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野草

方刚

茅 草

父亲未能战胜茅草

它们拥上坟头，张扬旗帜

一遍遍冲刷他用旧的姓名。之前

父亲踩出一条明路，割掉击退包围庄稼的草

护住炊烟。一柄镰刀爱憎分明

父亲说，要认自己的草命

把脚下的土踩实

我抽茅葱，嚼草根，背诵“野火烧不尽”

草质的哲学充塞筋骨

后来，我漂或者飘

提前耗盡贮存的草

一回头，乡村忽然空了

我看见，咄咄逼来的茅草

蓬 蒿

蓬蒿人是什么人

我调阅关于蓬蒿的记忆

土岗。田埂。荒地。塘边

杂乱地论证地势与命运的关联

捉迷藏。隐身的要诀是低于一棵草

小时候，点燃蓬蒿驱虫

对于苦，我有适应性

我始终不高于一丛蓬蒿

我有一身细小的叶子

骨头，折断就折断了

冷一些就枯萎

我说，我就是所谓的蓬蒿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