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鱼_参考网

飞鸟与鱼

2017-11-25曹柳昕

长江丛刊 2017年9期

关键词：飞鸟大漠江南

曹柳昕

飞鸟与鱼

曹柳昕

一

〈扬花潇潇落满肩，笛声寒，窗影残，烟波桨声里，何处是江南〉

从小秦秋就与江南结下了奇妙的缘分。

儿时听从商的父亲与伯叔们说起江南的景，江南的事，江南的人。尚还懵懂的他莫名被江南这两个字的发音所吸引，于是每逢父亲与伯叔们的言语间提到江南二字时，他便抬起头，一脸崇拜地望着阿爹说“爹爹，我也要随爹爹去江南”

而父亲总会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拍拍他的头，说“秋儿还小呢，长大了再去吧”

奈何江南离家万里，生在大漠里的少年在成年之前对吴越之地仅存幻想，或者说是一种近乎偏执的执念，就连无数个日夜的梦里都带着潮湿的气息。

这种近乎病态的追求，就像是飞鸟迷恋着海洋那般不可理喻。幸而父亲没有像邻里人家那样对他的执着露出怪异的眼神，让他的江南梦得以在心底里生根发芽。

如今很多年过去了，过去年幼无知的孩子现已长成英俊挺拔的少年，当他弱冠之日，发现父亲和他交流时都要微微抬起头时，忽然感慨万千。彼时还是青葱少年，那知流年一去不返。父亲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低头叹息，像小时候那样拍拍秦秋的肩膀，似有些欣慰又颇有些无奈地说道“秋儿长大了，出去闯闯吧”

于是秦秋就这样踏上了旅途，来到了与生活二十余年的家乡相隔万里的江南水乡。马车连月的颠簸并未给秦秋带来任何一丝倦意，一路上秦秋不时地询问自己身处何地，估摸着还有多久到达江南，一路上连睡梦中都有江南潮湿的味道。

到底还是到了江南，那个梦中见了无数次的地方。在下车前秦秋莫名的紧张，像是一个即将获得心爱玩物的孩童一般的紧张和期待。当皮肤真真切切接触到空气中湿润的水汽，江南美景映入眼眸中时，刹那间如潮水般涌来的惊喜和满足感令秦秋感到一阵眩晕。

江南完全不同于家乡，家乡的景虽别致但却张狂的有些刺人，而江南则是一派的温和恬静，空气中的水汽令五十米开外的景象变得朦胧，街道上的人们跟别处一样在做着各种交易，不同的是每个人说话都是轻言细语的，一颦一笑间皆是温柔的意味。不时地响起船桨声和着鸟鸣声，一幅淡雅婉约的画卷在秦秋眼前缓缓展开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创世神，那么这个地方绝对是受到了他有意或无意间的偏爱漫步在陌生的街道上，秦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本因身处异乡有的无助感秦秋却一点儿也没有感受到，在他的潜意识里或许他原本就是属于这里的，到了江南秦秋心中居然还浮现出一丝奇异的归属感。

眼见着天快黑了，秦秋这才想起要找个客栈落落脚，那想着连问了几家客栈都称客满，公子还是另寻他家吧说话的伙计满脸堆笑，纵使秦秋有再多的牢骚也只能黑着脸离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打笑脸人嘛正在秦秋感到绝望的时候，一位客栈的老板见秦秋一脸“晚上睡大街舍我其谁”的表情便好心说带他到一个客栈去，说那里准有房间秦秋心生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反正是一大老爷们怕什么呢掌柜的倒是走得很快，眼看着都要甩开自己二十余米了，秦秋连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到了客栈门口，秦秋向带路的掌柜道了声谢，瞧着天已经快黑尽了，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客栈中点着几根蜡烛，摇摇晃晃的烛光忽明忽暗，整体的布置倒是和其他地方相差无几，多少也令秦秋稍稍安心了些。

环顾了四周，最终目光锁定在柜台前融在阴影中的少女身上。少女或许是感受到了秦秋递过来的目光，抬起头来，看见秦秋后眼神里闪过片刻的惊愕，反应过来后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轻柔的微笑

“公子这是要住宿吗？”声音轻轻柔柔的穿了过来看着眼前的人儿，秦秋愣在了原地。

所谓倾城，也不过如此了吧。

二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楚漾是一个内敛的女子，生的一副江南人精致秀气的模样，梨涡缱绻，青丝一捋便是情，眉眼一弯便成景。

可惜她很少露出笑容，连客人上门时牵扯一下皮肉的假笑也十分少见。就那宽容和蔼的邻居，对她都颇有微词，经常明里暗里的责怪着她太过清高孤傲。

所以从小她就与孤独为伴，不过好在楚漾也是一个能与寂寞好好相处的人，少了尘世间那些无谓的人情牵挂，倒也潇洒自在的快活。

自儿时起，她便守着这家店，期盼着外出的父母早日回来。早些时候还有堂姐作陪，后来堂姐出嫁了，她就真真正正地在一大部分的时光里成了孤家寡人。至于父母去了哪里，别说往昔的自己，现在的楚漾都摸不清楚。

也许是为了弥补与女儿相处时光的空白，每次父母回来便会带来一麻布袋这样那样的新奇玩意儿，具体的东西楚漾已经记不得了，儿时的记忆似乎也被时光打磨成砂，呈现出斑驳的模样。

然而有一件事情楚漾记得清楚。每当父母回来时楚漾便会缠着母亲陪自己一起睡，在这时母亲也总会宠溺地笑笑，轻声答应。于是每年的这个夜晚便成了楚漾的节日，她难得有一次任性撒娇的权利让母亲给她讲故事，母亲的故事中带着遥远的大漠的气息让她总是难以舍弃，通常要闹到三更半夜里眼睛干涩的睁不开才会不情不愿地睡过去。

而当楚漾看向正入神的缓缓叙述着故事的母亲时，就会发现，母亲眼神里带着些不一样的东西，就如夜空上的明星一般闪耀，让她有些恍然。

在楚漾清冷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炽热的心。每当她抬眼望向天空中成群的候鸟时便会感到也许是寄生在骨髓与血液里的冒险因子正在蠢蠢欲动着想要攻克她沉着的外表，再也藏不住她对大漠的执念。

可能她自身都没有意识到，当她望向那无边无际的苍穹时，眼角已是堆满了快要溢出来的渴望。就像是生育水体却又囿于水中的鱼类却期冀这沙漠干燥冷冽的触感那般，近乎是飞蛾扑火一般的向往。

所以，当楚漾看到秦秋踏入门槛的那一刻便敏感的嗅出了少年身上沙尘的气息，向来清冷的她第一次不再吝啬自己的笑容，大大方方地露出了微笑。

而当她看到少年愣住了的神色时，笑得愈发真诚了些，连梨涡也少见地溜出了嘴角。

三

<玉人贪睡坠钗云，粉消香薄风天真>

一晃十天半个月就过去了，秦秋来到江南也有了些时日。他也随着江南的公子哥儿们穿起了长衫，四处结友。好在他一身从小练就的好武艺，在吴越这种向来出文人的地方倒还成了个稀罕物，再加上他为人正直没什么心眼儿，那些本还端着文人架子的公子哥儿们便也乐的与他往来。这些日子以来秦秋本着对江南的热爱谦虚好闻，孜孜不倦。天赋虽然算不上高，但这么些日子坚持下来，便也像那么回事儿了。

而对于秦秋来说，最大的收获不是这些，而是那时误打误撞遇到的楚漾。读了些古书的秦秋好好钻研了一下二人的名字，一秦一楚，不是正与战国时期中的“合纵连横”中的横秦纵楚相吻合吗？想到这儿，秦秋便无故地露出了傻笑，一口小白牙衬着些许黝黑的皮肤，正是大漠养育的少年应有的样子。

楚漾在一旁看得有些痴了。自从那个自称秦秋的少年到来之时，她原本波澜不惊的生活便起了阵阵涟漪，连邻里大妈都在打水时偷偷地问她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发生。楚漾一个趔趄，震惊之余正好对上了大妈含笑的脸。摆摆手不多说什么，转身回头是泛红的耳角却显得格外突兀。

一旁拿着棒槌的大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一下没一下地捶打着衣物，摆摆头说：

“哎，这丫头哟。”

带着明显的调笑意味。

楚漾显然也听得清楚，只得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只是灼热的感觉更加浓烈，直击内心那片未曾展现给他人看的柔软区域。

自小勤学琴棋书画的江南女子楚漾在心弦波动时自然会联想到二人的名字的渊源，一秋一漾，就像是飞鸟与鱼那般的奇妙。

楚漾摇摇头，也难得秦秋这种生在玉门关的飞鸟这样喜爱江南。

四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日子一天天的平淡无奇地过着，仍是温温软软的江南模样。只是楚漾与秦秋愈加亲密了些，四周的善良邻里都替这两人欢喜着，楚漾嘛，再难带至少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从半大点儿丫头片子出落成这般水灵的模样。而秦秋，这小伙子虽说不是本地人，但为人热情正直，仪表堂堂的，又练就一身好功夫，谁家见了不喜欢。

所以虽然秦秋与楚漾都还未表过态，但四周的人们似乎都已经默认了这种关系。每当他们一起出现时，便会迎来周围含着善意的祝福与调笑的目光，弄得俩人都面红耳赤，要是不小心载对望一眼，本只在脸上的炽热便会蔓延到全身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