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企业联保贷款协调机制研究综述

2018-01-17副教授

财会月刊 2018年1期

（副教授），，

一、引言

由于市场竞争日益激烈，中小制造企业间同类型产品的硬件差异化特征逐渐下降，仅由产品销售获得的利润越来越少。制造企业通过服务化转型，不仅可以实现范围经济，也可以降低价值链中各环节的协调成本以提高企业的利润水平，实现从产业低端向产业高端的升级，促进我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地位的攀升（Neely，2007；周大鹏，2013；陈秀英，2016）。中小制造企业要想实现价值链升级，获得资金支持是一个关键因素（徐建伟等，2015）。然而，中小制造企业自身内源融资往往达不到服务化转型的要求，再加上中小制造企业往往由于自身规模小、风险大、内部管理不规范、担保抵押不足等而难以从银行金融机构获得贷款，这严重阻碍了制造企业服务化转型的步伐。

联保贷款兴起于20世纪70年代，在解决农户贷款难问题上取得了较好的成效，很快被运用于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而且联保贷款的偿还率可高达95%甚至100%（章元，2005）。但是，2012年浙江爆发的联保危机事件，令学术界不得不重新审视联保贷款是否真的可以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在痛定思痛之后发现只有银行、社会、联保企业自身三个方面同时改进，联保贷款才能依然发挥在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困境方面的优势（邱峰，2012）。可见，联保贷款仍然存在信用风险、市场风险、操作风险、行业风险等（谢蔚鹏，2014），这不仅需要银行、政府、中介组织的协调支持，也需要中小企业自身之间的有效协调。

因此，本文系统归纳了中小企业联保贷款协调机制的特点与研究动态，以期为降低联保贷款风险、规范联保贷款行为的研究建立理论基础。

二、联保贷款研究现状综述

有关联保贷款的研究主要包括如下三个方面：

1.联保贷款还款率研究，重点研究提高联保贷款还款效率的方法和约束机制。如Stiglitz等（1990）研究认为，联保贷款中同一小组的借款人对其他成员的还款承担连带责任，可以激发小组成员相互监督彼此的项目选择情况，并对进行高风险投资的成员实施一定的惩罚以降低事前道德风险，但得出这一结论的前提是假设小组之间的监督是不存在成本的，这过于理想化。后来这一假设逐渐放松，Eijkel等（2011）通过比较由多家企业组成的联保贷款小组监督模式，在存在监督成本的条件下确定了组长选择机制，完善了联保贷款模式的监督机制，以提高联保贷款小组的还款率。江能（2014）梳理了有关联保贷款高还款率的现有文献，指出当前联保贷款的高还款率主要体现在成本优势和还款激励约束机制两个方面。上述研究对于有关联保贷款高还款率的国内外研究做出了详细的分析，这对指导联保贷款实践具有重要的意义，但是这些文献的研究视角仅局限于联保贷款的高还款率优势，并不能完全体现出联保贷款的发展动态。

2.联保贷款团体激励机制研究，主要研究连带责任下如何减少逆向选择问题。如Ghatak（1999）认为由于拥有相同的社会背景，联保贷款小组成员相互之间较为了解，在连带责任以及效用最大化原则下，同伴筛选会使具有相同风险类型的成员组成一组。随后大量研究以此为基础，证实了连带责任的存在能够有效激励小组成员采取积极的行动。张伟等（2012）在对国外关于团体贷款激励理论的研究综述中指出，国外学者主要利用经济学理论、契约理论和博弈论等来研究团体贷款的激励机制，以降低传统贷款中的逆向选择风险和道德风险，对我国如何实施联保贷款具有较强的指导意义。

3.联保贷款协调机制研究，主要研究联保贷款相关主体的有效运行问题。如Ligate（2016）对坦桑尼亚中小企业联保贷款模式进行经验总结后发现，中小企业联保贷款协调机制作用的发挥离不开法律、社会、企业自身的共同努力。张卫国等（2010）以中小企业的融资困境为出发点，将中小企业团体贷款的协调机制分为非正式制度下的自发机制、正式制度下的协调机制、银企之间的联动机制三个方面。

可见，在联保贷款的已有研究中，对还款率和团体激励均有较系统的研究，而缺乏系统化的协调机制研究。因此，本文试图弥补这一缺陷，并为后续降低中小企业联保贷款风险、规范联保贷款行为研究奠定基础。

三、研究方法与研究设计

本文采用内容分析法对中小企业联保贷款协调机制进行分析与评述，以确定中小企业联保贷款协调机制的发展状态与研究趋势。内容分析法是对各种信息交流形式的显性内容进行客观、系统和定量的描述，是一种规范研究方法（袁方，1997）。本文主要通过数据收集、确定分析单元、类目建立、信度分析四个步骤进行内容分析。

1.数据收集。首先通过CNKI数据库入口，对其中来源于SCI、EI、CSSCI、核心期刊以及博硕论文的文献，以“中小企业”、“联保贷款”对篇名、关键词、摘要进行检索，文章发表时间限定在2000年1月～2017年4月期间，共检索到中文文献110篇（57篇期刊文章、53篇博硕论文）。然后对ASP+BSP数据库（自然&社会学科全文数据库），以“group lending”对标题、主题语、摘要进行检索，得到英文期刊文献27篇。按年份检索的文献数目分布如图所示，本文主要基于这137篇样本文献进行内容分析。

按年份检索文献数目分布图

2.分析单元确定。分析单元是指实际的计算对象，是内容分析法中最基本、最重要的元素，分析单元的选择可以是独立的字、词、符号、主题、整篇文章等，分析单元的确定主要取决于所要实现的研究目标，应该明确具体（邹菲，2004）。本文把这137篇文章中的每一篇作为一个独立的分析单元，为了使分析单元具有较高的可读性，剔除文章篇幅短于四千字的文献。在采用内容分析法做详细分析时，以分析单元的摘要、总结部分作为对中小企业联保贷款研究内容主旨倾向性的判断依据。

3.类目建立。本文将137篇样本文献的每一篇作为分析单元来研究中小企业联保贷款协调机制，而中小企业联保贷款协调机制是包含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在内的经济协调系统，其中正式制度方面主要有政府的政策规制与协调、社会中介等第三方的协调，非正式制度则包括企业之间的信任、声誉、社会关系网络等各个方面，以及银行、各种信贷机构的联动机制（张卫国等，2010）。此外，中小企业联保贷款业务的顺利开展需要完善中小企业信用体系、建立完善的激励与惩罚机制、制定合适的贷款利率、加强对中小企业的扶持等多方面的努力，从这一角度可以看出，联保贷款协调机制的建立离不开企业自身、银行、政府三个方面的努力（孙越，2012；Ligate，2016）。

因此，本文将第三方协调机制、联动机制、自发机制作为编码的一级类目。由于各机制是对一类研究内容的概括性陈述，在充分阅读样本文献并对各文献研究内容充分理解、分析、归类之后，得到如表1所示的分析类目。

表1 分析类目

表1中，第三方协调机制是指中小企业以联保贷款方式解决资金需求所必需的引导机制。在社会驱动下，单个中小企业难以获得资金支持，因此促进了多个企业结成联保小组以解决该难题。政府也在逐步完善中小企业联保贷款的法律法规，积极引导联保贷款的健康发展。但并不是所有企业都能自发组建联保小组，因此中介组织就可以在各中小企业之间搭建桥梁，促进联保贷款小组的组建。因此，在由社会驱动、法律协调、中介组织协调三个方面组成的第三方协调机制的引导下，中小企业联保贷款业务得以顺利开展。

联动机制是中小企业联保贷款业务得以开展的资金渠道。银行以有偿发放贷款支持中小企业发展，但企业自身缺陷的存在使其并不都能从银行得到贷款，因此其他的融资渠道得以出现。作为新型的融资渠道，网络联保贷款在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题方面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我国中小企业数量众多，这两种渠道并不能完全满足中小企业的联保贷款需求，第三方信贷机构便得以发展。因此，由银行角度、网络联保贷款、第三方信贷机构三方面构成了中小企业联保贷款的资金渠道。

自发机制从不同角度研究中小企业联保贷款过程中的内在特征。由于联保贷款小组是由多个独立的企业组成，在这个过程中可能出现各种不确定性行为，因此需要从多种不同的角度研究联保贷款模式，详细了解其内在机理，以促进和调整企业之间的合作。

4.信度分析。信度即不同的编码者以及不同的编码时间对分析单元所属类目一致性的判定，这种一致性是保证内容分析具有客观性的关键（邹菲，2004）。常用的计算编码一致性的公式如下所示：

其中，n为两次编码完全一致的数量，m1为第一次编码的数量，m2为第二次编码的数量。

本文主要采用一人两次不同时间序列进行编码（即纵向信度），在编码前，笔者进行了相应的编码学习。对这137篇文章进行一人两次间隔十天编码，共计编码274次，在编码过程中剔除不属于各类目的文章2篇，最后满足条件的文献一共有135篇。一般情况下，当编码一致性程度达到0.8以上时，编码结果是可以接受的（彭增军，2012），即为具有可信度。

四、中小企业联保贷款协调机制内容分析

1.第三方协调机制内容。第三方协调机制内容以及编码结果如表2所示。由表2可以看出，在第三方协调机制中，从社会驱动角度进行研究的文献较多，一共有7篇，信度达到0.857，这说明联保贷款模式是社会发展的产物。以“抱团”方式发展的产业集群可以帮助中小企业降低信贷融资成本，使企业在联保贷款中占据有利条件（祝健等，2013）。

虽然政府极力促进以联保贷款形式缓解中小企业的融资困境，但个体或者集体违约的现象仍然时有发生，因此政府可以用法律手段减少联保贷款违约现象。站在法律协调角度研究联保贷款模式的文献有4篇，为缓解联保贷款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风险提出了相应的法律建议。虽然联保贷款在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上具有很强的针对性，但仍存在着道德风险、系统性风险、关联企业风险等各种风险，因此需要完善联保贷款法律法规、建立针对中小企业的信用评价体系、建立贷款的风险补偿机制（马川，2013），并制定详细的企业准入条件和联保贷款形式，限定连带责任的承担范围等（康莉莹，2011）。

中介组织协调也可以促进联保贷款模式的发展，但从表2可以看出，基于这一角度的文献只有1篇，这说明中介组织协调在促进中小企业联保贷款发展的过程中发挥的作用相对较小，已很少引起关注。如商会作为某一行业或地区企业自发组成的民间社会团体，代表着该行业企业的共同利益，可以规范和约束行业企业的行为，因此商会联保贷款所具有的群体性，在解决商会内部企业融资难问题上也具有很强的实际操作性（范洌，2008）。

表3 联动机制编码结果与二级类目示例

2.联动机制内容。联动机制内容以及编码结果如表3所示。由表3可以看出，基于银行角度和网络联保贷款的研究占据大部分，频数都为19，基于第三方信贷机构的研究频数为4，各信度都高于0.8，具有较高的可信度。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出，中小企业联保贷款的发展主要得益于银行的大力扶持以及网络的发展，第三方信贷机构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银行对中小企业放贷时承担着一定的风险，这种风险主要来源于对联保企业的行业投向风险、贷前风险调查不足、贷后管理不足等。针对这些问题，银行需对联保贷款过程设计详细的风险管控机制（金芮钦，2015；任知欣，2013）。

网络联保贷款是基于互联网的发展，由阿里巴巴与中国建设银行共同开发的服务于中小企业的新型融资模式，这种融资模式是基于B2B电子商务应用和全新的风险管理理念的无担保无抵押的贷款业务（叶恒洁，2009），这种形式下联保企业的信用记录以及信息披露机制成为贷款成功的关键性因素（罗弦，2009）。这种模式使得中小企业融资更加便利，节省了企业的融资成本，从频数分布可以看出目前网络联保贷款与银行贷款一样，都已成为中小企业联保贷款的重要选择。

第三方信贷机构主要包含了小额贷款公司、P2P网贷平台等。虽然基于第三方信贷机构的研究较少，但其在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上仍然发挥了较大的作用。小额贷款公司在为联保企业发放贷款时除面临银行放贷所具有的风险外，同时还存在着风险评估难度大、贷款对象局限的特点，因此小额贷款公司需要严格筛选联保小组成员、完善诚信建设体系、增强风险防控能力（屈晓静，2013）。

3.自发机制内容。自发机制内容以及编码结果如表4所示。由表4可以看出，自发机制的频数为81，国内外对中小企业联保贷款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自发机制，体现在其运行机理以及风险识别、管理、控制方面。20世纪80年代，我国引入联保贷款，将经典的联保贷款形式运用于农户项目中，随后逐步推广至中小企业，以解决中小企业的融资难问题。相比标准的债务合同，由于连带责任代替了传统的抵押品成为新型“抵押品”，各企业有义务为组内其他企业偿还债务，因此联保贷款形式能有效提升借款效率（Gangopadhyay，2005）。基于联保贷款连带责任的存在，借款者为降低替其他企业还款的风险，会出现借款者之间的自我选择机制，避免逆向选择风险，从而实现借款客户的自我筛选（江能等，2007）。但Allen（2016）指出，由于通过联保贷款实现融资的中小企业本身财力有限，如果连带责任过大，可能导致成员选择策略性违约，因此为了防止这一风险的出现，应设置部分连带责任而不是全部连带责任制度。同时，联保小组规模的大小会影响联保贷款过程的有效性，因为联保贷款小组规模过大会增加组内监督成本及“搭便车”行为，规模过小则可能造成组内企业无力负担连带责任，因此需要设置合适的小组规模（Mukherjee S.等，2015）。

表4 自发机制编码结果与二级类目示例

联保贷款虽然具有很多优点，但其存在的风险不容小觑，主要风险有信用风险、市场风险、操作风险、行业风险以及其他风险（谢蔚鹏，2014），可以从风险识别、风险评估、风险控制、效果评价四个风险管理步骤入手控制风险，如完善联保贷款信息披露机制、加大违约惩罚力度、严格筛选成员企业、严格贷款审查等（常海伦，2013）。企业参与多个联保小组时，会形成一个多层次的联保圈，若某一企业选择策略性违约，造成的风险将层层扩散从而危及整个联保圈。如2012年浙江天宇建设公司的破产，引起担保链上企业被银行抽贷，迅速导致整个杭州家具行业经营环境的恶化（刘斌等，2014）。为避免这种危机的出现，可从贷款额度、内部惩罚和外部冲击三个方面制定对策，并增加联保小组内部惩罚、控制信贷规模、增加信用贷款等（李耀华等，2013）。次序贷款技术也能降低担保圈造成的违约风险，这种方式的核心在于动态激励小组成员的还款意愿，督促小组成员按时还款，降低违约风险（张琴等，2016；Chowdhury S.等，2014；Chowdhury P.R.，2006）。

虽然联保贷款具有降低逆向选择风险与道德风险以及高还款率等优点，但是Hirth等（2016）指出，联保贷款形式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借款者的创新活动，因为连带责任的存在使得小组成员监督其他企业不能从事约定之外的项目，而创新项目常常被认为是高风险项目，因此联保贷款模式限制了创新，这一假设通过小额信贷机构的数据得以验证。虽然联保贷款模式具有一定的风险及缺陷，但是学术界认为只要合理设计联保贷款准入规则、运行规则、还款激励等措施，这种形式的贷款仍然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改善中小企业融资难的困境。

五、研究结论与启示

本文通过内容分析法对国内外2000年1月～2017年4月中小企业联保贷款的研究文献进行了内容分析，主要结论如下：

第一，在第三方协调机制中，研究内容分布从强到弱依次为社会驱动、法律协调和中介组织协调，频数分别为7、4、1，信度分别为0.857、1.000、1.000，从信度数据可以看出，这三个方面都具有较高的可信度。基于社会驱动的文献最多，说明联保贷款是在社会发展趋势下中小企业为实现自身长期发展所做出的选择。虽然基于法律协调的研究较少，但在中小企业联保贷款业务的发展中，法律制度的支持必不可少。而基于中介组织协调研究的文献只有1篇，说明现今在中小企业以联保贷款方式融资的过程中小组成员的选择越来越灵活，不再局限于中介组织。

第二，在联动机制中，研究内容分布从强到弱依次为银行角度、网络联保贷款、第三方信贷机构，频数分别为19、19、4，信度分别为0.947、0.894、1.000，由此可以看出，中小企业主要通过银行和网络实现联保贷款。但是，通过银行申请贷款，其审核周期长、抵押物要求严格、放贷缓慢等特点与中小企业资金需求的短、小、频、急不匹配。而网络联保贷款以其便利的贷款方式、较低的贷款成本而成为中小企业融资的重要选择。我国中小企业数量庞大，分布广泛，仅仅依靠这两种融资渠道难以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题，但基于第三方信贷机构的文献只有4篇，说明未来缓解中小企业融资难困境可从这里寻找突破口，拓展更多的融资渠道，如P2P网贷平台。

第三，在自发机制中，研究内容分布从强到弱依次为风险识别、管理、控制，联保贷款运作机制，小组规模与组内监督，信任、声誉视角，联保贷款的优缺点及有效性，还款率、还款行为激励，放贷顺序研究，借款人筛选机制及行为规范，频数分别为22、19、11、7、7、6、5、4，信度分别为 0.955、0.842、0.909、0.857、0.857、0.833、1.000、1.000。自发机制中的二级类目分类最为丰富，说明学术界对于联保贷款的研究主要基于其内在的运行机理。大量实践证明，联保贷款虽然在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但其存在的信用风险、市场风险、行业风险等不容小觑，为了降低风险发生的可能性，需要对联保贷款的运作机制做全面的分析，了解其优缺点，严格筛选小组成员并对小组成员行为予以规范，确定合理的小组规模和组内监督方式，基于企业的声誉、信用等制定合理的奖惩机制，还可以选择次序放贷方式以约束企业的还款行为和提高还款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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