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土抑木推拿法治疗儿科疾病四则

蒋海云 金 瑛

明代医家杨继洲撰著的《针灸大成》是一部蜚声针坛的历史名著，卷10附《保婴神术》，系现存最早之小儿按摩专书，创立了小儿推拿的理论体系。其开篇即云：“夫小儿之疾，并无七情所干，不在肝经，则在脾经；不在脾经，则在肝经，其疾多在肝、脾两脏。”笔者近年来每于临床熟记此要诀，并运用扶土抑木推拿法治疗儿科临床多种常见病，每获良效，现报道如下。

1 咳嗽

袁某，女，4岁，于2016年9月就诊。反复咳嗽2个月余。患儿7月份游泳后出现咳嗽，无发热、流涕，无咳痰、喘息，时轻时重，口服中药2剂后咳嗽明显减轻，但晨起咳嗽数声，喉间有痰声，胃纳欠佳，大便先干后稀，每天1次。刻下见：少有咳嗽，喉间痰鸣，面色淡，口臭，咽后壁有滤泡增生，充血不明显，腹部无胀满，舌淡，舌中苔薄腻，脉滑。诊断：咳嗽（肝郁脾虚，痰湿犯肺）。治疗：扶土抑木推拿法，补脾经300次，清肝经100次，清肺经300次，揉二马穴3min，逆运内八卦3min，揉膻中、乳旁3min，顺时针摩腹5min，推拿治疗1次后，晨起咳嗽无，喉间痰鸣较前减轻，仍便稀。治疗3次后，咳嗽、喉间痰鸣消失，胃纳改善，大便正常。

按：咳嗽为小儿常见病，多发病，不论邪从外入，或自内而发，均可引起肺失宣肃，肺气上逆作咳。《医学三字经》有云：“肺为脏腑之华盖，呼之则虚，吸之则满，只受得本脏之正气，受不得外来之客气，客气干之则呛而咳矣；亦只受得脏腑之清气，受不得脏腑之病气，病气干之，亦呛而咳矣。”正如《内经》所云：“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本案患儿游泳后受凉，肺脏受外来之寒邪，失于宣降而发咳嗽。通过中药治疗，虽有咳嗽减轻，但余邪未清，又恰逢入学，生活环境改变，情绪紧张，肝失调达，肝气乘脾。脾为生痰之源，肺为贮痰之器，肝木又为肺金之母，其气主升，以致肺主气的功能失常，肃降无权，而上逆作咳，喉有痰鸣。故用扶土抑木之法，补脾经以健脾益气，清肝经以疏肝、条肝，清肺经以清热平气逆，揉膻中、乳旁以宽胸理气，揉二马穴补肾中水火，逆运内八卦取通降之力，顺时针摩腹复中焦斡旋之功。诸穴合用，条达肝脾二脏，共奏肺脏宣发肃降之功。

2 黄疸

朱某，男，1个月，足月产，纯母乳喂养。患儿产后第4天出现黄疸，冲服茵栀黄颗粒2周有好转，但复查血清胆红素仍高于正常值，皮肤黏膜黄染未退。停母乳喂养3天，复查经皮测胆红素13.5mg/dL，精神发育尚可，腹胀，大便干结,粪色淡白，4～5日一解，小便黄。刻下见：颜面、手、足心皮肤黄染，巩膜黄染，舌淡，苔薄黄，指纹淡，脉儒数。诊断：黄疸（肝郁脾虚，湿热内蕴）。治疗：扶土抑木推拿法，补脾经300次，清肝经100次，清胃经100次，清大肠100次，推六腑100次，逆运内八卦3min，顺时针摩腹5min，推拿治疗1次后，次日解褐色大便1次，颜面部皮肤黄染消退，腹部软，胃纳和，舌苔薄润。复查经皮测胆红素3mg/dL。

按：新生儿黄疸又称“胎黄”，在新生儿期最为常见，由于胆红素代谢异常引起，以皮肤、黏膜及巩膜黄染为特征。《诸病源候论》云：“小儿在胎，其母脏气有热，熏蒸于胎，致生下小儿遍体皆黄，谓之胎疸。”中医认为其发病原因主要是羊水湿热所侵，导致胎儿出生后虽然外之湿热已去，但内之湿热仍然内蕴脏腑。新生儿脏腑娇嫩，形气未充，内外湿热相感，又有“脾常不足,肝常有余”的生理特性，脾虚湿阻、肝失疏泄时，热邪胶着，燔灼湿气和胆汁，从而诱发黄疸之态。本案患儿但见颜面、手、足心皮肤黄染，巩膜黄染，大便干结，胃纳正常，为湿热熏蒸肝胆所致黄疸，脾虚症状不显，但根据“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的治疗原则，运用扶土抑木推拿法以健脾疏肝，通利湿热。补脾经、清胃经健脾清利湿热；清肝经以清肝木，平肝化郁又退黄疸；逆运内八卦清热通降，降逆顺气、调和脏腑且消腹胀；清大肠、退六腑、顺时针摩腹通调腑气，理肠通便，使湿热自下而走。上述穴位合用，共奏疏肝健脾、利胆退黄之效。

3 夜啼症

蒋某，女，3岁，于2016年4月就诊。夜睡时啼哭不安1周。每于夜间十二时惊醒啼哭，续断约1h，患儿平素脾胃虚弱，胃纳欠佳，易汗出，如有不遂易生气哭闹，大便时干时稀，白天睡眠易惊醒。刻下见精神欠佳，面色不华，腹部胀满，矢气臭，便干，舌淡苔薄白，指纹淡，已达气关，脉细无力。诊断：夜啼（脾虚肝旺，热扰心神）。治法：扶土抑木推拿法，补脾经300次，清肝经100次，清心经100次，叩小天心50次，摩腹5min，按揉足三里双侧各2min。首次推拿治疗后夜间睡眠较前安稳，仍有惊醒哭闹，按前法推拿治疗5次，白天睡眠安稳，夜间无惊醒哭闹。后续治疗1个月，每周3次，仍施予扶土抑木推拿法，补脾经300次，清肝经100次，揉二马穴2min，顺运内八卦3min，摩腹5min，按揉足三里双侧各2min。患儿精神良好，胃纳改善，二便调。

按：夜啼是新生儿及小儿常见病证之一，是指小儿白天如常，入夜则啼哭不安，时哭时止，或每夜定时啼哭，甚则通宵达旦。《圣济总录》第一百七十条曰：“经谓合夜至鸡鸣，天之阴，阴中之阴也。夜为阴盛之时，凡病在阴者，至夜则邪气亦盛，令啼。”正常小儿，白天嬉戏，夜晚安睡，是为阴阳调和，而一旦阴阳失调，入夜之时，阳不入于阴，则不寐而啼。脾寒腹痛是导致夜啼的常见原因。常由孕母素体虚寒，恣食生冷，胎禀不足，脾寒内生。或因护理不当，腹部中寒，或用冷乳哺食，中阳不振，以致寒邪内侵，凝滞气机，不通则痛，因痛而啼。由于夜间属阴，脾为至阴，阴盛则脾寒愈甚，腹中有寒，故入夜腹中作痛而啼。《普济本事方》云：“平人肝不受邪，故魂归于肝，神静而得寐。今肝有邪，魂不得归，是以卧则魂扬若离体也。”肝主疏泄而调情志，内寄相火，魂居其内。肝血不足，肝体失柔，疏泄失职，久则内生虚热，相火妄动，魂不守舍。肝脾不调，合而为病。本案患儿素体脾胃虚弱，气血生化乏源，又肝体阴用阳，故见夜啼、白天易哭闹、胃纳差、腹胀、大便不调等肝脾不调的表现。故治疗拟“补其不足，泻其有余，调其虚实”为原则，运用扶土抑木推拿法，清肝经以疏解肝郁，清心经、叩小天心清解心热，共奏镇心安神；补脾经、按揉足三里以补益脾土，运内八卦、摩腹以复中焦斡旋之功，以温补脾土。后续治疗再以温补为主，加揉二马穴调肾中水火，滋肾阴，辅以清肝经，补泻兼施，使气血调和，阴阳平衡，脏腑功能得以恢复，神魂守其舍，从而夜啼自除。

4 贫血

徐某，女，8个月。于2017年6月就诊。其母代述：患儿3个月体检时发现贫血，血红蛋白（Hb）83g/L，口服小儿硫酸亚铁糖浆1mL，1天3次，患儿6个月复查Hb89g/L。平素胃纳欠佳，夜眠欠安，易感冒咳嗽，大便时干时稀。刻下见：精神尚可，面色萎黄，唇色淡，指纹淡，脉细无力。诊断：贫血（脾虚肝郁，气血亏虚）。治法：扶土抑木推拿法，补脾经300次，清肝经100次，揉四横纹2min，揉二马穴2min，推三关100次，摩腹5min，按揉足三里双侧各2min。共推拿治疗15次，8个月复查Hb126g/L。患儿精神良好，胃纳改善，二便调。

按：小儿缺铁性贫血属于中医“血虚”、“疳症”、“萎黄”等范畴，病位在脾、肾，与心、肝等脏密切相关。胃主受纳、腐熟水谷，脾主运化，同为气血生化之源。然而脾胃之司职赖于肝的疏泄功能正常。肝属木，喜条达而主疏泄，脾气得之而能生发，胃气得之方能和降，饮食得以纳化，糟粕得以下行。该患儿因脾虚，而现贫血诸症，根据“醒胃必先制肝，培土必先制木”的原则，宜疏肝以健脾。补脾经、摩腹、按揉足三里益气健脾以扶土；清肝经舒肝理气以抑木；揉四横纹调中行气，和气血；揉二马穴、推三关补脾肾阳气，激发人体正气。合而用之，中土得健，木郁得舒，诸症痊愈。

小儿脏腑娇嫩，形气未充，属稚阴稚阳之体，其五脏六腑、气血津液、筋肉骨骼等形态、结构和生理功能均处于幼稚、嫩弱阶段，极易受邪气侵袭，导致阴阳失衡处于病理状态。《保婴神术》中论述“五脏六腑受病源，须凭手法推即痊”，即充分肯定小儿推拿的治疗效果。研究[1]表明，通过特定的穴位进行手法刺激，运行气血，濡养五官，抗御外邪，能调节机体的免疫、内分泌、消化吸收等功能，从而恢复机体的健康状态。

扶土抑木推拿法以小儿“三不足两有余”的生理特性为依据。肝属木，脾属土，木土之间存在着相克乘侮的关系。当二者失衡时便出现“肝气犯脾”或“土虚木乘”的病症。肝脾失调所致的儿科病症中消化系统疾病最为常见，如泄泻、便秘、疳积等，但也不乏呼吸系统疾病中的咳嗽、哮喘，神经系统疾病以及杂病，如夜啼。经中有云：“肝经有病儿多闷，推动脾土病即痊。”扶土抑木推拿法能疏肝条木、健脾扶土，共奏调和肝脾之效。

［1］李冬梅，李晓斌，李彦芳，等.中西医结合治疗小儿反复呼吸道感染概况［J］.实用中医药杂志，2014，30（6）：583-5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