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乡愁》文字统筹笔记(节选)
2017-12-03郭文斌
郭文斌
四合村
“热心人乐做热心事,烫手货不收烫手钱。”看完重庆市中山镇四合村的台本有些日子了,但这句话仍然牢牢嵌在我的脑海里,一定意义上,它是这出节目的魂,也是这个村子的魂。
十多年前,糍粑店开张的时候,冯三姐把父親曾经写过的一副对联重新刻制出来,这十六个字成为她一生的信条。
米价涨了,糖价涨了,但冯三姐的糍粑价格没有涨。有人出一百万买“冯三姐石板糍粑”的招牌,她也不出手,怕弄不好会坏了她的声誉。
在四合村,还有另一副奇联:“老秤一斤十六两”,却没有下联。好多人对过,就是对不了。“老秤一斤十六两”,指“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加“福禄寿三星”。用秤的人一看到这“十六星”,特别是“福禄寿三星”,就会想到,少别人一两东西,是少自己的一份福;少别人二两东西,是少自己的二份禄;少别人三两东西,是短自己的三份阳寿。所以断然不敢少三两。
由此可见,这是一杆心秤,良心秤。他的横联是“天下太平”,用秤人只要按此行事,自己也太平,家人也太平。
对联的主人廖明德在2009年过世,他曾经是四合村唯一的秤匠。廖明德性格耿直,最痛恨别人缺斤少两,遇到别人使用做过手脚的秤,就会大发脾气。老秤匠一生以诚信为本,他的秤做工精良,方圆百里的生意人都以廖家的秤为标准。如今,廖明德的妻子李学勤还保留着老人生前做过的秤。
他的老伴给记者讲:“街上有个卖鱼的,叫陈和儿,拿来一个八两秤,叫廖明德给修。廖明德当时就把秤给打烂了,叫陈和儿拿着走,他说我不给你修,那是短命的事,缺斤短两的秤他不做。大秤他不做,小秤他也不做,老师都嘱咐过的,那种是短命的事情,不能做。”
就在四合村的村口,清代光绪年间的米帮立下了一块“禁买发水米碑”,石碑上明确记载了当时一些不法商贩制售劣质大米的方法,以此提醒来往客商共同监督,任何人只要发现制假售假者,可以立刻报送官府,而不法商贩也会受到重罚,永远不得在此地经商。如今,这块七百多字的“禁卖发水米碑”,被看作是中国西南地区保存最完整的古代打假公告,石碑的刻立既彰显了四合村百姓开诚布公的态度,也蕴含了一种不怕自揭其短的勇气。
在四合村,有个“九龄堂”药铺,是百年老字号,他们的行医已经到了既治病又治心的程度。采访同期我们看到,诚信既是他们的药方,又是他们的药力。这值得我们现代医学工作者深思。
在四合村,遵守诚信和不遵守诚信,纯粹是两种结局,它让我们明明白白地看到,诚信对于人生的巨大“利润”。
板梁村
湖南板梁村这个题材太难得了,这已经不是一个平凡层面上的家族故事,而是成圣层面上的事情了。如果深入考察,这个家族一定有圣贤出现过。他们的起心动念、所作所为,事实上已经是在修行,而不仅仅是生活了。比如对“善欲人见,不是真善”的体认,对“花未全开月未圆”人生境界的践行,都是不得了的修行课程。
就是说。板梁人有着非常强烈的道德自觉。
明朝正统年间。临近板梁的平江县因遭受虫灾庄稼几乎绝收,农民流离失所。得知这一消息的刘宗琳将家中的余粮加上出资购得的1010石粮食,悉数交到县衙,用于赈济灾民。此事被呈报到了京城,明英宗朱祁镇对乡民刘宗琳仗义疏财、救民于危难的举动大加赞赏。
“以好名为戒,所行善事,每不肯自言。”这是刘氏族谱中的一句话,也是刘氏第26代孙刘检廷的真实修为,他出资数百万元修复和保护板梁村古建筑,要求村人为他保密。他无偿帮扶救助数十位家庭困难的学生完成学业,一直鲜为人知。
板梁人对义的理解已经到达超越的层面,行义之人须先有仁义之心,否则义中会有水分,为此,板梁家训教诫:“施义于人,勿念回报。”这样的施义之心,已是没有水分的纯粹的爱心了,而一个以没有水分的爱心为灵魂的家族,自然会百年繁荣。
有爱心,才能行义举;有纯粹的爱心,才能兴纯粹的义举;有纯粹的义举,方能兴长久的家业。这个道理影响了几十代刘氏后人。在耄耋老人刘荣贵看来,今天仍然是板梁子孙治家的良方。
作为板梁村第28代孙,刘荣贵1985年离休后就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空闲的时间多了,他便到处走走,四处寻找着儿时的记忆。一个偶然的机会,刘荣贵看到村中通往附近学校的小路低洼不平,一到雨季来临,路面便泥泞不堪,孩子们走在上面半天挪不了几步。
2008年,已是83岁高龄的刘荣贵将村中的长者召集到宗祠,说出了想为村里修路的想法,为了表示筑路的决心,他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3500元钱。作为村中修路的第一笔捐款。面对刘荣贵的义举,全村人纷纷解囊,仅仅一天的工夫就捐款25万元。与此同时,在外工作和做生意的刘氏族人得知了村里要为上学的孩子们修路的消息后,也纷纷响应寄钱回乡,不到一个月,用于修路的110万元款项悉数凑齐了。
全村只有不到100人的劳动力被分成了几个小组,人人自备干粮每天轮流到工地上参加义务劳动,在没有大型机械设备的情况下,大家用镐头和铁锨一米一米地向前推进。刘荣贵被深深感动了,他又去邻村的镇子上自掏腰包为大家买包子送稀饭。
为在工地上干活的村民买包子稀饭,刘荣贵每天挑着担子一个来回就是两公里的路程,这一走就是大半年。周围村子也都传开了。说板梁村有个行善举义的怪老头,他经常会在刚修好的路上来回地走。正当一些好奇的乡民想去看看这位怪老头时,刘荣贵又在自家的庭院当中支起了一口锅,炒起了花生。
刘荣贵炒花生是源于古村旅游热的兴起。板梁村是一个由血缘关系发展而成的大家族,至今已延续33代,村中用青石铺就的2000多米街巷将360多栋明清古民居连在了一起。正是板梁村建筑所具有的特殊魅力和人文环境吸引着很多游客纷至沓来。
好客是板梁人的传统,刘荣贵每天都会在自己院子的门口摆一张桌子,为走累了的游客免费提供茶水。一次在为游客介绍家乡特产的过程当中,让他萌发了用家乡的特产花生招待游客的想法。于是刘荣贵从每月退休金中拿出一部分钱来用于购买花生。
刘荣贵用四年的时间做一件事情,为游客免费提供香脆可口的炒花生,看着游客们品尝自己炒制的花生互相攀谈,刘贵荣内心获得极大的满足和快慰。
他说:“他们有的也拿了钱给我,我不是做买卖的,我不能要。如果你硬要给,那你就是看不起我。”
说这话时,他已经是九旬老人了,但他的神情中,并没有多少老态。
陆巷村
江苏陆巷村是乡愁工程中的一个亮点,亮在挖掘出了中华民族绵延不绝的生命力所在。崇文重教是方法论,深层动机是繁荣家族,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积金积玉不如积书教子,宽田宽地莫若宽厚待人”,“不求金玉种种贵,但教儿孙个个贤”。显然,本节目重点挖掘了崇文重教部分,若继续开掘,肯定还有一个更深的根,那就是“忠”和“孝”。否则,一个村子不会出那么多大人物。
在当下崇金重银的时代,这期节目具有非常强烈的现实意义。
面向太湖的陆巷古村自古就是一片江南富庶之地,地灵人杰,先后走出过46位举人、41位进士和2位状元,近代从陆巷村走出去的院士与教授达六十多位。世所罕见。为此,这里也被誉为“宰相故里”“进士教授之村”。
让我惊异的是。这个村里的普通百姓都能够讲朱买臣负薪读书的故事,会讲范仲淹断齑画粥的故事。这种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途径,当地人叫“书包翻身”。读私塾的学生,在第一天放学回家时,还真要把书包翻一下,以此暗示自己,要通过勤学苦读,成才成人。
据统计,明清两代中国一共有202名状元,苏州地区的状元就有35名,占全国状元的17%,真可谓“姑苏文盛出状元”。这种兴文重学的风气,当然会影响到陆巷村。
最典型的就是义庄义学,除了免费让孩子上学,对贫穷的家庭还要接济,保证孩子安心完成学业。
因王鏊考中探花,家族兴修的牌楼,不知在多少学生心中激起过参加殿试的梦想。现在,殿试制度已经成为历史,但牌楼作为一种激励符号,仍然矗立在这片土地上。
杨老师的这段同期值得记录下来:
王鏊的祖父,叫王鬼,又叫王惟道。他认为这个家族要振兴起来,光靠有钱不行,还得念书。但是念书要房子怎么办?他把家里面刚好要建的新房,建成祠堂,作为私塾。并定家规,凡是王家子孙,考中府学、县学,奖银子3两;考中举人,奖银子5两;考中进士,奖银子10两。如此,王鏊以后,有7人考中进士。
这种激励,功效可想而知。
陆巷王氏,真是一个懂得激励的家族。这不,每周六日都会在陆巷村上演的王鏊巡游仪式总是热闹异常,村民和游客都可以穿上古装,或扮演王鏊或扮演王鏊的徒弟或者子孙后代,让陆巷村先贤的故事妇孺皆知,代代相传,再加上巍然屹立的三座牌楼,共同成为古村的文化图腾,激励着陆巷子孙刻苦学习。
这种激励,让莫厘王氏在王鏊之后,家运长盛不衰,后代几乎没有平庸之辈,没有一个败家不肖子孙。据不完全统计,王鏊后裔至今已繁衍到5000多人。绝大多数是社会精英,仅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著名大学教授就达500多人。
2014年10月19日,来自中国14个省市的270多位莫厘王氏后裔齐聚陆巷村拜谒祖先,庆祝“莫厘王氏家谱续集”修订完成。82岁高龄的王守青老人是这次续修家谱的主要负责人,这次家谱的续修完成意味着莫厘王氏自南宋迁到东山至今的王氏宗族历史得以完整记载。让王守青老人倍感欣慰的是,呕心沥血,十年修谱,不但完成了王氏家族连根养根的巨大工程。更为重要的是向子孙们揭示了积德行善、兴学重教和兴旺门庭、繁荣家族的逻辑关系。
这更是一种天然的激励。
王家还有一种激励方式,那就是不给儿孙多留财富。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不可不留,不可多留”。纯粹不留,子孙的路就窄了:多留,子孙就不求上进了。
以王守觉兄妹为例,我们看看如此激励的效果:
今年已是90岁高龄的王守觉是从陆巷村走出去的中国科学院院士,他是中国半导体器件与微电子技术研究的开拓者之一:王守觉的大姐王淑贞是中国妇产科医学的奠基人之一,与中国著名的妇产科专家林巧稚齐名,有“南王北林”之称:大哥王守竟是中国第一位研究量子力学并卓有成就的学者:二姐王明贞是清华大学的第一位女教授,被誉为“中国的居里夫人”:三姐王守璨从清华大学毕业后从事物理著作翻译;二哥王守融历任南开大学、天津大学教授,是中国著名的精密机械仪器专家;三哥王守武也是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半导体事业的开拓者和奠基人之一。
谈及家庭教育,王守觉把父亲的教育方法总结为“三句半”:一是言教不如身教:二是多说不如多看:三是尊重自我发展;最后半句是“少管”。
退休后,王守觉不仅决定回到老家养老,而且为了鼓励家乡的孩子努力读书,2013年他开始在陆巷村所在的东山镇以个人名义设立希望奖学金,连续五年每年拿出2.5万资助学生,每年拿出5000元奖励初二、初三各两个学生。
从中学开始就能够取得由中科院院士亲自设立的奖学金,这对莫厘中学的每个获奖学生该是一种怎样的激励。
河阳村
浙江河阳村的故事对乡愁工程有独特贡献,独特在对“耕读”“清白”传统的阐释。无论是出仕的朱维嘉,还是行医的朱法奎,还是经商的朱汝亮夫妇,都在证明这四个字。最终以莲花作为朱家的图腾结束,整个结构非常完整,也很有力量。
据我所知,此村很著名,但编导们绕开了“一门八进士”等这些在常人看来的亮点,而是进行了非常有难度的精神性开拓,非常有價值。
在河阳村的主街道上,“八士门”前摆放着一对造型奇特的石兽,由于它实在怪异,河阳人都称石兽为“稀罕”。狮子身体,又不像狮子,一边是鸟的嘴,一边是蛤蟆嘴,脚又像青蛙的脚,又不像,可谓四不像。没有人知道这对石兽到底是什么动物,但是就是这个不伦不类的石兽,却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赠与的。河阳朱家19世朱维嘉,曾经官至明朝国子监监丞,又任太子老师。国子监监丞掌握着天下举子的仕途之路,权力不能说不大。但是他为官10多年的时间,衣食简朴,勤俭为官。当时河阳贸易发达,商贾云集,民间有“有女嫁河阳赛过做娘娘”的说法,但是俸禄不菲的朱维嘉有个女儿出嫁时,却只有几件素衣服,一个竹条箱。
在河阳村的祠堂里,悬挂着许多朱氏族人出外为官被称颂褒奖的牌匾。让河阳人自豪的是,900多年间,河阳村朱家出仕200多人,却没有一人因为贪腐而受到朝廷处罚的。
难怪河阳人要以莲自况。莲在河阳人眼里不仅仅是一种水生植物。记者拍片时,正是“九月江南花事休”的时节,但河阳村东边的那片百亩荷塘,仍然有一种“十里锦香看不断”的味道。秋荷虽然已是枝残叶败,但在河阳人眼里却是叶残志不残,花败身不败的象征。
河阳村村北的山包上,安葬着许多河阳村朱姓的先祖。如果从空中俯瞰,就会发现朱清源的坟墓也是一朵莲花的造型。这同河阳先人们把莲雕刻在房屋的梁托上一样,旨在嘱托后人清白传家。
1998年,浙江经历了一次很大的台风,受台风影响河阳村下了三天大雨,随后山洪暴发,村庄南边的小河河水暴涨,水面漫过了村中古老的石桥,让面商朱汝亮存储的50袋面粉进水受潮,他曾尝试着用这种面粉做了一次土爽面,虽然外观和平常没有任何差异,但他最终却没有出售,因为要珍视祖宗传下来的名声和经商多年建立的信用。最后他与妻子商量,留下这些面粉,自己食用。再向亲戚朋友借了2万块钱,重新进了一批合格的面粉,进行经营。
在栢轩二翁,游客会看到河阳人自造的“耕读家风”四字,牛入田为“耕”,心口合一是“读”,有屋有人为“家”,云上一撇是“风”。在河阳村,有副广为传抄的对联,上联是:“一脉真传克勤克俭”,下联是“两行正事惟读惟耕”。耕读和勤俭,被河阳人看作是实现清白传家不可或缺的左右手,河阳人就是在耕读家风的吹拂下,走到了今天。
耕读传家的“耕”字,最早只是指种田的技能,后来泛指许多谋生手段。河阳人强调有了自食其力的谋生方法,就不会因为贪恋不义之财,而辱没祖宗的清白。朱法奎是一位做膏药的中医,今年已经90岁了。靠着制作治疗疔疮和治疗腰酸腿疼的膏药养家糊口。他的膏药虽然品种少,但方圆百里无人不晓。不仅河阳村人有个疔疮腿疼会找上门来,就是百里外缙云县城的人也会到他这里买药。其实朱法奎的膏药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但是盖上朱法奎的印章后,就会被当地人接受。人们赞誉朱法奎,说他卖的是明白药,做的是清白生意。
在河阳村百年老店怡和堂里,朱法奎每天坐堂销售他的膏药。他的特别之处是膏药明码标价,5元一贴,7贴1个疗程,一个疗程35元。病人用他的膏药,疗效如果显著可以继续治疗,倘若不佳,他就请病人尽快前往城里的医院进行诊治,不要在他这里耽误时间和浪费钱财。正因为如此。朱法奎膏药成了人们诊断相关病症的试纸。朱法奎这种“治之则治之,不治则不治”的医风,既为他赢得了信誉,也为他增加了收益。
朱法奎所做的这一切并非是他独创,河阳行医的人都是这样做的。
90岁的朱法奎现在和妻子安享晚年的平静时光,他们年轻时恪守的清白,为他们换来的是老年后心安理得的清闲。
对于这种行为背后的心理背景,北京大学王德岩研究员讲得好:
“古人解释耕读是:只耕田不读书猪也,只读书不耕田虫也。耕既是掌握技能还是立家之本,读既是明白事理也是传家之法。河阳先祖告诫后人只有继承了耕读的家风,掌握了技能、明白了事理才能真正做到清白传家。耕是一种自食其力的文化,就是不管你外边怎么说,不管我的地位如何,我靠自己的双手,养自己的家人,我不是依赖别人的。这是种没有依赖性的文化。所以耕能培养人的自立精神。而这个读呢,是人的一种精神的需要,古代的读主要不是单纯为了学知识,也主要不是为了功名,因为能够考中功名的人是极少数的,主要的还是通过读学做人。读书明理,学做人它是一贯的,所以耕读的这种家风传下来,会造就自食其力的人,再就是要后人明理本分,然后良善做人。”
文里村
广东文里村的故事名为《行善至乐》,一语道出节目的核心,也道出行善和快乐的关系。
明朝正德年间,杨氏家族中的杨琪、杨玮两兄弟相继中了进士,正德皇帝称赞说:“兄弟连登科甲,堪称文里。”赐村名为文里。杨琪、杨玮一生为官清廉,为百姓做善事。告老回乡时两袖清风只带回了一船雨花石,为村里修桥补路。清末到民国初年,社会动荡不安,天灾人祸,民不聊生。杨氏家族中的杨缵文、杨仕添等四户人家便将全村一千余户的赋税全部承担起来,从而使得整个文里度过了一个艰难的时期。
经历了百年沧桑的大夫第。门楣上刻着的“积厚流光”四个字依旧如新,像是时刻提醒着后人“积累的善行越深厚,流传给子孙的恩德就越宽广”。
文里村的同奉善堂和太和善堂,在潮汕地区有着特殊的地位和意义,是整个潮汕地区同奉、太和各善堂的总堂。清朝光绪年间,潮州发生瘟疫,文里村的乡绅们集合全村的力量创建了这两大善堂,施医赠药、救济灾民,自此一百多年,广有善举,饮誉乡里。
在潮州。所有善堂都供奉着同一个祖师宋大峰。宋大峰生活在北宋徽宗时期,相传公元1120年,潮州发生瘟疫,当时已81岁高龄的宋大峰听闻此事,从福建跋涉到此地救灾。懂得医术的他,不顾可能被传染的风险,救下了很多人的性命。灾情消除后,在当地百姓极力挽留下,宋大峰定居在潮州。之后他除了行医赠药,还为当地百姓修建近四百米的“和平桥”。由于他在世时“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去世后当地人尊他为“慈善神”。几百年来,潮州百姓不断自发创建善堂,以此弘揚宋大峰悬壶济世的慈善精神。
如今善堂不仅是潮州民系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还遍布到了全国各地,甚至扎根到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每年仅同奉善堂所发放的各类救助金就达到近三百万元,这些资金由文里村村民自愿捐赠。从节目中,我们看到,摆放在同奉善堂一角的红榜上记录着刚刚接收到的善款,对于善款的支配,善堂也有着明确的规定,数额在2000元之内的由会长批准,数额高于2000元的则需要善堂全体会员表决通过。
“把行善作为一种抵达快乐的方式。”这句话影响了世世代代的文里村人。村中大大小小30多座宗祠,几乎每个宗祠所保留的族谱祖训中,都有着与“善”有关的记载。
作为村中主姓之一的谢氏,自古就有行善积德的传统。南宋理宗时期,谢氏家族的开基祖谢壶山出任潮州总管。于是携家眷从福建莆田迁至现在的文里定居。来到潮州后,他剿平盗寇,守土抗元,广施仁泽,善待百姓,宋度宗登基时为表彰他的功劳,赐他“金书铁卷”,于是后人称他为“铁牌总管”。
谢氏第27代孙谢世义在世时由于善行卓著,备受村民和族人的敬重,不仅被推选为潮汕谢氏联谊会的会长,同时也成为同奉善堂的会长。现任文里村党总支部书记的小儿子谢秋强说:“即使在家里生活特别困难的时候,父亲也一样乐善好施。有一次父亲到集市买大米,路上碰到一个生病的人,他就把那点钱给对方治病,空手回到家里。”我們可以想象,在一家人等米下锅的情况下,他能够把钱给陌生的病人,这种善行,已经是《了凡四训》里讲的“三轮体空”了。
如今谢世义的事迹被刻在石壁上,用来教化后世子孙。他的十个儿女也都继承了这种善风。长子谢悦正,退休金每月不到三千元,每年捐给善堂和慈善机构却有数万元,如今更是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广行善事,成为同奉善堂的会长。谢秋强曾出资50万元帮村里成立了爱心基金会。
同样,悬挂于杨氏宗祠的祖训也是把“善”作为第一条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条来训诫后世子孙的。
文里村人还强调,“行善”不在大小,重在存心。“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已成为妇孺皆知的人生理念。正如《了凡四训》所讲,“善有真有假,有端有曲,有阴有阳,有是有非,有偏有正,有半有满,有大有小,有难有易,皆当深辨,为善而不穷理,则自谓行持,岂知造孽,枉费苦心,无益也”。八百多年来,文里村人不仅行善成风,而且一代代把善行效果最大化。百善孝为先,在文里村所有的慈善机构中,最为古老的当属父母社。父母社最早形成于南宋时期,是村民们敬老助老的慈善团体,如今文里村共有大大小小10多个父母社,其中永义轩父母社的规模最大。能够担任父母社社长的人不仅要是村里公认的善人。还要有为老人服务的热心。今年54岁的杨启纯,担任永义轩父母社社长已经近20年了。一直以来,父母社都实行会员制,一人人会,全家享受会员待遇。而入会会员则不论身份,都要接受父母社统一安排的工作,实行轮班制,轮到谁谁就要照顾生病的老人。
比如,62岁的会员黄俊孝,除了要按照社里的安排去做义工外,还要和兄弟一家长期照顾一位77岁的老阿婆。这位老阿婆名叫杨惠华,是他的邻居,5岁时患了软骨病,生活一直不能自理。40多年前杨惠华的父母去世。黄俊孝的父母就一直照顾着杨惠华。之后这个担子又落在了黄俊孝这一辈的肩上。陈丽婉是黄俊孝的弟媳,给杨惠华做饭、擦洗身体这样的事情,她每年如一日,从未间断。陈丽婉自嫁入黄家,便主动承担起照顾杨惠华的责任,二十多年如一日照顾杨惠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中也有着难以言说的心酸,然而,她善良的本性加上村里善风的支持,她还是坚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