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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写作及主张

2017-11-14寒郁

钟山 2017年1期
关键词:红楼梦美的小说

寒郁

豫东永城的东北向,是古芒砀,始皇巡游天下前感慨东南有王气的地方。苏鲁豫皖几省交界,比较乱,自古流氓与英雄丛生,比如陈胜吴广,再比如汉刘邦,当然流氓著了名动静大了也就是了英雄。这样的地方,是那种没有出路绑在土地上苦黄的贫穷。生长在这样的乡村,你可以一眼看尽荒凉贫瘠的命运。小时候,我常常放牧一片羊群,任它们去吃草,而我倚靠在某个年代久远到湮灭不可考的坟包前,吃挖来的茅草根或者叼一根狗尾草,呆呆地,看云。风吹过来,太阳落下的方向,是我们李家的祖坟,不用去看,那些携子抱孙依次排开的坟冢便了然于心。活着,一辈子端着碗吃饭,死了,碗扣过来,压在他们上身上,成了一个个覆碗般的坟。少有意外。

打小这种孤独敏感的性格,大约和阅读天性上就亲近吧。至于对文学的兴趣,几乎是一种本能,或者说,在那样狭隘愚昧的乡村,也只有文学温柔而凛冽的辽阔星空,能慰藉一个孩子热衷耽于幻想的心灵。但是,乡村能找到的书实在可怜,小镇没有书店,我上蹿下跳穷尽各种办法,将能找到的书囫囵吞枣地咽下,然后慢慢反刍,那时候,《红楼梦》反复看得许多章节能大段背出,没有书读的时候,《麻衣神相》和庙里流传出来的劝善小册子,也读得津津有味。

然后,辍学外出打工,浪荡了几年。那一段,因为迷茫,有一段特别下劲读了不少哲学著作,主要是德意志盛产的那些思想猛人,被康德黑格尔叔本华海德格尔那种自我完备的理论体系给蛊惑得一愣一愣的。看完书,和朋友们去街角抽烟、看女人,想想哲学还是不如漂亮女孩随便一个眼神更让人动心。也挺有意思的。在酒店后厨做工的时候,很小心把书放在储藏室的夹缝里,趁中午休息的时候关上门看一会儿。这种感觉很好,虽然面对的是一堆钳子、扳子、工具、拖把等杂物,打开书,却觉得这一会儿这个小天地都是我的了。打开一本书就如开启一个世界,超越这狭窄的现实空间和逼仄灰暗的人生,看到翩跹的蝴蝶,闻到芬芳的花香……阅读最大的意义是即便深陷沟壑的时候,通过经典,让人知道,在渺小和卑微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高远的天空、一种更为辽阔的生活。在低矮而平庸的人生之上,还有那么孤独那么美的星光。

2007年底,全国性雪灾,在武汉酒店做工。那时候还写诗,晚上,回到出租屋里,裹着被子,写得又绝望又猛烈,并且已经慢慢觉得诗歌已经承载不了更多的内容,开始写小说。在写小说之前,把诗歌整理了一下,这注定是一本编给自己的诗集,纪念那段轻狂而憋闷的岁月,诗集誊抄完的时候,写上了“寒郁”这两个字。那时候,天那么冷,生命也很冷,没有希望,郁闷之外,当然也不甘心,有在寒凉里要挣出一点倔强葱郁的意思。

就这么一路磕磕绊绊地写了下来,慢慢到了自觉阶段,此时,更直接的写作动力无非是想写出好的小说。我的理解,好的小说,无非是世道人心,所谓“好诗不过近人情”。至于小说拙作经常被人贴上的“诗味”的标签,可能是说语言和小说的意蕴指向,这当然是很高的要求,力有不逮,心向往之。如果说有什么来源的话,可能于对汉语言病态般的迷恋有关,一路诗经离骚司马迁庾信杜甫黄景仁废名等等这么读下来,你常常忍不住感叹,哎呀,汉字真是美(这美里当然包括风骨、悲慨、激扬、哀婉、亮丽等等),可以写出很美的东西来。作为汉字的使用者,我愿意做一个敏锐的感受者,然后尽量每个字准确地传达出来,诗意自然也就有了。

中国世情小说有很迷人的地方,再糅合好现代派的结构和技巧,或许会是一个很好的小说写作方向。 唐宋传奇、《金瓶梅》、《红楼梦》、《海上花列传》等等,我觉得这是中国小说的底子,起承转合一颦一笑太讲究了,所以,我有意回到 《红楼梦》、《金瓶梅》、《三言两拍》的世情小说传统上。宝玉挨打、黛玉葬花、金莲吃醋,都是多么平常的事情,按传统的小说步步为营的写法,写出来,却是那么生动。尘世生活的那种破碎,那种混乱,那种蓬勃热烈,那种没皮没脸,以至于那么繁华腐烂,那么绝望,那么活色生香。人情之美、之险恶、之混沌,在还没打算和这个时代握手言和,还愿意对现实主义不自量力地正面强攻之际,我想我会继续书写这些世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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