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南眉户戏之词曲研究

2018-01-09贺阳阳

黄河之声 2017年21期

关键词：晋南西京临汾

贺阳阳

（英语周报社，山西太原 030006）

晋南眉户戏之词曲研究

贺阳阳

（英语周报社，山西太原 030006）

晋南眉户戏是晋南地区的地方民间歌舞小戏，从传统戏到现代戏，几百年来一直深受晋南老百姓的喜爱。其唱腔音乐清新活泼、唱词语言通俗易懂，而且近年来剧目不断推陈出新，故它的音乐自有某种“自行规律”，并直接体现在其歌词曲调上。依曲唱词、依词唱曲是戏曲唱腔形成的两种方式，晋南眉户戏紧紧围绕这两类词曲关系创作出一部部优秀剧目。本文就以临汾眉户剧团为个案，结合几部经典剧目从词曲关系的角度来探究晋南眉户戏的音乐创作特点。

晋南眉户戏；依曲唱词；依词唱曲；唱腔；唱词

晋南眉户戏是由说唱形式演变成为戏曲剧种的民间歌舞小戏，主要流行于山西南部的临汾、运城地区。内容纯朴自然，戏剧故事浅显，演出剧目多是反映民情乡俗或家庭生活的“小生、小旦、小丑”三小戏。从传统戏到现代戏，几百年来深受老百姓喜爱。其曲调清新活泼、委婉缠绵表演风格缠绵悱恻，百看不厌。而且近年来晋南眉户戏紧跟时代潮流，剧目推陈出新，屡屡获奖，故它的唱腔形成自有其某种“自行规律”，并直接体现在音乐创作上，很值得我们去研究。

戏曲唱腔的形成方式大致有两种类型：一类是在稳定的旋律基础上不断演唱新词，也就是“依曲唱词”；一类是根据歌词的语音变化及人物情感需要来谱写乐曲，也就是“依词唱曲”。我国各大小剧种都离不开这两种戏曲作曲的方式。本文就围绕这两类词曲形式，以临汾眉户剧团为个案，结合几部经典剧目来探究晋南眉户戏的音乐创作特点。

晋南眉户戏属于小曲体的唱腔结构。小曲体，是以一首相对固定的曲调为一个基本音乐结构，一出戏以若干首不同的小曲为主，或单独或组合构成唱段的唱腔体式。晋南眉户戏的唱腔音乐大部分来源于晋南地区流行的民间小曲，并由说唱形式演变而成戏曲剧种的，故眉户戏又称“曲子戏”。小曲体的词、曲关系大部分对应，这与民间歌曲的词曲关系相似，可见最初的晋南眉户戏音乐大体是从晋南的民间歌曲“依曲唱词”阶段始步的。如：

例1 晋南民歌《表花》①

晋南民歌《表花》的旋律，很明显由稳定的曲调形成一个完整的唱调，三段的唱词无论是文辞的体式、句式，还是各段句字的平仄，都均不相同，但用的是完全相同的唱腔，其“唱”主要在其“曲”。如：

例2 晋南眉户戏《表花》中梅英唱【采花】片段②

从谱例我们发现眉户戏《表花》的唱腔是以民歌《表花》旋律为基础的，在保持民歌基本调式特点的同时，将个别音做扩充变奏，使得旋律丰满些。但尽管其旋律有稍许变化，二者的乐段安排是一致的，都是18小节，唱词和唱腔的格式一一对应，所不同的是眉户戏《表花》在乐段之间添加了过腔。再如：

例3 晋南民歌《五更鸟》③

例4 晋南眉户戏《五更鸟》“一更一点正好上床眠”片段④

民歌旨在抒情，戏曲意在叙事。眉户戏《五更鸟》的旋律曲线委婉，在民歌《五更鸟》的基础上情深意更浓，唱腔框架一样，显然晋南眉户戏最初的形态是“依曲唱词”，也就是“词从于曲”。从这两个例子来看，眉户戏的音乐创作显然拘泥于民歌固有的曲谱，“依曲唱词”不同程度地限制了旋律的发展，但当某剧种还没有自己稳定的唱腔时，唯有通过“依曲唱词”打造自己的经典旋律，才能够在群众中广为流传，并扩大自己的社会影响。这也由此推断出晋南民歌对早期的晋南眉户戏是有一定影响的。类似此种曲牌还有【戏秋千】、【绣荷包】、【哭纱窗】、【四平一串铃】等等，在这就不一一赘述了。

晋南眉户戏有六大类唱腔曲牌：【月调】、【背宫】、【长城】、【五更】、【西京】、【岗调】，每一种曲牌都有其自身固有的音乐特点，并根据人物不同的情感需要，在此基础上衍生出许多种不同的变体。如【月调】有【软月调】、【硬月调】；【西京】有【慢西京】、【硬西京】、【西京带把】、【紧西京】等10种子变体；【背宫】有20种子变体、【岗调】有38种子变体……等等上百种变体曲牌。如：

例5 晋南眉户戏《三进士》“未开言禁不住珠泪滚滚”片段⑤

西京类牌子，是晋南眉户常用的曲调，其音乐特征是旋律线条呈下行进行趋势。谱例中，【慢西京】一句唱腔后有一停顿，两句之间添加一过腔，腔缓字疏，慢速演唱，表现了孙淑玲丈夫离家、债主上门的哀伤、痛苦之情；而后的【紧西京】将【慢西京】中的过腔去掉，一句接一句地演唱，腔急字紧，表达了孙淑玲急切、无奈之情。【西京带把】又是在【慢西京】旋律进行的尾句后加以虚词腔扩充，使情感深化、气氛得以渲染。由此可见，晋南眉户戏音乐在“依曲唱词”中逐渐挣脱其原有曲调的束缚创出新腔，向“依词唱曲”的方向发展。同时晋南眉户戏的曲牌运用又将“依词唱曲”的新腔稳定下来，形成固定的程式，进入到高一级的“依曲唱词”。但如果在有了稳定的旋律在群众中流行传唱，影响深广的情况下，仍是一味地“依曲唱词”，那么就困在传统中，很难继续发展下去了。眉户戏作曲家们在紧随戏剧冲突、剧情变化的同时，及时结合、借鉴西方的作曲手法，又冲破高一级的“依曲唱词”创造出新腔，形成更高一级的“依词唱曲”，创作出一部又一部成功的现代戏，如《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山凹人家》、《祥林嫂》、《村官》、《父亲》等优秀眉户现代戏。如：

我们可以看出整个片段的旋律构成紧紧围绕万水爷的语气轻重、字调顿逗，而且唱腔的长短、曲直、轻重，主动地与唱词相适应，使观众能听懂唱词，即使我们不看舞台，也能想象到万水爷劝阻巧英和旺泉恋爱的表情及动作形态。当然这样的“依词唱曲”也是遵从词曲规律的。晋南眉户戏中的字调对唱腔旋律的制约很大，甚至直接决定音高。按照汉语音韵学的说法，字调指的是一个字的高、低、升、降四种声调。例6中的唱词，“实指望”的“望”是去声调，旋律走向就是呈下行趋势；“旺泉”两个字都是阳平调，在旋律的构建上，很显然二者虽然音高相同，但“泉”字前加了一个倚音，完全是按照“泉”的声母、韵母特点来编创音乐的，唱腔紧紧围绕唱词产生变化。从谱例中我们可以看出，晋南眉户戏的唱词语言朴实生动，是戏曲化了的晋南方言音调，旋律的上趋、下趋、平直都受字调的影响。当然这样的“曲从于词”也不是刻板地摹拟，而是随着唱者的情感变化灵活变化，因为唱腔的作用是真实表达人物情感，营造戏剧气氛，实现美感效果，它是音乐化的大体适应，这样使听者能听懂歌词，受到感动。当然唱腔根据不同的词句、不同的人物情感，在固有的曲牌音乐基础上就会产生出多种多样的旋律曲调，音乐也更加丰富、复杂起来。虽然在现代戏曲谱中未标明运用的曲牌，但音乐的创作不可能脱离原有曲牌特点，只是将原有曲牌的部分乐句压缩或扩充，长度发生改变，进而合理配合唱词。

那么，晋南眉户戏就停留在这一阶段的“依词唱曲”了吗？没有。晋南眉户戏紧随时代发展，作曲家们运用科学、专业的作曲手法结合眉户戏本身具有的特色创作的大型眉户现代戏《父亲》就是一部代表之作，它代表了近年来晋南眉户现代戏音乐创作的特点：第一是专业化，演员由原来兼任一度创作与二度创作，逐渐到只是单纯地根据曲谱剧本表演，音乐创作工作由专人来做；第二，音乐创作由原先使用同类异体曲牌的类型性袭用到根据人物角色、特定场景、特定情感进行专门的唱腔音乐制作；第三，音乐创作人员借鉴运用西方作曲技术技巧和合唱音乐特点，在晋南传统眉户戏音乐的基础上进行了新的发展与创造。如：

例7 《父亲》高麦山、奶奶唱“手捧通知喜眉梢”⑦

这部分唱段描写的是高麦山和奶奶见到小强、小春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激动、喜悦的心情。前两句是腔缓字疏的【慢西京】，第三句节奏压缩一倍，演唱速度加快，是前两句的变体形式【紧西京】，随后出现了二人慷慨的重唱，这样的演唱形式在传统的晋南眉户戏中是没有的。重唱的旋律构成是运用了欧洲传统的和声作曲手法，并结合“原味”更进一步深化了情感。这样的层层递进式唱腔的安排，宛如瀑布一泻千里，将二人难以抑制的欢欣宣泄的淋漓尽致。

合唱音乐在《父亲》这部戏占有重要的地位，表现力极为丰富，营造出形形色色的戏剧气氛来，并渲染的有声有色。在全剧第三部分唱段“未曾做阄心头乱”中，牛耕田无奈决定亲生儿子小强留在家中不上大学，又不忍看到儿子难过的样子。这种无以言表、复杂、焦虑的内心，一方面是靠演员的表情能带来这种情感的信息，另一方面就是合唱音乐的渲染。如：

例8 《父亲》“未曾做阄心头乱”合唱部分⑧

很明显，合唱片段以第三者的视角，恰到好处地起到了“煽情”的作用。这种以戏剧背景出现的音乐，从整体上为小强不能上大学提供一种“情境反衬”，将观众感同深受地引入戏中，为之动容，从而营造出这种悲剧性色彩的舞台效果。在“柳梢摆”部分，小春独唱后的女声小合唱，实际上是运用合唱音乐的旋律进行及声部交织的方式，来展现小春与小强不同心情的对比和冲突。如：

例9 《父亲》女声小合唱“柳梢摆”⑨

合唱的音乐形式在晋南眉户现代戏中频频运用，给眉户戏增色不少。其旋律构成是在前面音乐特点基础上编创的，并运用西方的和声作曲技巧加以改编，形成新型的唱腔格式，唱词必须“对号入座”，方能产生合唱效果，可谓是高一级的“依曲唱词”。这样的合唱音乐与独唱音乐的“依词唱曲”互相渗透、彼此交融，使晋南眉户戏音乐愈加丰富，灵活多变。

总之，晋南眉户戏紧跟时代脚步，不断更新其音乐创作手法，将传统同现代有机结合，在不失民族特色的同时适当借鉴西方作曲技巧和合唱音乐特点，给人以清新之感。从整体来看，晋南眉户戏的音乐创作经历了依曲唱词—→依词唱曲—→依曲唱词—→依词唱曲的二者彼此循环、呈螺旋形发展的创作历程。如果说运用“依词唱曲”的创作方法是晋南眉户戏音乐创作成功的捷径，那么继续发展下去，它的前途又必然是走向更高一级的“依曲唱词”。■

注释：

① 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山西卷)[M].人民音乐出版社,1990,6:339.

② 临汾眉户剧团：《表花》主旋律曲谱(临汾眉户剧团内部资料),2004:10.

③ 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山西卷)[M].人民音乐出版社,1990,6:313.

④ 中国戏曲音乐集成(山西卷)[M].中国ISBN中心出版,1997,5:1166-1167.

⑤ 中国戏曲音乐集成(山西卷)[M].中国ISBN中心出版,1997,5:1206-1207.

⑥ 临汾眉户剧团：《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主旋律曲谱(临汾眉户剧团内部资料),2004:4-5.

⑦ 临汾眉户剧团：《父亲》主旋律曲谱(临汾眉户剧团内部资料),2007:2.

⑧ 临汾眉户剧团：《父亲》主旋律曲谱(临汾眉户剧团内部资料),2007:6.

⑨ 临汾眉户剧团：《父亲》主旋律曲谱(临汾眉户剧团内部资料),2007:7.

[1]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山西卷)[M].人民音乐出版社,1990,6.

[2]中国戏曲音乐集成(山西卷)[M].中国ISBN中心出版,199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