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产业促进法》与制片贷款融资问题

沈 鲁 詹 荔

(南昌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江西 南昌 330031)

近年来，电影产业的外部融资问题成为较为热门的话题。电影票房与电影产业规模的增长造成了两方面的影响：一方面，社会闲散资金为了实现利益最大化主动投入到电影产业中；另一方面，电影企业为扩大业务主动谋求融资。然而制片业却因自身的风险问题陷入融资难的困境。商业贷款是电影产业融资生产的重要手段，并有对外分红少、有利于实现制片企业自身利益最大化的优点，将在我国长期发挥作用。

2017年3月1日起正式实施的《电影产业促进法》对制片的融资难问题给出了一些建设性的政策。在此我们不禁产生疑问：目前国内制片企业的贷款方式有哪些？这些方式有什么特点与问题？《电影产业促进法》对国内制片业贷款融资问题有何意义？

一、电影商业贷款的现状与问题

在好莱坞，电影企业向商业银行借贷进行融资的历史几乎与好莱坞的历史一样悠久，而国内银行对于电影业的商业贷款却很少。在电影业未改革之前，电影的制片、发行与放映往往由国家包办，在社会效益为主、经济效益为辅的体制下，所需的资金往往由国家拨给，电影企业没有贷款的必要。而在电影改革之后，电影业的发展又并不稳定，对于电影产业，尤其是制片业的投资具有很大的风险——每年能真正进入院线的电影只占当年获准拍摄电影数量的一小半，绝大多数电影连进入院线的资格都没有，而在院线上映的这些电影也只有一小部分能够真正收回成本，在此情况下银行对于电影业的商业贷款的严格把控也在情理之中。

电影业从银行获取贷款最首要的问题是通过一定的方法降低银行坏账的风险，这些方法主要有：

1.企业或企业负责人无限连带责任质押：指的是以企业或企业主要负责人的固定资产、应收账款等作为借款的质押，如果在贷款到期之后借款企业无力偿还贷款，银行会依法收走企业或其主要负责人质押的资产。国内最早的一笔电影企业贷款，即华谊2004年开拍《夜宴》时向深圳发展银行贷款5000万就是以“企业负责人个人无限财产质押”贷得的。但是，国内的大部分电影企业都属于小微企业，并且电影行业的生产性质也决定了企业没有太多的设备与固定资产，而一部电影的投资，即使是小成本电影，也往往不低于千万，这就决定了大多数创业型、成长型的电影企业很难以此种方式获得足够的贷款。

2.预售知识产权质押：电影在有完整的剧本之后，往往会与发行商签订预售合同，此时电影尚未开拍，就已被当成可带来预期收入的知识产权作为质押。就国内电影产业的现状来说，这种贷款方式有很大的风险性：首先，预售协议所涉及的影片有不能完成拍摄、上映的风险，因为国内获准拍摄的影片有很多未能完成拍摄就被放弃，另有一些影片因为内容未通过电影审查而无法获得准映执照；其次，电影票房的预估是一个世界性难题，电影的票房受到题材、故事、档期、院线等多重复杂因素影响，好电影也未必能收获高票房；再次，版权质押担保所依据的《担保法》《物权法》《著作权质押合同登记办法》等都规定，被用于贷款质押的影片必须是已经完成的影片，而不是电影剧本，故而仅以剧本、预售合同进行质押的贷款没有过硬的政策保护依据。

3.电影项目组合贷款：电影公司为了获取银行的信任，降低贷款风险，有时也会将某一段时间内要制作的若干部电影打包，以项目组合的方式向银行贷款。电影组合内的电影不可能每一部都赔钱，甚至可能出现单个高票房影片的收入弥补组合内其他所有电影的损失的现象，这样“电影组合”贷款的风险就小于单个电影项目贷款的风险。另外，电影组合贷款的贷款额度会比较高，即使银行严格要求专款专用的情况下，制片企业也可以较为灵活地操作。组合贷款有很多成功的先例，2012年，博纳影业以《林海雪原》等10个电影项目组合的方式获得了北京银行5亿元的综合授信。需要指出的是，组合贷款对电影公司的体量有着较高的要求，从以往经验来看，能够以组合贷款方式获取贷款的无一例外全是博纳、华谊这样的顶级民营电影企业，因为只有这些企业才有能力运作包含多个电影项目的贷款组合，这一贷款方式并不适合创业型与成长型电影企业。

4.获取担保机构的担保：与其他贷款业务类似，电影机构在获取担保机构的担保之后向银行贷款会相对容易，在担保贷款交易中，电影企业往往会向担保机构支付一定的费用，费率一般为贷款的1%。但是与银行所面临的顾虑类似，国内的担保公司缺乏与电影行业业务往来的经验，往往不能从电影公司账面资金运营情况来预知企业的发展潜力，更难以从尚未开工的电影项目来估算最终的票房及收益。目前，除了华谊拍摄《夜宴》时曾在中国进出口保险公司的担保下获得贷款外别无其他案例。而在好莱坞，担保贷款是银行给电影公司贷款的一种重要方式，因为美国有较为完备的“完片保险”制度。保险公司与电影公司通过双向选择，电影公司付给保险公司保险费，最终达成完片保险协议。此后保险公司不但会承担电影不能完成拍摄、上映的风险，而且会直接介入电影的拍摄，尽量减少影片的摄制成本；当影片拍摄预算不够支出时，保险公司还会承担预算超支的风险，向其注资。可以说，电影完片保险是好莱坞高度发达的电影产业链中非常重要的一环，而中国尚未建立起完片保险机制，这也就导致在目前情况下电影担保贷款不会有太多成功的案例。

二、《电影产业促进法》的现实意义

《电影产业促进法》将于2017年3月1日起正式实施，该法第40条为鼓励金融机构为电影产业提供融资服务的内容，其建设性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鼓励知识产权质押贷款

《电影产业促进法》第40条提出，“依法开展与电影有关的知识产权质押融资业务，并通过信贷等方式支持电影的发展”，而知识产权质押又存在估值难、变现难的困境。如何应对这一困境，各地政府已在类似领域采取了一些有效措施，值得借鉴。

1.银行、政府共同推动专业化服务：其一，传统商业银行可以开辟专门为电影等文化产业服务的业务渠道。在电影产业较为集中、金融创新活力较强的北京，已有多家银行开始专门知识产权质押的业务，如北京银行将其多个支行设为“文化创意特色支行”，为企业提供综合化金融服务。另外，北京银行还推出了“创意贷”等专门服务包括影视行业在内的文化创意产业，其主要担保方式中就有知识产权质押。在这些知识产业质押贷款业务的背后，是银行主动认识到电影产业发展潜力，并且吸纳了一批影视行业的高端从业者。其二，在一些电影产业较为集中的地区，政府部门可以推动成立专门的贷款公司，这在北京已有类似的先例。北京市国有文化资产监督管理办公室就发起成立了“北京市文化产业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目前国家有专门的“电影事业发展专项资金”(征收全国年票房5%)，可否从该资金中抽取一部分成立由国有全资的电影贷款公司？

2.政府发起成立风险补偿基金：一些地区为了推动知识产权质押融资常态化，降低银行在放贷业务中的风险，及时有效地向银行赔付坏账的损失而成立了“知识产权质押融资风险补偿基金”。珠海市2016年8月投入首批4000万元资金设立了风险补偿基金，该基金由四个方面组成运作：市政府的版权管理部门作为出资人，引入资金；当地一家专业从事投资业务的国有企业作为管理人，负责日常管理工作；当地专门成立的知识产权交易中心作为交易平台，提供专业的评估、质押、处置等服务，银行作为合作方，为企业提供贷款服务。国家推动金融产业为电影服务，应当在电影知识产权质押贷款方面借鉴珠海等地设立“风险补偿基金”的经验。这一模式，形成了一条产业链，不但降低了银行评估知识产权的难度，而且降低了贷款坏账的风险，能够高效率地为企业服务。

(二)鼓励保险创新为电影产业服务

在《电影产业促进法》第40条中，较多地涉及了保险领域，除了在第2款中表明要“鼓励保险机构依法开发适应电影产业发展需要的保险产品”，还在第3款中提及要推广以“担保与保险相结合等方式分散(融资)风险”。目前我国保险行业也有专门针对电影产业的险种，但是绝大多数为针对电影从业人员的人身意外伤害保险，属于基本保险的范畴。而真正意义上能够服务于电影高风险的制片流程，转嫁整个流程风险，并且能达到《电影产业促进法》中“担保与保险相结合分散融资风险”的就只有好莱坞所盛行的“完片保险”机制。基于对国内电影制片市场投融资现状的观察，以下措施可以推动完片保险机制在国内立足扎根：

1.大型保险企业发挥资源优势培养高层次人才：2015年4月22日，中国平安保险公司与中央新影集团签订了国内首个“完片保险”业务协议，平安保险承担中央新影集团某个影片因为设备损坏、人员受伤、自然灾害与意外事故等原因导致的影片不能如期完工的损失。虽然该保险已初步具备保险与担保相结合分散融资风险的条件，但是与国外完片保险机制的差距在于保险企业不能直接参与影片开拍前的立项与预算核算、开拍后的经费管理，从商业角度对影片制作的整个流程进行干预。开辟粗具雏形的“完片保险”业务，已经足见平安保险对推动并引领国内完片保险业务的雄心，但是要想健全这一制度，平安保险还须以其强大的资源优势培养一批能够从事电影业务精算、管理的高层次人才。

2.加强交流引进外资：同样是在2015年，好莱坞知名的电影保险与金融机构“美国电影金融公司”(全称Film Finance Inc，简称FFI)在上海成立了分公司，致力于将好莱坞健全的完片保险机制引入中国。作为全世界仅有的四家规模型完片保险公司之一，FFI已经有着十分丰富的业务经验，根据其中国分公司网站所公开的业务介绍，其在中国的业务已经能够涵盖立项详细评估、制定经过精算的保险协议、片场监督等整个制片流程的服务。FFI的正常运转无疑将使国内制片企业收益，并且推动国内电影制片融资产业链的建设。对此，国家相关部门可以采用对投保电影企业发放保险补贴等方式鼓励企业投保，最终达到繁荣电影产业的目的。

三、结 语

2016年，国内全年电影票房已经高达457亿元，成为全球第二大电影产业国。但是我国年度人均观影次数距离美国等发达国家还有很大的距离。随着国内城市化以及中小城市院线建设进程的加快，中国电影市场的容量将进一步激增。制片处于整个电影市场的上游，同时也是整个市场的关键一环。然而与主要从事发行、放映的企业不同，制片企业面临着巨大的生产风险，并且自身大多为小型企业，融资困难。能否解决好制片企业的融资难问题将直接决定电影产业的是否繁荣。

虽然市场是资源配置的关键，但只有建立健康的市场才能使其发挥作用，在建立健全市场的过程中需要政府部门发挥宏观调控的作用，加强对立法、对市场的引导，才能实现良性循环。《电影产业促进法》虽然就电影产业融资难的问题给出了方向性的政策，但是这些政策还有待进一步细化与实施，在这一过程中需要电影企业、银行与保险公司等金融机构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