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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夏洛特烦恼》的拉康式解读

2017-11-16张瑞瑞

电影文学 2017年16期
关键词:拉康夏洛梦境

孙 慧 张瑞瑞

(中国矿业大学,江苏 徐州 221116)

电影《夏洛特烦恼》改编自“开心麻花”团队的同名戏剧,以梦为线索,真实地再现了主人公夏洛从梦前混沌、梦里感知、梦后醒悟的心理变化过程,通过从现实到梦境,再回归现实的电影叙事手法展现了主人公夏洛从自我缺失到真实自我建构的过程。电影因其浓郁的怀旧主题,引发了电影受众对青春的回忆与热议。电影的主人公夏洛以梦为核心,在梦境中上演了现实的荒诞与理想的癫狂,把夏洛的潜意识付诸影像现实。从弗洛伊德对梦的解析来看,梦就是一种被现实压抑、被社会秩序压制而被伪装起来的愿望的某种满足。[1]一个即将步入中年的男人,难以凭借一腔热忱寻找真正的出路,于是将曾经的美好理想寄托于一场梦,来实现自己的精神满足。

一、镜像中的自我——缺失的夏洛

拉康认为,当个体遵循本我欲望置于镜像关系中,便会将自我假想成他者眼中理想的自我,这一过程本身便是主体建构的过程。在理想自我创设过程中,注视具有关键作用,注视主体首先应尽可能使自我成为他者注视的视点中心,从而成为他者所认同的模样。自然,注视主体的欲望在被他者所认可的同时,也无形之中成为他者所“欲望”的对象。男主人公夏洛的成名过程便是如此。他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成为关注的中心、议论的对象,以此顺利转化为“理想的自我”。为了成为这个“理想自我”,个体不得不去适应已经体制化的且为社会成员所认可的象征秩序。因此,电影中的夏洛很乐于在公众面前展示自我。他凭借“偷来的才华”发展为当红歌星,登上了春晚,成为选秀节目的评委,为香港歌星写歌,华丽转身为“成功者”,并且完成了社会结构的逆袭。夏洛渴望来自他人的“注视”,也非常享受这种“注视”,但是这并不是夏洛对自我的认同,只是他所构想出来的所谓成功人士的“理想自我”,即拉康口中的“镜像自我”。此时,夏洛所建构的“理想自我”正是周围人甚至是整个社会对他的认同。

拉康认为,实在界的欲望是一种本能的需要,即本我的欲求;想象界是自我主体意识充分舒展的阶段,主体为了实现理想自我而与象征界博弈;象征界相对于想象界而言,则构成了某种阻滞,其作用是抑制想象界的欲望,从而使主体因欲望无法实现而陷入失落中。[2]我们可以看出,夏洛处于想象界,他展现给我们的欲望意识多为“想象界激情”[3]。当个体欲望进入想象界状态,个体便会为实现理想自我去努力。夏洛为了成名不断地奋斗着,不断地取得别人的关注。实质上,夏洛的成名之路就是他人性异化之路。正如美国精神分析学家艾瑞克所言:当个体感觉自己不再是他者注视的中心,那他便只会在潜意识中视自己的行动及其结果为主宰,而个体也只能接受甚至是顺从这一安排。[4]120夏洛的成名之路就是在欲望的驱使下,让他远离了自我。个体丧失了独立精神,而完全接受了周遭现存文化体系所规定的那种人格,他俨然是在按照他者诉求去塑设自己。[4]155主人公夏洛就是在遵循他者的欲望诉求而去塑造自我的形象,按照大众的喜爱去写歌。

就连夏洛的成名也是靠着“偷来的才华”,他全然不知真正的自己是什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所谓的欲望,即周围人对他的认同。而处于现实世界中的个体无疑也是置身于“此在”的状态,周围充满各种广告、舆论,它们将人变成了纯粹的“生产者和消费者”,导致个体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彷徨犹豫,文化工业时代的舆论常常麻痹我们的思想。其实,这样“异化”的状态就如同影片中的夏洛,他的成名、当歌星,就是为了成为同学中的佼佼者,让同学对他刮目相看;而他的成名之路可以说也是顺风顺水的,因为他所演唱的歌曲是当时人们所喜欢的。夏洛是面具伪装下的夏洛,而我们又何尝不是呢?

夏洛以及迷茫的当代人都处于镜像阶段。而处于镜像阶段的认同,拉康称之为“想象性认同”,主体只是在幻象中预期看到其能力的成熟。夏洛就是在这种想象性认同中成为当红歌星、同学们仰慕的对象的,这也造成了夏洛对自我的误认。在拉康看来,误认是构成自我结构系统中的另一特征,镜像认同的虚幻本质提供了误认的认识基础。这个时候的主体是一种缺失的状态,用拉康自己的话说,处于镜像阶段的婴儿其物质存在尚处于“运动缺失”和“仰倚母怀”的状态。这时的夏洛就是在缺失的状态,他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只是现实中的欲望在梦境中得到了满足,本以为这样的人生就是理想的幸福,实则只是一场“幻象”罢了。

二、欲望的在场与缺席——寻找夏洛

生活中的欲望无法实现使夏洛在醉酒之后进入梦境,以获得满足。主体将自己的欲望映射在想象界中,从而满足自我诉求。但是欲望所指之物却是想象之物,是缺失的“此在”,并不在现实场域。也恰恰因其不在场,才导致欲望的指向对象成为自我一直所渴求的对象。占有表象成为寻找欲望对象的最好解注。夏洛在睡梦中就是不断占有表象的历程。当他意识到自己梦回高中,并且只有自己的意识是“21世纪的意识”时,开启了理想自我的建构旅程,他尝试用表象理想方式配置自我,当然这是幻化的自我形象。但是,占有表象并不能真正满足欲望。欲望对象自始至终不在场,这种缺失的状态,指向“虚妄”,指向无法实现的境遇。梦中辉煌的夏洛发现,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这也是梦中的夏洛“特”烦恼的原因。在他成为当红歌星后,他发现秋雅对他根本不是爱,他只是秋雅赚钱的工具,周围的人对他也是利益利用。在这里,受众从旁观者角度看到,夏洛处于一个人性异化的社会里:人与人之间只是一种利益利用的关系,没有相互关怀与理解之说;而对于夏洛本人而言,他也只是一个赚钱的机器而已,为了赚钱,他去写歌、去唱歌,丝毫没有人类最基本的感情。可以说,夏洛完全活在“他者”的世界里。于是,他开始寻找,寻找即意味着缺失。

寻找缺失的自我,在电影中充分展现在夏洛拼命寻找马冬梅的过程。他努力找寻与马冬梅的回忆,想到了那个40平方米的小屋。当他来到那个小屋时,当马冬梅端上那碗茴香打卤面时,夏洛回想起在这个小屋里因暖气管破裂他们抱着取暖的情形;他抱着吉他弹唱、马冬梅收拾家的情形……影片采用回忆场景与夏洛神情特写交替的叙事手法,充分展现了夏洛的悔恨与无奈。从表层意义结构而言,夏洛寻找的是与马冬梅的小幸福,实则寻求的是缺失自我的本体。但此时,马冬梅已是大春的妻子。于是,夏洛做出永远退出歌坛的决定;他丢弃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对大春歇斯底里地喊出:“我把一切都给你,能不能把冬梅还给我?”这个时候的夏洛不再是占有表象、渴望他人认同的夏洛,他想找回马冬梅,同时他也是在找回真正的自我。在夏洛的梦境结束时,他患上了绝症。导演安排了这样的场景,秋雅说出:“医生,想必你知道他是谁吧,不会影响创作吧?”夏洛的母亲带着张扬来看他,张扬说:“夏洛,以后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爸。”病重时,只有马冬梅一次又一次求医生让自己去看他。一个个荒诞的场景使得人性的异化再次在电影中不断地放大,这让夏洛更加认识到周围人的虚假,用拉康的话说就是欲望的缺席。拉康认为,欲望的“在场”与“不在场”使主体顺从诉求而来,又适时因欲求消散而归。正是欲望的缺席使夏洛认清真实的自己,荣誉、仰慕等这些并不能给他幸福,而他与马冬梅那个小小的家、那碗茴香打卤面……才是实在的幸福,真正的自我本体之所在。

夏洛寻找自我的过程就是其从“异化”状态中主动抽离出来,逐步寻求“人化”回归的过程,恰如弗洛姆所说:“人、人的功能及目的与其他任何事物并不同:保护自身及维护生存。”[4]201正是在这一“保护自身及维护生存”的特性,促使人不断地发展,并增加爱的能力。夏洛成名之后,发现金钱、权力、荣誉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这一点在他患病之后表现得更明显,一个面临死亡的人,周围的朋友、亲人都离他而去,只有马冬梅求着医生去看望他。马冬梅的关怀与周围人的冷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马冬梅人性的力量唤醒了夏洛回归真实自我的主体意识。而另一方面,夏洛生活在异化的社会,人们对金钱的崇拜、对权力的膜拜使得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己的内心变得异常陌生。这也是对当下社会现实某些现象的映射反映,在欲望的驱使下,作为人的主体意识已经丧失,精神游离飘荡,无处安放。

三、回归现实,成就自我——真正的夏洛

影片的最后,梦境中的夏洛死了,显然这是典型的镜像式心理症候、一次精神分析式的“死亡”:真实界的自我与想象界的自我始终处于相互博弈中,个体希冀通过想象去构建理想的自我,而这一过程是真实自我死亡的过程,同时也是理想自我新生的过程。夏洛努力找回真正的自我,梦中那个会唱歌、会写歌、成为歌星、喜欢被他者注视、生活在众人仰慕中的夏洛,这个虚妄欲望充斥的主体死去了,一个新生的夏洛,真实的自我最终回归现实中。当他在梦中清醒过来时,导演特意给了一个夏洛对着镜子展露微笑的镜头特写,接着他拉开门,狂奔向马冬梅。夏洛紧紧地抱着马冬梅,生怕她离开,甚至在警车上、买菜时、看电影时都抱着马冬梅。虽然剧情在这一情节设置上有些夸张,但是却通过放大镜式的近景镜头真实地向电影受众表明了夏洛经过梦境重新找回了真正的自我,领悟到了身边真正的幸福。拉康认为,主体以不在场、虚妄、缺失为出发点,而这种不在场、虚妄、缺失正是缘于真实自我与理想自我的异化、斗争与分裂造成的。主人公夏洛逃离象征界,从想象界回归真实界,这个真实的自我,在人性之善的维度上,领悟了生活幸福的真谛,这也是影片通过喜剧诙谐叙事的方式讲述的游走在真实与虚幻之间的真情故事。

夏洛在梦中经历了从个体成名到死亡的过程,从某种意义上说,夏洛在梦中的死亡是肉体的死亡,重回现实是精神的再生,是个体挣脱了象征界的羁绊,在想象界中实现理想自我,主人公的肉体死亡之后就是人性的复归。他意识到之前的种种欲望都是虚无的,把握好现在的幸福才能过得更美好。夏洛从梦境回归现实的过程,是主体欲望幻灭之后又复归真实自我的过程,回归人性的本真。因此,置身于后工业社会,在文化工业机械复制的时代,作为主体的人,只有正视内心,即找回自我,回归人性,才不会迷失在欲望的牢笼中。

经过一场梦境,经历了从缺失到真实的过程,夏洛最终认识到真正的自己,珍惜当下,不要去幻想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执迷于虚妄的欲求而庸人自扰。电影试图传达启迪当下迷茫的个体坦诚面对真实自我,重塑完善人格的审美意识,同时也启示了我们当代人对生存的思考与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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