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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行动者网络理论透视教育科技

2017-12-23杨倩胜辉

中国信息技术教育 2017年23期
关键词:慕课翻转课堂

摘要:行动者网络理论自20世纪80年代创立便广泛应用于社会科学的诸多领域。在教育领域中,行動者网络理论试图去揭示“教学”过程中的广义内涵。它将教学视为“教”与“学”两种集体成果的结合,是行动体交织成网的情景活动,是一系列人、人机联合的聚合。在电子信息网络高速发展的当今社会,以行动者网络理论的视角探求科技与教育的融合为未来教育研究打开了一个新的视野。近几年,以慕课和翻转课堂为代表的科技教育席卷全球,带来了传统教育的革新。如何更好地应用教育技术的辅助,使它能促进教育更好地发展,是每一个教育者需要思考的问题。

关键词:行动者网络理论;教育科技;慕课;翻转课堂

中图分类号:G434 文献标识码:A 论文编号:1674-2117(2017)23-0099-04

● 行动者网络理论框架

20世纪80年代中期,由法国社会学家米歇尔·卡龙(Michel Callon)、布鲁诺·拉图尔(Bruno Latour)和英国社会学家约翰·劳(John Law)等为代表的巴黎学派提出科学知识社会学理论(Sociology of Scientific Knowledge,简称SSK理论),借助“行动者网络”这一隐喻,将社会边缘的“物”重新召回到现代性视角下,创立出了行动者网络理论(Actor-Network Theory,简称ANT理论)。ANT理论主张,世界是由不同的“行动者”构成的:自然、人、观念、技术是其主要的四类;世界的实在性就是由不可计数的行动者相互作用而形成的网,所以称行动者网络。

在认识论上,行动者网络理论以“转译(translate)”为基本概念建立了“事物”本体论哲学,批判并拒斥西方传统哲学二元对立的等级世界,在本体论、认识论、方法论三者统一的实现中又迈进了一步,将各种参与科学知识建构过程的因素都视为具有平等地位的行动者,科学知识的创新以及技术成果的创造,都是由于多重行动者在特定场域下不断相互作用的结果。

行动者网络理论的核心讲求一种“平权主义”,这种平等的关键和前提是人与自然体之间的平等。在建构出来的“行动者网络”中,没有主客体的对立,也没有所谓的中心,每一个结点都是主体,都是一个可以行动的行动者,其彼此之间地位平权,经通路连结,共同编织成一张无缝之网。这里所说的“行动者”既可以指人,也可以指任何一种“非人”的存在或力量。

首先,在教育领域中,以拉图尔为代表的ANT学者将现代研究领域拓展到行动研究,打破了传统教育研究中认知和情感割裂的状态。首先,ANT从更广泛的意义上来理解“教育”的概念,它把教育研究中的常见概念,包括课堂、教学、教师、学生、课程、政策、考试等都看作实体,教育的实质应当是行动者运用不同方法和工具在一定的环境下进行一种以知识生产和实践为目的的意识交互的过程。显然,这样解读“教育”的概念就不再是以“人”为中心了,其蕴含的内容也变得庞杂起来。

其次,在ANT视野中,“学习”的基本概念也发生了变化。任何变化,如关系互动后出现的创新观念、行为变化、思维改革等,都会在盘根错节的网络中得到展现,这些都可以看成是一种学习。学习的实质是由主体、科技、知识链、环境变化等力量关系相互交错、相互博弈、相互作用的过程。因此,学习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个人认知心理过程,也不是单指社会成就,它是一种网络效应。

再次,在教育实践活动中,ANT重构“物”的概念。例如,教材总是以“知识的载体”“教师的教学工具”的称谓或身份出现在以往的教育研究中。但在ANT视角下,教材是一系列人与物关系链接的聚合物。

最后,ANT理论主张教育中的“人”不应是普遍意义上的人,而应指具体正在开展着某项活动的行动体;“教师”不再是一个独立于学习活动之外的客体,而是在各种行动体之间错综复杂的网络关系中产生的特定角色。这种错综复杂的网络关系须被置于某个地方,这个环境被称为“认识场所 (Knowing Location)”。其中,权力(Power)是理解这个场所的核心术语,物物之间力量关系的彼此抗衡和相互影响是永远持续且无处不在的。在教育环境研究中,ANT网络本体论将传统意义上的环境加以拓展。它认为环境并非单指人们可处于并在其间移动的固定地点和距离,而是“通过物质实践的不断折叠和重叠而表现或形塑出来的”。这样的观点使得“空间”的概念转变成了多样化网络关系中众多的流动实体。

总之,ANT理论探究的是对象正在做的是什么,在教育领域,ANT不会去追问“教学”的本质是什么,而是去揭示“教学”过程中广义内涵的摄入。它是“教”与“学”两种集体成果的结合,是行动体交织成网的情景活动。换句话说,教学是一系列人、人机联合的聚合。

● 慕课、翻转课堂与教育科技

近几年,以慕课和翻转课堂为代表的科技化教育席卷全球。萨尔曼·可汗(Salman Khan)在2011年的技术、娱乐和设计大会(Technology,Entertainment & Design,缩写为TED)上作了《用视频重塑教育》的演讲,对翻转课堂模式进行了详细的介绍,这让“翻转课堂”走进了全球教育者的视界。《纽约时报》更是将2012年称为“慕课年”。因为在这一年,包括U dacity①、edX②等美国网络课程系统吸引了数十万的网上学习者。自2013年开始,我国高校也掀起了慕课浪潮:与美国MOOCs平台签约合作、成立C20慕课联盟③、面向全球免费开放多门在线课程。

慕课和翻转课堂形式的出现使得很多人相信,一个全新的教育时代已经来临。但是当我们沉浸在科技为教育带来革新的喜悦之中时,我们还应该看到这一新的技术在教育方面所起到的作用其实是非常有限的。不可否认,当网络公开课刚刚出现的时候由于其高质量、易获取、全免费的特点,很多人争先恐后上网体验来自国际顶尖大学里的优秀资源。可是,许多人只能坚持一两个星期,之后便弃之夭夭。究其原因,一是资源来得太容易,人们不珍惜;二是网络课堂的虚拟与现实课堂的真实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即使用最先进的科学技术将真实课堂完全逼真模拟,它终究也只是一种技术效果罢了。学生在虚拟场景中进行网络学习时,并不能有像坐在真实课堂中一样的感受和心态;三是时间与场景发生了改变,在新的时空里再现过去的信息,信息本身就有了本质的不同,它被加入了各种与信息无关的东西,如现场环境、拍摄效果、录制角度、播放情境、声音处理等,这些因素相互交错,影响着人们对信息的接收和感知。

教育的魅力就在于教师与学生的实时互动,人、知识和环境之间紧密连接,这是整个教育活动的基础。但网络在线课程却动摇了这一基础。网络课程只是单纯地进行信息记录和传递,并不重视学习者的思考和收获。慕课和翻转课堂也是如此,只是它们增加了一些更便捷的功能,使上课方式与真实课堂更为接近罢了。

我们应该认识到,教育不仅仅是知识的传递,也不只是简单地上一堂课,教育活动是综合的,知识的传授及师生互动仅仅是教育活动的一部分。除此以外,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物质环境与人文环境的互动、不同的经历带来的不同体验、个人思维发展和情感表达等都会对个人人格及认知产生影响,这些影响所综合起来的结果才是教育的成果。但以慕课和翻转课堂为代表的现代教育科技在这些方面是无法与面对面授课相媲美的。所以,学校的教学方式依旧以学生与教师面对面地交流为主,依旧注重陶冶学生的价值观念和思维方式,而不仅仅是对知识和事实的记录、罗列和传递。

● ANT视角下对教育科技的审思

一直以来,传统的教育研究都被框定在人、教育和社会的三维空间中,可见的(Visible)物质世界却难觅踪影。ANT理论把“物”带到了教育研究者的视线里。不可否认,“物”是无处不在的,同时人们更是时时刻刻都与“物”相关联。虽然教育研究者和实践者们都在频繁地接触它们、使用它们,但是他们对“物”在教育中究竟应该处于怎样的地位却很少达成共识。

如何看待“物”的地位问题引起了学界的广泛争议。传统教育理论的主导思想是“人类中心主义”教育观,这种理论观点主要是从教育的施者和受者考虑,认为人是教育的核心。研究者们认为人在教育活动进行的过程中处于主导地位、发挥主导作用,是教育的中心,而把一切与教育活动密切相关的“物”都视为一种辅助性的工具存在。

由于人类中心主义教育观在解释人与物的对应关系时强调人的主导性和中心地位,这就不可避免地造成人与物的对立、冲突和对抗。那么,一旦人与物发生冲突时,教育实践便会造成“重人轻物”的结果。近年来,随着ANT理论的传播,教育研究者们已经认识到了物与人都是处于同一网络实体中的行动者,物是构成网络实体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在教育活动的整个过程中都充满着“物”,教育中人与物相链接并受物调节,人与物是不可分的,物与人具有相同的地位,物不能被单独视为一种工具性的存在。

另外,我们也应该注意到,当数字平台引入教学,传统教学便由对黑板、粉笔、戒尺等工具的“假借于物”转向了等待计算机开机、联网、不定期出现的系统问题等的“被物干扰”,而且变得越来越离不开它们。原本把目光聚焦于教师的学生们,在课堂上开始不自觉地将注意力分散到更新奇更有趣的物件上。于是人(师)与人(生)之间的互动中不得不加入人与机器之间的互动,甚至人与物之间的交合。

科学技术的广泛运用滋长了教师的惰性,导致了教师基本功越来越弱,似乎一旦离开了技术(白板、PPT等),就无法进行教学。科技占据教育活动的状态逐渐改变了教育者的教育思维——单凭人来完成教育似乎成为不可能的事了。更有甚者,在大学的一些课堂里,一些教师为了应付公共课程,将自己的讲话或授课录成视频,然后每次上课时就让学生按时点名、按时播放,企图借助现代教育科技一劳永逸地完成教学任务。既然科学技术在这样的课堂上已经完全取代了教师的角色,那么教师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显然,这样做的那些教师们只是知识的搬运工。如果只是这样,教育作为个体人格成长及思维情感的完善的渠道和功能将沦丧殆尽。教育不是简单的知识转移,而是通过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之间的互动来实现人的发展。在这一过程中,技术在教育领域起到的真正作用应当是促使教育跨越历史悠久的传统界限,超越时空,扩展至个体的各个方面。正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1972年《学会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报告中所指出的那样:“未来学校必须把教育对象变成自我教育的主体,受教育的人必须自己教育自己,别人对他的教育必须转为本人自己的教育,这种个人与其自己的关系面临的根本改变,是教育在今后科技革命中面临的难题。”教育技术的介入,改变着教育活动过程中各种链接和关系网,使得未来的学校和教育正在向这个目标一步步迈进。自我教育、本我教育,在彻底颠覆了传统教育观的同时,也对科技在未来的教育领域应用时提出了更深刻的要求。通过教育技术的有效支撑,知识的创新、转换、传承出现根本的变革便成为大势所趋。

其实,初谈物质文化转向,我们难免习惯用人文主义的角度来谈科技,好比科技带来的deskilling就是一种critical pedagogy之类的主张。那么,如何掌握“物”的影响、组合的效应、网络的发展与转型乃至瓦解,是我们应该体会的问题。以ANT理论的视角探讨教育问题目的在于透视教育网络千丝万缕的连接之后能够进行巧妙拨动。所以我们在兴奋于教育网络中科技为教育铺就大好前景的同时,还应注意到,科技在成为教育事业基本组成部分的同时,还须同一切人的教育活动相结合。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帮助人既有能力控制自然生产的力量,也有能力组织社会,从而控制他做出的决定和行为,并改善和发展他自己。除此之外,科技还应该帮助人养成“科學精神”,使他能促进科学发展而不是被科学奴役。所以,当科技铺天盖地进入到教育领域中的方方面面之时,当网络时空与真实时空交错并行之时,我们应致力于科技的教育辅助和革新,而绝不应手足无措地被科技绑架。

①2012年1月,因网课而出名的斯坦福大学教授、计算机科学家Sebastian Thrun宣布离开斯坦福大学,和同样辞去弗吉尼亚大学终身教职的David Evans教授等共同组建了一个私立教育机构——U dacity(中文译作:勇敢之城),号称“二十一世纪大学”(网址为:https://www.udacity.com),推出了多门网络免费课程。

②2012年5月,哈佛大学与麻省理工学院宣布结成非营利性合作伙伴关系,联合发起了名为edX的网上课程系统(中文译作:教育在线),旨在提供免费网上课程。

③华东师范大学于2013年8月成立慕课中心,并汇集全国20所顶尖高中组团成立高中部;后又有来自北京、上海、江苏、浙江、广东等14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20所初中和20所小学加盟,分别成立初中部和小学部。

参考文献:

[1]郭俊立.巴黎学派的行动者网络理论及其哲学意蕴评析[J].自然辩证法研究,2007(2).

[2]吴莹,卢雨霞,陈家建,等.跟随行动者重组社会——读拉图尔的《重组社会:行动者网络理论》[J].社会学研究,2008(2).

[3]周桂林,何明升.行动者网络理论的困境及出路——以虚拟社区系统的社会建构为例[J].自然辩证法研究,2009,(9):79.

[4]张学义,倪伟杰.行动者网络理论视阈下的物联网技术[J].自然辩证法研究,2011(6):31.

[5]郭英剑.“慕课”在全球的现状、困境与未来[J].高校教育管理,2014(4):41-48.

[6]李亚员.国内慕课(MOOC)研究现状述评:热点与趋势——基于2009—2014年CNKI所刊文献关键词的共词可视化分析[J].电化教育研究,2015(7):55-60.

[7]李艳,张慕华.国内外代表性MOOCs项目比较研究[J].开放教育研究,2014(3):53-62.

[8]袁松鹤,刘选.中国大学MOOC实践现状及共有问题——来自中国大学MOOC实践报告[J].现代远程教育研究,2014(4):3-12,22.

作者简介:杨倩胜辉(1992—),女,浙江杭州人,华中师范大学教育学院硕士研究生,(台湾)中央大学学习与教学研究所交换生,研究方向为教育经济与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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