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沈万三父子谪戍辽阳云南考

何先龙

沈万三致富主要是靠其父沈佑种田起家，沈万三、沈文矩等经商贸易，并与吴中富豪宋氏、莫氏、顾氏等联姻后逐步成为苏州富豪。

沈万三是元末明初人，因以“万”字行三取名；经过其父、本人及其子孙数代人耕田经商，特别是拓展海上外贸，到明初成为江南富豪，也是明初有文化守法度的富豪模范。由于参与修南京城及要求代明太祖劳军而成为明初巩固新政权、打击豪强的牺牲品。沈万三及其子沈茂，明初先后谪戍辽阳和云南。北京师范大学顾城教授在《沈万三及其家族事迹考》中明确认定，明朝没有沈万三。但诸多史籍说明沈万三不仅活到明初，而且先后被谪戍辽阳和云南，并最后终老贵州福泉，其子孙也多有定居贵州者。

沈万三是元末明初人

首先，沈万三元代事迹：其一，洪武《苏州府志》等有元至正八年（1348年）沈万三施田土创建永庆庵。其二，《三丰先生本传》有至正十九年（1359年）张三丰在金陵遇到沈万三并传以炼丹术。其三，《逆臣录》、《王半轩传》和《明史》均载沈万三元末请王行任过塾师。其四，道光《吴门表隐》有元末沈万三在北门寺附近置石家巷并深凿佛像。

其次，沈万三明初史料。其一，《明太祖实录》卷49：洪武二年三月，朱元璋得知交赋税最多的是江浙后，就召见天下富民并赐宴，当时翰林学士宋濂等在场。其二，宋濂《朝京稿·上海夏君新圹铭》：明初以富豪为粮长，大者督粮万石，其中只有苏州沈氏以奉法著称，美名传四方，夏君为善无愧于沈氏。其三，朱元璋审定的《逆臣录》：洪武二十六年正月，顾学文前去蓝玉家，被称为沈万三女婿。吴江县二十五都正粮长顾常招供：先年与本乡粮长沈万三之子沈旺等结交蓝玉家人；蓝玉回京在家设宴请豪户粮长沈德全、沈海、沈昌年、沈德嘉等十余人。顾安保招供：有表兄沈德全同家人倪原吉回家吃饭后说：你四分沈家是上等大户，我如今要行些事，正要和你商议。沈文矩家人倪原吉招供：沈文矩到南京买白蜡、买石砌城之时都曾到蓝玉家。其四，明初刘三吾《故处士沈汉杰墓志》：自明初我入翰林院以来，太祖只要提到赋税，必首称吴中沈氏，明初有沈万三、万四兄弟，率先于江浙富家输粮万石。汉杰之先吴兴人，迁居南浔，祖父沈佑迁苏州长洲东蔡村，爱其水田肥沃，就定居下来。得到当地人送的一块荒地，亲率子弟辛勤耕耘，灌溉排泄得法，以此起家，沈祐有两个儿子，长子沈富，字仲荣，即沈万三；二子谨遵祖训，乃成富户。其五，光绪《周庄镇志》引《沈伯熙墓志铭》：曾祖沈佑由南浔迁长洲，见土地肥沃可耕，就定居下来，祖父沈万三发扬光大祖业，亲率子弟耕耘，又能周济邻里，乡人称之为长者。其六，弘治《吴江志》：沈万三宅，在二十九都周庄，沈万三是长洲人，富甲江南，名闻天下，田宅跨吴江附近各州县。顾学文是沈万三赘婿，洪武二十六年蓝玉案发，吴江二十九都正粮长兼序班陈某揭发：顾学文出钱粮交通蓝玉谋反，牵连其妻家沈旺、沈德全、沈昌年、沈文规、沈文矩、沈文衡、沈文学、沈文载、沈海等八人，都是沈万三子孙。其七，正德《姑苏志》：顾阿瑛，崑山人，洪武初名士，同時沈萬三等以財称雄於吳而文雅不及顾阿瑛。其八，隆庆《吴中人物志》：沈玠，长洲周庄人，明初吴中首称沈氏万三、万四兄弟以勤奋耕耘致富，并先江浙富户输税万石。其九，2012年11月14日，南京市博物馆考古部主任祁海宁仔细查看了福泉市沈万三原葬墓穴后认为，墓的选址方式和建造方式与南京明初墓穴都非常相似，这个墓穴与历史记载明初沈万三墓穴的线索并不矛盾。此外明初王行《半轩集》、万历《国朝献征录》和明末《国榷》，清代《罪惟录》、《明史》和《玉山逸稿》等均有沈万三明初事迹的记述。明代李浩《三迤随笔》等三部私家著述更对沈万三因罪戍辽阳并改谪云南记载颇详。因此，沈万三不仅是元末明初人，而且明初闻名天下，是奉公守法、乐善好施的富豪典型。

第三，沈万三之名及其致富原因。沈万三其实就是由于在兄弟中排行第三而得名。因为宋元明时期按排行取名十分常见，叫万山的也不少。《逆臣录》称你四分沈家，可见沈万三因行三得名，他还有兄沈万一、沈万二和弟沈万四。沈万三致富主要是靠其父沈佑种田起家，沈万三、沈文矩等经商贸易，并与吴中富豪宋氏、莫氏、顾氏等联姻后逐步成为苏州富豪。至于沈万三有聚宝盆、有点金术、获意外之财、获陆德原赠财等多种说法，纯属民间附会传说，全无史据。

第四，沈万三父子谪戍是封建制度的必然产物。沈万三富甲江南又奉公守法，却获罪谪戍，是封建社会重农抑商政策和明初打击豪强巩固新政权的必然结果。特别是沈氏与吴中富豪宋氏、莫氏、顾氏等相互联姻抱成一团后，更成为新王朝的一大威胁。

沈万三父子罪谪辽阳云南

及子孙迁居贵州

沈万三父子因罪谪戍辽阳和云南史据。其一，明永乐庚子（1420年）李浩《三迤随笔》：洪武十九年，遼阳拨来军犯四人，并附有牒文。义兄沐英亦附书于后：此乃江南第一巨富。因修南京城，出资可敌国资。因犒军事而动帝怒，而没其家，并发配辽阳十二年。因沐英与沈万三有旧交，太祖诏沐英入京问云南事，沐英本太祖义子，谈及沈万三事，太祖怒气已平。沐英说：沈万三精通理财，求太祖拨沈万三父子入滇，为西路理财。太祖于是拨沈万三父子戍滇，后沈万三觉愿隶籍大理，沐英发牒隶天威径囚籍。余与沈万三会。见牒文：沈万三名富，字仲荣，湖广南浔人，先充军辽阳。洪武十九年，拨云南总兵府。余得沈万三父子，安其子于合江铺哨，并为其脱籍为民。其二，张继白《叶榆稗史·沈万三入滇》：金陵巨富沈万三，获罪谪辽。其三，按《明史》，沈万三建南京城后又请犒军谪戍，《三迤随笔》称沈万三洪武十九年（1386年）改戍云南前已发配辽阳十二年，故沈万三罪戍辽阳在洪武七年（1374年），与洪武六年（1373年）八月沈万三参建南京城后请犒军得罪朱元璋谪辽相吻合。其子沈茂罪谪辽阳在洪武七年至洪武十九年之间。洪武二十六年蓝玉案发时只牵连沈万三次子沈旺及其子孙，沈万三和沈茂已戍边，故未累及二人，这也是沈茂子孙聚居贵州的主要原因。其四，李以恒《淮城夜语》：明初无极高僧，善诗文，与沈万三等交往密切，多诗词应和。endprint

关于沈万三的结局，《叶榆稗史》称“后返辽东。”《三丰先生本传》：洪武二十五年，张三丰入云南与沈万三践约来会。《乌蒙沈氏族谱》：洪武二十六年卒后葬平越福泉山。可见沈万三最后托名回辽东，却秘密隐居平越福泉山故去。

关于沈茂等子孙定居贵州毕节和安顺平坝。嘉靖《贵州通志·兵变》：洪武二十一年戊辰，陈桓率师兵次于毕节，道光《周氏族谱》：洪武二十一年，命沐英、陈桓为左右副将军，率曹震、周必贤、沈明德等将领挥师进讨毕节。因此，沈明德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奉命驻守七星关并定居下来，成为沈氏迁毕节始祖。平坝天龙，明清叫饭笼铺，明初平坝卫军人全是吴楚谪戍罪人。《三迤随笔》：永乐初，再拨洪武、建文诸臣及其族不恭、有过者充实屯民。平坝卫明初隶云南，沈茂子孙谪居平坝饭笼铺在洪武末到永乐初。

顾城教授认定

明初无沈万三史据不足

顾诚教授否认沈万三为明初人的主要史据有五，颇值得商榷。其一，引乾隆《吴江县志·旧事一》张士诚据吴时沈万三已死为据，但原文明确载明“相传”即传说如此，且现存洪武《苏州府志》、弘治《吴江志》和嘉靖《吴江县志》等均未载此事，沈万三死于元末的官方史料仅此一例，至今无其他史料佐证，故不可轻易采信。其二，引沈茂卿和沈荣甫二墓志铭作为关键史据。《沈茂卿墓志铭》：祖沈富，父沈荣。《沈荣甫墓志铭》：荣甫姓沈氏，讳荣，考沈富。顾先生认定其中的沈富即沈万三，并以此推断在洪武十四年（1381年）充军云南时沈万三当在100岁上下。其实以上两函墓志铭中的沈荣根本就不是沈万三。因为：两函墓志铭的撰者王行早年在沈万三家任过塾师，十分熟悉沈家情况，所撰铭文不可能对沈富即万三，其有弟万四，其父沈佑从南浔迁长洲致富等只字不提。如沈荣甫真是沈万三之子，其名荣甫，字达卿，对其父字仲荣，其伯父沈茂字达卿毫不避讳，受王行儒家文化熏陶的沈万三及其子弟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故其中的沈富只是与沈万三同乡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与沈万三无关。况元末明初江南有好几个沈万三；而据现有史料推测，沈万三洪武七年（1374年）谪戍时约70岁上下，并非百岁左右。其三，引《沈伯熙墓志铭》为据，认为如果沈伯熙的祖父沈万三洪武年间还在，文章的语气绝不会这样写。其实，沈伯熙墓志铭恰好证明了沈万三及其子沈茂武初已罪谪辽阳的史实，其子沈旺因此成了沈氏一家之主。其四，沈万三未見于元人著述。主要由于沈万三元末未出仕，事迹不显；同时也与元人著述多有散佚等有关。其五，沈万三是没文化的“多田翁”。《顾阿瑛传》称沈万三兄弟文雅不及顾阿瑛，《元诗纪事》录有沈万四《讽兄诗》；朱元璋每提赋税必首称吴中沈氏，宋濂直接称赞沈氏为明初守法的富豪模范，吴江乡间称沈万三为长者；沈万三谪戍云南后与文人雅士广泛交游；可见沈万三请名儒王行任塾师后已有儒学修养，明初才成为守法的富豪模范。

（作者单位：开阳县文物管理所）

（注：此文为作者在中国明史学会沈万三、张三丰学术研讨会上所作主题演讲摘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