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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悲兮一声喜
——论《日出》中翠喜的悲喜人生

2017-12-06

小说月刊 2017年17期
关键词:日出小东西曹禺

(浙江省诸暨市海亮高级中学 浙江 诸暨 311800)

一声悲兮一声喜
——论《日出》中翠喜的悲喜人生

周天君

(浙江省诸暨市海亮高级中学浙江诸暨311800)

阿契尔说 :“每一个剧本里都有一些主角和一些配角,主角主要是用来让人想象主题的;而配角呢,在表现主题里可有可无,多数都是用来填充画面和推进剧情的。”而我觉得像翠喜这样的人物对主题而言是不可缺少的,本文将从翠喜命运的悲剧性和她的生活方式乃至心理活动的喜剧性这一角度来说明翠喜形象的塑造是怎样赤裸裸的揭露和进一步深化《日出》“损不足以奉有余”的主题思想的。

翠喜;悲剧;喜剧

1 翠喜的悲剧人生

翠喜大概有三十岁,是一个被人欺负、糟蹋、谩骂、蹂躏到几乎完全麻木的像动物的人。“丈夫娶了她就招上了脏病瘸了,儿子两个生下来就瞎了眼,还有个老婆婆,瘫在床上,就靠着这儿弄来几个钱养一大家子人。”样的命运注定是悲剧的,为了能有口饭吃,为了能养活这一大家子人,他干起了人类自有文明以来觉得最为可耻的行当。为了担负起家庭的重担她不惜出卖了自己的肉体甚至灵魂。在那样的社会里,一个柔弱的妇女承担了不应该承担的家庭的所有的责任,自己的青春年华随着无情的现实慢慢的逝去,为了生计,她来到了在各种嘈杂、混乱、指责、辱骂女人、打情卖笑的场所,干起了为人所耻的不能被社会所接受的最低贱的肉体交易。正如刘家思教授所说的“在20世纪半前期,一方面伴随着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高涨,人民的觉悟越来越高,思想也不断地进步,也看到了前方生活的希望。同时,因为革命被反对派大力地镇压和打击,社会也处于一种极黑暗和恐怖的状态中。而在这段时期里,所有的人面对这紧张的情势,上至统治阶级下至底层民众都是极其害怕和恐惧的,他们随时防备着,每一个人把自己处于一种‘生存危机’之中。”

然而这种危机是建立在不自由的基础上的,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还要装给别人看,人生最大的悲剧莫过于此。试看作品 :“这一条胡同蚂蚁窝似地住满了所谓‘人类的渣滓’,她们都在饥饿线上奋斗着,与其他瘪着肚皮的人们不同的地方是别的可以苦眉愁眼地空着肚子,她们却必须笑着的。”为了迎合那些“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有钱的大爷们,她必须强颜欢笑,尽管她在笑的时候,心在流泪乃至流血。田本相说 :“这些被践踏被蹂躏的人物的强颜的欢笑,暗地的叹息、流不出的眼泪都表现了她们命运的悲惨。”

有人说,亲人和朋友是自己隐形的翅膀,家庭是自己心灵得到避护的港湾,是感情的慰藉,然而上帝就是这样不公平,不仁道,不眷顾可怜的人民。她不仅要经受被色催的不是好东西的男人的蹂躏,还要忍受丈夫的挨打,家庭给她的只是伤痛,没有一丝温暖,千言万语道不尽她心中的痛苦,有泪哭不出。试看作品 :

翠喜 ……半夜里想想 :哪个不是父母养活的?哪个小的时候不是亲的热的妈妈的小宝贝?哪个大了不是也得生儿育女,在家里当老的?哼,都是人,谁生下就这么贱骨肉,愿意吃这碗老虎嘴里的饭?(低头,似乎要落泪)

小东西 (拿出手帕,给她)你……你擦擦眼泪。

翠喜 我没有哭。(嘘出一口气)我好些年没有眼泪了。

这种没有眼泪的倾诉,这种哭不出来的痛苦,是受尽了折磨和侮辱的痛苦,是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的人磨平了的痛苦。这是一个生活在人类最黑暗角落的人的人生苦楚的心声,这是饱含着血泪的控诉。一个没有眼泪的女人是坚强的,她忍受着这个“人间地狱”所施加给她的凌辱,这个人吃人的社会已经把无辜的她折磨成多么凄惨的地步,她不能像白露那样逃避这个世界,也不能像小东西那样走向绝路获得新生,她只能忍受着人世的残酷,人世间对她来说或许还有些许的“欣慰” :那就是能够活下去。正如她自己所说的 :“没出息的人才嚷嚷过不去呢。妈的,人是贱骨头,什么苦都怕挨,到了还是得过,你能说一天不过么?”她就是在这样的生活哲理下支配自己的人生。同时也展现了“损不足以奉有余”的鲜血淋淋的丑恶社会。曹禺说 :“一件一件不公平的血腥的事实,利刃似地刺进了我的心”,“我按奈不下愤怒”。一方面是剥削者贪得无厌,为所欲为,残酷摧残、欺压人民;另一方面是被损者饥寒交迫,备受欺凌。在这个世界上,有的只是凶残腐朽的有余者施加给不足者的悲惨和不幸。

可是,翠喜没有放弃,她忍住了自己的悲痛,她用她受伤的心灵来安慰,来关心,来呵护与她同病相怜的小东西。

翠喜 (一手摸着小东西的脸)苦……苦命的孩子。也……也好,你今天一个人在我这个床睡吧。省得我在这儿挤。……半……半……半夜里冷,多……多……多盖着点被。别……别冻着。明天再说明天的……你……你……你自己先别病了。……落在这个地方,……病,……病,……病了更没有人疼,……疼,……疼了。

翠喜 (也忍不住抱着她)妹……妹子,你,……你别哭。我……我走了。我明天……一大清早,我……我就来看你。

两个被社会所迫害所践踏的灵魂碰撞在了一起,磨出了感动人心的灿烂的火花,只有在相同的处境下才有共同的语言,才能理解彼此的痛楚,才能体会彼此之间的情感创伤。“其实真正的悲剧从来就不是大苦大难发生在一个天性软弱之人的头上,只有当他表现出坚毅和斗争的时候,而不去逆来顺受地接受苦难,才有真正的悲剧。”

翠喜的命运可以说是悲喜交加,其是悲剧的,也是喜剧的,“在这堆“人类的渣滓”里,我惊奇地发现,其有一颗金子似的心,也叫做翠喜的夫人。她有着菩萨心肠,而在那种悲惨的生活里也养成了各种各样的坏习惯和毛病。”

2 翠喜的喜剧人生

翠喜在自己的痛苦命运中也有些许的“欣慰”。

翠喜 ……我刚在班子混事的时候,事由儿多“火棒”,一天二十几帮客,小顺子,连你不一天也从我的屋里拿个块儿八角的?

翠喜 ……我不是跟你小妹妹瞎“白货”,我从前在班子的时候也是数一数二的红唱手,白花花的千儿八百的洋钱也见过。可是人老珠黄不值钱,岁数大了点,熬不出来,落到这个地方,不耐心烦受着,有什么法子?

她认为皮肉交易的买卖是正当生意,很公平,“四面叫人搂着三面无论谁来,也不管她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说拉铺就拉铺,就得把裤子拉下来,别人想怎样就怎样。”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钱来的又多,何乐而不为呢,当初自己也是数一数二的红唱手,白花花的千儿八百的洋钱也见过,多“自豪”啊,觉得自己的人生也知足了,名也有过,钱也有过,还缺什么,不缺了,人生足矣,现在只不过人老了而已,要不然还是红唱手,还是能拿千儿八百的洋钱,人生什么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还有什么过不了的。

但是,她的内心是矛盾的,是悲喜交加的。她一边哭诉将肉体卖给那些不是好东西的有钱的大爷们,一边又沉浸在过去“辉煌”的历史中;一边控诉这个罪恶的社会把她送入了“人间地狱”,一边又劝小东西打扮打扮好见客。翠喜就是这样悲喜的看待自己的人生,也同样悲喜的同情和怜悯小东西的遭遇的。翠喜命运的悲剧性,同她对待生活方式的某种喜剧性如此真实地融合着。因此,对翠喜形象的塑造,为我们深刻揭露了一个真正的“损不足以奉有余”的罪恶社会。王朔在《活现的廿世纪图》中说 :“多少地方,我们读到的不再是戏,是人生,且是最普遍的当代的人生。为了生存每个人都在委屈着自己。”要想活在这个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社会里,每个人都得学会忍受痛苦,学会自我“欣赏”,哪怕是最下贱的人,否则必然走向小东西的命运。

翠喜就是这样一个既喜又悲、悲喜交融的被社会抛弃的可怜女性。

曹禺在《漫谈剧作》中指出 :“在没有深刻明白和参透人物、思想和环境的情况下,冒然轻率地去动笔,是写不出很动人的作品的。” 因此,我对曹禺的不甚了解以及对翠喜人物形象的塑造敢说三道四,甚觉诚惶诚恐。

[1] 田本相,胡叔和.《曹禺研究资料》(下). 中国戏剧出版社, 1991年12月.

[2] 王兴平,刘思久, 陆文璧.《曹禺研究专集》(下). 福州:海峡文艺出版社, 1985年.

[3] 曹禺.《曹禺经典作品选》.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2年1月.

[4] 朱光潜著,张隆溪译《悲剧心理学-各种悲剧快感理论的批判研究》.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

[5] 胡叔和.《曹禺评传》.中国戏剧出版社, 1994年.

[6] 刘家思.《主流与先锋-中国现代戏剧得失论》.新星出版社,2006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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