男孩,比我小两岁,每次她来店里,母亲很客气,背地里却说她生了个男孩有什么好了不起,那么趾高气昂。我后来懂事一点才感到,其实母亲是有点嫉妒她的美貌的。F身材匀称丰满,高大健美,有点像西方人。她笑起来的时候有很妩媚的酒窝,她丈夫总是开着摩托车带着她转来转去,因为她的存在,人们对她丈夫的存在印象模糊,十几年后,我们早已搬出原来那条街,可有一次我在街上又看到了她,她坐在摩托车上,摩托车手则是另一个男人,两人在我面前呼啸而过,我也没看清什么。十几年了,她似乎也没大变,不然我也不会在那么短暂的一瞬间认出她来,这让我不解,但她表情平淡沉闷,是一张好像永远不会笑的脸。

我最早的几本童话书,也是来自于裁缝店一位顾客,姓王的阿姨,她说是她儿子的,看过不要了,正碰上我的生日,所以也算是给我五岁生日的礼物,它们是格林童话,王尔德童话和安徒生童话。

“……在海的深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然而它又是那么深,深到任何锚链都达不到底。……海里最深的地方是海王宫殿所在的处所。他的墙是用珊瑚砌成的。尖顶的高窗子是用最亮的琥珀造成的,不过屋顶上都铺着黑色的蚌壳,它们随着水的流动可以自动开合……”

我后来对金银珠宝的喜欢,一定和安徒生童话里的这段文字有关,那个年纪,完全读不懂安徒生,但有意思的是,安徒生也照样能吸引五岁的孩子,各取所喜,各悟所爱吧。我从安徒生那里幻想自己有个杜十娘一样的百宝箱,里面装着:大块的蓝宝石、红宝石,大颗大颗的珍珠,大把大把但很细小的钻石,一条一条的金链子,几块透明的琥珀,几支鲜红的小珊瑚,一些不值钱的玻璃珠子,雕刻精美很厚又很硬的金牌,当我打开箱子的时候,黑暗里便发出奇异的光芒,捧起一把金银珠宝,钻石便稀里哗啦地在手指缝里落下来,金链子把宝贝们缠绕得乱七八糟。我常贪婪地玩着这些东西,废寝忘食。

安徒生的另外一段文字使我对色彩开了窍:

“……宫殿外面有个很大的花园,里面长着许多火红的和深蓝色的树木。树上的果子亮得像黄金,花朵开得像燃烧的火。……花园的地上全是最细的沙子,但是蓝得像硫磺发出的火焰。在那儿到处闪耀着一种奇异的蓝色光彩。”

后来我在美术学院上色彩课所学到的,想想都不及在那本童话里所得的万分之一,或者换句话说,在上美院的色彩课之前,我已然自我感觉是个对颜色运用得随心所欲的高手了,时过境迁,这种带有幻觉色彩的自信,虽也屡遭挫折,但毕竟难以泯灭,其中原委,大概源自那些美妙的童话。也许出于这自信,在之后的日子里,我是蛮叛逆的,快美术高考时,我自己去理发店剃了个光头,走路也模仿男生,常遭人取笑。此外,在上大学和毕业后,甚至到目前,我仍残存一个习惯,就是不在屋里挂名画,而是把那些印刷品层叠堆垒在一间灰暗的屋子里。我觉得大师有大师的色彩,即使是非常奢侈的色彩,也是大师的,与我何干,但是我看。

安徒生的童话里我最喜欢的始终还是《海的女儿》,美丽的人鱼最后为了爱情变成了海上的泡沫,这个泡沫随着太阳的升起就破碎而消失了。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师波提切利的名作《维纳斯的诞生》里的美神维纳斯就是诞生在海水的咸腥味的泡沫里。我总觉得这两者之间有很好的联系,美的事物诞生在泡沫里,又在泡沫里毁灭了,这无疑在说美的事物出于虚无,又归于虚无,这个感受让我悲伤而又莫名地兴奋。

母亲因为忙,对我疏于照料,所以我基本上没有体会过母亲的温情,我对温柔悉心的体会,倒是从母亲的一个女学徒身上得到的,我至今都记得她给几岁的我洗澡的情景,她在裁缝店里用塑料布隔出一个小地方,放了个塑料澡盆,烧上热水,倒入澡盆,并反复调试着水温,并问我这样凉不凉,这样烫不烫啊,然后把我衣服一件件解开脱下,整齐地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再轻轻地搂着我,把我泡在绛红色的塑料澡盆里,用柔软的毛巾,醮上香皂,一点一点地给我擦拭,每过一会儿,添加了热水,继续擦洗。她那天穿的是藏青色的一步裙和白色的衬衣,戴一副方框的小眼镜,水雾模糊了她的眼镜片,氤氲热气烘托中的她的脸,显得格外温柔,那时我心里掠过一念,如果她是我的母亲该多好啊。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提到我爷爷了。他命运蹉跎,年轻时曾是重庆陆军学校的毕业生,这些我在短篇小说《爷爷》里有具体的叙述。总之爷爷是外地人,战乱时不得已在当地安顿下来,先后有了我大伯,我父亲和我叔叔。据说我曾有个姨,因养不起,送人了。我记事的时候,爷爷已退休在家多年,老是听他敦促儿子们多赚钱以备养老,并身体力行。他发现外面卖假糖的很多,于是想做点卖白糖的小买卖,说我卖真货,总会有人买吧,可是真白糖的颜色发黄,没有假白糖的白净好看,所以迅速赔本,只好收摊。又有一次在家门口,因同情一个外地打工者,结果被骗了自己一个月工资,害得一家人伙食标准大幅下滑,吃了一个月的咸菜。可能是这些事的警示,他在之后的日子里就不大出门了,成天待在屋里看电视,遂发眼疾,怕电视屏幕的亮光,于是便戴了副墨鏡看电视,晚上也一样,望上去很有神秘感,有种大侠风貌,引我发笑,也不时揶揄他。他一笔好字,母亲裁缝店的小招牌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没事的时候,爷爷喜欢带我出去玩,记忆里他常带我去火车站。当时鹰潭虽不大,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铁路枢纽,来来往往的火车在此停一停,周转,调度,换班,清扫,加水和食物,等等。那时我还小,看火车的时候,总是安静,不哭不闹,一看就是大半天。印象里,爷爷和我一样喜欢看火车,看那些从外地来的一趟趟客车缓缓进站,又缓缓出站,车上热热闹闹的全是陌生的面孔,下车的人拎着背着各种行李包,而且都是鼓鼓囊囊的,这些人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到哪里去。我不知爷爷当时为何常带我去火车站。现在想来,他大概是太寂寞了。

除了看火车,爷爷还给我讲各种故事,尽管爷爷整整比我大六十岁,但很多时候,他对我说话的语气,从不像一个长辈对晚辈,倒更像平辈。我记得其中一个故事讲一个孤儿独自在丛林中长大,与各种动物为友,在一头奇怪的动物引领下,吃了富于神灵的植物,体能大增,之后出了森林,来到人世间,他发觉人类世界比动物世界凶险得多也复杂得多,然后又经历了一番爱恨情仇,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他得知了自己亲生父母死于人的谋杀,后来,他终于报了仇,只身重返森林。

这个结局让我迷惑不解,我不明白那个孤儿为什么返回丛林,不是已经适应了人间了吗?我问了,爷爷笑笑,没有回答,我追问爷爷这是哪里来的故事呀,爷爷说是他瞎编的。我还是继续追问这个故事的名字,爷爷没办法,随口说,就叫它《江湖儿女传》吧。

这个故事放在现在看,实在老掉牙,故事名字俗气不堪,内容也多半出自爷爷晚年无聊看的武侠小说的拼凑,尽管如此,也不妨碍我对它的喜爱。后来想到,当时爷爷讲这个故事时的天马行空和无上快乐,是他唯一排解寂寞的良辰了,随着自己年纪的增长,我也好像越来越理解那个故事的结局,并钦佩孤儿回归的决绝。

后来,十几年过去了,在这当中,父亲去世,爷爷去世,母亲的那个裁缝店生意每况愈下,终于关门,之后母亲改嫁远走他乡,很多年后我回鹰潭时,基本已经没有亲人了,于是,我像外地游客一样找了家旅馆住下,当我取出身份证办住宿登记时,感慨良多。办完手续拿房卡,进屋,放下行李,看到桌上,门上,床头柜上,都立着旅客须知的小牌,还有“鹰潭人民欢迎您”,“宾至如归”之类。我扑倒在床上,把脸埋在柔软清香的枕头里,心想自己难道不是一个地道的游客吗?

得了空闲,便在在城里闲逛,我真喜欢这样的独自一人的闲逛。所遇无故物,对我这样四处漂泊的人来说,真是一点不假,恍惚间,我不知道是自己换了种观看这座城市的目光,还是这座城市换了种迎接我的身份。我经过那个裁缝店原址,更加破败了,门边坐着一个瘦弱的小老头,见到人显得很惶恐的样子。

很小的时候就想到父母会老会死,那个时候我毫不怀疑每个人都可以活一百岁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百年就是三万六千多天,那么,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父母一天天地接近死亡了,想到这心里就无限伤感,有时还会哭,但现在大了,比以前更接近终点了,反而不再那么想,这是一个不知不觉的心理变更。《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面有一句台词非常富有哲学意味,那是爱丽丝在镜子里说过的一句话:“我不知道我是谁了,因为我已经不是昨天的我了。”

童年是我的影子,是我又不是我;童年是树叶里的鸟窝,树叶落了,鸟窝就露了出来;童年是草叶上的朝露,然后就干了,也许能在草叶上留下什么印记,也许什么也没有留下来;童年是个松果,掉在地上,就再也回不到树上了;童年是个游乐场,有人找到了自己心爱的玩具,有人在里面迷了路。

童年,其實是个清晰的幻觉,尽管有时也会恍惚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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