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疯年代的风车车与假老练
2018-01-11⊙文/白浩
⊙ 文 / 白 浩
装疯年代的风车车与假老练
⊙ 文 / 白 浩
在《死了一个秦香莲》里迎面撞来的是这样的语汇:“人类已经奔跑到了一个说翻牌就翻牌的时代”“这个时代到底会走到哪里去啊?阿尔法狗都已经隆重出场了”“你的创意或许能帮你活着挤入即将到来的全面人工智能时代”“变成最佳吐槽对象的大吐槽时代”……在这无休止的、话痨式的语汇轰炸中,我们看到了一个时尚达人,一个强迫症患者语式的急迫倾泻,这既算是个人对于新发现新感悟的急于布道,可这泛滥与自嘲的急迫中却又透露出另一种惶惑:究竟要怎样来形容和概括这个时代?在大家无所适从的时候,有人选择装谱摆谱,书面语称之为佯狂、解构、后现代之类。但四川方言中用一句老练的“前现代”大白话早就说破——“装疯”。装疯是富于喜剧精神、游戏精神的。有一部经典的动画片《Tom and Jerry》,官方普通话版称之为《猫和老鼠》,四川方言版却传神地称为《风车车与假老练》,真是神来之笔!出入于欢场的时尚达人们都是一个个“风车车”和“假老练”。
作为“糙爷们儿”的“他”是一个成功的装疯达人,他把自己喂养的宠物命名为“嫦娥”“潘金莲”“秦香莲”,这是后现代拼贴式装疯,神话与俗话、淫荡与贞节被混作一团,因为不过都是假面而已。而“死了一个秦香莲”,也是一个装疯的做法,其实是“死了一只刺猬”而已。可是,这多么平淡,小说的真髓即在于无风也起浪,在于平地起惊雷。——当然,小说中也有不装的地方,那就是家。那是对立于欢场之外的地方,也是卸妆的地方。于是,在那里,“秦香莲死了”,这个悲哀的事情成了欢场中装疯的笑料。佯狂难免假成真,没人把他的真情当真,装疯装成了套路,于是假作真时真亦假。“他”拼命想抓住一根线,想从飘浮的空中返回地面,想从装疯中保留住一点点真实、真诚、真情。在一次次的冲浪式挣扎中,我们眼看着“他”要着陆了,然而这个“装疯犯”把那根着陆的线一刀砍断,“他带着足够的警惕”“风驰电掣地”逃掉了!“他”终究是一粒飘荡在空中的无法着陆的尘埃。历史上,陶渊明种着“草盛豆苗稀”的庄稼,而不顾虑“明天的早餐在哪里”,李白可以“仰天大笑出门去”,亦可醉眠高楼,这些人都“装”出了情怀,“装”出了境界,因为他们的“装”有着陆,有根基。而后现代装疯的危险在于地面在何处?还有真实如何安放?
白 浩:一九七三年出生,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