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而纯粹的快乐

池上

前段时间，在公众号里看到这样一条推送：《世界100位作家写作谈》。访谈中，有的作家表示写作能使他着迷，有的则表示写作是一种自我需要。而对于我而言，我写作的初衷却是因为一件很私人的事：我母亲遭遇车祸，永远地离开了我。

在我母亲离世以前，我可以说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反正天塌下来，还有她顶着。她离开后，对我的打击太大，我记得自己一度还想过自杀。我就是在那样的境况下开始我的第一篇小说的，带着伤痛、愤恨。那时候的小说，更大程度上是我发泄的一种工具。

不久，因为种种原因，我停了笔，等再次恢复写作已经是几年以后了。老实说，如果不是心里真的放不下，还真不想再走这条老路。写作这条路太累了。工作那么繁重，生活那么琐碎，有时候，一天下来，还要一个人对着电脑，枯灯似的坐着，也会问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是啊，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到了今天，写作当然不可能还是为了发泄；而放眼现今的大环境，文学早不像八十年代那样白热化，换言之，靠写作来换取所谓的瞩目的机会其实很渺茫。那么说到底，我写作，和外界没多大关系，只是源于写作本身能带给我的别的东西所无法替代的成就感。

譬如，当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刚刚冒出来的时候；譬如，当写着写着，便忘了自己身处何地，自己是谁的时候；还有，当笔下的那个世界突然变得模糊了，前路变得荆棘丛生，你觉得一切都不可控制，难以为继了，兜兜转转，最后竟发现另一片天地的时候。这片天地比原本预设的更加复杂，美妙，这个时候的我真的被极大地满足了。这就是写作带给我的隐秘而又纯粹的快乐。

当然，也有不快的时候。多少次，看那些大家的作品，再看自己的，总会想，还写什么呢？好在我心态还不错，于是，安慰自己，别人再好也是别人的，与我无关，我要做的就是写出属于自己的好小说来。

可这也并非易事。最开始写作，因为纯属发泄，不当回事，反而容易下笔。一旦认真起来，反倒变得缩手缩脚。以前写一个短篇只要两到三天，可现在，写得越来越慢，可就是这样也未必能让自己满意。到底该写什么，怎么才是新鲜的、独特的东西，有段时间，这个问题一直折磨着我。

有天，看《礼拜二午睡时刻》，突然想，“写什么”真的那么重要吗？固然，“写什么”是重要的，可再一想，好像也不那么重要。就拿这篇小说来说吧，全文总共也只有4000多个字，换我写，也许就不写了，又或者在停笔的地方上大做文章。可马尔克斯却恰好相反，他写得如此节制而又令人震撼，不能不叫人叹服。

母亲离开我整整十年了。十年，改变了我很多很多。要在过去，我一定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讲我母亲这件事。我会纠结，会害怕别人异样的哪怕是善意的眼光。但现在，我越来越能以一颗平常心去接受生命带给我的一切，包括其中的好的、坏的。我很感谢有小说，她给了我另一双眼睛，让我试着去理解，去包容。这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会一直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