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鸠摩罗什:术道间的彷徨

2017-11-23安琪

丝绸之路 2017年21期
关键词:幻术鸠摩罗什

安琪

作为中国古代历史上最有影响的佛教僧侣,鸠摩罗什(334~413,一说350~409)留下的文化和宗教遗产,即便在整个古代史上都罕有其匹。活跃于那个时代的许多宗教人物,其生平细节往往湮没不彰,但有关鸠摩罗什的信息,却随着时代的推移而逐渐累积叠加。留存至今的有关鸠摩罗什的传记总共有三篇,其中两篇出自佛教僧侣史家之手。一是南朝梁僧祐(445~518)所撰《鸠摩罗什传》,收入其所编的《出三藏记集》卷十四;二是由梁慧皎(497~554)所撰《晋长安鸠摩罗什》,收入其《高僧传》卷二;其三是唐太宗时官修《晋书》卷九十五《艺术传》收录的《鸠摩罗什传》。在此之外,佛典中也有零星的摘要记载。

慧皎《高僧传》勾勒了鸠摩罗什的生平:

鸠摩罗什。此云童寿。天竺人也。家世国相。什祖父达多。倜傥不群名重于国。父鸠摩炎。聪明有懿节。将嗣相位。乃辞避出家。东度葱岭。龟兹王闻其弃荣甚敬慕之。自出郊迎请为国师。

鸠摩罗什其名又作“鸠摩罗什婆”“鸠摩罗耆婆”,汉语的意思为“童寿”。他生于龟兹国(今新疆库车一带),其父鸠摩罗炎是从天竺(今印度北部)逃亡到西域的贵族后裔,母亲耆婆是龟兹王白纯的妹妹。7岁时,鸠摩罗什同母亲一同出家,师从精通《阿含》的小乘学者佛图舌弥,开始习诵《阿毗昙》,日诵经千偈,每偈三十二字,凡三万二千言。龟兹地处中原通西域北道的中心,是佛教向东传播的重要站点。《晋书》记载龟兹国“俗有城郭,其城三重,中有佛塔庙千所”。《出三藏记集》在描述龟兹的佛教盛况时,专门提到鸠摩罗什,可知当时他在此地的声望甚高:“有年少沙门字鸠摩罗,乃才大高,明大乘学,与舌弥是师徒。”9岁时,鸠摩罗什与母亲一同越过雪山,前往天竺北部的罽宾国学法。罽宾位于今喀布尔河下游和克什米尔一带,国都为善见城(今巴基斯坦的利那加),当时为贵霜王朝统辖,流行的是小乘佛教的一切有部。鸠摩罗什在罽宾向小乘教论名僧盘头达多学习一切有部的典藏,包括《中阿含》《长阿含》以及《杂藏》,三年大成,辩才无碍,令“外道折服,愧惋无言”。东晋穆帝永和十二年(355),罗什随母返回龟兹国,在月支北山偶遇一位不知名的修行僧,他预言鸠摩罗什日后当有大成就,“将与教化阿育王的优波掘多般宏扬佛法”。

东晋永和十三年(356),鸠摩罗什和母亲在返国途中至沙勒(疏勒),留住一年。当时沙勒国西接大月氏故地,东经行莎车可至于阗,南入印度,北达龟兹。沙勒盛行小乘佛教,其王与太子均信三宝,曾作三千僧会。在此期间,鸠摩罗什研习了《阿毗昙八犍度论》《集异门足论》《法蕴足论》《施设足论》等。沙勒国王为其举行大会,少年鸠摩罗什升座说小乘经典《转法轮经》,声名鹊起。从鸠摩罗什早期的游学经历来看,他积累和宣讲的基本上是小乘教义,在留住沙勒的这一年中,鸠摩罗什拜莎车高僧须利耶苏摩为师,须利耶苏摩“才技绝伦,专以大乘为化”,经过反复辩论、诘问与思考,鸠摩罗什转学大乘,受习《中论》《百论》及《十二门》,主要研究中观派的诸多论著,并由须利耶稣摩亲自传授《法华经》等经典。在沙勒攻读佛典之余,罗什也寻访外道经书,阴阳历算莫不穷究,这奠定了他庞杂的知识结构,也是他有关“幻术”等神异知识的主要来源,《梁高僧传》卷二《鸠摩罗什传》称:

什以说法之暇,乃寻访外道经书。善学围(吠)陀含多论,多明文辞制作问答等事。又博览四围陀典及五明诸论,阴阳星算莫不必尽,妙达吉凶言若符契。为性率达不厉小检,修行者颇共疑之,然什自得后心,未尝介意。

鸠摩罗什回到龟兹国之后,于20岁时在宫中受具足戒,正式取得僧人资格。自此之后,龟兹王供奉愈甚,专门为他造金狮子座,饰以大秦锦褥,鸠摩罗什升座说法时,龟兹王公跪于座侧,为罗什足踏。这20年里,鸠摩罗什名被东国,西域诸国咸服其神隽。

这位高僧的人生轨迹随着十六国时期的政权嬗递而波澜起伏。建都于长安的前秦国主苻坚视河西诸国为囊中之物,任命吕光为都督,征讨西域。前秦建元十三年(377)丁丑正月,太史奏云:“有星见于外国分野,当有大德智人,入辅中国。坚曰:朕闻西域有鸠摩罗什,襄阳有沙門释道安,将非此耶?”第二年二月,苻丕攻陷东晋襄阳,将高僧道安和习凿齿送往长安。道安是中原佛教的泰斗人物,在他的建议下,苻坚起了罗致鸠摩罗什的念头。前秦建元十八年(382),苻坚遣骁骑将军吕光领兵七万出西域,临行前,他专门在建章宫叮嘱吕光:

夫帝王应天而治,以予爱苍生为本,岂贪其地而伐之乎,正以怀道之人故也。朕闻西国有鸠摩罗什,深解法相,善闲阴阳,为后学之宗,朕甚思之。贤哲者,国之大宝,若克龟兹,即驰驿送什。

吕光伐龟兹,西域三十余国皆归附。据《晋书·吕光载记》卷一百二十二称,这位枭雄是略阳(今甘肃秦安东北的陇城镇)氐人,吕姓为略阳的氐人豪酋。建元二十年(384),他以二万余头骆驼满载西方珍宝、文物东归,在长长的战利品名单中,鸠摩罗什赫然在列。吕光虽然虏获鸠摩罗什,却并无崇敬之意,不知是不是出于一种恶作剧的心态,他胁迫鸠摩罗什破戒,逼其迎娶龟兹公主阿竭耶末帝。鸠摩罗什在吕光手下17年,痛苦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而他的破戒之事,更是沉重地打击了龟兹佛教。两年之后(386),苻坚被羌人姚苌勒死在五将山,前秦灭亡,吕光闻听苻坚死讯,缟素服丧,据城自立,自称凉州刺史护羌校尉,国号凉,史称后凉,建都姑臧(今甘肃武威),传四世,共历17年,公元403年灭于后秦之手。吕光乃一介武夫,视佛教为方术,西域高僧在他眼里,只不过是通晓阴阳术数、可供备问吉凶的方士。在这17年间,鸠摩罗什选择了韬光隐晦,蕴其深解,于佛法无所宣化。

在乱世中,以阴阳术数作为佛法的保护伞,鸠摩罗什并不是第一人。他的龟兹前辈佛图澄就曾经历过相似的处境。佛图澄在西晋永嘉四年(310)来到洛阳,正值寇乱遍地,千里焦土,后赵的石勒、石虎是中亚粟特石国人的后裔,信奉祆教,所建立的后赵政权(319~351)自然是以祆教为国教,他们虽然敬重佛图澄,尊其为“大和尚”,但对佛教并不通晓,只是早期东传佛教中那些与祆教相仿的灵异成分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事实上,佛图澄少小出家,诵经百万,道行深厚,那些咒语法术对他来讲实在是雕虫小技,只是崇奉异教的国主当前,除了装神弄鬼,这位高僧似乎别无选择。《高僧传》卷九《佛图澄》称他“善诵神咒,能役使鬼物,以麻油杂胭脂涂掌,千里外事皆彻见掌中,如对面焉,亦能令洁斋者见。又听铃音以言事,无不劾验”;《晋书·艺术传》的记载更是叫人瞠目,例如说佛图澄肚子上有一个洞,平时用棉絮塞住,等到夜间读书时,拔掉棉絮,腹中射出的光亮照得满室皆明;又说他常在流水边取出五脏六腑洗涤,洗好后再不紧不慢地放回去。这读起来已经有些阴风惨惨的味道了。endprint

鸠摩罗什在吕凉政权治下郁郁不得志而行神异幻术的经历,大概可以算作是弘扬佛法之前的熬炼吧。僧传中有不少这方面的记载,例如太安二年(387)正月,姑臧大风,鸠摩罗什预言这是不祥之兆,果然梁谦、彭晃相继造反;又如龙飞二年(397),张掖沮渠蒙逊造反,吕光遣吕纂率五万兵马征讨,鸠摩罗什预言其出师不利,结果吕纂果然吃了败仗。还有更离谱的事情,据《出三藏记集》载:

咸宁二年有猪生子,一身三头。龙出东厢井中,到殿前蟠卧,比旦失之。纂以为美瑞,号大殿为龙翔殿。俄而有黑龙升于当阳九宫门,纂改九宫门为龙兴门。什奏曰:“皆潜龙出游,豕妖表异。龙者阴类,出入有时,而今屡见,则为灾眚。必有下人谋上之变,宜克棋修德,以答天戒。”纂不纳。与什博戏,杀棋曰: “斫胡奴头。”什曰: “不能斫胡奴头,胡奴将斫人头。”此言有旨,而纂终不悟。光弟保有子名超,超小字胡奴,后果杀纂斩首,立其兄隆为主。时人方验什之言也。

读《晋书·艺术传》,满纸尽是咒语、谶言、星算、占卜、秘纬、法术,收载的24人当中,除了佛图澄和鸠摩罗什是佛教徒之外,其余全是方术类人物。《艺术传》对佛图澄与鸠摩罗什生平的记述,也多侧重在这些诡异怪诞的情节上:

澄、什爰自遐裔,来游诸夏,什既兆见星象,澄乃趋役鬼神,并通幽洞冥,垂文阐教,谅见珍于道艺,非取贵于他山,姚(兴)、石(勒)奉之若神,良有以也。

幻术是中古时期的宗教争相使用的一种手段,这种“出肠决腹,吞火蹈刃”的做法,目的是要使“下里庸人,就以诅誓,取为信重”,以此来延揽信徒。事实上,流行在西域一带的幻术早在汉代之前就已经传入中国,一开始并未与宗教捆绑在一起,而是作为一种外邦“奇技”出现在中土文献中的。据《金楼子》卷五《志怪篇》十二记载,周穆王时期中原地区就出现了来自“西极”的“化人”,并且有“反山川,移城郭”的手段,“携王至幻人之宫,构以金银,络以珠玉,鼻口所纳,皆非人间物也。由是王心厌宫室,幻人易之耳,王大悦,肆志远游”。

《汉书》卷六十一《张骞传》记载:“大宛诸国发使随汉使来,观汉广大,以大鸟卵及黎轩眩人献于汉,天子大悦。”犁靬幻人一直是西域诸国进献中原政权的珍贵贡品,到东汉,文献中有两次出现西南夷贡献“幻人”的记载,并且所贡幻人都自言“我海西人也”。

《北史》卷九十七《西域传》“悦般国”条亦记载胡人献艺之奇事。《旧唐书》中也不乏幻人、幻术的相关记载。

在祆教的祭祀仪式中,常伴有“取火咒咀”一类的幻法。唐代《朝野佥载》卷三载:

河南府立德坊及南市西坊, 皆有胡祆神庙, 每岁商胡祈护, 烹猪羊, 琵琶鼓笛, 酣歌醉舞。酹神之后, 募一胡为祆主看者施钱并与之。其祆主取一横刀……以刀刺腹, 刃出其背, 仍乱扰肠肚流血, 食顷喷水咒之, 平复如初, 此盖西域之幻法也。

凉州祆神祠,至祈祷日,祆主以铁钉从额上钉之,直洞腋下,即出门,身轻如飞,须臾数百里。至西祆神前,舞一曲即却,至旧祆所,乃拔钉,无所损。卧十余日,平复如故,莫知其所以然也。

与祆教一样,佛教在其初期阶段也曾使用幻术来吸引眼球。在释迦牟尼的早期僧团中,使用咒术是非常普遍的行为;在佛典中,也有大量关于“幻师”的记录,其中著名的大幻师有跋陀罗、阿夷邹、迦毗罗仙、斫迦罗仙、钵头摩诃萨多。据《大宝积经》卷八十五《授幻师跋陀罗记会》记载:

时王舍城国王大臣、婆罗门居士、一切人民,皆於如来深生尊重,以诸上妙饮食衣服卧具汤药恭敬供养。於彼城中有一幻师名跋陀罗,善闲异论,工巧咒术,於诸幻师最为上首。摩竭提国,唯除见谛之人及於正信优婆塞优婆夷等,诸余愚人皆被幻惑,无不归信。

佛教高僧使用幻术,不仅是为了宣化教义,还有一个功能,就是降服外道邪魔,并以此来向民众宣示佛法的威力无边。这一点在敦煌莫高窟壁画中有精彩的直观呈现。开凿于公元686年的莫高窟335窟龛内两侧墙壁上,绘有“劳度叉斗圣变”的变相壁画,讲述的是外道劳度叉与法师舍利弗的斗法故事。这幅壁画的情节取自《贤愚经》中的《须达起精舍》,是中唐以降一系列变文故事和变相绘画的蓝本:

(劳度叉)善知幻术,于大众前,咒作一树,自然长大,荫覆众会,枝叶郁茂,华果各异。众人咸言:此变是劳度差作。时舍利弗便以神力作旋岚风,吹拔树根,倒著于地,碎为微臣。

《贤愚经》描写了六次斗法,舍利弗与劳度叉各自幻化为不同的形象,最终外道不敌佛法,劳度叉被舍利弗的慧水灌顶后,觉悟折服,跪拜在这位圣僧的莲座前。像莫高窟335窟的这副“降魔”主题的变相,在归义军时期风行一时。公元848年,张议潮率众逐蕃归唐,从吐蕃统治下收复瓜、沙两州,此后许多敦煌佛窟都出现了展现“降魔变”的壁画,究其原因,很可能与当时的政治气候变化有关,也就是用佛法制服外道邪魔的故事,来映射中原政权战胜吐蕃的那段历史。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一系列敦煌“降魔变”壁画中,佛教徒都被画成汉人形象,而诸如劳度叉这类“外道”都是胡人形象。

后秦弘始三年(401)九月,后凉遣使归降后秦,国主姚兴迎请鸠摩罗什入长安,并拜奉为国师。至此,鸠摩罗什一路向东的传经之路已经蹉跎了将近20个春秋,终于在长安变得正规起来,不用再依靠幻术来立身了。姚苌、姚兴父子尊崇佛教,礼敬僧徒,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在姚氏父子的带动下,一时间后秦境内信徒数千人,公卿以下皆奉佛。特别是姚兴,慧皎《高僧传》称其“崇信三宝,盛弘大化,建会设斋,烟盖重叠,使夫慕道舍俗者,十室其半”。姚兴以国师之礼奉养鸠摩罗什,专门为他建立规模巨大的译场。鸠摩罗什居长安的12年间,在逍遥园和西明阁广说诸经,邀沙门僧弗若多罗、昙摩流支、卑摩罗叉,佛陀耶舍,佛陀跋陀罗等800余人参加译场,国主姚兴亲临译场,手执旧经,验其得失。千百僧人济济一堂,参校异文,考论义旨,使得“法鼓重振于阎浮,梵轮再转于天北”,据《出三藏记集》卷十四的记载,鸠摩罗什所譯佛经共35部294卷,重要的有《大品般若》《小品般若》《金刚经》《维摩经》《弥陀经》《弥勒下生经》《大智度论》《大庄严经论》《坐禅三昧经》等。endprint

尽管早年修习小乘,但鸠摩罗什本人对小乘佛教中那些涉及幻术的内容是不大认同的,他曾有感叹:“吾昔学小乘,如人不识金,以瑜石为妙。”在《注维摩诘经》中,他对维摩诘“降服众魔,游戏神通”的解释是:“神通变化是为游引物,于我非真,故名戏也;复次神通虽大,能者易之,于我无难,犹如戏也。亦云神通中善能入住出,自在无碍。”也就是说,神通变化只是手段,绝非目的。

讽刺的是,即便是在崇佛如痴如狂的后秦,鸠摩罗什还是不得不两度借助幻术来阐述教义。第一次是因为国主姚兴不相信新译的《维摩经不思议品》中“芥子纳须弥”的法门,于是罗什用“纳镜于瓶”的移物幻术来向姚兴证明,即便是一粒小小的芥子,也能容纳巍巍须弥山。敦煌文书S.381记载了这件事:

年三十五,方达秦中。什处欲来,嘉瑞先现。逍遥一园,葱变成薤。后什公至,即于此园立草堂寺,同译经律。后因译《维摩经不思议品》,闻芥子纳须弥。秦主怀疑,什将证信。以镜纳于瓶内,大小无伤。什谓帝曰:罗什凡僧,尚纳镜于瓶内,况维摩大士,芥子纳须弥而不得者乎?帝乃深信,顶谢希奇。

另一次被迫行幻术,是在鸠摩罗什被迫纳宫女之后。《晋书》对此有生动的记载:

(什)尝讲经于草堂寺,兴及朝臣、大德沙门千有余人肃容观听。罗什忽下高坐,谓兴曰:“有二小儿登吾肩,欲鄣须妇人。”兴乃召宫女进之,一交而生二子焉。兴尝谓罗什曰:“大师聪明超悟,天下莫二,何可使法种少嗣。”遂以伎女十人,逼令受之。尔后不住僧坊,别立解舍,诸僧多效之。什乃聚针盈钵,引诸僧谓之曰:“若能见效食此者,乃可畜室耳。”因举匕进针,与常食不别,诸僧愧服乃止。

鸠摩罗什在吕光朝中就曾有“破戒娶妻”之事,虽是受吕光捉弄胁迫而为,但却在事实上对东传佛教造成不少负面影响。这次破戒更有戏剧性,干脆就是中断讲经,直接声明“欲鄣须妇人”,后来又别立僧舍,蓄妓女于其中。导演这出滑稽剧的姚兴专门赐给鸠摩罗什10名女子,“祈法种有后”,这自然在长安僧团中引起舆论的沸腾,鸠摩罗什的威望一落千丈,高足弟子也对师父的行为感到不解,甚至有僧人要求效法娶妻。鸠摩罗什遂聚集诸僧,当众食针如常,面不改色,后来的释金髻在《罗什法师赞》中,称这种做法是为了“机诫弟子色”;弘始九年(407),鸠摩罗什在宣讲《妙法莲华经》的时候说“囊秽莫舍里真金”,将佛法经义比喻为真金,《高僧传》认为这是鸠摩罗什的一个玄妙寓言,目的是要让弟子们明白,“譬如臭泥中生莲华,但采莲华勿取臭泥也”。

鸠摩罗什盛年的译经生涯无疑是相当成功的,史载“声满葱左,誉宣河西”,应验了天山下那位无名僧侣的神秘预言。然而,他在术道之间徘徊的命运,并未随着形体的消灭而终结。甚至他的圆寂,也有着浓重的幻术色彩。据僧传记载,弟子们在鸠摩罗什圆寂后,依教焚尸,结果“薪灭形碎,唯舌不烂”,印证了他死前发下的诚实誓:“若所传无谬者,当使焚身之后,舌不燋烂。”事实上,鸠摩罗什以一己之身,回旋于大、小乘佛法之间,这只是佛教初入中土的一个缩影。今天,走在甘肃武威市北大街上,老远就能看见巍峨耸立的鸠摩罗什塔,据说这里曾是存放鸠摩罗什舌舍利的处所,然而走近了却发现,塔前香火零落,旁边的文物商店一字排开,人来人往,一派欢天喜地的烟火气。凉州佛教的盛况早已不再,正如鸠摩罗什翻译的《金刚经》說的那样: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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