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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人生哲学论析

2017-12-30乔守春王德宜

西安航空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杨朱人生哲学庄子

乔守春,王德宜

(1.安徽机电职业技术学院 人文系,安徽 芜湖 241002;2.淮北师范大学 信息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庄子人生哲学论析

乔守春1,王德宜2

(1.安徽机电职业技术学院 人文系,安徽 芜湖 241002;2.淮北师范大学 信息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触动于社会的动荡不安、浸染于士人的隐逸风气,兼之杨朱“贵生”思想的影响,庄子形成了自己的人生哲学。其基本内涵主要包含人生理想、生活困境和修身路径等三方面。它启示现代人应学会审美生存,推动自然平衡,促进社会和谐。

庄子;人生哲学;道;审美生存

庄子是战国时代的思想巨匠, 也是道家思想的集大成者。探讨他的人生哲学,把握其理论精髓,对全面认识庄子思想、正确评价它的后世影响有着重要意义。本文拟就庄子人生哲学的形成原因、基本内涵和现代价值等试做论述。

一、庄子人生哲学的形成原因

(一)社会动荡的触动

庄子生卒年限,盖为周烈王七年(前369年)至周赧王二十九年(前286年)。此时,正值战国中期,诸侯割据,战乱频仍,天崩地坼,辞旧迎新。早期宗法社会业已崩溃,氏族传统的经济政治体制散落。历史傲然阔步前行,物质文明高速发展,生产、消费规模不断扩涨,财富、欲望渐趋赤裸,剥削、压迫日益残酷,如李泽厚先生所论“人在日益被‘物’所统治,被自己所造成的财富、权势、野心、贪欲所统治,它们已经成为巨大的异己力量,主宰、支配、控制着人们的身心”[1]。社会动荡不安,物欲冲昏头脑,使得人们初心不再,本性渐失,见利忘义,把玩文明为丑恶的帮凶,陷入追名逐利的泥淖,不能自拔。庄子“混沌之死”的寓言,今日读来,仍意味深长:

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倏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2]

浑沌本无五官七窍,自适其适,自由自在,然经倏忽二帝挖凿之后,虽有视听食息,却顷刻死亡。浑沌的故事寓意显豁:人类违背自然,失去本性,炫逞文明,追求物欲,必将陷入异化,坠入灾难的境地。这种判断已为春秋战国时代的史实充分证明。当时,人们贪于财,追于权,逐于利,“与物相刃相靡”[2];尤其那些“昏上乱相”[2],为争夺霸权,巩固地位,不惜大量杀戮,以致“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杨者相推也,刑戮者相望也”[2]。仅就诸侯兼并而言,则已战争绵延,死伤无数。譬如前331年,秦大败魏兵,斩首八万;前293年,秦大将白起大破韩魏兵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尸骨遍野,血流成河,场面悲惨如孟子所激烈抨击的“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3]。目睹这动荡剧烈、异化深重的社会现实,庄子触动良深,“叹苍生之业薄,伤道德之陵夷,乃慷慨发愤,爰著斯论”[2],提出自己的人生哲学,希冀开具乱世的解救良方,阐释人生的最高意义。

(二)隐逸之风的浸染

中国古代士大夫隐逸的风气,占据整个社会文化重要地位,逐渐形成一个结构高度完整、内涵极其丰富的“隐逸文化体系”。当然,这种风气形成伊始,人员流动极其微弱,不成气候;到了春秋战国时代,由于社会变化动荡不安,阶层结构分合转变,而致隐逸队伍迅速扩大,最终推动隐逸士人观念发生变化,成为一个流动不居的、活跃于历史舞台的社会群体,在知识分子大家庭中思想更趋偏执,意志更趋坚定。他们知识渊博,见解深邃,品德高尚;“游方之外”,远离仕途,清高傲世,不慕富贵,鄙薄功名,或深藏若虚、深居简出,或笑傲江湖、浪迹天涯。庄子在《让王》篇多有记载隐士之行:尧以天下先让许由,许由不受;又让于子州支父,子州支父亦不受。舜也想把天下让给善卷,善卷辞谢;复让石户之农,遭到石户之农拒绝,并携妻将雏,以入于海,终身不返。

这些隐士,迥异于众,不与时消息,在人生的问题上,有着自己深刻的见解:一要形神两全。他们以为,名利是形神兼备的最大障碍,所以,极力反对追名逐利,抵制贪图富贵,追求形体和精神不受损害,塑造完整健全的自我,以期宠辱不惊,乘物游心。二要绝圣弃智。隐士们很是惊怖于仁义的宣扬、智慧的运用,以为它们严重威胁人类的生存,必给人类带来巨大的损害和灾难。所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4],在老子看来,社会的进步,文明的发展会破坏人们的生理机制,改变人们的心理感受,干扰人们的正常生活。难能可贵的是,庄子不独受其沾溉,而且从这些隐士身上,看到了“隐”的方式对人之生存的重要作用。他对“隐”做了更进一步的理解:隐,“不是身隐、形隐,而是心隐、神隐”[5],展现一种态度、一种趣味、一种境界:

隐,故不自隐。古之所谓隐士者,非伏其身而弗见也,非闭其言而不出也,非藏其知而不发也,时命大谬也。当时命而大行乎天下,则反一无迹;不当时命而大穷乎天下,则深根宁极而待;此存身之道也。[2]

这种隐,旨在拉开心灵世界与物质世界的距离,获得一种超脱性的精神体验,用另一种更为深刻、更为广阔的视角去观照现实、把握人生,抵达幸福的高地。它使隐士的精神特质,能为常人所接受和实践,调合个人与现实矛盾,以疗救人们魂灵的痛苦。可以说,“心隐”是庄子对黑暗政治和混乱社会的否定和抗争。

(三)杨朱思想的影响

杨朱,又称杨子、阳生、阳子居,战国初期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其生卒年和事迹不祥,而他的思想,却可从《孟子》《韩非子》《吕氏春秋》和《列子》等文献中得窥一二。在中国哲学史上,杨朱第一个站在生命的立场上突出了生命和外物的矛盾。他以为,形体贵重,生命至上。人生短促,应倍加珍惜,一切以存我为贵,不得损之。即便用自己身上的一根汗毛的代价换取天下,亦不为之。他曾说过:“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6]很多人断章取义,抓住这句话的前半段,以为杨朱品质吝啬,自私自利,不愿奉献。其实,全句完整理解,就可以知道杨朱原意绝非如此,而是看重个体的生命,不为外物所扰,做到既不舍己为人,也不损人利己。《吕氏春秋》记载杨朱说“今吾生之为我有,而利我亦大矣。论其贵贱,爵为天子,不足以比焉。论其轻重,富有天下,不足以易之。论其安危,一曙失之,终身不复得。此三者,有道者之所慎也。”[7]这句话,可以看做是“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的完美注脚。“爵为天子,不足以比”,面南坐北,君临天下,不如生命至贵,因为生命一旦丧失,则再无复返,万事成空;即便泫然流涕,亦无济于事。所以保全生命,脱离外物羁绊,杨朱以为是人们生存状态的最高旨归。他的这种思想在战国时期影响很大,因此孟子有言“圣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3]。

杨朱思想有上述的影响,势必启发庄子关注生命,注重个体生存:“故贵以身于为天下,则可以托天下;爱以身于为天下,则可以寄天下”[2]“不以物易己”[2]“夫天下至重也,而不以害其生,又况他物乎!”[2]这些话语即是抨击那些因贪图地位、富贵以致心为物役、伤害生命的行为。在庄子看来,舍本逐末,得不偿失;倒果为因,名不副实。当然,较杨朱理论,庄子的思路有所延伸,“不是极力追求生命本身的绵延,而是寻找个人对生命的完成和精神对生命的超越”,他更关心和注意的,“是人对生与死的理解是否能够超越生死”[8]。这种“超越”,不是被动地顺应生命的生死流转,而是尽可能依照天道,完整结束生命的自然时限,所以“终其天年而不中道夭者”成为“知之盛也”[2],也即成为最有智慧的人。庄子对于“人”的思考中心,“是个人生命在宇宙间的存在意义,他并不看重人在现世中的社会价值”[8],因为在庄子看来 ,任何社会评价系统中占据重要位置的“名”“谋”“事”“知”等都是负累,都是对人生命存在的伤害。应物而不累于物,求智而不系于智,生命的意义在于精神自由,散漫逍遥,无有羁绊。

二、庄子人生哲学的基本内涵

(一)人生理想

《庄子》一书,汪洋恣肆,仪态万方,力求探析人类生存的自由理想。在中国思想中,它的人生哲学“最早地和全面地开始了对人的境遇的理性的思索”[9]。

详审《庄子》,不难发现,这种理想具有三层境界:第一,绝对自由。具有这种境界的人,“乘天地之正, 而御六气之辩, 以游无穷”“物物而不物于物”,不受时空限制,形体自由,超远高拔,无所依待,无有窒碍。其精神充满天地,通达万物,不见约束,如古代的真人一样,“知者不得说,美人不得滥,盗人不得劫,伏羲黄帝不得友。死生亦大矣,而无变乎己,况爵禄乎!”[2]完全泯物我、同死生、超厉害、一寿夭,天人合一,主客不分,自我与整个宇宙合为一体,没有“天刑”的倒悬累卵之苦。这是庄子人生理想的最高层级,承载了他的全部情怀。

第二,相对自由。显然,最高层级的自由境界,在严酷的现实面前难以实现。于是,庄子退而求其次,又提出“游于有间”,也即相对自由,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人生理想。庖丁解牛的故事很能说明这个状态:

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

此处的“无厚”即“无己”,是指不师成心,不为物役。人生于世,应随机应变,利用空隙,求取存身之地,以与外界周旋。因为游刃于空,毫无挂碍,故能 “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不与外物相刃相磨, 则可免受其害, 即所谓“虚己以游世, 其孰能害之 ”。这种生存方式,前文所论“心隐”即是其表现形态之一。现实残酷,既然挣不脱、走不掉,那就与之周旋,与之俯仰,尽量获取人生适宜的生存状态。

第三,精神自由。相对自由,并非庄子本意所求;而绝对自由,又难以得遂,于是他又提出游于心,即在物质困境下,寻求精神超越,获取心灵的安宁与满足。《庄子》塑造的畸人意象就承载了这种理想。这些不幸者,或断其足,或盲其目,或肿其颈,或残其躯,但他们无视外在形态的体残貌丑,寻求魂灵超越,保持乐观心态,依旧做到了“生活质量上,心宽体胖”“社会影响上,身全人敬”[10]。

(二)生活困境

穿透战国的滚滚狼烟,庄子以他智慧的双眸,识天察地,烛幽洞微,把脉人性弱点,梳理社会万象,以为生活困境有三:第一,死亡之困。在庄子看来,人是“气”之一种存在形式。气,聚集时,人就活着;散开时,人就死亡。“万化而未始有极”[2],人也不能跳出这个圈子,必然转化为他物。不仅如此,庄子还认为死亡是人生的大悲痛:

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人谓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不谓大哀乎?[2]

人的形体消失,精神和感情随同泯灭,皆不可闻,永不得见。形化虽是转化,大限却是大悲,故成大困。在这个问题上,敏感而诗意的庄子表现了一种深情的悲伤,慨叹于生命的短暂:“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人生一世,草生一秋。

第二,时命之困。人,不是独立的个体,必须置身一定的社会历史才能生存,常受制于不可预知、不可抗拒的情势:

我讳穷久矣,而不免,命也;求通久矣,而不得,时也。当尧舜而天下无穷人,非知得也;当桀纣而天下无通人,非知失也;时势适然。[2]

即国家兴亡,不是考量治理者的智慧,而是取决于时势、命运;个人穷通,不是权衡个体的努力,也因决定于时势、命运。即便生死,也是取决于时命:“游于后羿之彀中。中央者,中地也;然而不中者,命也”[2]。在时命面前,人们一筹莫展,无可奈何,由其摆布,听之任之。

第三,情欲之困。庄子以为,哀乐之情和利害之欲,同样构成人生理想的困境。前者,是人的本性,与生俱来,不可阻却,“人之生来,与忧俱生”[2]“哀乐之来,吾不能御,其去弗能止”[2];后者,亦是人之本能,无师自通,“人卒未有不兴名就利者”[2]“声色滋味权势之于人,心不待学而乐之,体不待象而安之”[2]。在庄子看来,这种情欲是人生的沉重负荷,既“勃志”“谬心”,又“累德”“塞道”,构成人们生存的另一种困境。

(三)修身路径

想实现美好的人生理想,获得快乐的人生自由,既然不能改变客观的生活困境,那就转向自我,寻求主观世界的突围。于是,庄子提出了三条修身路径:

第一,认识层面上“齐物”。在庄子看来,万物的差别,不是现世具有,而是认识主体“成心”所致,“夫随其成心而师之, 谁独无师乎”[2]有了“成心”,则是非滋生,善恶出现。反之,摈弃“成心”,以“齐物”之心观照万物,则能“万物一齐” “万物皆一”,且能“旁礴万物以为一”,泯灭观念上的畛域和实际上的分歧。这种认识上的执著破除以后,则可形成一种高远的视域,博大的胸怀。这个时候,再去鸟瞰俗世,则能包容万物,超越物质,弥合天地。即便生死,也可成功跨越,“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2]“死生为昼夜”[2]生死之忧业已消解,其它诸如时命、情欲、是非、贵贱等人生困境自可突破、跨越,实现真正的精神自由。

第二,行动层面上“无为”。庄子以为,“无为”对天地万物来说,既是生成方式,“万物职职,皆从无为殖”,也是存在方式,“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相应地,作为万物之一的人,在行为方式上也应无为,“去知与故” “以天待人”,杜绝“憯然乃愤吾心,乱莫大焉”[2]的情绪波动。凡事应该抱有“得者,时也,失者,顺也”的心态。唯有如此,才能“哀乐不能入也”,符合和保存人的本性,做到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获得生命的完满和精神的自由。

第三,精神层面上“体道”。庄子哲学的本体论,即关于“道”的学说,目的不在探讨宇宙秩序,而在分析社会人生,“是直接为它的要求个体的无限和自由的人生哲学作论证的”[11]。在庄子看来,“道”实际存在,也是天地万物的根源;但在内涵上,却体现为心灵状态。而“体道”的境界,就是“心灵所开展出来的最高的境界”[12]。它无须理性认识和逻辑推理,只要直觉体悟,通过“心斋”“坐忘”等方法,使智性消解,精神虚空,突破个体自我拘限,感通天地万物,即可抵达“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自由。庄子这种摆脱外物束缚获取人生自由的修身方法,叔本华于反面立论,也有类似的表达,“一般人将其一生幸福,寄托于外界事物上,或是财产、地位、爱妻和子女,或是朋友、社会等等,一旦失去了他们,或是他们令他失望,他的幸福根基也就毁坏了”[13]。相较叔氏说法,庄子的思想早了两千余年。

三、庄子人生哲学的现代价值

(一)学会审美生存

现代社会,工作节奏日益加快,生存竞争日趋激烈。人们名利之心,鹜奔麇集,烦躁焦虑与日俱增,情感愈趋弱不禁风,精神疾患越发普遍,甚至自杀现象屡见不鲜。而庄子的人生哲学思想,深邃、精妙。究其实质,它所告诫今人的是,在生活方式上,要学会审美生存,追求两个方面:一是淡于名利,享受安宁。

庄子钓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境内累矣!”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二大夫曰:“宁生而曳尾涂中。”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2]

一边是高官厚禄,华堂丽屋,一边是槁项黄馘,残羹剩炙。两边高下,泾渭分明;但是,庄子心如止水,毅然选择了后者,选择了在鲍鹏山先生看来是对人生有真正意义的“闲福”[14]。所谓“闲福”,就是物欲之外的心灵安宁,进而跳出自我,融合主客,以审美的视角观照世界,体验生活情趣,“归精神乎无始而甘冥乎无何有之乡”。另一方面,明于生死,珍惜生命。庄子曾言“以生为丧也,以死为反”,面对生死,豁达、超脱。如能够以此种态度公正对待死亡、坦然面对死亡,那么则可摆脱人为物役,更加积极地生活,投入到千姿百态的社会实践中去,经营生活增添情趣,善待生活使之成为艺术品,开辟自由静谧的精神天地。罗素曾说“在追求幸福的过程中,舍弃也具有它的作用,而且重要性不亚于奋斗”[15],以庄子观点,人们舍弃对名利的追求、对长生的渴望之后,必然促进生存方式审美化,继而获取人生的幸福。

(二)推动自然平衡

由于工农业生产的发展,世界人口的增长,兼之战争和社会动乱,人类干预自然界的广度不断扩大、强度不断深化,全球多处出现森林覆盖面积缩小、草原退化、沙漠扩大、水土流失、水源枯竭、环境污染、气候异常、生态平衡失调等现象。为寻找突围途径,建立自然平衡,现代人仍然可从庄子的人生哲学得到启示:一是自然和人类的地位是平等的。《庄子·齐物论》认为万物齐一无别,各有存在的依据与道理,人们不能说三道四,厚此薄彼。它警示我们,人类并非宇宙万物的中心,没有资格任意运作宇宙万物。相反,为更好地利用自然,改造自然,人类应放弃中心主义的地位,厚待自然,善待自然,尊重它的主体地位,熟谙它的客观规律。如果不了解这一点,人类偏要否定自然独立存在意义和自身价值,无视“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禽兽固有群矣,树木固有立矣”,依仗科技进步,片面强调“掌握大自然”,其结果必是鲁候养鸟,三日而死(《至乐》),造成今日严重的生态危机和生存困境。

二是自然和人类的关系是友好的。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这种强调万物和谐、天人合一的的哲学观点,启示我们,人类离不开天地,离不开万物,归根到底是自然的一部分。即使在现代社会,人类也不能凌驾于自然之上,人类的行为方式必须符合自然规律。习近平总书记讲过:“我们既要绿水青山,也要金山银山。宁要绿水青山,不要金山银山,而且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16]对自然界不能只讲索取不讲投入、只讲利用不讲建设。切实把相关工作抓紧抓好,形成人类以智慧利用资源、资源以品质回馈人类的友好局面,使青山常在、清水长流、空气常新,推动自然平衡,建设生态文明。

(三)促进社会和谐

针对人生困境,庄子提出的救治途径之一的无为,就是保持事物天性,顺应自然变化,不做人为干预,达到“无为而无不为”。这对创建和谐社会的启示亦有两个层面:一是培育公民素养。现代社会,科技发达,竞争激烈,价值多元。不管目标远近,不管手段对错,一些人唯利是图,苦心经营,殚精竭虑、废寝忘食,甚或坑蒙拐骗、吃卡拿要。许多人奔波辗转,就象陀螺一样。结果有的成功,有的失败。其中不少人触犯刑律,锒铛入狱,甚或积劳成疾,英年早逝。其实,庄子对这种“以物易其性”[2]“与接为构,日以心斗”[2]的做法早有警惕。在《大宗师》中,他举女偊教卜梁学道为例阐明观点:

吾犹守而告之,参日而后能外天下;已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而后能外物;已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后能外生;已外生矣,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2]

即要求人精神虚空,摆脱外物束缚,不奔走于名利之场,不纠缠于得失之间,与世事无争,无所作为,“其卧徐徐,其觉于于”[2],让心灵抵达一个空明澄澈的境界。明乎此,现代人望峰息心,转身回首,就不再斤斤计较于利益的得失、名誉的有无,从而追求无为,享受宁静,提升修养,促进和谐。

二是提高行政效能。庄子言“无为而万物化,渊静而百姓定”,管理者应顺应自然,顺应民心,不强作妄为,不滥发号令。如果管理者悖逆自然,刻意有为,那么就会产生异化而走向事物的反面。正如庄子所抨击的“夫弓弩毕弋机变之知多,则鸟乱于上矣;钩饵罔罟罾笱之知多,则鱼乱于水矣;削格罗落置罘之知多,则兽乱于泽矣;知诈渐毒颉滑坚白解垢同异之变多,则俗惑于辩矣。”[2]当下,政府积极推进简政放权,大幅减少行政审批事项,砍掉束缚创新创业的繁文缛节,目的就是顺应管理规律,满足群众需要,服务发展大局,向市场和社会放权,堪称“壮士断腕”的自我革命,政府治理方式革故鼎新的跨越。

综上,庄子人生哲学是他博大、深邃的思想核心内容,也是他对所处时代生活困境的总结、反思,对中国古代文人的文化心态影响甚巨。在追求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倡导社会和谐发展的当代,对这种哲学作进一步研阅、探析,寻求新的历史条件下新的意义,尤显必要。正所谓时代需要庄子,庄子也需要现时代化。

[1] 李泽厚.中国思想史论[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183.

[2] [清]郭庆藩.庄子集释[M].王孝鱼,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12:315,61,685,386,7, 555,379,846,956,229, 249,61,595,204,608,761,1002,1004,61,245,615,524,603-604,330,57,258,293,368.

[3] [清]焦循.孟子正义[M].北京:中华书局,2015:555,491.

[4] 朱谦之.老子校释[M].北京:中华书局,1984:45-46.

[5] 王凯.逍遥游——庄子美学的现代阐释[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3: 8-9.

[6] 杨伯峻.列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2013:242.

[7] 许维遹.吕氏春秋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2009:19-20.

[8] 葛兆光.中国思想史:第一卷[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183,184.

[9] 崔大华.庄学研究——中国哲学一个观念渊源的历史考察[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2:142.

[10] 乔守春.《庄子》畸人形象论析[J].沧州师范学院学报,2016,32(4):28-32.

[11] 李泽厚,刘纲纪.中国美学史——先秦两汉编[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226.

[12] 陈鼓应.老庄新论[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201.

[13] 叔本华.叔本华人生哲学[M].李成铭等,译.北京:九州出版社,2003:25.

[14] 鲍鹏山.风流去[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2:84.

[15] 罗素.幸福论[M].王利明,译.北京:外文出版社,1998:156.

[16] 中共中央宣传部.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读本[M].北京:学习出版社,2016:230.

[责任编辑、校对:梁春燕]

AnalysisofZhuangzi′sPhilosophyofLife

QIAOShou-chun1,WANGDe-yi2

(1. Department of Humanities, Anhui Technical College of Mechanical & Electrical Engineering, Wuhu 241002, China; 2. School of Information, Huaibei Normal University, Huaibei 235000, China)

Touched by the turbulence of the society, and imbued with the seclusion of hermits, and affected by the "Guisheng" idea of Yang Zhu, Zhuangzi formed his own philosophy of life, which covered worldly ideal, life plight, and cultivation path. The philosophy inspires modern people to appreciate aesthetics, facilitate natural balance, and promote social harmony.

Zhuangzi; philosophy of life; Dao; aesthetic survival

2017-04-21

安徽省教育厅高校人文社科研究重点项目(SK2016A0217,SK2016A0832);安徽省高等学校省级质量工程项目(2015ZSXM008)

乔守春(1972-),男,安徽霍邱人,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中国传统文化研究。

B223.5

:A

:1008-9233(2017)04-003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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