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岁月的“文心”守望
——评蔡毅的《价值之变——消费时代文学现象观察》
2017-11-13陈中亮
陈中亮
浮华岁月的“文心”守望——评蔡毅的《价值之变——消费时代文学现象观察》
陈中亮
改革开放初期,由香港、中国台湾等成熟的市场经济体所生产的大众文化,开始浸入大陆。一时间,港台流行歌曲和武侠小说红遍大江南北。紧接着,大陆的大众文化在市场经济的培育下,日趋繁荣,到了90年代,歌曲、电影、小说等蔚为大观,和港台大众文化并驾齐驱。现代性重要内容之一就是社会的世俗化,从传统的宗教、文化的“神圣”型社会走出来后,现代社会开始了大规模的世俗化进程。世俗化的社会必然产生以娱乐和个体权利为核心的现代大众文化。反过来,大众文化也会促进社会的世俗化、加强个体自由权利。比如,20世纪90年代,中国大众文化和精英文化一道,冲破了假大空的所谓“政治权威”和“封建家长制”,强烈表达了个体思想自由的现代意识,产生了推动社会世俗化、民主化、自由化的积极效果。
然而,新世纪以来,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人们对物质的迷恋、商品的崇拜与日俱增,商品作为一种价值,开始大规模挤压人们精神空间,很多人失去了主体性,成为物质的奴隶。资本主义社会的人性“异化”、人成为被商品标识的“单面人”等现代病开始出现。中国大众文化此时被市场裹挟,已经失去其推动社会进步的正面因素,它们大量宣扬金钱崇拜、人生享乐、感官欲望、极端个人主义等具有腐蚀性的人生观,给整个社会造成强烈的负面影响。人本应具有的向上的道德、理性、自律等精神被弃置、嘲讽。在此背景下,一批有识之士,开始鼓与呼,力图矫正市场魔棒下人的精神扭曲与病态。蔡毅研究员无疑就是这批有识之士之一。
流风所及,整个中国文学都有着强烈的消费主义色彩。大众文学和精英文学概莫能外,综而观之,蔡毅研究员提出了“消费时代文学”这一概念,从21世纪初的2006年开始,着手研究它的价值变异,可谓是有敏锐的问题意识和强烈的责任感。彼时,人们争论不已的还是中国是否已经进入消费社会的问题,他已经筚路蓝缕、放胆前行,开始关注消费文学的价值变异问题:“在我看来,消费时代是物质化的时代,消费性文学的盛行导致了华糜与鄙俗之作充斥文坛,批判性普遍失落,文学的审美性日渐成为消费性的附庸,世界越来越俗化。不光是文学、艺术,包括文化和整个社会的价值取向都在滑落下降,弃雅趋俗。我当然不想听任这种弃高取低、下滑坠毁的状态甚嚣尘上而占据主导,而想用一己之微力,来做抗击、阻挡,防止它的随意堕落。我想表达自己对于现实的认知,对于潜隐在文艺现象中价值的起伏嬗变与趋势流向进行捕捉和把握,通过对他们的描述与叙说,帮助人们认清乱相,做出明智的价值选择。”(后记)历时五年多,凝聚了作者的心血和思考,一本资料翔实、观点鲜明、见识透彻的著作出版,即《价值之变——消费时代文学现象观察》一书。
该书从宏观和微观两个角度来考察消费时代文学的生产与消费,同时透视了重要的文学现象和问题。首先,作者从宏观角度指出,消费性文学植根于消费社会,消费时代具有物质无比繁兴,精神异常低落;欲望极度膨胀,情感日渐衰微;竞争异常激烈,享受日胜一日;变化非常快速,根子却不容触碰;“以钱为本”取代“以人为本”等特征。在这样的社会基础上,消费时代的文学价值开始变迁:趣味取代意味;欲望取代愿望;快感压倒美感;煽动取代感动;技术僭越艺术;从“育人”转向了“娱人”。这些对消费性文学的理解是精确的。在微观层面上,作者解读了一些具体的文本和文学现象,并且给出态度鲜明的价值判读。对于一些问题比较集中的文学现象,作者也加以聚焦。新世纪以来,勃兴的欲望叙事,亵渎经典的风潮,道德的扭曲等文学现象,作者都以专章的形式,一一予以仔细的梳理和解读,对当时文坛热点的把握是相当到位的。
本书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是,洋溢在全书中作者的责任感和危机意识。对于那些导人向下,诱人堕落的作品,作者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批判。比如被社会吹捧得大红大紫的《色·戒》,作者在经过仔细的鉴别后,旗帜鲜明的指出:“电影《色·戒》的确是一部值得声讨而不该有任何赞赏的‘烂片’”。“《家道》散播着什么样的气息?”这样咄咄逼人的追问也有多处。作者不仅指出问题,还具体给出应对的策略。比如,在论述欲望叙事时,他指出如下几点:欲望要与理性相结合;要坚持奖优汰劣的原则;欲望叙事要朝着促使人们向上、向善的方向发展,而不能引诱人们向下、向恶的方向发展 ;表现欲望,还得要为完善人性,提升精神境界服务。在论述每个文学的问题现象之后,作者都会不厌其烦地指出改善之道,显示出他应有的态度和原则,或是我们如何选择与改变,认识与思考。在这些部分,作者毫无保留地表达了他的观点和应对的办法。作者的苦口婆心,反映了他对现实的忧虑和精神操守的坚持。这一切正是因为他有一颗 “文心”,他一再强调文学是爱,是美,是善良,是理想,是诗意,是心灵:“‘文心’是为文之道,是文学潜隐的核心。‘文心’可以雕龙,可以雕虫;可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也可淆乱是非唆人作恶。”(见访谈录)正是有这样的文学情怀,才能表现出如此的危机感和责任意识。
作者在研究相关文学问题时,本着辩证和适度的原则,不会将问题绝对化。虽然作者对于消费性文学的负面效应深恶痛绝,但他也认识到消费性文学是时代发展的必然产物。因此,他坚持扬长避短,趋利避害,进行价值范导和价值建构,从而引导出全新的文学作品。对欲望叙事,他也是在承认人合理欲望的前提下,对欲望进行理性的引导。这种辩证的思维在本书中可以说时时处处都有所体现。作者在批判不好的文学作品时,总是会举一些正面的例子,作为榜样。两相对比,就能看出坏作品究竟坏在何处,好作品究竟好在何处,为读者提供失败、成功的例子。由于是从当下文学实践中得出的经验教训,据此找出的办法对策,当然具有强烈的现实可操作性,给广大作家写作时提供良好的借鉴。
本书研究的文学现象瞬息万变,作者竭力想要把握其情感流向和价值轨迹,从中发现它的嬗变特征和规律,本书也达到了这样的初衷。然而,由于本书是研究中国相关文学现象较早的一部著作,在成书的当时,现实已经不断向前发展,新的问题、新的理论不断涌现。因此,书中一些问题没有研究透彻,一些解决问题的办法过了时效性都是在所难免的。尽管如此,它给后来者提供了彼时鲜活的感受和经验,当有很大的借鉴价值。诚如作者所说:“任何人之所写都不过是某一时段他之所感所想,永远都不存在什么完美的、完善的写作。”(后记)当然,在高速发展的当下,一切著作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作者系昆明理工大学社会科学学院人文素质教育中心讲师、文学博士)
责任编辑:万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