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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神记》中女性形象的异同

2017-12-26谭若丽

青年文学家 2017年35期
关键词:搜神记神女

摘 要:《搜神记》作为中国古代短篇小说的里程碑,在小说史上创立了爱情故事的模式。在内容上塑造了女神、女妖、女鬼等形象,在小说产生的初期,这些形象所反映了时代特征,对中国古代女性文学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搜神记;神女;鬼女;妖女

作者简介:谭若丽,女,山东省莱芜市人,2015年获吉林大学文学博士学位,现为吉林省社会科学院语言文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古典诗词、东北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35-0-02

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说:“中国本信巫,秦汉以来,神仙之说盛行,汉末又畅巫风,而鬼道愈炽;会小乘佛都亦之中土,渐见流传,凡此,皆张皇鬼神,称道灵异,故自晋迄隋,特多鬼神志怪之书。”道教的兴起发展是中国神鬼小说繁荣的重要原因,这是《搜神记》产生的社会时代背景。汉末魏晋,战争频仍,饿殍遍布,人民性命朝不保夕,对现实的失望只好寄希望于神仙鬼怪,这是那个时代民众无力改变时代环境后的无力选择。也正是在那个战争、饥饿、贫困、分崩离析的时代,人们对生命朝不保夕的恐惧支配下对鬼神等奇异事物更易于接受,借此表达对生命的不舍与留恋。于是神仙、巫术发展到一个繁荣阶段,又恰逢外传佛教在此时期由传入在融入中土中发展起来,于是多种因素相结合,反映在文学中,鬼神诡异成为故事的主题与内容。

东晋干宝所作《搜神记》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志怪小说的代表作,集中体现了那个时代的社会风俗、社会文化、人文心理与民众生活面貌。其中的爱恋主题作为亘古不变的话题,最容易引起人们的共鸣。同时也是最易受时代和社会影响的。此书不仅涉及了人与人的恋爱,更将人与神、人与妖、人与鬼等各种类型的恋爱形式包揽其中,并初步形成了后世小说恋爱的模式,关于此方面的成就已有很多学者发现并已做了详细的论述。本文将通过这些爱情故事的分析,比较其所塑造的各种女性在中的表现,从而发现各种不同的生灵在当时人们观念中的具体感知与形象。

《搜神记》中的爱情形式多样,按相恋双方身份的不同,可分为人神相恋、人鬼相恋等。其中可归为人神相恋或结合的为35篇,其中男人与女神相爱的是22篇,女人与男神相结合的是13篇。较为有名的篇目有《董永》、《杜兰香》、《刘晨阮肇》、《园客》、《弦超》、《建康小吏》、《河伯婿》等。这些人神相恋故事多是以神仙下凡后与人相遇相爱或是凡人外出遇仙为故事架构,神仙总是高于一般人,形象高大,反映了人民对神仙的崇拜与向往。

人鬼恋多是以鬼女为女主角。主要是女主角与相爱之人因恋情受到阻碍而抑郁而终,后由因情灵魂不灭而与情人相会,或复活或结局凄凉的故事,如《王道平妻》、《河间郡男女》、《紫玉韩重》等。还有人与女鬼萍水相逢,相爱结合后,女鬼虽未复生,但婚姻能得到世俗的承认的,如《附马都尉》、《谈生妻鬼》、《卢充幽婚》等。也有少数不被承认的如《钟繇杀女鬼》。人鬼恋故事中的女鬼相比与人神故事中的仙女行事上更为主动,更积极的追求自己的感情,相比于女仙的高高在上更生动形象。

除此以外,更有物“假托人形”即为妖的人妖相恋故事,在《搜神记》中化为女妖的故事主要有狐狸化女而成的《山魅阿紫》,飞鸟化而为人的《毛衣女》,家畜变身姑娘的《猪金铃臂》等,《女化蚕》、《猳国马化》则是以物化的男妖为故事主角的。无论哪种“妖”,都是生灵中具有灵性的“得道者”,会法术,善变化。

不论是人神之恋,还是人妖之恋,女性在爱情过程中一直是处于主动的一方,而男性则大多是被动的一方,这是与古代社会长期以来的男女社会地位差别的现实反照。古代的男子特别是男性知识分子一直是社会阶层、社会关系、家庭关系的主导者,他们承担着整个社会的伦理、道德等方面的责任,自小便被要求自己的行为要遵循礼法,需要更理智地约束自己,但在潜意识中对自由艳遇等传奇事件又不免幻想,因此在文学故事的创作加工中多有映射。男子为保持自我的理性形象,利用自己掌握的话语主动权进行文本加工,因此爱情故事中的女子一旦动情就会毫无保留,也就形成了此种结构模式。

但同是处于主动地位的女子有其共同性又各不相同。首先,在择偶对象上:女神仙在选择另一半时显得十分随意,没有固定的标准,或因男子容貌长得美,擅长种植种五彩缤纷的香草(《园客》),或因其贤能孝顺 (《董永》),甚至只是完成前世之缘 (《弦超》)。她们所选择的男子多是社会中处于中下层的普通小人物,并没有显赫的背景、丰赡的财产、高贵的地位、突出的才能。仙女并不是与男主人公有真正的爱情,或只是听从天令来帮助凡人,如《董永》中的织女,在路上碰到就说要作董永的妻子,在帮他织布还完债之后就腾空离去,丝毫没有留恋,还有被派往人间嫁给弦超的知琼(《弦超》);或只是如杜兰香听从母亲之命嫁与张傅(《杜兰香》),这些都是下层民众在当时门阀制度下婚姻无法自主的悲歌。人鬼恋中的女子大多是生前与男子有一段恋情,却被社会地位、父母门第所阻,抑郁而亡,以鬼的身份与情人再续前缘:吴王夫差的小女儿紫玉,爱上有道术的少年韩重,却因父母反对抑郁而亡,韩重游学归来后去她墓前哭祭,她的灵魂自墓中而出,对韩重诉说相思之苦,并执着复生,与韩重在一起。青梅竹马的河间郡男女因兵役分离,女方不愿从父母之命嫁与别人而病死,后在情人的呼唤下重生而结合。与人神恋爱相比,人鬼恋爱中双方的“情感”因素更加突出,即使是生前与男主人公素不相识而死后主动接近的女鬼如《驸马都尉》、《崔少府墓》、《汉谈生》等都有一定的情感流露。虽把男子接入墓穴做成夫妻,但并不因此而将男子固留,大多以三天为限。显得比女神重情重义。人妖恋则是女妖们的一厢情愿。狐、猪等有法术的生灵往往耐不住寂寞,变化成青春美少女,主动挑逗男主角,她们为情欲所驱。不求海誓山盟、天长地久,求的只是一夕之欢。

在婚姻中,女神處于高高在上的神的地位。男子则多处于没有自己意志表达的似木偶一般的支配地位。面对美丽高贵的女神他们不是亲近爱护,而是有距离的敬畏,甚至卑微奴仆般的服侍。即使在婚后,女神也时刻保持着女神的圣贤尊严,端庄正色不苟言笑,夫妻之间地位的差别根本无法进行情感和思想的交流。在人神婚姻中,处于地位下层的男性多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时刻让自己精神紧绷。汉时,有神女杜兰香多次拜访十七岁的小伙子张传。她遣婢女通报说是奉母命下凡婚配他,初次见面,就作诗揭示了自己身份背景的不凡,后又endprint

拿出药果三枚,大如鸡子,说:“吃掉它,您就不怕风波,免除寒温疾病。”张传吃了二枚,想留下一枚,杜兰香不允许,令他吃完。神高明于人的地方之一就在于能够未卜先知,“从我与福俱,嫌我与祸会”,实际上神早就预料了结果,还有点居高临下的“大女子主义”。

人鬼恋中的女鬼的身份地位一般比男子高贵,在行为上却更主动,常主动荐枕,男子则因鬼女的主动而更积极,为女子的死亡而伤心流泪。如为卢充诞下后代的崔少府之女(《崔少府墓》),与辛道度作夫妻的秦闵王的女儿(《驸马都尉》),此外还有《汉谈生》等,此类女子并不因为门第之差而在男女关系中颐指气使,二人平等交谈,和平相处,与《搜神记》中的女神形成鲜明的对比。与女神、女鬼相比,女妖则显得温婉得多,她们大多隐藏原形,化作青年女子,如狐怪阿紫“作好妇形”,鼍精化为“一女子,容色甚美”,她们利用美色主动接近男子,或直接将男子带至空冢中。女妖则充分利用女性的妩媚与姿色作为资本,去获得男性的同情与爱慕。

女神的高贵也体现在对繁育后代的态度上,女神婚后在人间居住的时间有长有短,但都没有子女,也没有与之往来的亲属故旧,她们并没有打算永远在人间定居下来,总会找合适的时间重返天宫,来人间只是她们的任务或修行,帮人类解决在她们看来十分容易的小麻烦。虽享受着人间夫妻之情却并不沉溺其中,总是保持着高于人类的优越。在这其中,男性则享受着女神仙术所带来的物质接济,如他们可以用纺织品偿还债务(董永),他们可以 “驾轻车,乘肥马,饮食常可得远味异膳,缯素常可得充用不乏”。《搜神记》中的女神赠给男人的或为衣服(《成公知琼》),或为诗歌(《建康小吏》)等纪念品,极少赠给男人金钱,这也是女神不同流俗的地方。鬼女婚后会像人间的普通女子一样为男子怀孕生子,而且她们所生的孩子大都聪明异常(《崔少府墓》)。鬼女与丈夫分离时,一般都要赠与丈夫价值昂贵的物品,如金碗(《崔少府墓》)、金枕(《驸马都尉》)、珠袍(《汉谈生》)等,大大改善丈夫的生活质量,当然,此类女鬼对男子都是真心实意的。

从《搜神记》中人神、人鬼、人怪主题的爱情故事中女性的表现,我们可以看出,魏晋时代的人们对神仙一直保持着敬仰和畏惧,这缘于对自然不可解释现象的恐惧,因而《搜神记》中的女神可敬、可畏而不可亲,男们对她们莫敢仰视,更不敢打听其来历、背景。其形象也是一律而单薄的。而鬼魅,当时的人们则认为它只是人得另一种形式变化,因此对它们不仅不畏惧害怕,甚至是可亲的,所以在鬼女的塑造上着力更多,形象更生动。特别是这些因情而死后又因情而再次现身甚至复活的女鬼形象及故事模式对后世影响巨大,被多次摹写和改写,继续在文学史上大放光彩。万物有灵,人们对于妖怪只是有初步的认识,还没有在创作中加入作为物本身的特性,但将物活化,使其具有人的性格特征,拉开了志怪小说的序幕,得以使后人沿着这条道路不断开拓完善。

无论是哪类爱情故事,女性总是大胆追求,感情热烈而执着,而与此相比的男性则很少有自己思想的流露,但其女性形象又都是承担着较多社会责任的男子在摆脱身上的社会枷锁之外其内心隐秘的渴望与表达。这种女性主动的故事的表现格局成为此后爱情小说故事的常见形式。

参考文献:

[1]干宝:《搜神记·序》,中华书局,1979.

[2]李剑国:《唐前志怪小说史》,上海文艺出版社,1992年1月.

[3]章培恒、骆玉明:《中国文学史》(上册),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1月.

[4]魯迅:《中国小说史略》,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1月.

[5]石莹:论《搜神记》的女性形象的文化意蕴,今日科苑,2007(22).

[6]李和平:浅谈《搜神记》中人妖相恋神话的文化价值,安徽农业大学学报,2007 (3).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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