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段德昌
2017-12-05马永森益阳市南县文广新局
■ 马永森 益阳市南县文广新局
戏曲段德昌
■ 马永森 益阳市南县文广新局
时 间 1932年6月—1933年5月
地 点 湘鄂西苏区
人 物 （均为上场时年龄及职务）
段德昌—— 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军第九师师长，二十八岁。
贺 龙—— 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军军长，三十六岁。
夏 曦—— 中央代表，湘鄂西中央分局书记，三十一岁。
余文虎—— 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军第九师参谋长，三十岁。
刘淑云—— 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军第九师政治部秘书，段德昌之妻，二十六岁。
郑铁民—— 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军第九师警卫营营长，二十五岁。
谭国甫—— 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军报务员，夏曦之妻，二十八岁。
虎 嫂—— 洪湖苏区芦花乡苏维埃政府主席，余文虎之妻，二十八岁。
彭二牛—— 红军战士，段德昌的警卫员，十七岁。
彭大娘—— 洪湖苏区群众，彭二牛之母，六十多岁。
丁水生——夏曦的警卫员，十八岁。
新 新—— 本名段传新，段德昌之子，八岁。
江 奇—— 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军肃反委员会委员，三十二岁。
汤少正—— 敌围剿洪湖苏区某旅旅长。红三军干部、战士、警卫员、报务员若干。
湘鄂西苏区群众、白胡子、游击队员若干。
敌参谋长、敌副官、女秘书等官兵若干。
第一场 雷滚滚
【字幕：一九三二年六月，蒋介石调集十万军队，向我洪湖根据地发动了第四次围剿，洪湖军民面临严峻的考验。王明路线的执行者夏曦却全面推行“左”倾路线，对外冒险盲动，对内大搞肃反，使洪湖根据地越来越小，仗越打越难……
【洪湖畔某集镇，敌某旅旅部，一座古老的四合院式建筑的正厅，透过侧窗可见室外景象。
【幕启。傍晚，雷声滚滚，大雨倾盆。
【敌旅长汤少正怡然自得地观赏雨景。
汤少正 （唱）风声雨声霹雳声，
声声悦耳乐心中。
受命洪湖来剿共，
屡遭不利折将兵。
谁料此番逢好运，
共军被困芦苇丛。
七天七夜粮草尽，
暴雨助我立奇功。
敌参谋长 （上）旅座，湖上发现许多共军在采挖藕尖。
汤少正 （欣喜地）共军果然断粮了。
敌参谋长 我们立功之日到了！
【二人大笑，女秘书、敌副官上。
女秘书 报告旅长，湖北剿总急电。
汤少正 念！
女秘书 （念电报）徐总司令定于明天上午来洪湖前线视察，望加强防范，确保无恙。
汤少正 好，回电：明日拂晓全线出击，全歼共军，活捉匪首段德昌，给徐总洗尘！
女秘书 （记录毕）是！（下）
敌参谋长 旅座，我去下达战斗命令。
汤少正 好！继续散发策反段德昌的信件，四处张贴捉拿段德昌的悬赏令！
敌参谋长 是！（下）
【内声：“卖鲤鱼啊！卖金丝鲤鱼啊！”
汤少正 外面是谁？
敌副官 （上）报告，一个小渔花子叫卖鲤鱼。
汤少正 把他赶走！（略思）慢，叫他进来。
敌副官 （对内）小东西，叫你进来。
【彭二牛提鱼篓上。
彭二牛 长官，买鱼吧？
汤少正 什么鱼？你竟敢在此叫卖。
彭二牛 长官！
（唱）洪湖边上把钓垂，
钓得鲤鱼鲜又肥。
金丝银鳞味甜美，
吉祥之物好口碑。
汤少正 小家伙，这鲤鱼也算吉祥之物？怎么不留着自己吃？
彭二牛 长官，我老娘病倒在床，没办法呀！
汤少正 哼，好一片孝心啊！
彭二牛 长官行行好。
汤少正 好，借你的吉言。（对副官）告诉伙房，明天中午备好庆功宴！
敌副官 是！
【敌副官带彭二牛下，汤少正入内。
【少顷，彭二牛上。
彭二牛 （唱）洪湖边上把钓垂，
一篓鲤鱼钓金龟。
探明敌营火力配备，
顷刻叫你化烟灰。
敌副官 （上，给钱）还不快走！
彭二牛 就这么多钱？
敌副官 你别不识抬举！（推彭二牛下）
【汤少正、敌参谋长分上。
敌参谋长 旅座，你看！（示悬赏令，挂墙上）
汤少正 （端详）“活捉段德昌赏大洋十万”，好！段德昌呀段德昌，这一次若是抓到你，我要把你——
【一声惊天霹雳，女秘书刚上，吓得惊叫跑下。门外车灯闪烁，传来一阵汽车鸣笛、刹车声。
【段德昌扮成湖北剿总徐司令，余文虎扮成敌军官，在化装成敌军的红军战士簇拥下，从大门外急上。汤少正等木然。
余文虎 剿总徐司令到。
汤少正 （惊魂不定地）汤某有失远迎。
段德昌 汤旅长，我可是来得突然啊。
汤少正 哪里，哪里，是卑职迟钝，失迎了。
敌参谋长 （怀疑地）徐司令，电报上不是说您明天上午到吗？
段德昌 对，我就是要给你们一个猝不及防。这位是——
汤少正 我的参谋长。
段德昌 汤旅长，我的随从人员——
汤少正 参谋长，你快去接待、安排。
敌参谋长 是，请司令歇息。（下）
【余文虎率众战士下，郑铁民守卫大门。
汤少正 徐司令，我们好像有点面熟啊！
段德昌 有可能吗？我到贵省尚不足一月啊！
【二人同笑，女秘书上茶。
段德昌 （见悬赏令）段德昌值这么多钱？
汤少正 徐司令有所不知，我和段德昌曾是黄埔军校的同学，这个家伙在军事上很有一套。
段德昌 哦，你的同学竟有这么厉害？
汤少正 他害得我们好苦，不抓到他我汤某誓不为人。
段德昌 这次有把握吗？
汤少正 我们已将段德昌围困了七天七夜，全歼共军只是举手之劳了。
段德昌 此话当真？
汤少正 明天拂晓全线出击，请司令前沿观战。
段德昌 好！汤旅长，剿总对你的忠心和才能非常赏识，为使此战获得全胜，我要召集贵部主要将官训话。
汤少正 （生疑地）现在？
段德昌 嗯。
汤少正 可他们都在阵地上。
段德昌 我是受蒋总司令之托，来前线督察官兵，抚慰军心。这一仗关系重大。怎么，有难处吗？
汤少正 嗯，这个……
（旁唱）风雨之夜，不速之客，
他们来此干什么？
召集将官非小可，
担心集中端一锅。
段德昌 （旁唱）风雨之夜，不速之客，
此情此景祸患多。
端匪巢，在此刻，
速战速决不能拖。
【段德昌示意，郑铁民拿出公函。
郑铁民 （递过）这是剿总的公函。
段德昌 还需与剿总通电话吗？
汤少正 （阅后）不必了，不必了。总座，非是汤某谨小慎微，段德昌是无孔不入啊！
段德昌 难得你如此用心，我徐某非常赏识！
汤少正 （对副官）通知正营职以上军官，火速赶到旅部，听徐总司令训示。
敌副官 是！（下）
敌参谋长 （上）旅座！黄陵矶军火库遭共军袭击，劫走军车十辆，军部通电查找。
汤少正 什么？
敌参谋长 （暗示）他们来的军车也是十辆。
敌副官 （上）报告，据友军可靠情报，段德昌已率兵冲出重围。
汤少正 什么时候？
敌副官 昨天晚上。
段德昌 汤旅长，这不可能吧？
汤少正 （生疑地盯住段德昌）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段德昌 哈哈，你以为我是谁？
【余文虎率战士上，与段德昌示意，一齐下手缴械，扣住汤少正。敌参谋长欲反击，执匕首刺中余文虎手臂。余文虎反手一刀杀了敌参谋长，指挥二战士拖敌参谋长下。余文虎随下。
段德昌 （扯掉嘴上粘的胡子）汤少正！
汤少正 段，段德昌？！
段德昌 你这悬赏令可把我的像画丑了啊！
汤少正 （不知所措地）这，这，对不起，对不起！
段德昌 怎么样？送来的十万大洋，打收条吧。
汤少正 （急忙跪地）德昌兄，我们可都是黄埔军校的同学……
段德昌 是啊！想不到我们几年后却在这里，以这种方式相见了。
汤少正 看在我们黄埔同学一场，今天请你高抬贵手。（打拱手）
段德昌 不错，我们曾经是同学，可现在你反共剿共，双手沾满了人民的鲜血，有违黄埔校训亲爱精诚，我能轻易地放过你吗？
【彭二牛与几名战士上，余文虎包扎好伤口上。
彭二牛 报告，旅部的敌人已全部解决！
段德昌 干得好！
汤少正 （见彭二牛）你——哎！
彭二牛 看你还嘴馋吧？
段德昌 把他们都押下去！
【众战士押汤少正等俘虏下。郑铁民与报务员入内。
段德昌 文虎，伤得不重吧？
余文虎 没关系。我带人去守住东西两个路口。
段德昌 将大小头目一网打尽。注意，不要惊动前沿敌人。
余文虎 是！（率战士下）
郑铁民 （上）段师长！
段德昌 与军部联系上了？
郑铁民 中央代表命令我们火速撤退。
段德昌 撤退？这个部署是经贺军长批准的！
郑铁民 中央代表说我们游击习气未除，违背了王明的军事路线。
段德昌 他这是——我找他通话！
【段德昌入内，郑铁民随下。
【伴唱：
刀出鞘，枪上膛，直捣匪巢擒虎狼。箭在弦上不能放，总攻之际乱主张。
【段德昌心情沉重地上。余文虎急上。
余文虎 德昌，大小头目已全部束手就擒。赶快点火为号，与友邻部队联系，开始总攻吧？
段德昌 可中央代表却再次命令我们火速撤退！
余文虎 前沿敌人已察觉旅部异常，蠢蠢欲动。
【霹雳惊天，段德昌焦急地踱步。
段德昌 （唱）霹雳声震天地晃，
闪电撕裂我胸膛。
敌军困我七天整，
昨夜请战挽危亡。
两百里，奇袭敌营把军车抢，雨夜中，化装入巢擒虎狼。
顷刻间将获大胜仗，
若撤退，前功尽弃太荒唐！
敌人逞强我无畏，
上级掣肘最难当。
【伴唱：
洪湖畔，风雨狂，
阵地上缺弹又绝粮。
敌巢内明火执仗，
祸患时时在隐藏。
段德昌 （唱）军情紧急，分秒必抢，
若再延误惹祸殃。
横下心抗命令指挥此仗，
天塌有我段德昌。
【远处传来枪声。战士甲急上。
战士甲 报告师长，汤少正一伙人夺枪逃走！
段德昌 怎么让这条大鱼跑了？
战士甲 他们打伤哨兵，夺走枪支，骑水牛从湖中逃走。
段德昌 这狡猾的家伙，赶快带人追捕！
余文虎 好！（急下）
段德昌 点火联系，全线出击！
【郑铁民、段德昌急下。
【冲锋号起，音乐激烈，火光冲天。
【伴唱：
一声号令如雷响，
猛虎下山扑豺狼。
跃马横戈军威壮，
旌旗卷处敌胆丧。
【切光，幕急闭。
第二场 日昏昏
【距前场几日后，上午。
【湘鄂西根据地瞿家湾，左侧为逸群小学的传达室，室内有桌、椅等。右侧大树下有路通往操场。远景可见洪湖。
【幕启。段德昌伏在室内桌上写字、思考。
【内传来合唱声：
洪湖水，水起花，
红军队伍湖边扎。
不怕白匪来称霸，
大鬼小鬼一齐抓。
洪湖水，水无边，
红军英雄万万千。
襄北连连打胜仗，
九师威名天下传。
【刘淑云率女战士上。
刘淑云 德昌！
女战士 段师长！
段德昌 啊，淑云，你们的会场布置好了？
刘淑云 嗯，快了。（从墙角拿出一捆彩旗递给女战士）你让大家把这些彩旗插到主席台两边。
女战士 好，请刘秘书放心！（抱彩旗下）
刘淑云 德昌，不知为什么，我总为今天这庆功会担心。
段德昌 淑云，你担心什么？
刘淑云 （唱）风吹湖水水变浑，
洪湖连连出奇闻。
周逸群为何遭不幸？
彭玉林惨死是何因？
你在拼死打头阵，
却惹得中央代表发雷霆。
你不该阵前抗军令，
我真为你来担心。
段德昌 淑云，这一仗我们没有按夏代表的指令行动，他发气是难免的。但我们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他大不了给我一个批评。
刘淑云 你说得轻巧。
段德昌 他眼下还少不了我这个不怕死的师长！
刘淑云 你太自信了。
段德昌 淑云，我写了一首歌词，准备在庆功会上演唱，先请夫人审查。
刘淑云 （嗔怪地）你呀！（接过稿纸，念）荷叶颂，你甘当一片荷叶，做护花使者呀！
段德昌 当然啦！
刘淑云 （唱） 洪湖水啊浪排排，
碧荷如箭出水来，
任凭风吹与浪拍，
呵护红莲满湖开。
段、刘 （合唱）洪湖水上红莲开，
碧荷护花迎浪来，
待到莲香飘天外，
荷叶化泥水底埋。
【新新扛红缨枪上。
新 新 爸爸，妈妈，你们看！（唱）大马刀，红缨枪。
我到红军把兵当。
一二三四练本领，
要把敌人消灭光！
不准动，缴枪不杀！
【段德昌装俘虏举手投降，三人大笑。
段德昌 新新！（抱新新亲吻）
【彭二牛背彭大娘从右侧上。
段德昌 彭大娘！
彭大娘 是段师长吧！恭喜你们又打了大胜仗！
段德昌 我们请您参加军民庆功联欢会。
彭大娘 谢谢师长，我这瞎老婆子看不见啰！
刘淑云 看不见听听也好。新新，快叫奶奶。
新 新 （大声地）奶奶！
彭大娘 呃——我的好新新！
【余文虎、虎嫂及乡亲们上。
余文虎 德昌，芦花乡苏维埃政府的同志们也来了。
虎 嫂 祝贺你们打了大胜仗！
段德昌 虎嫂，乡亲们，欢迎欢迎。
余文虎 庆功会快开始了，大家快去吧。
段德昌 大娘，我来背你。
彭大娘 段师长，不行，不行。
【段德昌抢着背彭大娘下，众随下。
【夏曦忧虑地上，看着右边操场上摇头。谭国甫、丁水生随上。
夏 曦 （唱）炮火轰散骗人的梦，
湖边吹来烦恼的风。
虽说此仗获了胜？
党的路线化烟云。
洪湖的菱荷都带刺，
洪湖的风气太不行。
中央对肃反催逼紧，
亦步亦趋不能松。
谭国甫 （对右侧张望后）老夏，他们在布置会场，我也帮忙去。
夏 曦 呃——好，你去吧。
【谭国甫往右侧下，江奇从左侧上。
江 奇 夏代表，你看，查到一封汤少正写给段德昌的信件。
夏 曦 （阅后）这是策反信，不足为凭。那几个反革命招供没有？
江 奇 他们开始不肯招供，经过施行技术手段，他们供出了九师的参谋长。（递材料）
夏 曦 （翻阅后）余文虎？
江 奇 对，汤少正就是余文虎要他放走的。
夏 曦 小江，你干得不错，这是个重要发现。
江 奇 这是您部署得当，领导有方。
【段德昌、郑铁民、彭二牛上。
段德昌 夏代表，庆功会准备就绪，请你到主席台去。
夏 曦 德昌，你这庆功会的声势太大了一点吧？！
段德昌 夏代表，这一仗歼灭敌人一个旅，击毙敌军一千一百余人，俘虏敌军三千五百余人，缴获枪支、弹药、粮食不计其数，一举扭转了红三军的被动局面，这是一次很大的胜利！
夏 曦 你堂堂一名师长，竟化装成剿总司令，游击习气未除！你们违背中央路线，对抗分局命令，跑了匪首汤少
正，这能叫胜利？
段德昌 夏代表，你不能只揪住这个失误来否定全局！
江 奇 段师长，我们不能光看缴了几支枪，打死了几个敌人，要看执行谁的路线。
夏 曦 （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书）我跟你们讲过多次了，王明同志派我来洪湖时，亲自将他写的这本书《为中共更加布尔什维克化而斗争》送给我，就是要我们执行正确的路线。
段德昌 夏代表，若执行你的路线……
夏 曦 不，是以王明同志为首的中央路线。
段德昌 好吧，若执行这条路线，按你的命令，冒险盲动，与敌人硬拼，红三军已不复存在，几千群众亦被困而亡了。
夏 曦 德昌， 你描绘得太严重了！
（唱）
你我的家乡离得近，
怎不体谅我一片心？
同乡只愿同乡好，
井水不愿塘水浑。
中央路线把征程引，
不能怀疑要紧跟。
眼前肃反是大事，
不要当成耳边风。
段德昌 （唱）我为人耿直是本性，
你难理解我的心。
同乡的好意我难领，
莲红藕白要分清。
洪湖水乡多迷阵，
战术岂能不更新。
闯入匪巢获全胜，
我不怕肩上压千斤。
夏 曦 怎么是战术问题？这是路线问题，是敌我斗争。中央今天又来了电报，要我们抓紧肃反这件大事。敌人就隐藏在我们身边。
段德昌 你从去年肃反肃到今年，还抓少了？还有谁是敌人？！
江 奇 （阴阳怪气地）他来了。
【余文虎、虎嫂、刘淑云与谭国甫等上。
余文虎 夏代表，德昌，会议马上开始了。
夏 曦 余文虎，你还在忙呀？
余文虎 当然，这是大家的胜利嘛！
夏 曦 你知道自己的错误吗？
段德昌 这一仗是我指挥的，与他无关。
夏 曦 不，我找的就是你余文虎。
余文虎 夏代表，我也正要找你呢！
（唱）三岁孩童学游泳，
乱动手脚瞎扑蹬。
你不会打仗乱下令，
差点毁了红三军。
我们获胜你否认，
倒打一耙定罪名。
打仗是门大学问，
不懂何必来逞能！
夏 曦 你——
江 奇 （唱）你侮辱人格无分寸，
岂能将首长比孩童？
对抗中央无党性，
违犯军令律不容。
私下放走汤少正，
身在红军帮敌人。
潜伏作乱有罪证，
岂能让你再逞凶！
余文虎 说我放走汤少正？你这是倒打一耙！有战士告诉我，汤少正逃跑时，你到过现场！
江 奇 你诬蔑！夏代表，你看你看，他竟嫁祸于我！
夏 曦 余文虎，江奇是我们红三军肃反委员会委员，新任保卫局局长，他怎么会干这种事？！你要老实交待，你背后都干了一些什么？
余文虎 我为革命出生入死，光明磊落，请党明察！
谭国甫 （劝解地）老夏！
夏 曦 （对谭国甫）你不要插嘴！（转对余文虎）据我们掌握的可靠材料，你参加了国民党改组派。
余文虎 我？这是诬陷？！
段德昌 夏代表，余文虎与我共事多年，我了解他！
夏 曦 你根本不了解他！
虎 嫂 你血口喷人！
余文虎 你拿证据来！
江 奇 你的同伙供出了你！（示手中材料）汤少正就是你指使他放走的。
段德昌 胡说！余文虎刺死敌参谋长，他自己手已负伤，汤少正脱逃与他何干？我们要替他请功！
夏 曦 德昌！你不要胡来，我代表中央湘鄂西分局肃反委员会宣布，立即将余文虎逮捕审查！
虎 嫂 （摆开架势）谁敢！
段德昌 夏代表，他是我九师的参谋长，要抓就抓我吧！
夏 曦 （气恼地）段德昌！
余文虎 （挺身向前）德昌，让他抓我！
虎 嫂 不行！你同意，（拍腰间双枪）它不同意！
夏 曦 虎嫂，这是我们军内的事。
虎 嫂 他是我的男人，我最了解他，我代表
芦花乡苏维埃政府来保他！
【谭国甫站在夏曦身旁，抓住夏曦的手示意。
夏 曦 （无可奈何地）我，我宣布，撤销余文虎的九师参谋长，转入地方政府继续审查。
段德昌 夏代表，我代表九师全体指战员保他。
夏 曦 德昌，我中央代表有最后决定权！
虎 嫂 德昌，让他走，他是洪湖的儿子，洪湖人民了解他！
段德昌 （无可奈何地紧握余文虎的手）文虎！
余文虎 （禁不住泪流满面）德昌！
刘淑云 （紧紧拥抱虎嫂）虎嫂！
虎 嫂 文虎，我们走！
【伴唱：
出生入死老战友，
一棒无情劈两头。
多少话语难出口，
强将热泪肚里流。
【余文虎、虎嫂与众告别，下。
夏 曦 德昌，红三军出了反革命，我内心并
不轻松。但是，我们不能感情用事。这次你违抗军令，擅作决定，必须给你党内警告处分。（递通知）
刘淑云 德昌！
段德昌 （接过处分通知，解嘲地）夏代表，谢谢你！
【夏曦欲下。
谭国甫 老夏！你不参加庆功会？
夏 曦 （搪塞地）我等下就来。（对谭国甫）你跟我走。
谭国甫 不，（挽住刘淑云）我要跟老同学一起参加庆功会。
夏 曦 （无可奈何地）好，好。
【夏曦、江奇、丁水生从左侧下。
【谭国甫与刘淑云从右侧下。
众 （拥上）师长！
【段德昌无语地摇头，静场。
【内声：“贺军长到！”
【贺龙喜悦地从右边上。
贺 龙 （扬手中电报）德昌，你看——
段德昌 （急忙掩饰）胡子，你这是——
贺 龙 我将战况电告中央军委，周恩来同志签发了嘉奖令。你听：“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军在此次战役中以少胜多，出奇制胜，歼敌一个旅，尤其是九师在战斗中建立了卓越的功勋。”德昌！怎么，你还不高兴？
段德昌 （不可名状地）军长！
贺 龙 你说呀，出什么事了？
段德昌 军长，你看！（递处分通知）
贺 龙 处分通知？！
郑铁民 夏代表说我们违背了中央路线，对抗了分局指示。
段德昌 不许说我们打了胜仗，说余文虎指使别人放走了汤少正，把他打成改组派，弄到地方上去了。
贺 龙 他走了？！
段德昌 他含着冤屈，含着眼泪走了。
贺 龙 这是搞的是么子名堂？我当军长的都不晓得？段德昌 军长！一个是中央军委，一个是中央分局，他们都代表中央，这真是——
（唱）一阵雨来一阵风，
东边下雨西边晴。
处分、嘉奖两道令，
真叫我哭笑不得忍气吞声。
我个人荣辱毁誉何足论，
不忍战友背罪名。
人妖颠倒是非混，
浪涌洪湖雾蒙蒙。
我担心，洪湖从此灾难重，
我担心，今后打仗无所适从。
我真想插翅飞越江河去，
要找中央问个明。
【众无言以对。
【贺龙用双手扶着段德昌。
贺 龙 别管它，去，庆功会照样开！
【众向右边走向操场。
【幕急闭。
第三场 风萧萧
【三月后，一九三二年秋。
【洪湖苏区某地，湖畔，有一简易的芦苇棚。
【幕启。浪涌风急，云暗天低。
【伴唱：
闷雷阵阵乌云滚，
秋风瑟瑟天地昏。
敌人围剿步步紧，
洪湖湖水血染红。
【远处一艘艘汽艇从湖中驶过，芦苇燃烧，喊杀声不断。
【芦苇棚中，谭国甫站在电台旁督阵，报务员在紧急呼叫，丁水生在棚外守卫。
夏 曦 （唱）枪声炮声如雷震，
急得我头上冒火星。
反围剿日益趋被动，
战术不灵我心惊。
红三军不能泥沙混，
肃反不清祸患生。
湘鄂西靠我把大局定，
放弃洪湖他乡行。
谭国甫 老夏，七、八、九这三个师都联系不上。
夏 曦 他们都跑到哪里去了？
【远处枪声阵阵，江奇急上。
江 奇 报告夏代表，敌人向这边追来了！赶快撤退吧？
夏 曦 （惊慌地）好，好，撤退！
谭国甫 老夏，电台怎么办？
夏 曦 丢到湖里去！
谭国甫 （不忍心地）丢掉？太可惜了。
夏 曦 叫你丢你就丢，这种时候还婆婆妈妈的。你是我的妻子，要带头执行命令，轻装简从，马上撤退！
【谭国甫无奈，只得与报务员把电台掀入湖中，众慌乱收拾。
众敌兵 （从芦苇中钻出）抓活的！抓活的！
【夏曦慌乱，丁水生、江奇与敌拼击，因寡不敌众，几乎被擒。
【段德昌、郑铁民、彭二牛等急上，挥枪击退敌人。
谭国甫 段师长，你真是神兵天降。
段德昌 嫂子，让你受惊了。丁水生，快站岗去。
丁水生 是！（下）
段德昌 夏代表，我们好不容易才突破敌人重围，来迟了。
夏 曦 德昌，来了就好。怎么老联系不上你们？
段德昌 这就是你要我们分兵出击，两个拳头
打敌人带来的后果。
夏 曦 你，你不要多讲了，赶快撤退！
段德昌 四面都是敌人，撤到哪里去？
夏 曦 那就突围。
段德昌 洪湖根据地呢？
夏 曦 我们只能忍痛放弃了。
段德昌 放弃洪湖？夏代表！
（唱）洪湖的沟渠连成片，
好与敌人来周旋。
莫道敌兵如水漫，
各个击破可全歼。
大敌当前休慌乱，
盲动逃跑会翻船。
洪湖苏区几十县，
岂能任敌来摧残？
夏 曦 敌人十万兵力下洪湖，我们能行吗？
段德昌 我们可以避实就虚，与敌人周旋。
夏 曦 局势难以挽回，洪湖根据地只能放弃！
段德昌 夏代表，洪湖苏区不能拱手相让啊！
夏 曦 德昌，你与洪湖的感情太不正常了吧？现在我军面临生死存亡之际，洪湖根据地丢得也要丢，丢不得也要丢！
段德昌 夏代表！
夏 曦 休得多言，准备突围！
段德昌 （无奈地）嗨！（对郑铁民等）走，我们先把部队安排一下。
【段德昌率郑铁民、彭二牛下。丁水生从另一侧上。
丁水生 夏代表，有许多乡亲无路可走，要求与我们一起行动。
江 奇 乱弹琴！
夏 曦 你快去劝阻一下。
江 奇 你看你看，他们都来了。
【白胡子、彭大娘拄拐杖与群众拥上。
白胡子 红军兄弟，带我们一起走吧。
夏 曦 老大爷，乡亲们！在正常情况下，这是没有问题的，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呀！
江 奇 我们马上就要突围，如果带上大家，势必影响行军速度，容易暴露目标。
彭大娘 我们只求红军带我们渡过襄河。
江 奇 这么多人一道渡河，困难多啊！
夏 曦 这叫作下井救人，人固不能救，救者也必死，与其都难救，何不让红军先走？
江 奇 留得红军在，自有大家的好处。
夏 曦 大家可以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嘛。
【枪声惊起水鸟。
江 奇 丁水生，你保护夏代表和谭秘书先走。
丁水生 好。夏代表、谭秘书，我们从这边走。
【丁水生引夏曦、谭国甫及报务员下。
江 奇 乡亲们，刚才中央代表把道理都讲清了，我们要保护首长安全，让他们先走。
【众默然不动。
江 奇 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大家连这点感情都没有？那就休怪我采取断然措施了。
【众仍不动，江奇指挥战士架起机枪。众乡亲惊愕，骚动。
白胡子 你开枪？你真敢开枪？
彭大娘 开枪？胡子爹，我们走吧。
【众走动，彭大娘仓惶倒地。段德昌、郑铁民、彭二牛等急上。
众 段师长！（停步）
彭二牛 娘！（扶起彭大娘）
段德昌 江奇！
（唱）你竟敢将枪口对准百姓，
我问你是红军还是白军？
军民同在枪林滚，
洪湖养育红三军。
操枪之举心太狠，
谁敢毁我血肉情。
纵然有难挑重任，
誓与乡亲共生存。
江 奇 （心虚地）你见我开枪了？
段德昌 你难道要造成事实？江奇，你这与敌人围剿有何不同？！
江 奇 我只是吓唬吓唬。
段德昌 你这才是反革命行为！你说该怎么办？
江 奇 （惊恐地）你想干什么？（色厉内荏地）我是肃反委员，保卫局长！你们敢？你们敢？（畏惧地退下）
段德昌 呸！（转身）乡亲们，大家受惊了。
众 段师长！
段德昌 郑铁民，抽调警卫营掩护乡亲们突围，要保证万无一失。
郑铁民 是！（下）
段德昌 二牛，让大娘骑我的马，随师部行动！
彭二牛 娘！
【刘淑云率战士、伤员奔跑上。
段德昌 淑云，伤病员都来了？
刘淑云 （体力不支地）都来了。
段德昌 你怎么了？
女战士 刘秘书为掩护大家受累了。
郑铁民 （上）刘秘书，新新呢？
刘淑云 怎么，他没来？
郑铁民 一定是冲散了，我们快去找他。
段德昌 不行，此去几十里，敌人已经逼近了。
刘淑云 新新，我的新新呀！
段德昌 （制止地）淑云！
郑铁民 段师长，我们拼命也要把新新救出来！
众 对！救新新去！
段德昌 不能去！乡亲们，同志们，此时此刻，我们都身陷重围，救乡亲要紧，救红军要紧！
郑铁民 师长，你们先走，我救新新去！（欲下）
段德昌 铁民！（严厉地）你现在是参谋长，岂能轻举妄动？！
众 （求告地）段师长！
【纱幕上出现敌兵抓新新的幻影，新新：“爸爸！妈妈！”渐隐。
段德昌 （唱）战友呼声震芦荡——
似闻新儿哭爹娘。
不是我绝情义弃儿不管，
共产党人也应有儿女情长。
怎奈是大敌当前不容多想，
休连累几千军民滞留此方。
洪湖人为革命血似河淌，
哪一家没有人伤亡？
众人的情意我铭记心上，
容当日后来报偿。
请大家为革命，也为德昌来着
想——（打拱手求助）
火速突围莫彷徨。
【众乡亲且顾且退，下。
郑铁民 （有所发现地）师长，湖心岛上还有许多乡亲！
段德昌 赶快组织营救！二牛，快让你娘先走。
【段德昌带郑铁民等人下。
彭二牛 娘，我扶你上马走吧！
彭大娘 二牛，我这个瞎老婆子，怎么能骑师
长的马？他要指挥部队呀！
彭二牛 娘，我背你走！
彭大娘 二牛，娘怕连累你，怕连累红军和乡
亲们，娘不打算走了！
彭二牛 娘！
（唱）我的娘煎熬半辈苦受够，
被白匪打瞎双眼命悠悠。
有儿在怎让娘落入虎口，
我拼死也要背你把活路求。
彭大娘 （唱）二牛儿你好糊涂，好糊涂，
娘怎能拖累红军四处流。
段师长舍子把乡亲们救，
你快去护卫师长离湖洲。
彭二牛 儿不愿丢下苦命的娘。
彭大娘 娘不愿要你这样的孝子！儿呀，娘口渴了，你给我舀点水来。
彭二牛 娘，这湖水里有血呀！
彭大娘 你去给我舀碗清水来。
彭二牛 好，娘，你在这里等我，别走动。（下）
彭大娘 （唱）我生是洪湖水边柳，
死也要长卧芦苇洲。
不拖累红军他乡走，
休怜惜一把老骨头。（跪拜）
段师长，红军兄弟！乡亲们，我的二牛儿，你们好走啊！
（唱）拜别亲人湖边走，
弥留之际泪不流。
但愿菩萨长保佑，
亲人脱险上坦途。
【彭大娘弃拐杖，摸着爬入湖中。
【静场。彭二牛端水上，寻母。
彭二牛 娘！娘！（拾拐杖，大惊）我的亲娘
啊！
【段德昌、郑铁民等上。
段德昌 （接过二牛手中拐杖）大娘！（面湖跪下）
【众随着跪下。
【伴唱：
湖水涌起千尺浪，
涛声阵阵哭亲娘。
高风亮节齐崇尚，
铭刻洪湖永留芳。
彭二牛 师长！
段德昌 （安抚地）二牛！
【炮声震天，众欲下，一步一回头。
【伴唱：
风萧萧啊湖水寒，
回首烽烟灼心肝。
不忍洪湖遭涂炭，
挥泪壮志别乡关。
【幕徐闭。
第四场 雾茫茫
【幕前曲：
飞越层层封锁线，
翻过座座云雾山。
艰苦跋涉七千里，
辗转回旋湘鄂边。
【几个月后，一九三三年春末。
【鹤峰县邬阳关，湘鄂西中央分局驻地。普通木板民房内，墙上有地图及标语“为中共更加布尔什维克化而斗争！”有门通内室。
【幕启。贺龙从室内急上，猛抽烟。
贺 龙 （唱）茫茫大雾渐离去，
心中迷雾久不离。
自从老夏当书记，
丢了洪湖来鄂西。
频繁作战未养生息，
给养不足人乏马疲。
还要肃反搞清洗，
开会吵闹一星期。
人心惶惶怎御敌？
他一手遮天把人欺。
没有电台难联系，孤雁远飞无所依。
【夏曦和干部甲、乙从室内上。
夏 曦 老贺，继续开会吧？
贺 龙 还开？已经开了七天了，敌人会打上门来！
夏 曦 总得作个决议呀。
贺 龙 我不都讲了吗，要继续肃反，我不同意。
夏 曦 （展示小册子）王明同志在这本书中讲得非常清楚：“我们在肃反工作中曾犯过许多错误，而且现在还有许多错误和弱点。”
贺 龙 这是他前年写的吧？
夏 曦 他的指示非常符合我们的现状。虽然现在我们与中央联系不上，但这就是党中央的声音。我们每个党员都要无条件地服从。
贺 龙 好，老夏，我只问你一句，这文件上是否点了名要抓段德昌？
夏 曦 老贺，中央文件只管大政方针，怎么能点名抓谁不抓谁呢？说心里话，我也不想抓他。可他多次煽动回洪湖，居心叵测。
【贺龙不语，猛地抽烟。江奇急上。
江 奇 夏代表，贺军长，又发现了汤少正的策反信！
贺 龙 他也不玩点新鲜花样？
夏 曦 还有什么新情况？
江 奇 段德昌又给你写了一封信。（递信）
夏 曦 （翻阅）又是煽动回洪湖？
江 奇 他说洪湖来的士兵不服水土，吃不下包谷饭，伤病员增多……
贺 龙 他是省军委委员，有权反映官兵的意见。
夏 曦 老贺，对段德昌都有一个认识过程。过去，我太看重他的军事才能，他犯了错误，仅给他警告处分。你看，这却纵容他了！
（唱）段德昌什么都不怕，
出格之举都有他。
九师历来不听话，
拉帮结派要深挖。
信上说包谷米饭吃不下，
其实是分裂红军把队伍拉。
休被表象蒙双眼，
你不该死死庇护他！
贺 龙 （唱）段德昌的名声大，
洪湖人谁不把他夸。
单枪匹马把洪湖下，
把个洪湖闹开了花。
重建六军传佳话，
襄北大捷全靠他。
造谣中伤全是假，
我不护他谁护他？
夏 曦 他的罪行已昭然若揭，你还袒护？
贺 龙 我只相信事实，不相信谣言！
夏 曦 老贺，我提醒你，你党龄不长，这样下去危险！
贺 龙 我的党龄虽不长，可是不是反革命我还分得清。倒是有的人认友为敌，用特务手段对待自己的同志，这算什么党员？
夏 曦 你这指的谁？你不想想你过去都干了些什么？
贺 龙 呸！我过去干些什么，谁不清楚？！
（唱）狼窝里进出刀尖上滚——
贺胡子拉过队伍本是真。
打土豪除劣绅救贫济困，
恨多年没有找到引路人。
南昌暴动找到党，
我献给革命赤诚的心。
组织上已给我作结论，
你可找周恩来同志作证明。
夏 曦 （被噎住）你，你身为红三军军长，你的下属段德昌干出了这么多有损红军、有害革命的事，你是如何纵容他的？你必须坦白交待！
贺 龙 要我交待？！好，你听着，老夏！十年前，我在常德当混成旅旅长时，你拿着国民党湖南省党部执行委员身份的名片，找我要了五万大洋，你还记得吗？你给我写！
夏 曦 你，你，那正是国共合作时期。
贺 龙 不错，可那五万大洋呢？也国共合作了？！
夏 曦 你不要去翻这些陈年老账？谁还记得！
贺 龙 好，那我来讲现实的。你借肃反之机，杀了我多少优秀的共产党员和红军将领，你给我写！
夏 曦 （气极败坏地）你混淆是非！我以中央代表的名义命令你写！
贺 龙 （拔腰间手枪掷桌上）老子就用它写！
干部甲、乙 （急拦阻）军长！
江 奇 （上前护卫）夏代表！
干部甲 夏代表，散会吧。
【夏曦惊恐地点头。
贺 龙 别忘记了，我还是红三军的军长！（将手枪收回）
【干部甲、乙拖贺龙出门下。
江 奇 夏代表，对段德昌就这样不了了之吗？
夏 曦 （略作思索）通知他来接受新的任务。
江 奇 派谁去接任九师师长？
夏 曦 暂时由你代理。
江 奇 （欣喜地）是！（下）
【切光，暗转，场景同前。
【夏曦手捧那本小册子，有所思考地在室内踱步。丁水生在门外守卫。
夏 曦 小丁，通知张秘书来写个材料。
丁水生 他不是被当作改组派枪毙了吗？
夏 曦 还有谁能写材料？
丁水生 那些人都抓的抓了，杀的杀了……
夏 曦 别罗嗦了，你去把谭秘书找来。
丁水生 好，（转身欲下，忽有发现地）谭秘书？
【谭国甫端饭菜上，丁水生下。
谭国甫 老夏，谭秘书不请自来。
夏 曦 国甫，你？
谭国甫 你是肚子饿了吧？
夏 曦 哦，还真是饿了。（接过饭）谢谢夫人的关心。
谭国甫 你也会讲这些肉麻的话？
夏 曦 （边吃边说）又是包谷饭？
谭国甫 在这穷山沟里，有包谷饭吃就不错了。听伙夫讲，包谷米都不多了。
夏 曦 国甫，我想请你帮忙写一个材料。
谭国甫 现在知道没有人写材料了？你先后把三个秘书都当改组派抓了，四个警卫员抓得只剩一个丁水生。
夏 曦 （掩饰地）所以，就只能请夫人出山了。
谭国甫 你说写什么材料？
夏 曦 给段德昌写个材料。
谭国甫 给他记功啊？
夏 曦 你别乱猜！他加入了国民党改组派，要给他定罪！
谭国甫 他加入了国民党改组派？老夏！（上前摸夏曦的额头）我看你体温正常，没发烧啊？
夏 曦 国甫，我没跟你开玩笑。
谭国甫 你们有什么证据？又是靠江奇搜罗的那些什么策反信？
夏 曦 你从哪里听来的？
谭国甫 段德昌是湘鄂西赫赫有名的战将，他为红三军立了多少战功？哦，就因为他跟你提了几次意见，没按你的指令办事，就说他对抗中央分局，就是改组派？就是反革命？！
夏 曦 你还有完没完？你这样替段德昌讲话，是跟刘淑云走得太近了吧？
谭国甫 我跟刘淑云是长沙中学时的同学，一直关系不错。你呢，莫斯科东方大学的二十八个半布尔什维克，不也关系很铁吗？开口闭口都是王明说，王明讲……
夏 曦 王明是讲得不错嘛，我很崇拜他。
谭国甫 我不崇拜任何偶像。老夏，我只提醒你，在洪湖突围时，我们两个人的命都是段德昌救的！
夏 曦 国甫啊！
（唱）你我俩党龄都有十年整，
对组织都应该绝对忠诚。
救命之恩我夏某不忘分寸，
可不能丢了党性去报恩！
谭国甫 老夏呀！
（唱）今天是你开口把我请——
我平常很少管你的事情。
你们的多次争论我也不过问，
大家的评论我却有些许耳闻。
说你是个留洋生满口理论，
缺乏经验不懂军事也不亲民。
江奇他唯命是从心术不正，
都担心你会被他拖入泥坑。
段德昌性情耿直言语激动，
你不要误解了他对党的忠心。
好将才应该要十分珍重，
靠他们才能保组织安宁。
讲党性决不能扭曲人性，
你不要成为那千古罪人！
夏 曦 你不要再讲了！我真后悔今天不该
向你开口！
谭国甫 你这个材料我不会帮你写。你仔细想
想，三思而行！（急下）
夏 曦 （唱）国甫她快人快语对我开火，
有的话也有理刺我心窝。
段德昌才华本不错，
只可惜他叛党倒了戈。
他曾救我免大祸，
岂忍心让他受折磨。
好将才没剩几个，
反革命却越抓越多，越抓越多。
整日操劳睡不着，
孤独之情让我蹉跎……
（翻阅小册子，思考）为中共更加布尔
什维克化而斗争。对 ！
（唱）中央政策不会错，
肃反不清会砸锅。
革命首要克自我，
忠心为党定风波。
江 奇 （上）报告！夏代表，段德昌马上赶
到。
夏 曦 周密布置，不得有误！
江 奇 请夏代表放心！
【夏曦下，江奇指挥一队战士过场，下。
【少顷，战马嘶鸣，段德昌率四战士上。
段德昌 （唱）军部急令班师还，
策马回到邬阳关。
夜以继日调给养，
迎风踏露闯山岗。
白龙马，跟着我火燎水淌，
烟尘滚滚染马缰。
待到革命胜利日，
定让你戴花披红受表彰。
彭二牛 师长，马已拴好。
段德昌 你们不要走远，领了任务马上赶回去。
众 是！（欲下）
【段德昌入内。江奇带人迅即逮捕彭二牛等，押下。
【段德昌闻声欲出。
夏 曦 （上）啊，德昌来了，坐，坐呀！
段德昌 夏代表，有什么紧急任务？
夏 曦 别忙，先休息一下。（递茶）
段德昌 我写给你的几封信都收到了？
夏 曦 收到了。
段德昌 你们研究没有？
夏 曦 嗯，这个嘛，还在研究。
段德昌 还在研究？
（旁唱）今日气氛非以往，
他装客气更反常。
夏 曦 （旁唱）面对着赫赫一虎将，
万不能砸锅又泼汤。
段德昌 （旁唱）收军令未见贺军长？
夏 曦 （旁唱）稳定心绪不慌不忙。
段、夏 （同唱）他双眼盯到我身上，
夏 曦 （旁唱）他眉宇间骄气在隐藏。
段德昌 （旁唱）他眉宇间杀气在隐藏。
夏、段 （同唱）为了党——
明知虎穴也要闯，
个人生死抛一旁。
夏 曦 德昌，你多次写信，到底有何打算？
段德昌 （唱）自从转战这高山上，
几个玉米充饥肠。
衣单难把寒风挡，
怨声阵阵绕营房。
几次肃反斗志丧，
怎有这抓不完的敌人在隐藏？
没见过，“反革命”为你拼血仗，
没见过，“改组派”跟你喝清汤。
红三军要振旧威望，
肃反必须紧收缰。
集合部队向东去，
开往洪湖鱼米乡。
夏 曦 你倒计划得挺周密。
段德昌 中央分局早该如此安排。
夏 曦 你想过没有？你们九师从洪湖出来的人，抓了多少反革命了？
段德昌 抓得越多，越说明肃反搞了扩大化。
夏 曦 不，这说明你们洪湖苏区，你们九师是个反革命的窝子！
段德昌 （腾地立起）你这是极大的污蔑！
夏 曦 一点也不过分！
段德昌 哼！你是想借此整我吧？可你整得倒段德昌，整不垮红军，整不掉洪湖苏区的伟大功绩。
夏 曦 段德昌，我历来就赏识你，何尝想过要整你。你自己要叛党投敌，我有什么办法？我为你痛心！
段德昌 哈哈，我什么时候叛党投敌了？
夏 曦 你心中有数！坦白交待吧，你的组织、你们的纲领！
段德昌 我参加的组织名叫——中国共产党，实现共产主义是我们的最高纲领。
夏 曦 你狡辩！我问你参加什么反革命组织？
段德昌 你希望我参加什么反革命组织？！
夏 曦 你，你在其中担任什么职务？
段德昌 这就多了，我担任过中共公安县委书记、中国工农红军洪湖独立师师长，红六军军长，现在是红三军第九师师长。我还是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执行委员！
夏 曦 （愤怒地）你要顽抗到底吗？ 段德昌，别以为你屡立军功，又有恩于我，我就不能抓你？
段德昌 夏代表，我救你是因为你是革命同志，我从没想过要向你邀功请赏，图谋回报！从我参加革命起，敌人天天喊要抓我。在洪湖，汤少正对我的人头出了十万大洋的高价。没想到，今天你也要抓我！
夏 曦 你休得胡扯！
段德昌 你不是想到敌人那里去领赏吧？！【夏曦被噎，段德昌欲奔出，江奇如临大敌，率警卫围住。
段德昌 （调侃地）嗬，夹道欢迎，好客气呀！
夏 曦 你到哪里去？
段德昌 九师的同志们还在等我。
夏 曦 我已命江奇兼任九师师长，他没告诉你？
段德昌 夏代表，你真要——
夏 曦 我代表中央湘鄂西分局和红三军肃反委员会宣布，将你逮捕审查！
段德昌 我要求见贺军长！（欲出门）
夏 曦 他刚离开此地，你给我进来！
段德昌 我喜欢在天底下说话，要抓我，你就来吧！（凛然不可侵犯）
江 奇 （命令战士）上！
【一队战士从屋后冲上。
众战士 （惊异，轻轻地）段师长？！（连连后退）
江 奇 同志们，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向内挥手）
【又一队战士上，持枪紧逼前排战士。
【段德昌大惊，拔枪，又把枪慢慢插入枪套内，走近战士，逐个凝视，止不住泪如雨下，众战士亦然。
段德昌 （唱）双双泪眼企首望，
铁打心肝也断肠。
江奇狠心设罗网，
一场血案在身旁。
我手握快枪不能放，
力敌千钧心也慌。
不忍战士遭冤枉，
俯首就擒免祸殃。
【段德昌交出手枪，伸出双手。
夏 曦 （接过手枪）是嘛，这还差不多。江 奇 谁先上？
段德昌 同志们，请来吧。
【众注目，无一人上前。
段德昌 （走近）丁水生，来，请你将我捆上。丁水生 （强忍悲痛，轻轻地）段师长！
【段德昌举着双手，丁水生拿绳的手发抖。
【一束红光照着段德昌和丁水生。
【幕徐闭。
第五场 路遥遥
【数日后。
【崇山中的小道，汤少正率随员上。
汤少正 （唱）在洪湖差一点人头落地，
幸有内线助我脱逃逢生机。
这一次荣升剿总调齐兵力，
来鄂西誓与共军见高低。
敌副官 （上）报告司令，段德昌被抓起来了！
汤少正 嗯，段德昌那么有名的武将竟被抓起来了？我不信！
敌副官 真的抓起来了！
汤少正 真的？押在何处？
敌副官 原来押在邬阳关，现在随军行动。
汤少正 怎么不送到这里来？
敌副官 呃——还送不来。
汤少正 想敲竹杠？是谁抓到的？
敌副官 是一个什么夏曦下令抓的？
汤少正 夏曦？！
敌副官 他是共党中央派到湘鄂西来的代表。
汤少正 （大惊）他，他共党中央代表，也要抓段德昌？！
敌副官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汤少正 段德昌这么好的将才，他们共产党不要，我要！
敌副官 司令，您的意思是？
汤少正 要赶紧与那条内线接上关系。命令各部队以猛虎下山之势扑向邬阳关，我们要抢了段德昌去请功！
敌副官 是！
【切光，暗转。崇山峻岭间的山坡空地。
【伴唱：
路遥遥，草漫漫，
追兵紧急忍饥寒。
林深深，雾黯黯，
披荆斩棘行路难。
【一队红军伤病员互相搀扶上，有人开路、跌倒、扶起，下。
【彭二牛、战士甲抬着满身血痕、昏睡的段德昌上，他们的双手、双脚都系了绳索。彭二牛跌倒，段惊醒。
段德昌 你们这是干什么？（挣扎，跌倒）
战士甲 （放下担架）师长，你可醒来了？
段德昌 二牛，你摔伤了？
彭二牛 （掩饰）没什么，师长，我们现在都编到改组派连了。
段德昌 你也是改组派？你才十七岁啊！是我连累你了。
彭二牛 师长，你别这样说，我心里有数。
战士甲 师长，我们走吧！
段德昌 到哪里去？
战士甲 谁知道，天天撤退、突围。
彭二牛 自从抓了你，敌人集中重兵围剿，邬阳关和许多地方都失守了。
【内咋呼声：“后面的快跟上！”
战士甲 （对内）就来了！段师长，快上来吧！
段德昌 二牛，你脚摔伤了，我们来抬你。
彭二牛 不不不，师长，你——
段德昌 我们都是改组派嘛，不要分彼此。【段德昌、战士甲抬彭二牛，艰难行进。
【伴唱：
咬牙关，往上攀，
一步更比一步难。
一身血，一身汗，
血汗交融情如山。
【远处传来杂乱枪声。段德昌与战士甲停下。
段德昌 谁在后面狙击？
彭二牛 红九师。
段德昌 红九师？（放担架）
战士甲 师长，我们快走。
段德昌 不，我要在这里等九师。
彭二牛 （下担架）现在是江奇当师长。
段德昌 我知道，郑铁民呢？
战士甲 他还是参谋长。
段德昌 去把他们二人叫来。
彭二牛、战士甲 （不解地） 师长，你——
段德昌 快去！
【战士甲下。
彭二牛 师长，你要干什么？
段德昌 （唱）荒山野岭人烟罕见，
部队受困处境难。
敌人围追要迎战，
岂能让它赶上山。
彭二牛 （唱）你已被捕成囚犯，
谁还给你指挥权？
段德昌 （唱）只要能把战局挽，
谁都有权来发言。
彭二牛 （唱）你受折磨血未干，
再若惹祸更摧残。
段德昌 （唱）只要赢得此一战，
皮肉受苦心也安。
彭二牛 师长！（与段德昌依偎而坐）
【郑铁民、江奇、战士甲上。
郑铁民 师长！
段德昌 铁民！（紧紧握手）
江 奇 段德昌，你又耍什么花招？
段德昌 你带兵打仗，我不放心！
江 奇 你是被撤了师长不死心吧？
段德昌 九师败成这样，你有何脸面见人？
江 奇 敌人重兵围剿，谁敢以卵击石？
段德昌 你给我介绍情况，我来给你当参谋。
江 奇 你已绳索在身，还想干什么？
段德昌 把望远镜给我，让我观察敌人的部署。
郑铁民 （欲递望远镜）师长！
段德昌 不！我就要他的！
江 奇 你有天大的本事，能退敌吗？
段德昌 让我试试看！
【江奇无奈地递望远镜，段德昌在郑铁民搀扶下，走上高坡了望。
段德昌 汤少正这家伙又卷土重来了？
郑铁民 对，他这次带了两个师的兵力。
江 奇 你怎么知道是汤少正？！
段德昌 他排兵布阵就是声东击西，诱敌深入。这几招逃不过我的眼睛。铁民，地图。
【郑铁民摊地图，向段德昌介绍情况。
江 奇 （唱）他是在押的囚犯，
如此嚣张不一般。
执意窥探敌阵线，
定与敌人在勾连。（下）
段德昌 铁民，就按这个方案打！
郑铁民 师长，九师现在士气低落，只怕——
段德昌 （激昂地）你告诉同志们，我在这高坡上督战，这一仗只准打赢。你还可向敌营喊话，说我段德昌还在阵地上指挥。
郑铁民 （兴奋地）是！（敬礼，跑下）
段德昌 （面对山坡下做手势）打！打！打打打！
【内传来激烈的军号声，枪炮声。
【伴唱:
手被捆，脚被套，
难阻豪气冲云宵。
胸中自有雄师到，
吼声更比炮声高。
郑铁民 （急上）师长，敌人被击退了！
【段德昌微笑点头，江奇上。
江 奇 将段德昌火速押往金果坪。
段德昌 （缓缓下坡，丢望远镜）给你！
江 奇 （接过一看，惊异）血？！
【段德昌与彭二牛、战士甲挽手前进。
【切光，幕闭。
第六场 夜沉沉
【前场半月后。
【鄂西鹤峰县金果坪。木板民房改作的囚室。透过门窗可见室外，门上有桐油灯，室内有简易床凳。
【幕启。夜阑人静。段德昌、彭二牛分卧于床，丁水生在外巡哨。
【伴唱:
夜色沉沉罩山岭，
松涛阵阵啸长空。
山间茅舍寒意重，
陋室草苫困蛟龙。
段德昌 （梦呓）洪湖的父老乡亲们，你们好啊！我们红九师又回来了！
彭二牛 师长！
段德昌 （唱）适才还在洪湖边，
军民相见喜空前。
惊醒原来是梦幻，
囚室、绳索、夜风寒。
时刻都把亲人念，
半月囚禁度日如年。
九师战友何方作战？
洪湖乡亲是否返家园？
每日审问真讨厌，
我强将怒气和血咽。
恨不得，冲破牢笼上前线，
乘风挟电展愁颜。
彭二牛 师长，你这手指又流血了。（撕衣包扎）
丁水生 段师长，贺军长来了。
【贺龙带警卫员上，入室内。
贺 龙 德昌！
段德昌 军长！
贺 龙 （气愤地）他们又让你受苦了？
段德昌 军长，放我出去，让我被敌人打死，也比受这闷气痛快得多啊！
贺 龙 德昌,现在与中央一直联系不上，形势越来越恶化了！
段德昌 军长，难道就让中央代表继续胡来？！
贺 龙 德昌，难啦！
（唱）浪打孤舟江心险，
外行把舵航向偏。
我几次想把舵手赶，
又担心混乱会翻船。
如今他肃反肃得红了眼，
多少部下都入监。
一腔冤枉无处辩，
如骨哽喉难下咽。
段德昌 （唱）这真像天高皇帝远，
中央转移在哪边？
毛委员处境可有险？
贺 龙 （唱）周恩来征途可有难？
红三军今日逢大难，
我也无力来回天。
段德昌 （唱）火速派人赴湘赣，
要救红军水火间。
贺 龙 （唱）我多次派人去找交通站，
都无音讯往回传。
德昌啊，
你我相处肝胆见，
风雨同舟马并肩。
如今我虽遭冷眼，
仗胆陈言保你安全。
段德昌 军长——
（唱）我只是洪湖荷叶一片，
难左右大局危与安。
你是三军的倚天剑，
大家仗你得安全。
军长厚爱恩非浅，
不能为我受牵连。
【贺龙示意，警卫员送上酒、菜。
贺 龙 德昌，这是你最爱吃的沔阳粉蒸肉，这是鄂西有名的高粱酒，给你解解闷吧。
段德昌 胡子，看你，我们一起来吧。
贺 龙 不行了，我得马上赶回军部，我已安排淑云来看你。
段德昌 你让她来了？
贺 龙 （紧紧握手，流泪）明天我将到野三关去征调粮草，过几天再来看你。多多保重！
【贺龙带警卫员下，段德昌目送。【刘淑云、郑铁民上，郑留在门外。
段德昌 淑云！
刘淑云 德昌，你在哪里？
段德昌 淑云！（走近）
刘淑云 德昌，你 ——（端详，扑向段德昌）
（唱）盼你想你难认你，
泪眼昏花痛心脾。
狂犬乱咬太卑鄙，
你伤痕遍体血沾衣。
自从阵前与夫别，
一颗心终日手上提。
数次探视不允许，
今晚让我得良机。
你快快随我离此地——
段德昌 到哪里去？
刘淑云 （唱）连夜脱逃离鄂西。
段德昌 （大惊）你要劫我出狱？
刘淑云 对！
段德昌 （唱）淑云你这是玩儿戏，
如此冒险太离奇。
刘淑云 （唱）我已与铁民暗商议，
十几名随从已聚齐。
段德昌 （唱）军长已派人去联系，
找到中央就有生机。
刘淑云 （唱）党中央不知在何地？
去者何日有归期？
军长是泥僧过河难保己，
被捕的无人得生离。
你休存侥幸书生气，
死到临头全不知。
【淑云示意，郑铁民入内。
郑铁民 师长！
段德昌 铁民！
彭二牛 参谋长！刘秘书！
刘淑云 二牛！（抚摸二牛）
郑铁民 （对段德昌）他们今天印发了你的十
大罪状。（出示一张纸）
刘淑云 说你要回洪湖是分裂红军分裂党！
郑铁民 说你一贯反对王明为首的党中央！
刘淑云 说你到湘鄂边屡打败仗！
段德昌 真是胡说八道！（撕罪状）
刘淑云 可现在谁能与你辨明？！
段德昌 我相信总有辨明的一天！
刘淑云 你过得了今日，就过不了明天。不要太认真，不要太傻了！
（唱）你忠心耿耿背冤枉，
你战功赫赫坐牢房。
洪湖扩军好几万，
如今几人在身旁？
你的青春理想今何在？
一纸判决付汪洋。
满腔热血空流淌，
身囚子丢此下场。
今夜何不洪湖往，
再展红旗聚刀枪。
段德昌 淑云，你以为我不想回洪湖？我是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想啊！
刘淑云 那我们快走吧！
【丁水生示意，众戒备，远处传来渔鼓声。
【内唱：
洪湖水上起乌云，
红军走了水变浑，
草忍悲来花含恨，
天昏地暗盼红军。
红军啊，来把洪湖水澄清。
刘淑云 这声音好熟悉。
段德昌 快把这唱渔鼓的人找来。【郑铁民下，引化装的余文虎、虎嫂上。
余文虎、虎嫂 （撕掉化装物）德昌！
段德昌 虎哥、虎嫂，乡亲们都好吧？
【彭二牛上前与余文虎、虎嫂致意。
余文虎 都好，都在想你盼你呀，你的处境我们都清楚。
虎 嫂 新新的下落也找到了。
刘淑云 在哪里？
虎 嫂 被敌人抓去关在武汉的大牢里。
刘淑云 可怜我新儿要受苦了。
段德昌 不错，八岁就坐大牢，将来定有出息！
刘淑云 你们父子都在坐牢，这就是出息！
段德昌 文虎，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余文虎 （唱）自从你们赴鄂西，
围剿的敌人已撤离。
特委派我们来寻你，
回洪湖扩军好时机。
虎 嫂 （唱）不管你今犯何律，
洪湖人保你不受欺。
快快带兵洪湖去，
开创革命新时期。
余文虎、虎嫂 （掏出莲子）
（合唱）一捧红莲献给你——
万分情意望君知。
段德昌 （唱）眼望红莲泪涟涟，
岁月难忘在心田。
梦魂飞向洪湖去，
碧波轻舟采嫩莲。
【纱幕上幻化出满湖的碧莲红花。
【伴唱：谁不恋洪湖莲花开？
谁不忆军民情满怀？
莲香阵阵飘天外，
引得征人跃马来。（幻影消失）
众 德昌，回洪湖去！
段德昌 好！
【郑铁民举锤砸绳索，段德昌惊愕。
段德昌 （唱）锤声如击我心上，
如梦方醒着了慌。
德昌不能他乡往，
我的岗位在牢房。
铁民，不用砸了！
众 德昌，你——
段德昌 （唱）劝大家冷静想一想，
今晚脱逃非平常。
诬我罪行分裂党，
此行恰好帮了忙。
即算我等脱罗网，
肃反定会更疯狂。
一人锁链容易砸，
祸及全军更遭殃。
要劝全军洪湖往，
岂能一人去逃亡？
刘淑云 难道你就在此等死吗？
虎 嫂 你莫学古时岳飞的下场。
段德昌 虎嫂，淑云，眼前党在蒙难，红军在蒙难，我们要从大局着想啊！
刘淑云 你的好心得不到好报！
余文虎 德昌，只有洪湖浪才能洗雪你的奇耻大辱，只有洪湖水才能照见你的耿耿丹心！
段德昌 （激动地）虎哥、虎嫂！
（唱）自从我去洪湖把革命闹，
多亏了乡亲们打点操劳。
半边苇棚共熬夜雪消风跑，
一条渔船同出击劈波剪涛。
洪湖水洗我尘沙明心窍，
洪湖浪壮我胆量斗志高。
只叹我为洪湖做得太少，
恨此生难补偿愧疚难消。
托兄嫂将彭大娘遗骸找到，
洪湖边立块碑英名永标。
愿乡亲重振旗鼓上大道，
斗到底自有满湖红旗飘。
郑铁民 段师长，九师指战员一定要救你出去！
段德昌 铁民——
（唱）你身为九师参谋长，
肩上重担要掂量。
红九师已遭诬陷与诽谤，
要设法避免他们耍疯狂。
时时为保存红军来着想，
青山在自有来日莽苍苍。
莫学我性情耿直去顶撞，
斗争中讲策略少惹祸殃。
（掏出几张边区币）
请将我本月党费交给党——
我不能人在狱中把党忘。
愿战友征途万里放眼望，
党定会扭转航舵向前方。
丁水生 （急急地）快，远处来人了！（下）
段德昌 你们快走！
众 德昌！（难分难舍地下）
段德昌 淑云，你也快走！
刘淑云 我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唱）你我在炮火之中结伴侣，
多少次你打冲锋我紧随。
虽没尝花前月下恋人味，
战火中献青春乐在心扉。
只指望并肩斩魔鬼，
谁知你蒙冤一命危。
我今冒险来救你，
你竟不从我伤悲。
幼子遭囚家已毁，
你若蒙难我靠谁？
前程茫茫心淌泪，
你赴地狱我奉陪。
段德昌 （唱）淑云休让热泪淌，
受磨难应怪我德昌。
若不是随我洪湖闯，
怎让你受苦添忧伤。
干革命总有热血先流淌，
一家愁万家乐倒也荣光。
救出新新严教养，
要做男儿血气刚。
追求父辈的理想，
接过红军手中枪。
前仆后继矢志往，
革命大业终会放光芒。
刘淑云 德昌！你不要讲了！（抽泣）
【丁水生大声吆喝：“谁？哦，（大声地）江师长到！”
【江奇带二战士上。
江 奇 刘淑云，我们到处找你，你果然闯入
牢房。好，我成全你。我代表肃反委员会宣布：你被捕了！
段德昌 她有什么罪？！
江 奇 夫妻同罪！
刘淑云 你这害人的魔鬼！
段德昌 江奇，你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刘淑云 德昌！
段德昌 淑云！
【江奇令战士强行捆住刘淑云，拖下。彭二牛目送。
【段德昌目送，提起酒瓶猛饮几口。
段德昌 （唱）几口烈酒钻心肝，
一腔热血往上翻。
灯火摇曳心绪乱，
夜风拂窗倍觉寒。
不日将把马恩见，
多少事情没做完。
缕缕乱麻拦腰斩，
抛却尘念志愈坚。
二牛，来！（指酒菜）我们来个歼灭战！
彭二牛 （已泣不成声）师长！
段德昌 二牛，这是难得的一餐，你不陪陪我？
彭二牛 师长，你不要讲了。我想……
段德昌 你想什么？
彭二牛 我想，我想当一个你这样的共产党员！
段德昌 你没看见党正在蒙难吗？
彭二牛 洪湖人有句俗话：狂风吹不落星星，乌云遮不住月亮。
段德昌 你相信有这一天？
彭二牛 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
段德昌 （激动异常）二牛，我的好兄弟！我的时间不多了，让我在你身上留下一句话。（掀起二牛的外衣，看着手上的血，逐字念出）段德昌介绍彭二牛入党！（用指蘸血在彭二牛衬衣背上书写）
【伴唱:
寒风过山林，
夜色已深沉。
春温随手引，
热血暖人心。
【幕徐闭。
第七场 恨绵绵
【次日，一九三三年五月一日。
【台左。夏曦、江奇、丁水生上。
江 奇 夏代表，前次段德昌叫退兵就退兵，这次汤少正又来围剿，还扬言要抢段德昌。
夏 曦 他们配合得真好啊！
（唱）自从逮捕段德昌，
敌人围剿更猖狂。
里应外合兴风浪，
九师情况亦反常。
段德昌死心来叛党，
罪上加罪已昭彰。
若再犹豫虎难养，
必须速决免祸殃。
江 奇 夏代表，公审大会定在下午三点。
夏 曦 不，提前两个钟头，不通知贺龙，不
准九师参加，做好一切应急准备。
江 奇 是！
【丁水生惊愕。切光。
【台右。追灯，江奇急上，十分得意地观察周围。
江 奇 （唱）真庆幸隐秘关系又接上，
江奇我今天要做大文章。
这边的刑场已安排妥当，
那边要引领国军劫刑场。
【江奇下，切光，马蹄声远去。
【台左，灯亮。郑铁民踱步，丁水生上。
丁水生 郑参谋长！
郑铁民 丁水生，他们动手了？
丁水生 公审会提前两个钟头，没有通知贺军长，不准九师参加。
郑铁民 贺军长到野三关征粮去了，此去约两百里，我得赶紧去找他！水生，你千万要小心。
丁水生 我知道。
【郑铁民与丁水生分手，急下，切光。马蹄声远去。
【台右，一土地庙前。江奇蹑手蹑脚地上，左顾右盼地将一件物品放置神像后，急下，马蹄声远去。
【郑铁民隐上。
郑铁民 （唱）远观此处人影晃，
又听蹄声去远方。
土地庙内藏何物？
此人背影是老江！
【郑铁民从神像后掏出一个小木偶，从内拿出一张纸条。
郑铁民 （阅后大惊失色）天啦，十万火急，赶
快去找贺军长！
【郑铁民急下，马蹄声急骤远去。
【幕启。金果坪松树坡。阴云密布，狂风怒吼。远处山峦起伏，开满杜鹃。大树下置有桌案等。
【伴唱：
狂风阵阵卷恶浪，
乌云滚滚遮日光。
威风凛凛一虎将，
受此奇辱恨满腔。
【段德昌头蒙黑布袋，被江奇率两战士押上。
段德昌 （厉声地）给我取掉！
【一战士取掉布袋，江奇欲拦不及。
段德昌 你们做贼心虚，欲盖弥彰！
江 奇 你死到临头，休得嚣张！
【段德昌嗤之以鼻，急切地审视山河。
段德昌 （唱）朔风咆哮春不见，
阴霾纷起遮云天。
囚室中总怨翅难展，
今见这杜鹃滴血心惨然。
（远处传来炮声）
忽听得炮声隆隆震前线，
激起我一腔怒火腾烈焰。
锁住我操枪手不能应战，
让敌人逞凶顽谁不愧颜。
【夏曦、干部甲等上。
江 奇 报告夏代表，段德昌带到。
夏 曦 准备公审！
干部甲 贺军长怎么还没到？
夏 曦 不等了，段德昌，这是你的罪状，签字吧！怎么，没听见？
段德昌 （鄙视地）你叫我写“莫须有”吗？
夏 曦 有凭有据，你敢不承认？
段德昌 你宁肯相信敌人的圈套，怎么不相信我一个共产党员的忠告？
夏 曦 你不承认只能说明你顽抗到底，不过，你必须交待，你的后台是谁？
段德昌 你是想通过我的口，给谁栽诬吧？
夏 曦 你老实交待！
段德昌 你如果一定要逼问，那就是你！
夏 曦 你血口喷人！
段德昌 你不是常说，你我是老乡，你器重我，赏识我吗？
江 奇 夏代表，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夏 曦 现在宣判：段德昌，又名段魂，男性，湖南省南县人，现年二十九岁，曾担任过红六军军长、红九师师长等职。因加入国民党改组派，在我红三军内组织反党集团，反对中央路线，对抗中央湘鄂西分局。多次煽动官兵打回洪湖，动摇军心，意欲分裂红军分裂党。活动猖獗，罪恶累累。经中央湘鄂西分局批准，判处死刑！
段德昌 且慢！你这个判决书给我罗织这么多罪名，证据何在？你既没有调查，也没有核实，都是栽赃诬陷……
夏 曦 （打断地）你给我住口！
段德昌 你这是一手遮天！
夏 曦 中央代表可代表中央，行使最后决定权！
段德昌 共产党员有上诉的权利！
夏 曦 红三军现在只有四个党员，基层党组织已经解散，你早已不是共产党员了！
段德昌 什么？！
（唱）一听此言怒火燃，
谁敢说我不是共产党员？那一年我还在家乡南县，“闹雪耻”冲锋在前沿。斗争中经党来考验，
破庙里举手把誓宣。
多亏党将我来历练，
八年来跟党脚不偏。
有党掌舵历艰险，
红军才能有今天。
党组织岂可来解散？
取消我党籍你无权。
夏 曦 你这是废话！ 江奇，准备执刑！
江 奇 段德昌跪下！
段德昌 （怒对江奇）你敢！
（唱）回首平生罪未犯，
面对真理无愧颜。
今天受刑蒙冤枉，
要我下跪难上难。
江 奇 （无奈地，指挥行刑的士兵）预备——
干部甲 段德昌，你还有什么话要讲？
段德昌 请给我一碗清水。
夏 曦 不行！
段德昌 （厉声地）给我一碗清水！
【夏曦示意，一战士端水上。
【段德昌端水凝视，走圆场。
段德昌 （唱）一碗清水照面影，我对党清清白白不染尘。
（将水一饮而尽）
凉水入胸心淡定，
且与战友诉衷情。
回首平生投笔从戎无憾事，
二十九年饱尝人间苦与辛。
参加北伐、聚义南昌、投身洪湖、奔赴鄂西，
段德昌穿过了弹雨枪林。
金戈铁马时时将我来吸引，
艰难岁月此时回想格外亲。
早已将此身托付革命，
何曾有一时半刻苟且偷生。
任凭你栽赃诬陷我一概不认，
以性命来捍卫对党的赤诚。
历史终将作结论，
谁是功臣与罪人！
我请求党——肃反肃到德昌止，
莫让这残酷打击再铺陈。
我请求党——基层的党组织必须重振，
红三军才能保活力无穷。
我请求党——敌匪军已撤离洪湖全境，
回洪湖才能扩军征粮得复兴。
个人生死何足论，
革命大业重千钧！
人的价值必须珍重再珍重，
才能够凝聚起千军万马来冲锋。
这就是我临刑前忠言谏进，
将青春化雷电惊醒迷路人。
党定会拨开迷雾激流勇进，
迎来那云开日丽新乾坤。
到那时，只求祭我一杯洪湖水，
慰我渺渺赤子魂。
夏 曦 江奇，执刑！
【内传出人群骚动、混乱声，两战士引段德昌入侧幕。
【江奇左顾右盼，趁混乱中开枪。
【内传来段德昌宏亮的声音：“混蛋！节约子弹去打敌人吧！”【枪声再响。马蹄声急骤而至。
【贺龙与郑铁民急上。谭国甫上。
贺 龙 德昌！（愧疚地）我的好德昌！我来迟了！（转对夏曦）老夏啊老夏，你干的好事啊！郑铁民，把江奇绑起来！
【郑铁民命丁水生、战士甲架住江奇。
江 奇 （哭诉地）夏代表，他们无法无天啊！
夏 曦 老贺！你想干什么？！
贺 龙 （扬手中纸条）这是他今天送给汤少正的情报，已被郑铁民截获！铁民，你念。
郑铁民 （念）汤总，您欲劫走段德昌，必须于今天中午十二时火速赶到金果坪，我鸣枪三声与你接应。这次我肯定会暴露，到时请让我归队。江奇。
贺 龙 老夏你看，这是他的字迹。这就是你的忠实爪牙！
【江奇瘫倒在地。
夏 曦 （阅罢纸条，气极地指着江奇）你，你，你……
贺 龙 这种穷凶极恶的敌特，必须就地正法，以祭奠段德昌的英灵！
众 （大声地）就地正法，祭奠英灵！
【谭国甫悲恨交加地扶住夏曦。
【夏曦痛心地俯首掩面，挥手示意。
【丁水生与战士甲将江奇架下。
【郑铁民连开数枪，毙江奇于幕内。
【段德昌含笑站在荷花丛中的高台上，渐渐升起。
【碧莲、红荷冲天而起。
贺 龙 德昌，我没保护好你呀！
【贺龙面向段德昌单膝跪下。
【夏曦、郑铁民等在场官兵一齐面向段德昌跪下。
【余文虎、虎嫂、刘淑云、彭二牛等上，面向段德昌跪下。
【伴唱：
风云际会洪湖上，
潮头挺立段德昌。
舍生取义众仰望，
一曲传奇天下扬。
【纱幕上映出字幕：
一九四五年四月中共中央六届七中全会为段德昌平反昭雪。
一九五二年十月，毛泽东主席为段德昌签发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号烈士证书。
一九八九年，段德昌被中央军委入选为我党、我军三十六位军事家。
二零零九年，段德昌入选为建立新中国做出杰出贡献的百位英模。
段德昌烈士永垂不朽！
【幕徐闭。
【剧终。
【责任编辑：尹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