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场川剧卓文君
2017-07-05■徐棻
■ 徐 棻
小剧场川剧卓文君
■ 徐 棻
人 物 文 君——卓文君，富家年轻寡妇
相 如——司马相如，穷家著名文人
卓王孙—— 文君的父亲（兼演长公主家丞）
雁 儿——文君的丫鬟
驹 儿——相如的书童
家丁，男仆二人
场 次 第一场 听琴
第二场 夜奔
第三场 卖酒
第四场 传书
过场（一）
【卓王孙至中场。
卓王孙 （念）老夫卓王孙，
有女卓文君。
女儿寡居在娘家，
为父好心疼。
【家丁上。
家 丁 老爷，有人求见。
卓王孙 哪个求见？
家 丁 司马相如。
卓王孙 司马相如？（自语）这司马相如，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上月邀媒前来提亲，求我将文君嫁他，已被我一口回绝。（向家丁）他来做啥？
家 丁 观赏园林。
卓王孙 观赏园林……唔，想我卓家园林，虽比不得皇帝的上苑，但在巴蜀却是首屈一指。往来的达官显贵、雅士文人，哪个不慕名前来观赏？这个司马相如嘛，论家境，虽然贫穷；论才学，颇有名气。
家 丁 名气大得很哟！连县太爷都是他的朋友，还亲自到客栈拜会过他！
家 丁 晓得了。（下）
卓王孙 正是：纵然腰缠万贯，不可怠慢书生。（下）
一、听琴
【卓文君上。
帮 （唱）阵阵凉风透深闺，
淡淡哀愁挂双眉。
久久枯坐无聊赖，
懒懒移步出绣帷。
文 君 （唱）难排遣：这闷闷恹恹、凄凄惶惶、惆惆怅怅、孤孤单单、隳隳颓颓。
晋城市节水型社会建设资金筹集机制主要依靠政策调动、市场推动、效益拉动，采取政府、企业、个人及社会团体等多元化融资方式。近年，各级财政、骨干企业、乡村集体明显加大了投入力度。据统计，3年来全市投入节水型社会建设资金达10亿元。2009、2010、2011年山西省水利厅专项给晋城市列入节水示范工程补助资金500万元，市财政也专项配套节水型社会示范项目资金500万元，各县（市、区）也根据具体工程项目落实了配套资金，围绕试点建设实施方案，积极开展分行业节水工作和节水示范工程建设。
寂寂长廊啊，悠悠，
高高画栋啊，巍巍。
垒垒秦砖啊，沉沉，
列列汉瓦啊，灰灰。
空荡荡富贵明堂了无滋味，
清幽幽园林深处去把梦追……
（圆场)呀！
前日花香浓浓，陶醉，
今日落红片片，堪悲。
前日黄莺双双，成对，
今日孤雁嘎嘎，单飞。
忽剌剌惊觉春光去不回！
帮 （唱）人生苦短心如晦……
文 君 （念）懵懵懂懂出了嫁，
惊惊骇骇守了寡，
哭哭啼啼回了家，
迷迷茫茫呀……
帮 （唱）喜怒哀乐为了谁？
【雁儿上。
雁 儿 小姐，小姐。那个司马相如，来了。
文 君 司马相如?求亲之事，已被爹爹回绝。他来此则甚？
雁 儿 说是来观赏园林。老爷正客客气气地陪他游园。他说，要弹琴唱曲，向老爷致谢。
【幕后传来琴声。
雁 儿 小姐你听。他当真在弹琴了。你听，你听！
【相如上。弹琴。
相 如 （唱）凤兮凤兮归故乡，
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
何悟今夕升斯堂。
文 君 雁儿，你快去把老爷引开。我要看一看这个司马相如。
雁 儿 好。我去把老爷引开。
【雁儿下。
文 君 他这一曲《凤求凰》，分明是唱与我听的呀。
帮 （唱）《凤求凰》，动芳心。
文 君 （唱）袅袅的，不是琴声是情声，
殷殷的，不是歌声是心声。
爽爽的，不见形影见秉性，
柔柔的，不见丝弦见红绳。
牢牢牵住我手，
深深激动我情。
忙忙移步而往，
帮 （唱）悄悄窥视伊人。
【文君圆场。司马相如上，圆场寻觅。
【文君看见，躲闪，窥视。
【二人身段过场。
相 如 （唱）见彩霞之缥缈兮，
是佳人裾裙。
闻金玉之铿锵兮，
乃环佩咚叮。
怜相如之苦心兮，
求神女降临。
赐时光之一瞬兮，
诉倾慕情深。
【二人对面。
帮 （唱）有艳淑女在此方，
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为鸳鸯。
胡颉颃兮共翱翔，共翱翔。
为鸳鸯，共翱翔。
【二人走近。传来驹儿声音：“相公相公，你在哪里？”
【隐蔽文君。驹儿跑上。
驹 儿 相公！卓老爷在找你，他摆了酒席请你吃饭。
相 如 请我吃饭？可是，（说给卓文君听）我家无隔夜之粮，吃了卓老爷的酒席，还不起卓老爷的人情。
驹 儿 卓老爷不得要你还情，他晓得你家境贫寒。
相 如 （说给文君听）卓老爷若是不嫌相如贫寒，可到成都去找我。
驹 儿 找你做啥？
相 如 找我……耍！
驹 儿 （莫名其妙）耍？
相 如 （说给文君听）到了成都找司马巷。找到司马巷就找到我了。
驹 儿 卓老爷不得去找你。
相 如 卓老爷知我情深如海、痴心不改，定会前去找我。
驹 儿 这些话，吃饭的时候你跟卓老爷说。走。
相 如 （闪开，说与文君听）饭后，我即刻返回成都。从此，我便诚诚恳恳、殷殷切切、朝朝暮暮、时时刻刻、废寝忘餐、夜以继日、不懈不怠、望穿秋水地等着。等着你……来找我哈。
驹 儿 相公，你说这么多做啥？卓老爷又不在这里！还没有喝酒，未必然你就醉了？
相 如 我就是醉了。醉了醉了！哈哈哈哈。（下）
驹 儿 吔！卓家的酒这么凶嗦！（耸鼻作嗅状）还没有闻到丝丝儿酒气气儿得嘛，相公咋个就醉了？相公，相公……
【驹儿下。雁儿上，看见了驹儿的背影。
雁 儿 小姐，那就是司马相公的书童。你可曾看见相公？
文 君 看见了。
雁 儿 怎么样？啊？怎么样？
文 君 （有点难为情）好。
雁 儿 就是好！（一顿）唉！他再好，老爷也不得让你嫁给他！
文 君 老爷不让嫁，我自己嫁。
雁 儿 啊？你自己嫁？
文 君 我已遵从父命，嫁过一回。这一回，我要自己作主！
雁 儿 啊?自己作主？
文 君 雁儿你不晓得。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那日子……那日子难过得很哪……若是错过这司马相如，只怕再难遇着如意郎君……我，我就要嫁他！
雁 儿 既是如此，那就嫁！（转念）可是小姐，你嫁与司马相如，就要吃苦受穷啊。他没有钱！
文 君 没有钱,不怕！只要他，有情。
雁 儿 有情？
文 君 （念）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帮 （唱）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卓文君下。雁儿随下。
过 场 （二）
【卓王孙上。
卓王孙 （韵白）夜深人静心不静，独自徘徊暗沉吟。想这巴蜀临邛郡，并无几家富贵人。再为女儿寻佳偶，实难找门当户对、如意称心。那司马相如来游园，分明想着这门亲。可惜他，无田地、无房产、又无金银。若将女儿嫁与他，我的脸面何处存？若将女儿嫁与他，如将女儿推火坑。哪怕他司马相如有学问，要娶文君也不行！（忽然一惊）猛想起摆好酒菜饭，室内室外找客人。客人逗留花园里，吔！他会不会遇见卓文君？孤男寡女若相见，怕的一见就倾心！咦……去绣楼查看动静，愿春水波浪不兴。（下）
二、 夜奔
【卓文君内念：“夜色降，月昏黄。”
帮 （唱）月昏黄。
【卓文君上。雁儿执伞随后。二人载歌载舞圆场。
文 君 （唱）月昏黄，出兰房。
出兰房，穿游廊。
穿游廊，过厅堂，
过厅堂，见西厢。
见西厢，有烛光。
有烛光，心儿慌。
心儿慌，步踉跄。
步踉跄，碰纱窗。
碰纱窗，咣当响。
咣当响，惊起鸟儿扑愣愣、扑
愣愣飞四方。
飞四方，树枝晃。
树枝晃，叶飘扬。
叶飘扬，往前闯。
往前闯，柳成行。
柳成行，栀子香。
栀子香，绕荷塘。
绕荷塘，到东墙。
到东墙，卸门杠，
卸呀，卸呀，卸门杠……
雁 儿 小姐，我们跑出来了！
文 君 快走！
【二人圆场。
帮 （唱）文君夜奔，千古流芳。
【幕后人声吼叫：“走起！”
雁 儿 （向后张望）小姐！像是家丁追来了！
文 君 是他们追来了。快跑！【文君二人奔跑。家丁率二男仆执灯笼上，追赶。
【两组人身段过场。
雁 儿 哎呀小姐！他们要追拢了！
文 君 找个地方躲起来。
【文君与雁儿下台，走入观众席，走到某个观众（最好是男性）身边，示意他不要说出，蹲下，表示躲了起来。
【家丁与两个男仆冲到舞台前沿，张望。
家 丁 （向卓文君那边的观众）喂，那位大哥。请了请了。我家小姐和丫鬟出门烧香迷了路。请问大哥，看见这样两个年轻女子没有？
文 君 （向那观众小声）请你说，往成都那边去了。
观 众 往成都那边去了。
家 丁 （拱手）多谢大哥。（向二男仆）走，往成都那边追！
【家丁率二男仆跑下舞台，跑过观众席。三人下。
文 君 （起身向答话观众施礼）多谢大哥。（快步走向舞台）
雁 儿 （跟去，一路叫着）小姐，小姐……（在舞台上拉住文君）小姐！你让家丁们往成都走，我们往哪里走？
文 君 我们往平乐走。
雁 儿 往平乐走？嗨呀小姐！成都在那边，平乐在这边。我们往平乐走，不是离成都越来越远哪？
文 君 不怕。到了平乐，我们雇一只小舟，慢悠悠从水路到成都。
雁 儿 哦，明白了。家丁们到了成都，根本找不到我们。等他们回到临邛，我们才到达成都。和他们耍一个时、间、差！
文 君 聪明。
雁 儿 聪明的是小姐！走。到平乐去！
【文君与雁儿下。
过场 （三）
【卓王孙怒冲冲吼叫着上。
卓王孙 丢人哪……丢人！丢人！鬼女子竟敢私奔司马相如，到成都去过吃红苕、啃包谷、喝稀饭、一天两顿的苦日子！呃！老子硬是想不通，鬼女子为啥这样做！（似听见观众中有人说话）啥？你说：“只要小伙长得帅，哪怕天天吃野菜！”哎哟喂！如今哪里还有这样的女娃子？如今的女娃子，都是“宁愿在宝马车里哭，不愿在自行车上笑”。（又听见有人说话）啥呢？你叫我“不要一竹杆打倒一片”，你说：“卓文君就不是这样的人”。哎哟喂！卓文君是个瓜娃子、蠢丫头！天底下有几个卓文君哟！
【家丁上。
家 丁 禀老爷，小姐和姑爷从成都回来了。
卓王孙 打胡乱说。
家 丁 当真回来了。回了平乐镇。在平乐镇开了个相君酒馆，卖酒！
卓王孙 啊？卖酒？
家 丁 两个人想“白头不相离”吗，也要挣钱活命噻。
卓王孙 这件事，我咋个没有听说？
家 丁 哪个敢跟你说？
卓王孙 我不信！你小姐何等聪明？就是要开酒馆谋生，那酒馆不开在成都、也要开在临邛。在巴掌大的平乐镇，开酒馆赚得到啥子钱？
家 丁 嗨呀老爷！小姐私奔，名扬天下。姑爷文章，也很有名。这两个人打打伙伙做生意， 哪会赚不到钱？如今，不但我们临邛的人，牵起线线儿到平乐镇去喝酒；就连那些成都人，也骑马的骑马、划船的划船、坐轿的坐轿、走路的走路，一个二个脚尖尖儿踩着脚后跟儿的跑到平乐镇，去喝我家小姐和姑爷卖的酒。嗨！说穿了，就是去看我家小姐和姑爷。如今，这个就叫——“名、人、效、应” ！
卓王孙 真的呀？
家 丁 真的！
卓王孙 (双脚跳）吔！死女子安心臊我的皮！
家 丁 就是臊皮。
卓王孙 安心丟我的脸！
家 丁 就是丢脸。
卓王孙 安心气死我！
家 丁 就是气死我。不不不。是气——死——你！
【卓王孙“僵尸”倒地。
家 丁 （惊叫）哎呀，死了！（以手背试鼻息）
帮 （唱）死不得！【卓王孙一跃而起。家丁吓得跌个四脚朝天。
家 丁 哦，还没有死哟？
卓王孙 我死了，万贯家财归哪个？我才不得死。我只有不许她卖酒！
家 丁 （附和）不许她卖酒。不许她卖酒。
【卓王孙下。家丁跟下。
三、卖酒
【雁儿、驹儿分上。一个举酒帘，一个举招牌。酒帘上有大大的“酒”字。招牌上是“相君酒”三字。
雁 儿 （念）日上三竿，挂起酒帘。
驹 儿 （念）酒客要来，挂起招牌。
【二人分别挂起酒帘和招牌。
雁、驹 （向观众）喂，相君酒馆开堂啰。快到相君酒馆来喝酒哟！
雁 儿 （唱）酒，酒，酒，
驹 儿 （唱）三点水、一个酉。
雁 儿 （唱）中国有些啥子酒？
驹 儿 （唱）黄酒和白酒。
雁 儿 （唱）黄酒有些啥名酒？
驹 儿 （唱）有绍兴加饭酒、九江封缸酒、无锡惠泉酒。
雁 儿 （唱）还有福建老酒，广东珍珠红酒，山东即墨老酒。
驹 儿 （唱）花雕女儿红，是黄酒魁首。
雁 儿 （唱）说了黄酒说白酒。
驹 儿 （唱）白酒如何分类型？
雁 儿 （唱）不同香气不同型。
驹 儿 (唱）茅台酒？
雁 儿 （唱）酱香型。
驹 儿 （唱）西凤酒？
雁 儿 （唱）凤香型。
驹 儿 （唱）口子窖？
雁 儿 （唱）兼香型。
驹 儿 （唱）老白干？
雁 儿 （唱）干香型。
驹 儿 （唱）酒鬼酒？
雁 儿 （唱）馥郁型。
驹 儿 （唱）山西汾酒、竹叶青？
雁 儿 （唱）两个都是清香型。
驹 儿 （唱）四川的五粮液、水井坊、泸州老窖剑南春？
雁 儿 （唱）它们都是浓香型那个浓、香、型！
驹 儿 （唱）这香型，那香型，不管他九九八十一香型，比不上，本店酿制的相君香型。
雁 儿 （唱）相君酒，浓香型，顺风十里便醉人。
驹 儿 （唱）尝一口，你坐下来就不想走，
雁 儿 （唱）闻一闻，你喝了还要买一瓶。
驹 儿 （唱）倘若有啥不满意，
雁 儿 （夹白）怎么样？
驹 儿 （唱）喝一口来赔十文。
雁 儿 （夹白）老板没得钱！
驹 儿 （唱）老板没得钱来赔，到临邛——去找他的老、丈、人！
雁、驹 哈哈哈！（向内叫）老板、老板娘，开堂了。出来得啰！
【文君与相如上。
文 君 （唱）情之所钟兮，恩恩爱爱。
相 如 （唱）终成眷属兮，我我卿卿。
雁、驹 （唱）芙蓉花儿开呀，菜花儿黄。凤凰鸟儿飞呀，百鸟儿鸣。
文 君 （唱）黄澄澄的茅舍，
相 如 （唱）好安身，
文 君 （唱）绿荫荫的草堂，
相 如 （唱）好行吟。
文 君 （唱）热闹闹的街面，
相 如 （唱）好买卖，
文 君 （唱）熙攘攘的码头，
相 如 （唱）好迎宾。
文 君 （唱）夫妻开店，
相 如 （唱）同甘共苦。
文 君 （唱）当垆，
相 如 （唱）涤器。
君、如 （唱）不辞艰辛。
酒美价廉，
诚信为本。
口碑载道，
顾客盈门。
雁、驹 （唱）芙蓉花儿开呀，菜花儿黄。凤凰鸟儿飞呀，百鸟儿鸣。
文 君 （唱）喜得一心人，
快乐度晨昏。
喜得一心人，
飘上九霄云。
喜得一心人，
白头不离分。
三 人 （唱）老板娘哟喂，
文 君 呃。
三 人 （唱）快开堂哟喂。
文 君 要得。
全 体 （唱）伊尔哟，呀儿哟，伊尔伊尔呀儿哟……
菜花儿黄吔，百鸟儿鸣。
【几人欢笑。
雁 儿 吔，姑爷今天出来得早呢！
相 如 雁儿，听你这话，是嫌本姑爷往日出来晚了？
雁 儿 姑爷是有点偷懒嘛。往日，都是我们小姐把店铺打点好了，你才出来。
文 君 雁儿。你姑爷是文人，喜欢无忧无虑做文章。
相 如 雁儿你呀，要学学你家小姐善、解、人、意。我跟你说，等酒店赚了钱，我就顾个小二来帮忙。那时，本姑爷便不必出来卖酒，只需安安心心做文章了。
驹 儿 相公。原来你不想卖酒嗦。那从今往后，我就使劲吆喝，好替你多招徕一些酒客哈。等酒店赚了钱……（旁白）我好恳求先生娘子把那个丫头子嫁给我。
雁 儿 （佯怒）你在说啥？
驹 儿 没有说啥呀……
文 君 我都听见了。
相 如 我也听见了。
驹 儿 我啥子都没有说哈，啥子都没有说哈……看嘛看嘛，客人来了。
【雁儿与驹儿配合，鞠躬，说：“欢迎光临！”
雁、驹 （各向文君与相如指观众席）小姐/相公你看，客满了！客满了！
相、君 （各向雁儿、驹儿）取酒来。
【雁儿、驹儿下。
相 如 卑人，司马相如。
文 君 小妇人，卓文君。
君、相 欢迎各位客官光临。我们这厢有礼了。（施礼）
相 如 十里香酒馆自开张以来，便定下一个店规。即每日开堂之时，须向客官敬酒一杯。
文 君 并献上一曲“祝酒歌”，以表本店对各位客官的谢意。
【雁儿、驹儿捧盘托杯上。相如与文君取杯在手。
君、相 各位客官，请听。
（唱）十里香，端在手，
万事如意，好运长久。
十里香，喝一杯，
健康长寿，日月同辉。
我们先干为敬。
【二人喝酒。雁儿与驹儿接酒杯下。【舞台一侧走出家丁。
家 丁 （叫）小姐。小姐。
【文君转身。
家 丁 （施礼）见过小姐。
文 君 你到此则甚？
家 丁 禀小姐。老爷在成都与小姐买了一个院子，还要把一半家产分与小姐。请小姐去成都居住，不要在这里卖酒。
文 君 本小姐卖酒，自谋生路，自食其力，不卑不贱，不羞不耻。至于那一半家产……
相 如 娘子。（拉文君到一边）那些家产，乃岳父爱女之情。万不可拂老人家之意而伤老人家之心。
文 君 倘若收下，我怕人家说你贪图钱财。
相 如 不怕！是岳父自己送的，又不是我要的。（向家丁）回去对老爷言说，小姐遵从父命，择日搬回成都。
家 丁 那，小的就回去了。（下）
【舞台另一侧走出家丞。
家 丞 （大声）司马相如在否？
相 如 （忙答）在。在。
【相如迎前。文君退下。
相 如 在下司马相如。请问客官……
家 丞 本官乃长公主的家丞。
相 如 哦。失敬了。请问上差，找我何事？
家 丞 长公主闻说先生长于辞赋，特遣本官前来拜见先生。愿以百金之资，请先生作赋。
相 如 百金之资……请问，巨资求赋，所为何来？
家 丞 当今的皇后，原是长公主之女阿娇。阿娇得罪皇上，被废长门宫中。长公主心疼爱女，欲请先生作赋，代废后阿娇陈情，以打动皇上之心，挽回天子之意。那百金之资，已送至先生草堂。
相 如 不过区区一赋，何必破费许多。
家 丞 先生若是应允，便随我同往咸阳。
相 如 上差请回馆驿稍候。待我与家人交代几句，即刻启程。
家 丞 告辞。（下）
相 如 不送。（转身狂喜）好了好了，这下好了。（高叫）驹儿驹儿，快把招牌收起，跟我到咸阳。雁儿雁儿，快把酒帘收起，帮我收拾出门的衣服。
【驹儿雁儿上，收招牌和酒帘下。
相 如 （沉浸在狂喜中，向内叫）娘子快
来！娘子快来！（奔至侧幕处，拉出文君）娘子你听见没有？你听见没有？ 我们再不愁衣食无着了！日后我写文章，也无后顾之忧了！我定会写出很好很好的辞赋，挣回很多很多的金子和银子！（手舞足蹈，完全没注意到文君的神态）
帮 （唱）岳父分财兮，
公主赠金。
相 如 （唱）喜时运之天降兮，
恍若重生。
无后顾之忧虑兮，
可出剑门。
免碌碌之无为兮，
宽解我心。
携生花之妙笔兮，
挥洒帝京。
遂男儿之壮志兮，
青史留名。
博皇家之恩宠兮，
以谢贤卿。
帮 （唱）以谢贤卿。
相 如 娘子娘子。这酒店的生意不必做了。你各自去到成都，安安心心的等着，等我功成名就，回来接你。哈哈哈。
（下）
帮 （唱）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乱了一切。
【静场。无声。文君摇晃。
帮 （唱）晕忽忽……晕忽忽…… （文君旋转）
找不着北。（文君软软坐地）
口默默，心痛彻。
【雁儿上。扶起文君。
帮 （唱）泪潸潸，伤离别。（文君泣）
雁 儿 小姐……小姐你舍不得姑爷走，就拦住他，不要他走嘛。
文 君 不要他走……他是个男人。男人都想：出人头地，名扬四海，有权有势，金玉满堂……我若不要他走，只怕这“一心人”，就会变成“二心人”了……
雁 儿 那，你只有在家里等了？
文 君 也只有，等……了……
雁 儿 唉！那我就陪你——等嘛。
帮 （唱）心痛彻，
伤离别。
【文君与雁儿下。
过场 （四）
【家丁跑上，跑到观众席前。
家 丁 （叫）老爷，太阳都要落山了。走快点嘛。
【卓王孙在剧场某处，应声：“来了来了”上。卓王孙 （对观众打招呼）啊，诸位，久违了，久违了。呵呵呵，好些日子不见，看你们红光满面的，一个个都像发了财的样子。是不是炒股赚了？不是？那就是炒楼赚了？也不是？哦，是你们生活得好，快乐幸福，快乐幸福。啥？你说我也幸福？哈哈哈哈，我是有点福，是有点福。我的女婿司马相如——他时来运转，发达了！发达了！
（唱）可喜女儿卓文君哟喂，有先见之明。
相如凭着《长门赋》哟喂，扬名京城。
他赋了《长门》赋《上林》，赋了《子虚》赋《美人》那个接着赋《大人》，还要赋个《哀二世》哟喂，
赋东赋西忙不赢。
皇帝赏识他，
定居在茂陵。
有权又有势，
就该有女人。
既然已安身，
就会接文君。
我到成都来，
为的跟着女儿出剑门，过秦岭，逛咸阳，到茂陵。
打个哈哈认女婿，
当他一个富而且贵，富而且贵呀——
帮 （唱）富而且贵的老丈人。
家 丁 老爷，拢了。（指着舞台上）
卓王孙 拢了就去叫门噻。
【二人走上舞台。
四、 传书
【驹儿从舞台一侧上。
驹 儿 （念）脚板朝天忙跑路，只为送信回成都。
（做打门状）开门开门！
家 丁 （推开驹儿）哪来的街娃在这儿乱打门？
驹 儿 哪个是街娃乱打门？这是我的家！
家 丁 啥？你的家？
驹 儿 这是鼎鼎大名的司马相如的别墅！我是他的书童。
家 丁 这是天下闻名的卓文君的公馆！我是她的家人。
驹 儿 你是她的家人？哪个证明？
家 丁 （推出卓王孙）他来证明！
驹 儿 啊哟，老太爷，驹儿有礼。
卓王孙 驹儿，你是从茂陵回来吗？
驹 儿 是。我替相公送信回家。
卓王孙 你相公是不是叫夫人去茂陵？
驹 儿 不晓得。相公说，他的话都写在信里。
卓王孙 快些叫门！
家 丁 （敲门）雁儿雁儿！老爷来了！姑爷的书信来了！
【雁儿应着“来了来了”上，开门。
雁 儿 老爷请进。
【卓王孙进门。家丁与驹儿跟进。雁儿关门。
雁 儿 （向驹儿）信呢信呢？拿出来！
驹 儿 （慢慢摸信，小声）我天天想你。你想不想我？
卓王孙 啥子信？半天摸不出来？
驹 儿 摸出来了！
雁 儿 （一把抓过）拿来哟！
卓王孙 （从雁儿手里抓过信）让我看他写些什么。
雁 儿 老爷！人家小夫妻总有几句体己话
嘛，只怕你看不得哟！（向内叫）小
姐。姑爷来信了！
【卓文君上。
文 君 爹爹来了。（施礼）爹爹一向可好？
卓王孙 好好好。快些看信！看贤婿要我们几时动身？
雁 儿 哎呀老爷！姑爷好不容易来一封信。你让小姐一个人先看嘛。
卓王孙 哈哈哈！说得对。（向家丁与驹儿）
我们走。渴了的喝茶，饿了的吃饭。
【驹儿与家丁笑着：“要得要得。喝茶吃饭。”
【雁儿招呼众人下。
文 君 他的信……相如！夫君！别后五年
有余，你让为妻想得好苦。如今，你功成名就，该心满意足。当与为妻朝夕相厮守，白头不分离了……（拆信而观，念）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觉得诧异，看看信纸反面，再看正面,念)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思索，明白了什么，信从手落）
【雁儿上。
雁 儿 小姐……（见情况不对，拾起信纸，轻念）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小姐，信上一串数字，是什么意思？
文 君 一串数字！（苦笑）你看，还少了哪个数？
雁 儿 （看信）……十、百、千、万……（想想）少了个——“亿”。
文 君 不错。少了个“亿”。
雁 儿 （着急）少了个“亿”，说明什么？
文 君 无亿，就是无有了记忆。无亿，就是无有了情意。
雁 儿 啊？无有记忆，他把你忘了！无有情意，他不爱你了！
文 君 忘记了……不爱了……
雁 儿 我的个天！天下竟有这样的事……我找驹儿问个清楚！
【雁儿下。
文 君 相如，你有一串数字。可知文君心
中，也有一串数字。` （唱）一别之后啊，
两地苦相思。
帮 （唱）戚戚然。
文 君 （唱）只说三四月，
谁知五六年。
帮 （唱）惶惶然。
文 君 （唱）七弦琴无心弹，
八行书无可传。
帮 （唱）凄凄然。
文 君 （唱）九连环从中断，
十里亭眼望穿。
帮 （唱）惨惨然。
文 君 （唱）百般想，千般念 ，
万般无奈把郎怨。
忆从前，忆当年，
柔肠寸断泪阑珊。
帮 （唱）悻悻然、惘惘然、苍苍然，啊呀心儿颤颤，颤颤然。
文 君 （唱）万语千言道不尽。
帮 （唱）戚戚然。
文 君 （唱）百无聊赖十凭栏。
帮 （唱）惶惶然。
文 君 （唱）重九登高望孤雁。
帮 （唱）凄凄然。
文 君 （唱）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
帮 （唱）惨惨然。
文 君 （唱）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
六月里，人人摇扇我心寒。
五月桃李无心摘，
四月牡丹无心观。
三月风筝断了线，
郎啊郎，
为何变作二心男？
你本一心人，
为何变作二心男？
变作二心男？
帮 （唱）悻悻然，惘惘然，苍苍然，啊呀心儿颤颤，颤颤然。
【雁儿拉驹儿上。
雁 儿 小姐，听驹儿跟你说。
文 君 不必多说。想必他另有新欢、移情别恋了。（下）
雁 儿 （向文君叫着）他就是另有新欢，移情别恋了！
【卓王孙上。家丁随后。
卓王孙 哪个另有新欢、移情别恋？
雁 儿 哎呀老爷！茂陵有个大户人家，要把他家小姐嫁与我家姑爷。
卓王孙 你姑爷该不会答应噻。
家 丁 姑爷不会答应！
雁 儿 哎哟。姑爷看上了那个茂陵女，把我家小姐忘了！
卓王孙 啊？司马相如！你才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家 丁 忘恩负义！
驹 儿 不能这么说！相公爱小姐，才来唱曲。小姐爱相公，才会私奔。小姐并非施恩，相公不是受恩。不能说忘恩负义。
卓王孙 （语塞）那那那，那他个穷小子有啥资格来唱《凤求凰》？他来唱《凤求凰》，就是想勾引我女儿。勾引我女儿，就是想骗我卓家的钱财！
家 丁 就是骗财！
驹 儿 不是骗财！成都的大院子和那一半家财，是老爷你自己送的！相公对小姐说过自家贫穷。是小姐不嫌贫穷，自己要嫁给他！
雁 儿 小姐以为你家相公是个有情人，可以白头偕老。哪晓得，你相公才是个可以共患难、不可以共安乐的家伙！驹 儿 （亲昵地靠近她）就数你这几句骂得有点水平。
雁 儿 站开些！我看到男人就讨厌！
驹 儿 啊？相公薄情嘛，我多情噻。
卓王孙 不要说啥子情不情了！他司马相如就是有十个八个姨太太，也只有你小姐才是堂堂正正的夫人！
雁 儿 这样的夫人，只怕小姐不愿做！
卓王孙 不愿做，也要做。赶紧收拾东西，立马动身去茂陵！
雁 儿 不忙。问过小姐再说。（转身）小姐……咦，小姐呢？
【几人这才发现，文君已不在现场。
卓王孙 哎呀！鬼女子心高气傲。相如这般薄幸，她如何受得了？
家 丁 会不会寻短见？
卓王孙 （惊）寻短见！
雁 儿 啥？为了一个见异思迁、薄情寡义的男子，小姐会去寻短见？哼，我看小姐只会瞧不起他。只会和他吹了！
驹 儿 啊？吹了？
卓王孙 说得撇脱！你忍心让你小姐守了死寡、又守活寡吗？吹了！？
雁 儿 就该吹就该吹就该吹！（一顿）呃！他们两个“吹了”，又不是我说的。是史书上写的！
卓王孙 史书？（向观众，指雁儿）她晓得啥子史书？
雁 儿 我晓得！那本书叫《史记》！司马迁的《史记》！鼎鼎大名的《史记》上写着：司马相如在茂陵得了“消渴症”……
卓王孙 啥叫“消渴症”？
雁 儿 “消渴症”就是“糖尿病”。司马相如得了糖尿病，死了！死的时候，他身边有个妻子。可是，那个妻子不是卓文君。
众 那是哪个？
雁 儿 我猜呀，所谓的“妻子”，就是那个茂、陵、女！
驹 儿 未必！别的史书就不这么写。
雁 儿 咦！你还晓得有别的史书？
驹 儿 我就是晓得。
卓王孙 快说，别的还有啥子史书？
驹 儿 《西、京、杂、记》！《西京杂记》也不是“歪”书！那上面写的是，卓文君给了司马相如一封信。信里有一首诗叫做《白头吟》。
雁 儿 《白头吟》？写些啥？
驹 儿 说是有这么几句：“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诀绝。”还有“努力加餐勿念妾”……
雁 儿 还不是说的分手！
驹 儿 可是司马相如读了卓文君的《白头吟》，他就惭愧了，就后悔了，就没有要那个茂陵女，就回到成都和卓文君言归于好，白头到老。
卓王孙 雁儿，我宁可相信《西京杂记》上写的。你小姐又是私奔，又是卖酒。这个样子的婚姻，咋能说吹就吹？（向观众）你们也希望卓文君跟司马相如和好。对不对？
【观众回答：“和好！和好！”
卓王孙 （向雁儿）你看，个个都希望他们和好。
雁 儿 可是，小姐没有写信呀！
驹 儿 你去看一下。看小姐写信没有。
卓王孙 对。去看一下。要是她没有写，你就喊她写封信问个明白。
家 丁 哦。是要问个明白。问个明白！
雁 儿 好。我去看一下。（下）
【几人忐忑不安。
驹 儿 你们说，小姐会不会写信？
家 丁 我看哪，小姐不得写。
卓王孙 不写？不写我也要鼓捣她写！婚姻大事，哪能让他司马相如说了就了？
驹 儿 小姐写了信，相公就会回来啦？
家 丁 我看他不得回来。
卓王孙 他司马相如不回来，就要落下骂名！
【雁儿在幕内呼喊：“小姐写信了。”拿着书信上。
雁 儿 小姐写信了。驹儿，这是小姐给你家相公的书信。（交信）
卓王孙 快些送起走！快些快些！
驹 儿 好。我立马就走！（跑下）
卓王孙 （猛想起，叫）等一下！等我买匹马儿，让你娃娃骑起马儿跑。（下）
家 丁 对。马儿跑得快。马儿跑得快。（跟下）
雁 儿 （叫）驹儿！你要快去快回。快去快回呀！（追下）
帮 （唱）啊……
【帮腔中，卓文君慢步上。
帮 （唱）锦水有鸳，
汉宫有木。
琴尚在御兮，
而以新声代故。
文 君 （唱）哀哀朱弦断，
黯黯明镜缺。
日日朝露晞，
岁岁芳时歇。
郁郁心结，
层层叠叠。
烁烁心火，
明明灭灭。
帮 （唱）烁烁心火，烁烁心火——
明明……灭灭……明明……灭灭……
【帮腔中，文君慢慢走向舞台后部，回头，造型定格。
【起幕前曲：
锦水有鸳，
汉宫有木。
琴尚在御兮，
而新声代故。
【幕前曲中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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