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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词话》“忧生忧世”辩

2017-12-26杜青青

青年文学家 2017年35期
关键词:人间词话王国维

摘 要:《人间词话》定稿第二十五则有两个重要的概念即“诗人之忧生”“诗人之忧世”①,那么,何谓“诗人之忧生”?“诗人之忧世”?二者之间有何关联?笔者旨在从以下两个方面对其进行分析:一是对以往研究者关于二者不同内涵及其关系的概说,二是在诗词例证之原意的考证基础上,分析其具体内涵从而得出自己的看法。

关键词:王国维;《人间词话》;“诗人忧生”;“诗人之忧世”

作者简介:杜青青(1992.1-),女,苗族,湖南龙山人,2016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学理论与文化研究。

[中图分类号]:I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35-0-03

一、关于“诗人之忧生”、“诗人之忧世”不同内涵及关系的概说

1.“诗人之忧生”“诗人之忧世”的不同内涵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提出“诗人之忧生”与“诗人之忧世”,他似有意将“忧生”与“忧世”进行对比区分,但是他也仅仅只是以诗词举例来对比进行参照说明,并没有对其进行具体的概念定义。所以关于“诗人之忧生”与“诗人之忧世”概念的具体所指,历来研究者们的看法有所不同,如:

(1)“忧生”忧的是“生命”;“忧世”忧的是“人世”

持这种看法的有刘锋杰、章池《人间词话百年解评》(黄山书社2002年),《人间词话百年解评》中认为“忧生是对生命的忧患,抒写个体对生命的理想、焦虑、追求、失望……往往表现个体面对宇宙所产生的感慨,一种挥除的孤独感贯注其间,它的情调总是悲怆的。忧世是对人世的忧患,以抒写人情世态,展示人世百相为底本,揭示人世的困厄、艰难、凋敝”。[1]显然,《人间词话百年解评》中认为“忧生”忧的是“生命”,“忧世”忧的是“人世”,且认为“忧生”是站在个体的角度抒写个体对生命的理想,具有悲怆的情调。

(2)“忧生”偏重于“处所”“忧生”忧的是“命运”、“生存”;“忧世”忧的是“世态”

关于这一点,以施议对译注《人间词话译注》为代表,认为“忧生与忧世,似不宜截然分开,但因其所忧患之内容不同,二者又有所区别……无有诗人可以安身立命之处所。这就是所谓“诗人之优生也”;而所谓“忧世”,似不尽相同……诗人对于不重诗书、不重礼乐,“六籍无一亲”,忽视教化而导致“举世少复真”的世态极为不满,这就是所谓“诗人之忧世也”。[2]显然,施议对认为“忧生”忧的似乎是一种“命运”,然而“忧”的根本原因实则是因为“无有诗人可以安身立命之处所”,所以,基于这一点,是否可以理解为施议对认为“忧生”偏重于“处所”,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它的意义更偏重于“生存”,而“忧世”忧的也不是“人世”,而是一种“世态”,这种“世态”并不是泛指,而是特指于忽视教化而导致“举世少复真”的世态,更为精确一点来说是一种与教化功能、教育意义相关的“世态”?

(3)“忧生”忧的是“民生”;“忧世”忧的是“世事”“身世”

李梦生评释《人间词话》导读今译中认为“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是诗人在为民生而忧虑。“终日驰车走,不见所问津”,是诗人在为世事而忧虑。”[3]所以李梦生认为“忧生”忧的是“民生”;“忧世”忧的是“世事”,至于“世事”指的是什么,他并未对其进行阐释,但笔者认为我们不妨从《人间词话》导读引用诗词评点中对“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整首诗来看,他认为这首词的下片匀泛,将身世之感与春愁相缭结,因有人认为此词当作于周朝部队南下,南唐江北领土沦失,词人避贤罢相之日,是借闺情忧世事。所以,根据这一点,是否可以理解为这里的“世事之忧”其实也包含着“身世之忧”?因而,“忧世”似乎也有着“忧身世”的意味。

(4)“忧生”忧的是“个人命运”;“忧世”忧的是“国家命运”、“社会命运”

彭玉平在其著作《人间词话疏证》中指出“王国维专拈忧生、忧世的话题,实际上偏重在词的体性方面,因为悲情是词体的本体特征,其对秦观予以高度评价,正是基于这一点。相比较而言,忧生侧重在对个人,尤其是士大夫命运之忧虑,因为其眼界大感慨深,忧世则侧重在对于国家、社会命运之担忧”。[4] 所以,彭玉平认为“忧生”与“忧世”实则忧的都是一种“命运”只不过“忧生”忧的是“个人命运”侧重于“士大夫”命运,“忧世”忧的是“国家、社会命运”因而,似乎与前面所提到的忧“民生”忧“人世”、忧“生命”又有所不同。

2.关于“诗人之忧生”与“诗人之忧世”的关系

(1)“互相包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平等关系

对“忧生”與“忧世”二者之间关系的探讨与其所指内涵一样,也是各有其谈,有人认为二者之间的关系其实是一种“密不可分”“互相包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式的不可分开来看的平等关系。如彭玉平《人间词话疏证》中指出“忧生兼有忧世之意”“忧世也当兼有忧生之意”。因而,从“忧生”“忧世”二者的关系来看,可以理解为一种“互相包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平等关系。

(2)“忧生”重于“忧世”的有所侧重的不平等关系

唐小华在《忧生忧世——王国维“境界”说核心思想之一》一文中谈到“忧生”重于“忧世”,比较多地受到了叔本华悲观主义人生哲学的影响,体现了对中国传统思想及其文艺理论的某种偏离和深化。”[5]一方面,他指出了“忧生”重于“忧世”的关系问题,另一方面,也指出了王国维“忧生忧世”与我国传统思想文化之间的承袭关系。

二、关于“诗人之忧生”“诗人之忧世”的溯源及具体内涵

1.“诗人之忧生”

刘熙载《艺概》卷二云:“《大雅》之变,具忧世之怀,《小雅》之变,多忧生之意。”[6]刘熙载以变雅区分大、小雅之间的差异,而王国维从诗词两种文体对比诗人及创作主题的相似性。但其都未阐释“忧生”“忧世”的具体内涵。因而,我们研究“诗人之忧生”“诗人之忧世”也多从王国维引用的诗词例证本身进行分析。endprint

“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引用的是《诗经·小雅·节南山》第七章中的诗句。其中,就整首诗时代背景、作者、中心思想而言,历来争议较大。如就被斥责之人来说就有以下三种观点“一、认为刺幽王如:《小序》认为“《节南山》,家父刺幽王也”(家父,字周大夫也);二、认为专责尹氏大师,如胡承珙《毛诗后笺》谓:“篇中一则曰天子是毗,再则曰我王不宁,而终之以究王讻,故序者推其本,而以为刺幽王耳。其实诗词专责尹氏,而刺王之旨自在言外。”三、认为二者兼有,如陈奂《诗毛氏传疏》:“讽王亦讽尹。《序》谓刺王者,贵重在王耳。”[7] 另外根据“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前二句“驾彼四牡,四牡项领”的解释,《郑笺》曰“四牡”喻大臣自恣,王不能使也”此可谓大臣自恣失职说,东汉王符《潜夫论·三式篇》清汪继培《注》曰“此引诗以明大臣怨乎不以,则以四牡项领而不得骋,喻贤者有才而不得试”。此可谓刺贤者不遇说,宋朱熹《诗集传》曰“言驾四牡,而四牡项领,可以骋矣,而视四方则昏昏乱,蹙蹙然无可往之所,亦将何所骋哉?”此可谓刺丧乱无居说。[8]

所以,单就“驾彼”和“我瞻”四句而言,因被斥之人与被刺之事皆有不同,忧国事忧民生忧命运其实是皆有可能的。除此之外,“驾彼四牡”中的所驾之人究竟是人君“幽王”?还是人臣“尹氏”?亦或是周大夫?诗中并未明确指出,所以“我瞻四方”中的“忧生”究竟是站在君王的角度所忧虑的“国事之忧”?还是站在尹氏的角度看自己因缺乏“民生之忧”,导致国家凋敝而不得不出逃的“生命之忧”?还是站在作者自身的角度,看到国家凋敝而自己或人才不被重视产生的忧患呢?如果是站在君王的角度,那忧的可能是“国事”,而如果是站在尹氏的角度,那忧的可能是“生命”。关于这一点,我们不妨从汉代经学家依据不同的文献,提出的两种不同的驾马制度来看,一是《王度记》中的“天子驾六,诸侯与卿驾四,大夫驾三,士驾二,庶人驾一;二是古《毛诗》中“天子至大夫驾四,士驾二” [9],而邵炳君《周大夫家父《节南山》创作时世考》一文中曾指出,《节南山》是以骊山之难、西周初灭、二王并立、兄弟争国这一重大的历史剧变为时代背景创作的,家父就是《十月之交》中的宰夫家伯,亦宰夫家伯父,他是历仕周幽王、平王两朝的元老忠臣。所以,依据古《毛诗》的看法,所驾之人有可能是周幽王,也可能是周大夫,然而无论是周幽王还是周大夫,他们都是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抒发的“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的感概,那么“忧”的可能是“国事”“民生”“命运”。

但是这里,王国维认为“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中的“忧生”当与晏殊的《蝶恋花》②中的“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中的“忧生”相似,那么,晏殊这首词句中的“忧”忧的又是什么呢?

其实就“我瞻”与“昨夜”二例而言,有学者认为二者不存在相似性。如陈鸿祥编著《人间词话》《人间词》注评中认为晏殊只写离别之情、相思之苦,何能与“蹙蹙靡所骋”的“忧生”相比?故只能说是一种“貌”似的衬托了。[10]然而,真的只是“貌”似吗?施议对《人间词话译注》中认为(节南山)诗中“我瞻”两句。字面上写马儿因为很久没被赶驾而呈肥硕之态,实际上喻示的是贤才久被冷落的意思。“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说明诗人四方追求,仍未寻得自己的归宿。词与诗一样,都是对于自己命运的忧虑。而所谓“忧世”,“似不尽相同”。彭玉平却认为晏殊的“昨夜”三句也是貌似写秋风吹落树枝,以至视野陡然开阔,实际上要表达的是久被压抑的才士渴望成就事业之意。[11] 所以关于这一点,施议对认为“我瞻”两句实则“忧”的是贤才久被冷落即贤者不遇之忧,而晏之词不过是对自己命运的忧虑,因而二者其实是不同的,所以二者只是貌似罢了,彭玉平则认为晏之词实际“忧”的也是贤才久被冷落,所以依据二位先生的看法,二者其实并不是貌似,它们也有其相似性。另外,根据第二十四则即“《诗·蒹葭》一篇最得风人深致。晏同叔之“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意颇近之。但一洒落,一悲壮耳。”来看,晏词“昨夜”是属“悲壮”的,而“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中情感不可能有洒落之意,所以,王国维认为二者之所以相似,除了二者都有贤者不遇之忧以外,还有着共同的悲壮色彩。

因而笔者认为王国维所谓的“诗人之忧生”是指作为才士渴望建功立业,却又无安身立命之处所,是一种颇具无可奈何的悲壮苍凉之感的“命运”之忧,忧的背后实则暗含了才士对国家前途命运的忧心。正因为暗含了对国家前途命运的忧心,所以二者都会萌生一种才“苍凉悲壮”之感,只是这种“悲壮”之感,前者“我瞻”句较大,晏词次之,但并非前面学者说的“只是一种‘貌似的衬托”,从抒发的感情上来看也有其相似性。

2.“诗人之忧世”

“忧生”与“忧世”其实在我国古代文人那里似乎体现着一种忧君,忧国,忧民三位一体的内容,那么王国维所谓的“诗人之忧生”体现的是否也是这些呢?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将陶渊明《饮酒》诗中的“终日驰车走,不见所问津”与冯延巳《鹊踏枝》(几日行云何处去)中的“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进行比照,认为二者具有相似性,都是“诗人之忧世”。那么,二者是否具有相似性呢?我们从二者的注释来看,宋·汤汉注《陶靖节先生诗》卷三曰:“不见所问津,盖自况於沮溺,而叹世无孔子徒也。”明·黄文焕《陶诗析义》卷三曰:“终日驰车走二句,怅怅迷途,不知以六籍为津梁。”清·陶澍集注《靖节先生集》卷三引“汉之伏生,殷勤辛苦,存此六籍,如何至今又不以此为事,终日驰驱於名利之场,不见有问津於次者。”[12]刘继才《陶渊明诗文译释》中对“终日”句的解释是“似指当时趋炎附势的社会风气,问津:打听渡口。这句是说,如今看不见像孔子那样关心治世的人。”p128 邓魁英《陶渊明诗选注》中认为“驰车走指追逐名利之徒奔走不息。不见所问津指没有像孔子那样为探求治世之道而奔走的人。这首诗是以历史的思考为基础,慨叹眼前世风日下,而思慕远古伏羲、神农时的真朴之风,表现了诗人对现实强烈不满的情绪。”P94-95所以,诗人之忧世正如前面施议对所言当是指一种对忽视教化而导致“举世少复真”的世态不满似乎是正解,但王国维说“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中的忧世与之相似,所以“百草”二句的诗人之忧世是否也是如此呢?刘永济《唐五代兩宋词简析》中认为:此词因心中所思之人久出不归,遂疑其别有所欢,故曰“香车系在谁家树。”唐圭璋《唐宋词简释》中认为:“百草”两句,复作问语,问人牵系谁家,总以人不归来,故一问再问。黄进德编著《冯延巳词新释辑评》中认为:“百草千花”化用白居易《赠长安妓人阿软》“绿水红莲一朵开,千花百草无颜色”的诗意,喻指招风揽火、卖弄风骚的妙龄少女。“香车系在谁家树”,意指对方冶游的行止,用不确定的词语嗟怨对方的用情不专。” [13]可见,冯词“百草”二句集中体现在于个人情感的抒发,而这种个人情感多指向于男女情感,是指闺情并不指涉前面所说的忽视教化而导致“举世少复真”的世态。如果从这一点来看,二者并不具有相似性。然而黄进德编著《冯延巳词新释辑评》中却指出,此词并不仅仅只是指涉个人情感,原因在于背后还有着深层意蕴。如陈秋帆《阳春集笺》中言:此词牢愁抑郁之气,溢于言外,当作于周师南侵,江北失地,民怨丛生,避贤罢相之日。不然,何忧思之深也。后主之“一寸相思千万缕,人间没个安排处”与之同慨。身世之悲,先后一辙。所以,从内容而言,二者好像并不具有相似性,但无论是因周师南侵而引发的借闺情以忧思,还是将身世之悲与春愁相缭结,都可看出本词有着浓浓地身世之忧。但是如果就此认为冯词二句之忧为忧“身世”的话,这似乎有悖于二者的相似性,因为笔者在前面所提的“终日”之“忧”忧的却是一种忽视教化而导致“举世少复真”的世态。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终日”二句虽“忧”的是忽视教化而导致“举世少复真”的世态,但“忧”的根本原因在于一个‘真字,即一种真朴之风;“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虽忧的是“身世”,但其根本原因在于词中少妇与冶游不归的丈夫之间感情的“真诚”遭受了忧患,因而忧的重点不在于内容本身,而在于内容以外的延伸,二者的诗人之忧世相似性其实是成立的。endprint

因而综上所述笔者认为王国维所说的“似之”也许并不仅仅只是在字面、场景上的比较,而是一种对比应照的思维表现。而所谓的“诗人之忧世”其实是一种以自身之身世为基础,从现实社会出发,思考着人生之世事,以探求事物的本真之貌,因而可以说“忧”的是一种时世,世事,并不仅仅只是一种身世之忧或命运之忧。然而王国维的“诗人之忧生”与“诗人之忧世”说,当然仅仅结合于他所例举的诗句之内涵而得出其内涵要旨是不够的,还必须结合与王国维自身之思想与时代,以及“忧生忧世”所产生的原因来看。

注释:

①第二十五则内容为“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诗人之忧生也;“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似之。“ 终日驰车走,不见所问津”,诗人之忧世也;“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 似之。

②词牌别本也作《鹊踏枝》。

参考文献:

[1]王国维著;周锡山编校,《人间词话汇编汇校汇评》[C].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4:74.

[2]施議对译注《人间词话译注》[M].长沙:岳麓书社2008:65-66.

[3]李梦生评释《人间词话》导读[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9:102-106.

[4]彭玉平撰《人间词话疏证》[M].北京:中华书局,2011:391.

[5]唐小华.忧生忧世——王国维“境界”说核心思想之一[J].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2,(01):113-118.

[6]刘熙载撰《艺概》[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49.

[7]袁梅.《诗经译注》[M].济南:齐鲁书社,1985:513.

[8]邵炳军.周大夫家父《节南山》创作时世考.[J]文献季刊.1999,(02):23-41+169.

[9]孙尧奎.两周时期独辀马车驾马数问题研究论述.[J]齐鲁学刊.2008,04:36-40.

[10]陈鸿祥编著《人间词话》《人间词》注评.[C]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73—75.

[11]彭玉平主编《人间词话》[M].北京:中华书局出版社2010:39-40.

[12]北京大学中文系;文学史教研室教师五六级四班同学编.《陶渊明诗文汇评》[C]北京:中华书局出版196-198.

[13]黄进德编著《冯延巳词新释辑评》[C].北京:中国书店2006:26-28.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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