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忠烈传奇

2017-11-16

电影文学 2017年4期

关键词：兵士麦香襄阳

1.某村庄日

深秋，汉水西岸，山丘连绵，太阳暖暖的照着僻静的小山村。远处山坡上有人放牧牛羊，远近的田地一片荒芜。村里稀稀疏疏住着十几户人家，村头一棵大树上还隐约可见有人在瞭望。

2.农家小院日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放下碗筷，偏着头，望着远方，好像在想心事。一位瘦弱的银发老太太颤巍巍地从灶屋出来，伴有咳嗽声。

小男孩：奶奶，妈妈咋还不回来呀？

老太太：快啦快啦！小宝吃饭，我孙儿最听话了。(一边说，一边抚摸着小宝的小脑袋)

小宝略带哭腔：我想妈妈，也想爹爹！

老太太用手绢蘸了一下眼角：宝宝不哭，不哭，不哭哦！

突然，村头有人高喊：鞑子兵来啦！快跑哇——

村中一片混乱。

一中年男子路过小院，朝院内喊道：筱玉，大妈，快跑哇！

老太太：是强子呀，带上我家小宝先走，我老了！

强子冲进院子，抱起小宝转身就跑。

小宝哭闹着，挣扎着喊“奶奶”、“妈妈”，随着奔逃的人群渐渐远去……

老太太在屋内收拾东西，准备将这些东西隐藏起来。

村外马蹄声、呼叫声由远而近，一支四五十人的蒙古骑兵呼啸而来。

3.村中日

村头、村尾到处都是元兵，他们挥舞马刀，怪叫着，骑马横冲直撞，破门而入，大肆抢掠。鸡飞狗跳。

4.农家小院日

老太太刚从屋内出来，五个元兵提着滴血的马刀闯了进来。

一个元兵操着夹生不熟的汉语恶狠狠地威逼道：老东西，还在藏什么呢？快快拿出来！哼！

老太太：啥也没藏，早就被你们抢光了！

元兵甲一摆手：搜！

元兵在屋子里、院子里一阵翻腾，砸缸，摔碗，掀鸡窝，从一个角落里翻出了老太太刚才所藏的七八个鸡蛋和一只猎获的野羊。

老太太走过去欲夺：给我放下！这是留给我孙子的！

元兵乙手起刀落：你这老不死的！找死！

老太太倒在血泊中。

元兵点起一把火，各自带上抢来的“战利品”扬长而去。

房屋、院落、整个村子一片浓烟火海。

5.村子对面山梁日

一个年轻女子纵马向起火的村落狂奔，她二十六七岁，身背弓箭和箭囊，一把宝剑挂在马背一侧，一个竹篓挂在马背另一侧，竹篓里似有猎获的野鸡和山兔。她叫蓝筱玉。

6.村庄日

筱玉驱马来到村头，村中大火渐息，眼前一片狼藉，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她翻身下马，冲到村中一座只剩下几堵残壁的院落，扳过老太太的尸体，不禁失声痛哭起来：妈！妈——

突然又好像想起什么，起身四下张望，然后撕心裂肺一般呼唤：小宝！小宝——小——宝——

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而近，筱玉警觉地抽出宝剑，藏在一棵大树后。

来人也是猎户装束，不像元兵。其中一个40来岁，精明、和善，名叫张顺。另一个30多岁，初看像一个奶油小生，名叫柳三斗。面对眼前的景象，二人目瞪口呆。见来者并无恶意，筱玉收起宝剑，从树后走出来，难掩悲愤和焦虑，又扑到老太太尸首前：妈！妈——

柳三斗：大哥，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呢？

张顺：肯定是鞑子兵干的。(走近筱玉，轻声地)妹子，节哀。

柳三斗直勾勾地看着筱玉：妹子。

筱玉：小宝！小宝！你在哪儿呀？

张顺：妹子，别哭啦。要不，我们帮你找找？

柳三斗：哎，我们来的时候，后山那边好像有动静。要不，先去后山看看。

筱玉擦着眼泪起身，三人上马，奔村子后山而去。

7.后山山坳日

山坳里横躺着几具尸体，十几位村民瘫坐在尸体旁痛哭。

张顺、柳三斗、筱玉骑马奔来，翻身下马。

筱玉踉跄地走到一个小男孩尸体旁，认出那就是小宝，霎时晕了过去。

小安子：筱玉姐！筱玉姐！

张顺：妹子！妹子！

柳三斗：大妹子！大妹子！

筱玉渐渐苏醒，众人扶起筱玉。

小安子：我强子哥抱着小宝跟大伙往后山跑，不曾想被石头绊倒，等他爬起来，抱起小宝，鞑子兵一箭射来，就又倒下了。小宝摔在地上哇哇直哭，被随后赶来的鞑子兵一刀……

筱玉咬牙切齿：这帮天杀的畜生！我非宰了他们不可！

小安子：鞑子兵见了男丁就杀，见了年轻女子就抢，村子里有几个落在后面的媳妇就被抢走了。

筱玉不顾众人劝阻，翻身上马，要去找鞑子兵报仇。

张顺、柳三斗骑马追在后面，边追边喊：妹子！

8.山梁日

筱玉等三人骑马在山路上奔驰，扬起了灰尘。

有二人骑马迎面奔来，前面一个三十七八岁，矮，稍胖，络腮胡子，名叫张贵。紧随其后的约二十八九岁，细高个，名叫王福。当筱玉与张贵骑马擦肩而过后，她却停下了，王福也停下来。

王福很惊异：弟妹？

筱玉：三哥？真是三哥呀！

王福下马走向筱玉：真是弟妹！你们以前住在汉水边上的万山脚下，怎么跑到这深山老林来了？

筱玉：唉，一言难尽！咸淳三年，鞑子兵攻打襄阳，我们只好往山里逃，逃到西山。我们以打猎为生，可如今……(哽咽着说不出话)

众人都翻身下马，张顺走近王福、张贵，耳语一番，二人大惊失色，愤懑地摇头。

王福：弟妹，你有什么打算？

筱玉：去万山找那该死的鞑子兵报仇！

张贵：万万不可！他们人多势众，去了只会白搭一条性命。就算这会儿能杀一两个鞑子兵，他们也会更加疯狂地报复，死的百姓就会更多。

张顺：这位老弟说的对，要报仇可得从长计议啊。

王福：听说朝廷下旨，在均州招募民兵，准备支援襄阳。我们几个先帮你料理二婶和小宝的后事。之后，弟妹不如跟我们暂去均州，说不定还能打探到四弟的消息。

筱玉点头答应。

9.山坡上夜

半山腰堆起了几座新坟。在老太太和小宝坟前，筱玉哭的泪人一般。

10.均州某校场日

开阔的校场靠近山脚下，校场上熙熙攘攘，有习武的，有看热闹的，还有叫卖的。校场入口处，一块高高的木牌立在那里，其上的告示格外醒目，引人驻足观看。

有人高声念道：各位乡民，襄阳樊城被元兵围困已达四年之久，为了紧急支援襄阳，朝廷下旨，特委托京湖制置司大使在此招募民兵。招募的条件是，一、熟悉水性。二、身强力壮。三、武艺高强，有一技之长亦可。四、忠勇坚忍。五、只招男丁。参加招募者全凭自愿，决不强求。一经录用，发纹银十两。通过比武，优胜者可在军中委任官职。立功者，朝廷另有赏赐。特此告示。大宋朝京湖安抚制置使司宣谕。

告示前人头攒动，有人交头接耳。

不远处，筱玉从人群中走来，她将告示扫视一眼，盯着“只招男丁”皱起了眉头。正欲走开，背后有人冲她在喊。

筱玉回身：哎，你怎么也来啦？

小安子满脸含笑：是呀，是呀！(转而愤慨地)为我哥报仇，为乡亲们报仇，我也要从军！尽管我没啥武艺，但总还能出把力吧！

筱玉拍拍小安子肩膀：嗯，小兄弟，有志气！

小安子关切地：筱玉姐，打听到阿成哥的消息么？

筱玉神色黯然，摇头。

11.校场募兵处日

校场一角摆了几张桌子，桌旁竖着“募兵处”的招牌，远处隐约可见那高大“告示”牌的侧影，另一侧就是临时搭建的点将台。人们排起几列长队，依次走近募兵处去报名。

文案们在桌前登记，还不时对来人打量一番，几个兵士在维持秩序。

筱玉女扮男装混杂在队列里，前面是小安子，后面是王福和张贵。张顺和柳三斗在另一长队，相隔不远。柳三斗时不时地用眼瞟筱玉，筱玉冷若冰霜，仰首望天。很快轮到筱玉。

文案甲：姓名？

筱玉：王成。

文案甲：年龄？

筱玉：27。

文案甲：何方人士？

筱玉：襄阳万山。

文案甲：精通什么武艺？

筱玉：射箭。

人们看着筱玉窃窃私语。

文案甲：这小子咋看就像个娘们似的。

张贵：放你娘的狗屁！

王福：不许胡说！

众人噤声。

筱玉抓起文案甲写字的手：瞪大你的狗眼看看！(用力一捏)要不试试？

文案甲痛得直叫：哎哟！哎哟！我的手！

众人哄笑，筱玉气宇轩昂地通过募兵处，走向点将台。

12.点将台日

点将台高耸，甚是威严。点将台前有靶场，有擂台。再往西，就是一条不算太宽的河流。报名之后的民兵都从点将台前走过，分赴靶场或擂台，少数人则径直往河边走去。

13.校场靶场日

靶场分设了平射、步射和马射等几个科目，有兵士在那儿维持秩序并负责唱名，还有裁判、记录若干。

兵士：下一个，柳三斗。

柳三斗上前一步，张弓搭箭，瞄准，吃力地缓缓射出六箭。

箭靶上刻有颜色各异、疏密不等的五道环，柳三斗四箭射偏，落地，两箭射中，其中一箭为二晕，另一箭为一晕。

裁判：步射，六发而二中。晕数为一中二晕，一中一晕，等次是二等下。

柳三斗神情懊丧地退场，走向站在一旁的张顺。

张顺用责备的目光看着柳三斗：平日里叫你勤学苦练，可你……

柳三斗低头不语。

兵士：下一个，王成。

筱玉纵身上马，催马绕场疾驰。先直射(正面)三箭，又背射两箭。

裁判：马射，五发五中。晕数为二中五晕，三中四晕……

还没等裁判把最后的评判等次报上来，由于马跑得太快，风把筱玉头上裹着的头巾吹散了，一头秀发随风飘起。全场一片哗然，嘘声四起。

兵士：嚄，女的？

裁判：这位巾帼英雄的等次为一等上！

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观众甲：“告示”上说只招男丁，可这女流之辈真厉害，胜过了爷们！

观众乙：比武胜者授官，看这娘们如何管得住大老爷们？

观众丙：都统大人来了，看他怎么说。

范天顺微笑着从点将台方向缓步走来：这位姑娘，你刚才的表现我已尽知，我佩服你的武艺，也敬重你的为人。可是上峰有令，我们这次招募民兵组建一支水军，是只限男丁不招女辈，更不用说通过比武给你授官了。

筱玉双手抱拳：都统大人，各位乡亲！四年前鞑子兵侵袭襄阳，我们一家五口被迫从万山逃往西山，逃亡途中我公爹被鞑子兵砍死。为报父仇，我丈夫主动从军，说是派往樊城驻守，至今也没有他的消息。半个月前，鞑子兵又血洗了我们那个小山村，我婆婆、我儿子小宝又……我蓝筱玉前来投军，一不求官，二不图财，就为了报仇，杀鞑子兵！

众人一片欢呼，纷纷呼应：说得好！说得好！我们投军也不求官，也不图财，就为了报仇！

张贵一个箭步跳到范天顺跟前：说得好！筱玉姑娘苦大仇深，杀敌心切，大伙儿说怎么办？

众人齐呼：欢迎！欢迎！杀敌报仇！

张贵：都统大人，您看？

范天顺：好吧。既然如此，本官就冒险破一回例，欢迎筱玉姑娘加入我们民兵！

众人欢呼。

张顺：赶走鞑贼，还我家园！

众人：赶走鞑贼，还我家园！

14.点将台日

武功大夫、都统范天顺，均州知州刘懋等人威严地坐在点将台上；若干兵士分立两旁。台下，招募来的民兵乱七八糟地站立着，有的还没精打采的样子。

范天顺：各位壮士，经过这几天的比武选拔，你们的成绩都记录在案，也张榜公布了。其中张顺步射第一名，格斗第一名；张贵马射第一名，格斗第二名；王福步射第二名，潜水第二名……小安子潜水第一名。根据上峰旨意，特参照比武成绩，特委任张顺为天朝鄂州左水军总管，授都统职。委任张贵为天朝鄂州左水军路钤，授都统职。

众人欢呼。

范天顺：委任牛富为侍卫马军司统制，王福为水军百夫长，授侍卫马军司统制裨将……魏小安为水军什长……

众人鼓掌致贺。

柳三斗混杂在人群中，显得非常失落却又心有不甘。

范天顺：下面有请水师总管张顺都统、水师路钤张贵都统上台训示。

众人又是一片欢呼。

张顺：各位乡亲，各位壮士！今天，我们这支三千多人的民兵队伍终于宣告成立了！

众人鼓掌，欢呼，还有口哨声。

张顺：各位都是四乡八邻的乡亲，以前种田，捕鱼，打猎，贩运，过得甚是安逸。是鞑子兵犯我大宋，毁我家园，烧杀抢掠，欠下了累累血债。我们答不答应？

众人：不答应！不答应！

张顺：对！我们坚决不答应！我们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还！目前襄阳被围数年，我们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还在那儿备受煎熬，大伙儿说应该怎么办？

众人：打到襄阳去，解救我乡亲！

张顺：对，打到襄阳去，解救我乡亲！

张贵：各位壮士！要打到襄阳去，困难很多，我们面对的是十倍于我们的恶狼。我知道大伙儿个个都争强斗狠，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没有一个孬种。不过，光靠这还不行！

众人面带疑惑：啊？

张贵：我们虽然是民兵，但民兵也是“兵”！是兵就得有个“兵”的规矩！是兵就得有个“兵”的样儿！乱兵上阵定会吃大亏！

民兵甲：您说咋办就咋办，我们听您的！

众人：对！我们全听二位都统的！

张贵：既然大伙儿这么信任我和张顺大哥，我看应该这样……

15.校场旁营帐夜

营帐内灯火通明，门口有兵士把守。

几案前，张顺端坐正中，范天顺、张贵分坐两旁。

范天顺：目前军情紧急，容不得我们有丝毫的懈怠。张总管，你看……

张顺：是呀是呀，上峰催得也急。我们几个明确一下分工，分头行动，进展也许快一些。

张贵：全听大哥的。

张顺：老弟带上几个人，前去襄阳那边打探军情，踏勘地形，随时保持联络。范将军挑选一些精干的兵士，加强民兵的训练。这些民兵毕竟才组织起来，大部分不熟悉水战，也不会使用火器，加之行为乖张，桀骜不驯，训练他们的难度很大。

范天顺：放心，张将军！范某此次奉旨前来，专司训练之职，一定尽心尽力。再说这些人以前虽为散兵游勇，但大多本质不坏。何况张将军威名远扬，有你亲自坐镇，更是万无一失。

张顺含笑：哪里哪里！范将军过奖了！

16.校场旁营房夜

营房内掌了几盏灯，张贵、王福、筱玉和小安子四人围坐在一起，商量着去襄阳探查的事。

王福：走水路肯定不行，又慢。

筱玉：那就骑马走旱路呗。

小安子：我，我不会……

张贵：这有何难！我骑马带你。牵两匹马，换乘。

小安子：还是张都统对我好！

张贵嗔怪地：咦，叫我什么呢？

小安子：哎，对了，私下里我们就叫你二哥，不称官名。看我这记性，该死！

几个人都笑了。

张顺：啥事儿这么开心啊？

张顺和柳三斗进屋了。

张贵：说笑说笑！对了，大哥，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过去找你。你让我物色几个人去襄阳，我把他们叫来了，你意下如何？

张顺：不错不错！我记得他们都是襄阳城邻近的人，人熟地也熟。好，好！

柳三斗把目光才从筱玉身上移开：我也去吧，都统大人！

张顺：不行。我这边事儿也多，得有个熟人做帮手。

张贵：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几个收拾行装，趁夜出发。

张顺、柳三斗与张贵等人抱拳告别，临到筱玉时，她故意避开了柳三斗。

17.龙王集拂晓

张贵一行四人驱马来到一个不大的集镇上，人困马乏，渐渐停下来。

王福：到了。

筱玉：这是哪儿呀？

王福：龙王集。

筱玉：这……不，那白河口呢？

王福神色凝重：下马。

四人牵着马，朝街尾一家小院走去。

18.街尾小院黎明

远近不时传来鸡鸣声，一座低矮、破旧的小院映入眼帘。

王福上前敲门：爹，爹！我回来了！

院内小屋传出老爹的声音：是福儿呀？

王福：唉，是我！爹。

老爹披衣走出小屋，打开院门，惊异地打量着张贵、小安子和筱玉。

筱玉上前一步：大伯，我是筱玉呀！

老爹：筱玉？

筱玉：哎！(边说边解下头巾)

老爹用手点着筱玉的额头：你这鬼丫头！

众人都乐了。王福将张贵、小安子一一介绍给老爹，老爹将他们让进了小院，随手关上了院门。

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太太由一个20来岁的姑娘搀扶着，从屋里走到院子里，嘴里念叨着：福儿、福儿！是福儿回来了？

王福双膝跪下：妈！是我，您的福儿！您眼睛怎么啦？

老太太摸索着，一把将王福揽在怀里，失声痛哭：福儿呀，我的福儿！这几年你都跑到哪儿去啦，也不捎个信回来，叫妈想得好苦哇！妈的眼睛都哭瞎啦！

王福：妈！

众人都感动得落泪，张贵、小安子、筱玉搀扶老太太坐好。

王福起身：妈，您老别哭啦。您猜我今儿把谁给带来了？

筱玉上前一步，蹲到老太太跟前，握住老太太的手：大妈，是我，筱玉呀！

老太太一愣：筱玉？怪不得有点耳熟呢。

麦香上前拉着筱玉的手：哎呀，真是我筱玉姐！

筱玉紧紧拥抱着麦香，激动得闪着泪花：麦香妹妹！

亲人团聚，其乐融融。

老爹招呼张贵等人在院子一侧落座，吩咐麦香给客人端茶倒水。临到小安子时，麦香眼睛突然一亮，很快将目光移开了。

筱玉：大妈，怎么不见我大贵哥、二贵哥，还有两个嫂子呢？

老太太：唉，别提了！那年鞑子兵来打襄阳，到处杀人，抢人。为救你两个嫂子，你大贵哥、二贵哥拼命抵抗，还有你三哥也前去帮忙，杀死了几个鞑子兵，可你两个嫂子还是被他们掳了去。可怜我那两个儿啊，被鞑子兵乱刀砍死，只有你三哥死里逃生，东躲西藏。后来，我们逃难就逃到这儿了。(说着又抹起眼泪)

“又是那天杀的鞑子兵！”筱玉一拳落在石凳上：此仇必报！

老太太：筱玉呀，家里可好？

筱玉悲愤不已。

老太太：孩子，咋啦？他二叔、二婶，还有阿成、小宝……哦，对了，小宝快六岁了吧？都还好吧？

筱玉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一头扑在老太太怀里，放声大哭。

19.龙王集前街日

张贵、王福、筱玉、小安子一行四人边走边商量。

王福指着前街方向：前面这条河叫清泥河，它的上游，也就是往西北方向，有三条大的支流，分别叫黑水河、西排子河和东排子河，支流大致在离此不远的神马寺交汇。至于水深、河宽、水流变化等，我也不大清楚。

张贵：这才是我们要详细掌握的情况。得雇条船去实地踏勘，沿岸再做些查访。

王福：船的事儿我来想办法。

麦香从后面追了上来：我也要去！

王福责怪地：麦香！

麦香撒娇地：咋啦？

筱玉：让她去吧？

小安子：就让麦香妹妹一块儿去吧？

王福问张贵：二哥，你看？

张贵：麦香妹子，你走了，谁来照顾大叔、大婶啊？

麦香：没事儿，是我爹叫我跟你们一块儿去的。

张贵：那好吧。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哟。

麦香点头：嗯。(转而冲王福做个鬼脸)哼！

几个人都被她逗乐了。

20.清泥河上游日

张贵一行人乘船测量河宽和水深，沿岸探问里程、汛情及水流变化，进行详细记录，并勾勒出草图……

21.红岩铺夜

清泥河右岸元兵驻扎的城堡，岗楼上有兵士瞭望，营房外有兵士巡逻。

张贵等四人在夜色掩护下，悄悄摸近城堡。

王福低声地：这儿叫红岩铺，距离我们白天勘察的西团山和高头堡各有二十六七里和十一二里，距离樊城不过八九里。

张贵：往前走是什么位置？

王福：白河口，我的老家。

张贵：贼兵驻扎的城堡呢？

王福：沿清泥河再往下游去，就是鄾子城了。

张贵点点头，转身朝背后低声喊：筱玉。

筱玉匍匐至张贵身旁，探询地望着张贵：二哥。

张贵紧盯着营房外巡逻的兵士：等这支巡逻哨过去……(示意对面的岗楼，用手比划射箭的动作)喏，就看你的了。

筱玉点头，然后取箭。双膝跪地，张弓搭箭，瞄准。待巡逻哨走过，“嗖”、“嗖”两箭，岗楼上的敌哨应声而倒。

张贵微笑着竖起大拇指，然后朝王福一挥手，二人猫腰向元兵营房靠拢。筱玉退回原来的位置，和小安子一起担任警戒。

张贵和王福隐蔽在暗处，待元兵巡逻哨走过来，二人同时抛出暗器，四人瞬间倒下。另一个刚一愣神，张贵一跃而起，将他摁倒在地，对着耳门重击一拳。王福上前，将这元兵拖至僻静处，两把明晃晃的尖刀直指他的咽喉。

元兵被吓得直哆嗦：长官饶命、饶命！我也是汉人，不是鞑子！饶命呀！

张贵低沉而威严地：饶命可以，但要说实话！

元兵：我说，我说！

张贵：我来问你，这一带驻扎了多少兵？

元兵：五千。鞑子两千，汉人三千。

张贵：有多少战船？

元兵：二百。

张贵尖刀贴近了俘虏的喉咙：老实点儿！

元兵：长官饶命！小的不敢撒谎。听说至少还要往这儿调集三百只战船。

张贵：贼兵领头的叫什么？

元兵：筑彦晖，蒙古千户崔松的部下。

远处似有动静，张贵示意王福，王福持尖刀直插其咽喉，元兵俘虏毙命。

张贵朝尸首猛踹一脚：你这汉奸狗！

张贵一行四人消失在夜色中。

22.神马寺兵营日

清泥河左岸，西排子河和东排子河蜿蜒而下，在神马寺与黑水河相汇。

神马寺后面有个小村庄，叫刘庄，住着十来户人家。神马寺虽然不小，但有些破旧，张贵他们将它改为临时兵营。

张贵：我们出来快一个月了吧，大哥对这儿的情况一无所知，肯定非常着急。

王福：要不，让我回去通报一下。

张贵：要做的事儿还多，这儿离不开你呀。

筱玉：让我去。

小安子：我去。

筱玉：你？骑马学的咋样啦？还有射箭？

小安子撅起小嘴：筱玉姐，看你！

张贵含笑：好了好了，别闹啦！看来只得让筱玉妹子辛苦一趟。(从兵营房内拿出一扎密封的信件，递给筱玉)你把这个亲自交到大哥手上，他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另外，你告诉大哥，让他立即派几小股精干的民兵，从牛首、安阳、虎头山等几个方向袭扰贼兵。我们再对红岩铺下的手，不能让贼兵过早地发现我们的意图。

筱玉行军礼：得令！

小安子、王福、张贵等人目送筱玉上马，挥手致意：保重！小心呀！

筱玉疾驰远去，身影渐渐消失。

23.水军便寨日

冬季，清泥河进入枯水季节，上游各支流更是水浅。

张顺带着柳三斗一行人骑马在各支流汊口巡察。兵士们在百夫长、什长指挥下，正忙着搭建水军营寨。

小校小跑至张顺跟前，施礼：张都统，侍卫马军司统制裨将王福求见。

张顺：哦？请。

王福驱马过来，下马，施礼：张都统，路钤张将军奉旨带领我等前去哨探，发现河水下落后，贼兵在河道中间密布的木桩露出了水面。请示下。

张顺略一皱眉，冲小校：传水军什长魏小安！

小校：得令！(转身小跑离去)

张顺：哦，对了，许多军务要奏请上峰早做安排。(从怀里掏出一封密封的信函递给王福)还得辛苦王将军走一遭，将此奏笺速速送往均州，要亲自交到知州刘懋大人手上。

王福接过信函，行礼：得令！(转身上马，疾驰而去)

小安子小跑至张顺跟前：张都统，魏小安前来听令！

张顺：魏小安，现命你到各水寨挑选三百名水性好的士兵，五日内备齐快斧和利锯，听候调遣！

小安子行礼：得令！

柳三斗露出嫉妒的神情：哼！

24.神马寺兵营夜

神马寺进行了一番整修，作为这支民兵水军的指挥部。兵营外有士兵戒备，兵营内灯火通明。几案前，张顺、张贵、范天顺等人正在商议军务。几案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军用地图。

范天顺：张将军，水寨安扎以后，冬训就得开始了吧！

张贵：这次进援襄阳，打的是水战，水战就得有船。可方圆左右的船只，鞑子兵收缴得差不多了。

张顺：二位说得极是。造船之事，我已写好奏笺，派王福送交均州刘懋大人，催促他尽快征调民工伐木，挑选工匠建坞造船。我们这边也要先动起来。

张贵：还是大哥考虑周全。

张顺：冬训我看就以射箭和格斗为主。前段时间队列练得不错，火器大部分已会使用，范将军治军有方啊！

范天顺：为朝廷效力，职责所在。

张贵面露为难之情：贼兵在河道中间布下了那么多木桩，还有铁索……

张顺：我已派小安子组建一支三百人的斧头兵。

张贵、范天顺：啊？

张顺笑而不答。

张贵忍不住，焦急地：难道大哥这就要去毁那些木桩么？

张顺一摆手：不、不、不。你想想，那些露出水面的木桩，风吹日晒朽得快，水位下降越多木桩就烂得越多。我们现在不去动它，以免打草惊蛇。你要真的把它毁了，明年水涨之前，贼兵又会换上新的木桩。

张贵：那你……

范天顺：先把斧头兵拉起来训练！明年水涨之时，这些木桩就会没于水下，要想毁木桩就得潜水作业，所以张总管就挑选了三百名水性好的兵士。

张顺：你呀，把为兄的心思摸得透透的。

三个人开怀大笑。

25.刘庄船场日

紧挨着神马寺的刘庄，河宽水深，这里搭起了临时船场。上游伐下的木料，放排下来，正好在这儿汇聚。部分民兵正从河里捞木料，一些村民也自发参与搬运。在忙碌的人群中，麦香父女发现了女扮男装帮着抬木头的筱玉。

麦香远远地招手：筱玉姐！筱玉姐！

筱玉跑过来，欣喜地拉住麦香的手：麦香，麦香妹妹！哟，大伯也在啊！您老这大把年纪，还来帮忙。

大伯爽朗一笑：嗨，没事儿。以前我们住在白河口，我经常在码头上给人家修个船啥的。现在官府要造船，我就过来搭把手。

麦香：哎，筱玉姐，听说你去了均州，啥时候回来的？我们可是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真想死我了！

大伯：是呀，筱玉，我和你大妈天天都念叨你呢。都忙些啥呢？

前面聚集了一大群人，当中一个民兵正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边说边比划，筱玉等人也靠拢过来。

民兵：那天晚上，我们这股游击小分队又摸到了鞑子兵驻扎的虎头山，起初只打算来探探路，等路径熟了再下手。头儿叫我们两个小兵先隐藏起来，然后单枪匹马直奔岗楼而去。老远听见岗楼上的鞑子兵还在叽里咕噜地问话，我们的头儿已经掉转马头，张弓搭箭，也不瞄准，嗬，好一个回头望月，就“嗖”、“嗖”两箭，要了那两个贼兵的狗命。等他们的巡逻队赶过来，我们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嘿嘿……啥？你说啥？射偏？哼！我们的头儿可是百发百中！我们几个跟她出去了五次，每次她就两箭，我数着呢，总共有十个贼兵见了阎王。我告诉你，她那箭可邪乎啦，有毒！中箭就死！我还告诉你，我们的头儿是个女的，女英雄！

众人：啊？女英雄？

麦香：筱玉姐，他们说的莫非是你？

筱玉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做了个摆手的动作：嘘！

“快点！快点搬，别磨磨蹭蹭地！”柳三斗像是在督促民兵搬运木料，凶巴巴地吼叫着，朝这边走来。

筱玉拉了麦香一下：走。(转身走开)

麦香父女跟了过来，并排前行。

筱玉：怎么不见小安子，他还好吗？

麦香：嘿，筱玉姐，我告诉你，人家现在可牛呢!

筱玉：真的？

麦香兴高采烈地：啊，那是当然啰！

大伯：看把你美的，傻丫头！

筱玉：走，看看去。

26.河套日

河套北侧，有二百来人在那儿列队挥斧操练，南侧，地上密密麻麻钉了粗细大致相同的木桩，约百十号人在那儿进行砍桩比赛，远处也隐约可见民兵训练的身影。

小安子挥动小黄旗：预备——开始！

20人列队上前，挥斧，拉锯，对着木桩一阵暴砍，猛锯……

小安子：停！(跑过去数了数这20人刀劈斧砍的木桩，在本子上记下什么，然后大声喊道)下一队！

又是20人上前，重复着上一拨人的动作……

筱玉简直看呆了，大惑不解，忍不住喊道：小安子！

小安子回头一看，非常惊喜：筱玉姐！

筱玉与跑过来的小安子拥抱，然后往他肩上轻轻一捶：小机灵，这么快就升任水军百夫长啦！还管三百号人。

小安子：嗐！跟你筱玉姐相比，那可差远啦！这上上下下，可都传遍了，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你这百发百中杀贼兵的“神箭手”啊？

筱玉：就你胡说!哎，你这是唱的哪出呀？

小安子：猜猜看。

筱玉摇头。

小安子扮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回头高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麦香一直在脉脉含情地望着小安子。

27.清泥河日

春暖花开，又下了几场雨，河水渐渐涨了起来。

两三百只轻舟已经造好，整齐地排列在清泥河上。

28.神马寺兵营日

张顺望着墙上的军用地图沉思，张贵在屋内背着手踱步，也是一副沉思的样子。

柳三斗从外面小跑入内：张总管，范将军来了。

张顺：快快有请。

范天顺：张将军，河水已经上涨了。下一步该怎么训练，请示下。

张顺：十人一条船，在水上演习战法。

张贵：我们的船小，人少，步调不一的话，战斗力就会大大降低。再则，风浪大了船也不稳。

张顺：二弟有什么好法子吗？

张贵：可否将每三只船用绳索联结为一舫，齐头并进，彼此呼应，这样战斗力必将倍增。

范天顺：好主意！跟我想到一块儿啦！

张贵：另外，中间的船上装运物资，左右两边的船，将其后半截的中部船底改装一下，设置两层底板，上面一层较厚，可以承载，而靠近水面的那一层很薄，仅用于防止渗水、漏水，不能承载，形同虚设。将厚的一层底板抽掉，船就成了虚底船或无底船。船头、船尾依然插上旌旗，兵士分列两边船舷。贼兵追来，势必跃入我船欲与肉搏，而我们之前即已抽掉第一层底板。

张顺用力一捶几案：妙、妙、妙！就这么办！

29.清泥河上日

河面上，碧波荡漾，轻舟每三只联为一舫，五舫或七舫一排，一字排开。船上旌旗飘飘，兵士英姿勃勃，呐喊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王福站在一艘稍大的船上，手持红黄二旗，指挥前面的舰船左转右让，前进后退。只见这些战船一会儿呈人字形，一会儿呈品字形，一会儿又回到一字形……

不远处，筱玉正在进行水上移动箭靶射击训练，快速行进的靶船上扎满了稻草人，颇有点草船借箭的意趣。另一侧，小安子则带领他的斧头兵在进行潜水训练，一声令下，兵士们手持大斧和利锯，纷纷跃入水中，向前潜泳……

沙滩上，牛富正在指导格斗训练……

张顺、张贵、范天顺骑马在岸上来回巡视，不时指指点点，露出满意的笑容。

30.神马寺兵营夜

兵营里灯火通明，兵士们进进出出。

中军帐内，墙上挂着巨幅军用地图，几案上摆放着推演沙盘，张贵、范天顺、牛富、王福等人围在沙盘前。

张顺手持一根长竹竿，指着沙盘分析道：我们从西团山出发，沿清泥河南下，最先遭遇驻扎在红岩铺的蒙古千户崔松所部，鄾子城的元兵必然很快赶来支援，而驻扎在白河和鱼兰的史天泽部也会闻风而动，这样我们就会四面受敌。西团山距襄阳35里，若是突袭的话，似乎稍远了些。而高头堡距襄阳仅20里左右，距红岩铺还有十一二里的路程。所以我们最好的选择是，在西团山集结人马，物资装船，然后缓进至高头堡，稍作休整，再向襄阳进发。

张贵：大哥言之有理。乘船远距离突袭，一是士兵容易疲劳，二是目标容易过早地暴露。

王福：还有个位置也好，那就是北团山，距离襄阳只有十五六里。可惜离红岩铺太近。

牛富：不行、不行！贼兵筑彦晖部老早就发现我们了。

张顺：所以这次行动一是距离要短，二是行动要快，三是火力要猛。突袭红岩铺必须一鼓作气突破防线，速战速决，决不恋战，直冲磨洪滩！

张贵：我军欲突破防线，贼兵必然堵截，与我勇士混战一处，各船正好虚底以待。另外，每支箭都涂上毒药，定叫贼兵有来无回，箭箭毙命。

范天顺：范某以为，不管从哪儿进发，都要加强红岩铺方向的警戒，密切监视贼兵的动向。

张顺：范将军所言极是。二弟，马上布置下去，在红岩铺方向加派人手，密切监视贼兵的动向。再则，跟均州刘大人联系，让他们组织精干民团，在牛首、安阳、万山、新城、滚河和沙河等方向多加袭扰。

张贵：好。我这就去办。

31.清泥河岸晨

起风了，天气也阴沉沉的。

清泥河上，布满了整装待发的舰船，乡亲们三三两两赶奔清泥河河岸，来给即将出征的亲人送行，人们诉说着，嘱咐着，哭泣着，拥抱着，依依难舍……

人群中，双目失明的大妈在麦香的搀扶下，正匆匆往这边走来，大伯跟在后面。

大妈边走边念叨：福儿呀，福儿！你可是妈的心头肉哇！

王福正在跟熟识的乡亲们打招呼，看见母亲，赶紧迎上去，拉住母亲的手，双膝跪下：妈！

大妈抱住王福的头，失声痛哭：儿呀，儿呀，我苦命的福儿！你东躲西藏，才回来半年就又要走啦，我狠心的儿！这一走……呜……我苦命的福儿呀！

麦香也痛哭起来，大伯立在一旁擦眼泪。

筱玉、小安子、张顺等人都过来劝慰王福一家。

王福痛哭：妈，妈！我打了胜仗一定回来照顾您老人家，再也不走啦！

大妈：打仗、打仗！都是那天杀的鞑子兵哪！我家大贵、二贵就是被他们活活打死的呀！还有我那两个可怜的儿媳呀，眼睁睁地被他们抢走，至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哇！我的儿媳呀……

所有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

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高喊：赶走鞑子兵，为亲人报仇！

人们情不自禁高呼：报仇！报仇！血债血还！

“嘟、嘟！嘟——”河上舰船的号角响起来了，分别的时刻到了。

民兵开始陆续登船。

人们扶起王福、麦香，搀起大妈。

大妈紧紧拉住王福的手：去吧，我儿，当妈的不拦你！多杀几个鞑子兵，替你哥、你嫂报仇！

大伯：福儿，打完仗一定快点儿回来！回来呀！

麦香擦眼泪：哥！我们等你回来！

王福坚定地：好！一定回来！

张贵、小安子向王福家人一一道别。

筱玉一手拉着大妈，一手拉着麦香：大妈、大伯、麦香妹妹，我走啦！你们多多保重！

大妈：闺女，你可要好好地活着回来呀！

大伯：闺女，去了就打听阿成贤侄的下落，到时候你们可得快快回来呀！这儿就是你们的家！

筱玉激动得直点头：嗯嗯！大伯、大妈、麦香妹妹，放心！我们一定回来！

麦香紧追几步：安子哥！

小安子欣喜地：麦香妹妹！

麦香掏出一件精致的刺绣品，满脸绯红，递给小安子，无限深情地：把这个带上，它会保佑你平安归来！我等着你！

小安子接过绣品：麦香妹妹，我一定回来！(转身离去)

筱玉不时回头，招手：保重！保——重——

王福、小安子、筱玉渐行渐远，不停地招手：保——重——

大伯、大妈、麦香招手：一定要回来呀——

“嘟——嘟——”随着两声号角，清泥河上的舰船在乡亲们注目下，缓缓向下游驶去。

32.高头堡夜

河面上，百舫战船依次摆开，前面是新建的帅船。帅船上灯火通明，旌旗招展，其中一面旗上斗大的“帅”字格外醒目。这种船，船高四层，船舷两侧加装了铁板。

刘盛冲站在帅船上，高声说道：各位勇士，下官奉京湖安抚制置司大使李庭芝大人之命，前来抚慰将士，宣布赏格。前番所赐银两早已发放下去，此次前来，所带赏钱是每人纹银20两，作为抚恤，很快派发到各位的家人手中。此外，荆阃李大人另有赏格，即张顺候立功回，特授转右武大夫、环卫官、正任御前都统制，犒银五百两，界会一万贯，纻丝十匹。张贵以下，次第立赏。又准平章钧翰，除制司赏格外，更与不次升擢。

张顺：各位勇士，此番进援襄阳，必是千难万险，九死一生，很多人都将有去无归！你们当中若有不是出于本心自愿的，那就赶快趁早离开此地，以免坏我大事，我绝不阻拦！

张贵：我们决不当孬种！

众人：决不当孬种！

张贵振臂高呼：打到襄阳去，誓死报效朝廷！

众人：打到襄阳去，誓死报效朝廷！

张顺：好！众将听令！(从帅案上抽出令牌)张贵！

张贵：末将在！

张顺：打第一阵，小安子为先锋，蓝筱玉为裨将。

张贵、小安子、筱玉行军礼：得令！

张顺：牛富！

牛富：末将在！

张顺：打第二阵，王福为裨将。

牛富、王福行军礼：得令！

张顺：范天顺！

范天顺：末将在！

张顺：打第三阵，戚耀武为裨将。

范天顺、戚耀武行军礼：得令！

张顺：本帅殿后，柳三斗为裨将。

柳三斗行军礼：得令！

张顺：各位切记，今夜出战只进不退，均以红灯为号。各阵之间务必紧紧跟上，不给贼兵半点儿空隙！

众将：得令！

张顺：各位将士，一更三刻已到，出发！

帅船上亮起火把，起锚。众舫随之进发。

33.红岩铺湾夜

河面上有数十艘敌舰在游弋。

张贵等人站在帅船上，监视敌舰动向。刚过河湾，敌舰发现了目标，开始骚动。

张贵对传令兵：加速前进！火炮准备！

传令兵跑步传达：加速前进！火炮准备！

张贵：这一带没有水障，斧头兵暂时勿动！

传令兵：斧头兵暂时勿动！

张贵：裨将何在？

筱玉：末将在！

张贵朝对面一艘稍大的敌船上一指：射杀司旗官！(又回头探问)距离稍远了点儿，有把握吗？

“看我的！”话音刚落，筱玉就“嗖”的一箭，对面敌舰上司旗官应声而倒，两面小旗落入水中。

张贵：开炮！

传令兵：开炮！

红灯在半空划了三道圆圈。

“轰隆隆！轰隆隆！”万炮齐发，响声如雷，震耳欲聋。

“冲啊！杀啊！”喊杀声、枪炮声连成一片，在夜空回荡。

霎时间，帅船一马当先，冲到最前面，其他各阵战舰已冲入敌阵。有少数敌兵跳上宋军战舰，被利斧砍死。帅船两侧有厚厚的铁板保护，前面有尖尖的铁铧开路，已撞翻了几艘敌船。

张贵：加速！再加速！

传令兵：加速！再加速！

宋军战船很快突破了敌兵的第一道防线，向磨洪滩方向疾驶。敌船在后面追赶，还一个劲儿地哇哇乱叫。

34.磨洪滩夜

河面上布满敌船，准备拦击宋军。

帅船上，张贵正在巡查宋军舰船行进的情况，忙着督战，有几个护卫跟从。偶尔有几支冷箭落在帅船上，张贵拾起一支，从护卫手中抢过一把硬弓，“嗖”的一箭，远处一个元兵应声而倒。

张贵：抽掉底板！

传令兵：抽掉底板！

宋军舰船每舫左右两边的船只，眨眼工夫就抽掉了后半截的船底底板。

张贵：火炮、火枪准备！

传令兵：火炮、火枪准备！

张贵：斧头兵准备！

传令兵：斧头兵准备！

张贵：枪炮开火！

传令兵：枪炮开火！

枪声、炮声响成一片。宋军用炮火压制住敌人，江面上瞬间被浓烟、火海笼罩住。

张贵：斧头兵，出击！

传令兵：斧头兵出击！

按照约定的红灯信号，小安子手持大斧，第一个跳入江中，奋力潜泳，直奔水下的木桩而去，挥斧猛砍。其他兵士也纷纷持斧跃入水中，砍断木桩，立即回身潜泳，跃上驶近的宋军舰船。

不一会儿，河面上浮起了一片片碎木屑和断木桩。

敌兵有人发现漂浮的木屑和木桩，惊呼“水下有人”，纷纷往水中放箭。

筱玉纵身跃上小安子的战船，站在一根立柱后面，指挥弓箭手、火枪手向敌船上射箭的兵士还击，以掩护小安子他们顺利返回。她一面指挥，一面张弓搭箭，连连射杀敌兵，箭无虚发。

第一阵战船已经顺利闯过刚刚清除水障的水域，与敌船混战在一起。

张贵：加速前进！火炮近射！

传令兵：加速前进！火炮近射！

帅船又撞翻了一艘敌舰，其他敌舰见状赶紧向两边避让。落水的贼兵慌不择路，有人企图爬上宋军舰船，被乱箭穿心。

敌船避开宋军帅船后，随即逼近宋军其他舰船，许多敌兵纷纷挥刀跃上宋军的虚底船，本要与宋兵展开肉搏战，却始料未及，像下饺子一般溺入水中，偶尔有露头挣扎的，被宋军一斧劈去，身首异处。

有少数敌兵跳到了紧挨帅船的几只实底船上，与保护物资的宋兵厮杀一处。小安子等满脸是血，依旧挥斧砍杀，筱玉左臂受伤，仍然舞剑猛刺，船上的敌兵全被斩杀。

遭炮击、枪击、中箭、跃船落水而伤亡的敌兵不计其数，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

宋军帅船、第一阵战船、第二阵战船都已顺利闯过磨洪滩，第三阵战船也紧随其后。

35.磨洪滩夜

范天顺指挥第三阵战船边急速前进，边阻击敌兵。船队靠前的几组联舫刚过磨洪滩，已是四更天气，后面舰船紧跟着。突然南风大作，船身开始震颤。

张顺站在最后一舫中间的船上，指挥阻击敌船，他亲自帮炮手不停调转炮口向敌阵猛烈开火，装炮空隙，还连发数箭，几个元兵中箭落水。

柳三斗从右边的虚底船上跳到中间船上。

这时，张顺肩上中了一箭，他用嘴衔住箭杆将箭拔出，继续射杀。

柳三斗不无忧虑地说：张将军，我们这是最后一舫战船了，将军您又负了伤……”

张顺瞪大眼睛：本帅殿后就在最后，慌什么！怎么，你怕了？

柳三斗怯生生地：不、不是怕……

张顺一脸鄙夷：看你个怂样！

船身剧烈晃了一下，右边一条船与联舫分离开来，是用以联结的缆绳断了。

张顺喝令柳三斗：跳过去，结上绳索！

柳三斗面带为难神情，往后退：太宽，我没法跳呀！

那只船与联舫渐离渐远。

只见张顺抄起一把弓箭，纵身一跃，跳到那只分离的船上。

柳三斗和众兵士纷纷叫他：张将军！都统大人……

张顺一挥手：快走！走哇！别管我！把盐和布匹保护好，快去追赶范将军！

后面追兵赶到，箭如雨下，小船上的兵士死伤殆尽。

张顺推开血泊中的炮手，向敌舰发射数炮，待要再射，却发现火炮已经发尽。他抄起丢在船上的突火枪，一阵猛射，直到子弹打光，又抄起一支枪，枪里子弹早打光了，只好张弓搭箭，连发数箭，不料箭囊也空了，而他身上又中了两箭。

风越来越大，张顺这只小船被风裹挟着向北岸漂去，距离柳三斗他们越来越远。

敌舰驶近。

张顺抄起一把大斧，忍痛纵身跃上元兵的船只，挥斧砍向扑来的元兵……

36.襄阳城楼黎明

宋军战舰离襄阳城越来越近了，舰上旌旗迎风招展，号角声、呐喊声、欢呼声响彻云霄。

张贵、筱玉他们站在帅船上，几乎能清晰地看到襄阳城北城墙的轮廓。

厚厚的城墙临江这一面，用巨大的青灰色火砖垒砌加固，城墙上有无数城垛，近江处开有小北门，城上建有“望楼”，翘角飞檐，气势巍峨。城门外筑有瓮城，距城门十丈开外，便是入江码头。西北方便是“夫人城”，往东则是“大北门”，也是城楼高耸。

37.小北门码头日

城门洞开，襄阳知府兼京西安抚副使吕文焕带领守城将士戎装迎出，很多市民也纷纷涌出。

舰船靠岸，张贵、筱玉及众多将士陆续下船，登上码头。

“胜利啦！”

“回家啦！”

“欢迎！欢迎！”

人们拥抱着，欢呼着，一个个流下了激动的泪水。一阵寒暄过后，吕文焕将众将士迎进城门，守城的兵士和市民则忙着从船上卸运物资。

38.襄阳城内日

市民们敲锣打鼓，载歌载舞，夹道欢迎驰援襄阳的将士。

从小北门往里走，一条大路可以直接通向襄阳城的大北门和南门，贯通北街和南街。北街两侧分别有向东向西两条巷道，即东巷子、西巷子。南街是城内最为繁华的街道，店铺林立，全是风火墙隔开，翘角飞檐的楼阁式建筑。过了十字街，向东便是荆州街。与气势恢弘的城墙相比，城内街道则是另一番破败的景象，很多房屋东倒西歪，没有门板，没了窗棂，甚至揭掉盖瓦，拆去椽檩，城内守军和市民也大多衣衫褴褛。

吕文焕引着张贵、筱玉等人向襄阳府走去。

39.襄阳府日

吕文焕冲衙役一挥手：抬酒！(双手抱拳)各位豪杰，沿街你们也看到了，贼兵围襄数载，襄阳城内，民生凋敝，苦不堪言哪！我这儿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待各位，只有几坛收藏多年的竹叶青酒，今天开坛以犒劳众位勇士！

张贵：哦，竹叶青？吕大人说的可是产于金沙泉的竹叶春么？

吕文焕：是呀是呀。怎么，张将军对酒也有研究？

张贵连连摆手：不不不！知府大人，末将只是好这口罢了！何况竹叶青酒远近闻名，几人不晓？

吕文焕：张将军所言不虚哟！连哲宗朝的东坡翁对此佳酿也是偏爱有加呀！(随口吟道)楚人汲汉水，酿酒古宜城。春风吹酒熟，犹似汉江情。耆旧人何在，丘坟应已平。唯余竹叶酒，留此千古情。

张贵随众人鼓掌：知府大人好雅兴！

吕文焕对抬酒上来的衙役命令道：满上！(笑对张贵等人)难得今天这么高兴，各位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衙役将每人面前的大碗斟满。

吕文焕端起酒碗：干！

张贵端起酒碗：干！

众人纷纷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筱玉饮至一半就呛得不行，弯腰连连咳嗽。

吕文焕端起一碗酒，走到筱玉跟前：这位将军，这么英俊干练，岂能怯酒？来来来，本府敬你一碗！

张贵赶紧端着酒碗过来圆场：吕大人，我这位小兄弟确实不胜酒力，还是末将敬您！

吕文焕执意坚持：嗳，这怎么能成？干！

张贵正要再说什么，小安子神色慌张地跑到他跟前，低声耳语几句。

张贵神色陡变，酒碗落地，摔个粉碎，酒洒一地，他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大哥！大哥……

吕文焕和众人赶紧扶住他，惊异地问：怎么啦，张将军？

这时，柳三斗走进来，耷拉着脑袋，远远地站在那儿，不敢靠拢：报告路钤将军，我……

张贵冲上前去，“啪啪”两耳光：我大哥哪儿去了？快说！

柳三斗：总管张都统指挥我们殿后，快过磨洪滩时，突然起了风……张都统他……

张贵一把揪住柳三斗衣领，怒目而视，你身为裨将，却置主将于不顾。你，你……快还我大哥来！

众人劝开了张贵，柳三斗蜷缩一旁。

吕文焕：为今之计，要加派人手巡弋寻索。

张贵轻轻摇头，无语。

40.汉江江面日

张贵、牛富、范天顺、王富、小安子、柳三斗、筱玉，还有襄阳的部分守军，乘驾轻舟沿河巡弋。

41.襄阳城内寓所夜

筱玉拖着疲惫而沉重的步子，缓慢而吃力地走进张贵的房间：二哥！

张贵正在屋子里独自喝闷酒，听到背后低沉的叫声，回头见是筱玉进门，赶紧放下酒碗，迎了过来，一脸惊疑：筱玉妹子！你……

筱玉嗫嚅着。

张贵突然一拍脑门：哎呀呀，你看我这记性！走，我们一块儿去见知府吕大人！

42.襄阳府夜

襄阳府上下灯火通明。

吕文焕巡视刚刚回府，见张贵、筱玉他们前来，赶紧满脸笑容迎上前，与二人寒暄。张贵将吕文焕拉至一旁低语。

吕文焕大吃一惊，赶紧过来，双手抱拳：筱玉姑娘，吕某多有得罪！还望多多包涵！

筱玉一丝苦笑：知府大人……

吕文焕：放心，我马上派人去樊城那边打听，襄阳这边也不妨探问一下。

筱玉：谢谢！

张贵：多谢吕大人！

吕文焕：谢什么?一家人还说两家话！哦，对了，我派人马上给筱玉姑娘另择居处。顺利的话，说不定阿成贤侄今晚就能过来。

筱玉：谢知府大人！

43.襄阳城驿馆夜

居室内，摆放着一个偌大的木桶，桶里蓄满水，热气袅袅。

筱玉卸去戎装，摘下头巾，秀发披肩。她走到一面锃亮的葵花形铜镜前，轻轻梳理一下略显蓬松的长发，对着镜子里的倩影抿嘴一笑。她又慢慢脱掉内衣，露出皎美的胴体，缓步移向水雾缭绕的大木桶，开始洗浴……

44.驿馆楼阁夜

浴后红妆的筱玉站在驿馆的楼阁上，手扶立柱，向小北门方向眺望。

远处汉江对岸的樊城灯火，也依稀可见。

(闪回)

父母带着刚满两岁的筱玉逃难，阿成的父亲将三口人领进自己的家。

筱玉和阿成一块儿玩耍。

筱玉和阿成一块在村头私塾读书。

筱玉和阿成一块儿上山打柴。

阿成手把手教筱玉射箭、骑马。

筱玉父母的两座坟前，阿城陪着筱玉烧纸祭奠。

阿成从军，筱玉相送，两人难舍难分。(闪回完)

“筱玉姐！筱玉姐！”

“弟妹！弟妹！”

恍惚之间，筱玉似乎听见夫君在叫自己，她欣喜若狂，便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阿成哥！(两眼泪光闪闪，她定睛细瞧)

王福和小安子站在驿馆前，正一面喊一面冲她招手。

筱玉为自己刚才的一时失言而绯红了脸，从楼阁上走下来。

小安子迎上前，面带难色：筱玉姐……

王福欲言又止：弟妹……

筱玉一把抓住小安子的手：怎么样，找到你阿成哥了吗？

小安子轻轻摇头，然后一头扎在筱玉怀里，像个孩子似的痛哭流涕：筱玉姐，筱玉姐！呜……

王福沉痛地：我和小安子分头带人到襄阳、樊城打听四弟的下落，守军里倒是有几个叫王成的，可惜都不是四弟。我们去樊城又找到张汉英将军，请他协查，结果在殉国将士的名单里查到了四弟的下落。原来早在今年三月，贼兵攻破了古城堡，我大宋守军全部牺牲，其中就有四弟……(已泣不成声)

小安子更是哭作一团，筱玉则昏厥过去……

吕文焕、张贵、范天顺、牛富以及柳三斗等人先后走过来，扶起这三人。

望着筱玉，柳三斗闪射出异样的目光……

45.襄阳府日

吕文焕、张贵、范天顺、牛富、王福，还有襄阳守军部分将领等正在商议军务。

吕文焕：入春以来，贼兵攻破樊城东北八里的外郭，我大宋韩拨发将军和两千勇士蒙难，形势万分紧急。张将军，可否调牛富、王福二位将军赴樊协守？

张贵面带为难之色：这……末将打算杀回郢州，一来可以打通郢襄水路通道，二来可以给我带来的三千弟兄一个交代。

吕文焕：眼下汉水已退，行船困难，贼兵围堵益密，短期内冲出重围断不可能。

张贵：知府大人言之有理，就依大人。一旦情况有变，我三千壮士还是要鼓勇乘锐，杀奔郢州。

小校神色慌张地跑到吕文焕和张贵眼前，行军礼：报！报知府大人、张将军，兵士们巡逻时发现了左水军总管张都统！

众人惊讶，几乎同时起身：啊？

张贵抓住小校，非常急切地：现在何处？

小校：就在殿外。

张贵拨开小校，箭步冲出知府，众人紧随其后。

46.襄阳府日

几名兵士将张顺的尸体抬至一个平台上，垂手而立。

张顺穿着盔甲，背着一张硬弓，右手紧握一截锛斧的断柄，身中六箭，还有无数刀伤和枪伤。只见他牙关紧咬，怒目圆睁，勃勃如生。

张贵趔趄了几下，尔后俯在张顺身上痛哭：大哥！大哥呀……

众人纷纷跪下，泣不成声：张都统、张将军……

吕文焕问巡逻的兵士：怎么发现的？

兵士甲：我们几个驾船在江上巡弋，远远看见浮桥方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漂，就赶紧过去。

兵士乙：我们几个在桥上巡逻，也正好路过此处，发现了桥下的漂浮物。我们会合一处，近看是张将军，便将张将军抬上岸来。

张贵：大哥呀，我的好大哥！你不能白死！二弟一定为你报仇！

牛富奋臂高呼：打回郢州去，为都统大人报仇！

众人奋臂高呼：打回郢州去，为都统大人报仇！

吕文焕一边擦眼泪一边劝慰：众位好汉，节哀！各位请起。(搀扶起张贵等人)各位的心情可以理解，打回郢州去正好可以打通郢襄补给线。但目前军情紧急，到底怎么打，何时打，还得从长计议。各位节哀，保重身体要紧！

张贵猛一擦眼泪：各位兄弟，都别哭了！听知府大人的！

吕文焕：先厚葬总管张顺将军！

衙役：遵命！

47.襄阳城西门外日

一座新坟高高耸起，坟前树有一碑，碑书“大宋鄂州左水军统制宁远军承宣使张顺之墓”。

张贵率援襄将士披孝祭奠，吕文焕率守军将士及知府属员祭奠。

48.襄阳府夜

吕文焕、张贵等人及守军将领继续商议军务。

张贵：当下，江水退去，确实不利于我等行船。但我三千壮士决不能白白坐等！

范天顺：设法与郢州方面取得联系，以寻求外援，方是上策。

牛富：是呀，这真是一招妙棋！

吕文焕：嗯，求得外援，力争内外夹击，确实妙。可是，太难哪！

王福：旱路围堵难通，看来只有走水路了。

张贵：这就需要潜水高手啰。

范天顺：小安子就是一个啊！

王福：我也算一个！

张贵：嗳，不妥，不妥！小安子可以派去，王福兄弟就免了吧，你还要协助牛将军镇守樊城，担子不轻啊！

王福：二哥，派我去吧！这一带地形和水路我更熟悉。等回来交令之后再去协防也不迟呀！

牛富：说得好！王将军有此忠心，牛某佩服！

张贵：好，就依二位。

49.襄阳城郊夜

靠近襄河岸边，王福、小安子全副武装，张贵、牛富、筱玉等少数几个人送行。

50.襄阳城内驿馆夜

筱玉颇有些困倦，迈着沉缓的步子回到驿馆，远处有个身影尾随而来。

居室内，灯光较暗，木桶里蓄满热水。筱玉卸下戎装，脱掉内衣，开始洗浴……

51.驿馆夜

那个尾随而来的身影猫着腰，悄悄靠近驿馆，见四下无人，便蹑手蹑脚凑到筱玉的窗户跟前，用手指沾了唾液将窗户纸点开一个小孔，屏住呼吸，贪婪地偷窥着。

不远处，知府那边有巡逻哨经过。

这个身影猫腰打算离开，突然身后巡逻哨从天而降：干什么的？别动！

身影正想撒腿逃窜，被巡逻哨飞起一脚，踢了个四仰八叉，迅即又被摁住了脑袋。

巡逻哨甲用火把一照：啊！柳三斗？

巡逻哨乙踹了柳三斗一脚：你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说！

柳三斗：没，没干什么。

52.驿馆夜

听到窗外有动静，筱玉大吃一惊，赶紧穿戴整齐。

53.驿馆夜

驿馆外聚集了不少人。

柳三斗仰躺在地上，被几个巡逻哨捆着，嘴里不停地大喊大叫：放开我！放开老子！老子是功臣！

巡逻哨甲：老实交代，你到底在干什么？

柳三斗：老子啥也没干！

巡逻哨乙：啥也没干？(举着火把靠近窗户，窗户纸露出一个小孔，猛踢柳三斗一脚)还他妈嘴硬，说！

这时，筱玉手持宝剑冲出驿馆，冲上前去，“噌”的一下抽出宝剑，直指柳三斗咽喉，怒不可遏：你这畜牲！姑奶奶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柳三斗连连摆手：别，别！筱玉妹子，饶命啊！我下回再也不敢啦！

筱玉剑尖一摆，柳三斗脖子划破一道口子，涔涔渗血：狗！

柳三斗故意高声：杀人哪，救命啊！

张贵赶到，按住了筱玉持剑的手，怒斥柳三斗：你这王八蛋，尽给老子们丢脸！前番，你身为裨将，却误了我大哥性命，还没找你算账，今儿又做出此等龌龊勾当，损我军威。拉出去，斩！

柳三斗：饶命哪，张将军！看在我鞍前马后跟随总管张都统多年的份上，饶过我吧！

张贵：妈的，还好意思提我大哥！就你这狗贼，百条贱命都不值我大哥一命！斩！

吕文焕：张将军，当下军务繁杂，正是用人之际，杀之恐惑军心。不如把这狗贼的贱命先记着，待日后再作处置。

张贵：好!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笞杖30。

柳三斗：张将军，饶过我吧！饶我……

张贵：哼！

54.襄阳城内十字街口日

这里聚集了很多过往的行人和兵士，柳三斗被扒光了上衣绑在一根木桩上，行刑人员正要动手。

筱玉身着戎装抢步上前，夺过刑具：我来！

一下、两下、三下……每杖一下，筱玉就痛骂一声：王八蛋！

柳三斗先还发出杀猪般的求饶声、呼救声，后来声音渐渐变弱。

“打得好，打得好！”

在众人注目下，筱玉怒气冲冲走向小北门。

55.汉水江面日外

筱玉带领几个兵士站在小船上，沿江巡弋。江水很浅。向北接近磨洪滩时，远远看到元兵正在加紧往河床中央揳木桩，向南，快到灌子滩时，发现也是同样的情形。筱玉心头沉甸甸的。

56.襄阳府日

吕文焕、张贵、范天顺、牛富、王福、戚耀武、小安子、筱玉以及襄阳守军部分将领等在商议军务。

吕文焕：眼下汉江水浅，战船通行困难，望张将军三思。

张贵：是的，知府大人所言不虚。可眼下才过七月，进了八月，到了八月、九月之交就会秋雨连绵，江水自会上涨。更何况王福、小安子二位兄弟已经带回了殿前副都指挥使范文虎大人的约定。

范天顺：张将军言之有理。打回郢州去，与家叔他们合兵一处，就能打通郢襄补给线。有家叔约定的五千大宋将士为外援，南北夹击，定能获胜。切不可错失良机呀！

戚耀武：我郢州兵士思乡心切，士气高昂，冲出重围不成问题。

张贵：总管张顺将军死于贼兵刀下，我郢州将士立誓要为之报仇！

牛富：打回郢州去，为张顺将军报仇！

众人振臂高呼：对，打回郢州去，为张顺将军报仇！

吕文焕：各位勇士义薄云天，本府佩服。贵部可以按照约定，向南突破封锁线。不过，襄、樊二城防守也很艰巨，还得周密布置。再者，贵部还有不少均州籍兵士，希望列位将军能以大局为重。

众人：谨听知府大人教诲！

吕文焕：张将军，各位将军！南进和协防之事当进一步商议才好。

张贵：知府大人有何高见？

吕文焕捋了捋胡须：贵部不妨分兵而战。

众人疑惑不解：分兵？怎么分？

吕文焕轻轻点头：嗯，分兵。不管是郢州兵还是均州兵，都本着自愿原则，愿意南进的跟随张将军突围，愿意留下的就在襄、樊二城协防。如何？

众人：好主意！好主意！

吕文焕：不过，将官们可得作些调整，常言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贵部主力走后，襄、樊二城的防守将更加吃紧，需要各位将军鼎力相助。

张贵：知府大人只管吩咐就是了。

吕文焕将在座的援襄将领扫视一遍：恳请范天顺、牛富、戚耀武、蓝筱玉这几位将军，还有一部分自愿留下来的兵士，能协助本府镇守襄、樊二城。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略一迟疑，然后坚定地说：为朝廷效力，谨遵知府大人之命！

筱玉：知府大人，末将愿随军南下！

吕文焕：蓝将军，你……

众人纷纷恳切地劝阻：你就留下吧，留下吧！

筱玉决绝地：不，我要出城！整天在这儿转来转去，杀不上鞑子兵，我就手痒！

众人笑了。

张贵：筱玉妹子，这次南突必冒万死，你还是留下为妥。

王福、小安子：你就留下吧。

筱玉：不。等这次杀回郢州，再多带些人马二进襄阳，我就留下守城，如何？

众人激愤地：说得好！我们要杀回郢州，二进襄阳！

吕文焕抱拳致谢：各位将军深明大义，忠勇可嘉，本府一定奏明朝庭，大加奖掖！

众人：谢知府大人！

吕文焕：据王福将军探报，贼兵在汉水两岸堆积了不少草木，有的还伪装成牛马模样。这只有一种可能，即夜战时点亮火把。这说明他们对我大宋勇士南下突围早有预见，对我军的虚底船也有所防备。

张贵：知府大人所言极是。所以这次南下，要轻装急进，兵贵神速。

范天顺：弹药要足，火力要猛，打得贼兵措手不及方能取胜。

57.小北门码头夜

几场秋雨之后，河水渐涨，江面上波光粼粼，两三百艘战船整装待发。

帅船上，张贵一身戎装，威风凛凛，其他各条战船上的将士个个意气风发。

张贵：郢州的弟兄们，我们出征快一年了。大家英勇杀敌，都立了战功。我知道，大家都很思念家乡，都想与亲人团聚。这很好！现在机会来了。我们已经与荆阃李大人取得联系，李大人、范大人派夏贵将军领兵五千，在离此不远的龙尾洲驻扎并接应我们。我们只要奋力冲杀，突破重围，就能与夏将军胜利会师。大家有没有这个信心？

众人：有！有！

张贵：好！众将听令！范天顺！

范天顺：末将在！

张贵：现命你领兵三百，在襄阳协防，不得有误！

范天顺行军礼：得令！

张贵：牛富！

牛富：末将在！

张贵：现命你领兵三百，以戚耀武为裨将，在樊城协防，不得有误！

牛富、戚耀武行军礼：得令！

张贵：魏小安！

小安子：末将在！

张贵：现命你领兵300、战舰30只，做开路先锋，迅急清除水障，不得有误！

小安子行军礼：得令！

张贵：蓝筱玉！

筱玉：末将在！

张贵：现命你领兵300、战舰30只殿后，不得有误！

筱玉行军礼：得令！

张贵：王福！

王福：末将在！

张贵：现命你为主帅裨将，率领其余将士及战舰，紧随帅船，听我号令，向前冲杀，不得有误！

王福行军礼：得令！

张贵：为了确保奇袭成功，所有南进将士务必衔枚隐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出一条血路，直达龙尾洲！

众将士行军礼：得令！

小安子：会师龙尾洲，为张顺将军报仇！

众人：会师龙尾洲，为张顺将军报仇！

裨将甲：打回郢州去，与亲人团聚！

众人：打回郢州去，与亲人团聚！

张贵：各阵点齐人马，准备出发！

各阵列队报数，整装待发。

小校小跑至张贵跟前，行军礼：报！(压低声音)报张将军，王将军点视本阵军马，唯缺柳三斗一人。请示下！

张贵握拳，咬牙切齿。略一思忖，右拳击柱，冲小校：立即出发！

几百只战舰缓缓启动，离开小北门码头，然后向下游方向急速驶去。

吕文焕、范天顺、牛富、戚耀武及众多襄阳守城将士、市民在码头纷纷挥手，目送舰队远去。

58.灌子滩夜

张贵率领的舰队临近灌子滩，江面上静悄悄的，远处元兵军营有几盏灯火在闪烁。

小安子指挥斧头兵分拨依次跃入江中，潜泳至元兵密布的木桩绳索处，在水下奋力拉锯、劈砍。不一会儿工夫，木屑、断木桩等就在水面上漂了一层。

帅船冲到了最前面，元兵发现了宋军，船上开始骚动。

张贵：高速前进！直冲贼营！

传令兵：高速前进！直冲贼营！

张贵：去枚！枪炮齐射！

传令兵：去枚！枪炮齐射！

霎时间枪声大作，元兵乱作一团。

帅船开足马力向元兵船只直撞过去，敌船纷纷避让，有一艘避让不及，被撞翻江中，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宋军其他战舰紧随帅船之后，一面向敌营开火、射箭。

宋军船队很快突破了灌子滩防线。

59.小新城湾夜

宋军船队刚驶近小新城湾，前面一声巨响，两边江岸上突然燃起了火把，火光冲天，映照江面，如同白昼。放眼望去，江面上敌船大多分列两旁，灯笼高挂，看不到尽头。

张贵先是一惊，然后镇定下来：这一带没有水障，全速前进！

传令兵：没有水障，全速前进！

张贵：舰船紧跟，切莫掉队！

传令兵：舰船紧跟，切莫掉队！

张贵：枪炮近射，决不恋战！

传令兵：枪炮近射，决不恋战！

元兵战舰本欲围拢拦截，见宋军帅船冲来，又都赶紧避让，兵士也不敢轻易跃入宋军的虚底船。

宋军船队又顺利闯过小新城湾。

60.勾林滩夜

张贵指挥帅船一马当先，带领船队急驶。

一片倒立“小”字形沙滩横在汉江两岸，河道变窄。岸上火光映照下，远远望去，龙尾洲方向战船鳞次栉比，各种旗子迎风招展。

张贵满心欢喜：各位勇士，我大宋援军就在前面！马上就要会师啦！全速前进！

传令兵：会师！全速前进！

“胜利啦！”

“会师啦！”

宋军将士奋臂高呼，一片欢腾，并按预先约定的联络暗号纷纷举起了流星火。

对面的战船见到火光，就迎面驶来。

宋军更是欢声雷动。

突然，对面战船枪炮齐鸣，箭如雨下，杀声震天，宋军战船上眨眼工夫倒下一大片。

“哎呀，大事不妙！中计啦！”张贵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他一愣神，对传令兵吼道，调转船头，快撤！

传令兵：调转船头，快撤！

宋军战船后阵变前阵，急忙逆流朝襄阳方向撤退。

“冲啊！”

“杀啊！”

“活捉张贵啊！”

敌兵在后面猛追，还不停地往宋军船队投掷燃烧的松木。

这时，敌船上传来一阵叫骂：张贵匹夫，快快投降！否则就死无葬身之地！

张贵听出是柳三斗的声音：啊？果真是他？(恼羞成怒地朝喊话处猛射一箭)你这狗贼！

一个元兵落入水中。

柳三斗躲在暗处，继续喊话：张矬子，识相点儿，别再逞强了！这江上好几万精兵强将，你杀得光吗？张矬子，你听好了！就在前天，约定要接应你们的夏贵老乌龟，被一阵暴风雨吓破了胆，带着他那几个虾兵蟹将连夜逃跑了，至少后撤了30里，龙尾洲早在我天朝威武之师手中。

张贵咬牙切齿连放数箭：去你妈的！

几个元兵应声而倒。

61.柜门关夜

宋军船队继续北撤，前有阻敌，后有追兵，加之逆水而行，兵士们大都精疲力尽，伤亡严重，不少战舰已被烧毁，击沉或撞翻。

帅船上，张贵身中数箭，歪躺在指挥塔旁，还有多处枪伤在滴血。小安子满脸是血，一面给张贵包扎伤口，一面硬撑着还击元兵。

张贵吃力地抬起左手，轻轻抚摸着小安子的脸：小安子，好兄弟，二哥对不住你呀！(右臂已断，手不能动，他痛惜地说)要是你留在襄阳就好了，你还年轻。二哥真不该叫你来……

小安子：哥，快别这么说！哥打到哪儿，小安子就跟着打到哪儿！决无二话！

张贵：好兄弟！

小安子：二哥！

又有几只战舰被击沉。帅船搁浅，一群敌兵饿狼般地扑向帅船。

小安子抄起大斧砍向爬上指挥塔的两个敌兵，背后中了一箭，踉跄几步，倒下了，随后努力挣扎着爬起。

张贵有气无力地：好兄弟，快走……不要管我……

小安子脸色苍白，猛地抱住一个扑向张贵的敌兵，高喊：哥，我先走一步！(紧抱敌兵，一起跳下江中)

又有几个敌兵气势汹汹地逼近张贵，张贵摸起身旁一把尖刀，向最靠前的一个元兵奋力扎去……

王福左肩负伤，鲜血直流。他从一只熊熊燃烧的船上跳到另一只战舰上，继续指挥撤退，奋力砍杀猛扑过来的敌兵……

筱玉所率船队由殿后变为先锋，也受到重创，十来只舰船被毁，兵士已伤亡过半。她一面指挥冲锋，一面连连射箭。箭囊空了，她就找来伤亡兵士的箭，继续射杀。突然，两发炮弹打来，先后在她身旁爆炸……

62.小新城兵营操场日

元兵将宋军伤兵全部转移到这里。

柳三斗手持马刀，带着医士和一群敌兵，在宋军伤兵中寻找将官。满脸是血的筱玉昏迷不醒，躺在地上，被柳三斗一眼认出。

柳三斗马上露出淫邪的奸笑，赶忙跑过去，问医士：快看这家伙还有救么？

医士伸手试了试筱玉的鼻孔，又检查一番：可能是被炮弹击昏了，应该没有大碍。

柳三斗：当真？

医士点头，谦卑地：小的不敢撒谎。

柳三斗如获至宝，挥舞着马刀，朝跟在身后的兵士吼道：你，你，还有你们俩，把这家伙抬到岗楼暗室里，给我看好喽！要是有半点儿差池，我要你们的狗命！

兵士甲：元帅大人不是交待送到审讯室么？

柳三斗“啪”地一耳光打在兵士甲的脸上：妈的，就你多嘴！老子叫你送哪儿就送哪儿！

四位兵士点头哈腰：是，千户大人！

63.兵营岗楼暗室日

兵士甲：这家伙咋看就像个娘们儿，可能是刘把总的老相好吧？

兵士乙：瞎说！是老相好还叫我们把她绑上？

兵士甲：怕她跑了呗。

兵士乙：哎，要是个娘们儿，不如我们哥俩先……嘻嘻……

兵士甲：千万别！不要命了！

64.兵营岗楼暗室黄昏

筱玉渐渐苏醒过来，她睁开眼睛，见有灯光从门缝照射进来，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大脑一片空白。她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手脚都被绑着，不过手绑得不算太紧，她试着挣脱了手上的绳套，又悄悄解掉了脚上的绳索。她屏住呼吸，侧耳偷听。

兵士甲：这娘们儿昏了一天都没醒，怕是早死啦。

兵士乙：是呀，刘把总来了好几趟喽，每次都猴急猴急的。就算她死了，那也是命！

兵士甲：哎，那两个龟孙子咋还不来换岗，老子饿得可是前胸贴到后背啦。

兵士乙：哎，这次灭了张贵大获全胜，龟孙子去喝庆功酒，莫不是喝醉了吧？

兵士甲：喏，来了！哎！咋就你一个儿呀？

兵士丙：那家伙喝趴下啦！

兵士乙：一个就一个。手脚绑着呢，反正她也跑不了。走，老子们也喝酒去！

兵士丙：去吧去吧……

约摸那两个敌兵走远了，筱玉从门缝往外看，见不远处只有一个看守，手持马刀斜靠在一棵大树旁。她试了试，这是个独扇门，并不牢固，便稍稍一使劲儿，门被卸掉了。

65.兵营岗楼夜

筱玉猫着腰，悄无声息地走出暗室，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朝那个看守脑门用力砸去，看守应声倒下。筱玉猛扑过去夺下马刀，朝他颈脖连砍数下，看守毙命。

筱玉消失在夜色之中，身后传来敌兵追赶的吼叫声……

66.小新城兵营审讯室夜

张贵、王福等七八名宋军将领个个伤痕累累，被绑在立柱上，几个元兵正在那儿严刑拷打。

柳三斗气急败坏，他一身元兵装束，手持钢鞭，凶神恶煞般对着张贵、王福一阵猛抽，似乎要把一肚子怒气全发泄出来。张、王二人咬紧牙关，一声没吭，不一会儿便昏死过去了。

柳三斗：哼，张矬子！老子叫你装死！(拎起一桶冷水，兜头泼去)

张贵渐渐苏醒。

柳三斗：你不是很威风吗？你不是要杀人吗？老子给你杀！(挥鞭又是一阵猛抽)想不到你张矬子他妈的也有今天那！还有你王福，跑去郢州联络搬救兵，真他妈白日做梦活见鬼！就是便宜了蓝筱玉这个臭婆娘，叫她给跑了，哪天逮着她非活剐了她不可！

张贵：当初悔不该留下你这个畜牲，竟给我大宋留下了恁大的祸根！

柳三斗：哈哈！没想到吧，想当初老子好不容易弄个裨将当当，你他妈反倒给老子降成小卒！总算苍天开眼，老子一过来就升啦，升啦！我告诉你们，大元朝汉军都元帅刘整将军现在是我干爹，老子改名叫刘富贵了，大富大贵！哈哈哈……

张贵：呸，认贼作父！

王福：鞑贼狗！想来你也是苦出身，是柳家用三斗苞谷把你买回来的，没想到你今日投靠贼兵，却害死了我们这么多兄弟！

其他宋将：你这遭天杀的汉奸！狗汉奸！

柳三斗抄起一把宝剑，直奔张贵而去：再骂，老子宰了你们喂鱼！

一个60来岁的元军大将军大踏步走进审讯室，他目露凶光，严厉地喝阻：住手！快给张将军松绑，休得无礼！

柳三斗双膝跪下：干爹！

其他元兵垂手而立：都元帅大人！

一个元兵过去给张贵松绑。

张贵望着元军将领，故意激怒：想必你就是这鞑贼狗的干爹老狗刘整了。

刘整强忍羞辱，故作谦恭，一拱手：鄙人刘整。这位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张贵将军吧？幸会幸会！

张贵：哼！

刘整：我大元朝蒙古军都元帅阿术大人久仰将军威名，特让本帅专程探望将军，恳请将军弃暗投明，共举统一大业，一起享受荣华富贵。

张贵非常鄙夷：弃暗投明？你们这些鞑子强盗，无端犯我大宋，烧杀抢掠，奸淫妻女，无恶不作，何明之有？至于荣华富贵，那更是你们这些枉披人皮的将军大人所梦寐以求的。而你们，哪一个不是嗜血成性的魔鬼？哪一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刘整：张将军，你误会了。阿术大人说了，就算你杀回郢州，宋廷只不过封你个小小的都统，奖你也才区区五百两纹银；可你只要归顺我大元，立马封你万户，赏你五万两！

张贵：误会？什么误会！刘整老贼，你也曾获“赛存孝”的美名，也曾是食宋俸禄的一方诸侯，却饥噬饱飏，偏要甘拜于犬羊，以我大宋泸州15郡、30万户投降贼朝，然后又邀媚献策，组建水军，东征西讨，杀我同胞，这也叫误会？要说那五万两白银，就留着给老子置块风水宝地，外加一口好棺材吧。哈哈！废话少说，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刘整恼羞成怒：哼，给脸不要脸！你这不识抬举的匹夫！

柳三斗冲上前去，举刀欲刺。

刘整制止了他：我儿且慢！这小子狗命暂留几日，听候阿术大人发落。

其他宋将则全被当场杀害。

67.襄阳城郊外襄河岸边晨

红日喷薄欲出。

襄阳守军巡逻队来到这里，远远发现襄河岸边好像躺着一个人，赶紧跑过来看个究竟。

兵士甲：啊，蓝将军？蓝将军！

兵士乙：筱玉姑娘，筱玉姑娘！

筱玉浑身湿透，昏迷不醒，一把马刀却紧握手中。

众兵士取下马刀，七手八脚将她抬起。

68.小新城兵营日

刘整满脸堆笑：富贵我儿，你立功的机会到了。(掏出一封信函递给柳三斗)派四个宋卒抬上张贵尸首，由你亲自押送，再带上这封密函送往襄阳，亲手交于吕文焕。只要吕文焕举义，我儿就奇功一件。都元帅阿术大人有令，只待你襄阳返回，马上由副千户正式升为千户，任汉军水师副帅。

柳三斗：干爹！让别人去吧？

刘整：怎么，莫非我儿不想立此大功？

柳三斗：不，不是。我是怕到了襄阳……

刘整威严地：怕什么？我大元朝堂堂千户特使还怕什么？张贵一死，襄阳那帮乌合之众必定灰心泄气。何况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去！

柳三斗极不情愿地：孩儿谨遵父命。

刘整转怒为喜：这就对了嘛！

69.小北门码头日

一条轻便的舰船驶近小北门码头。

兵士甲挥着一面小旗，冲襄阳城上守军高喊：兄弟，别放箭，别放箭，我们是来送人的！

柳三斗也朝城上守军高喊：哎——叫你们的知府大人吕文焕出来搭话！(转身喝令)你们四个，把他抬到舢板上再送上岸！

众兵士面面相觑：这……

柳三斗手持宝剑，厉声喝道：去！

众兵士：是，千户大人！

柳三斗连声高喊：快叫吕文焕出来搭话！本千户有密函奉上！告诉你们，老子归附大元朝，现在已升为水军千户啦！

筱玉巡查城防刚好经过此地，听出是柳三斗的声音，恨得咬牙切齿，低声暗骂：这个可耻的狗贼，居然敢来送死！(从垛口扫了一眼，感觉超出了射程，便朝随行的兵士摆摆手，悄无声息地下了城楼)

小舢板靠近码头，四个宋卒抬着张贵尸体上岸。

柳三斗朝城上守军高喊：认得张矬子吗？喏，这个就是！不过他已经死啦！死啦！哈哈哈……

城上守军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有的缓过神来开始哭泣。

柳三斗将密函射向城门方向，然后高喊：既然吕文焕不敢出来见本千户，这密函就有劳各位了。本千户公务在身，恕不奉陪！开船！

抬尸体上岸的兵士惊呼：“千户大人！等等我！”见船离岸愈来愈远，就纷纷叫骂。

“王八蛋，我操你姥姥！”

“柳三斗，你这混蛋，不得好死！”

“等我呀！”

城门打开，筱玉箭步冲出：柳三斗，哪里逃！(形如飞燕般跃上小舢板，朝敌船急速追去)

守军巡逻船也逼了过来。

敌船上，见筱玉从城门冲出来，柳三斗赶忙连声高叫：快！快！快——加速前进！

距离渐近时，筱玉张弓搭箭，对着敌船“嗖嗖”就是两箭。

敌船上柳三斗话音刚落，一支箭射来，躲闪不及，左耳被削掉大半，正在捂耳朵，又一支箭射中了右肩，柳三斗栽倒在船上，痛得哇哇乱叫。舵手吓得赶紧放慢速度，将船靠岸。

柳三斗束手就擒。

70.西门外张顺墓前日

张贵的棺木抬至西门外张顺墓碑旁，墓地前聚集了许多人，有市民、有兵士。

司仪：下面请知府吕大人宣读祭文！

吕文焕走到预先准备的几案前，饱含深情地诵读道：维大宋咸淳壬申菊月中气霜降穀旦,知襄阳府兼京西安抚副使吕常山文焕，与襄樊黎元及驻守将士聚会于岘山之阴、襄水之阳，天朝雄师百年镇守之天下腰膂，沐手焚香致祭于大宋鄂州左水军张顺、张贵统制神前。遥瞻太古，遍览青史，尽心竭力，报效君国者曰忠，舍身信诺，仇恶向善者曰义，能合兹二美以为忠义者，惟唐之张巡、许远乃堪媲美。抚膺太息，长啸仰天，大哉二张，精忠贯日，义薄云天，拱卫天阕，挽襄樊于狂澜。雄哉二张，宋之子牙，智勇超凡，护送盐帛，救万民于危难。壮哉二张，功名尘土，敌肉是餐，踏定风波，慷慨赴难。二张英灵有知，衷肠请予神鉴，但将壮怀激烈，化作甘霖一片，泽被天下苍生，保佑国祚万年!登高望远，长歌以盼，魂兮归来，请领上献。谨具，鲜花粢盛、醴酒肴馔，物虽菲薄，诚心昭然。敬祈尚飨！

读毕，吕文焕、范天顺、牛富、戚耀武、筱玉及部分守城将领，头戴孝巾，缓步走到墓前，依次祭拜。

司仪：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礼毕。

众人祭拜。

范天顺上前一步：为祭奠张顺、张贵二位将军及所有为国捐躯的大宋将士，必将卖身投贼的汉奸狗柳三斗及随行兵士就地正法！

吕文焕：自古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今日杀之恐有不妥吧？

范天顺：知府大人，岂不闻斩使以示威，斩使以激斗志的道理？

牛富：只有斩首示众，方解我等心头大恨！

柳三斗及随行的兵士共五人，被五花大绑牵了过来，被勒令跪在张贵棺木前。

众人奋臂高呼：杀！杀！杀！

范天顺：柳三斗罪大恶极，要将其首级高悬城头，以警世人。

戚耀武：割下柳三斗一只耳朵，派他随行的一个降卒拿回去复命，以示我大宋军民抗战到底之决心！

众人：抗战到底！抗战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