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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起义对江南学术共同体的影响

2017-11-11梁秀坤

寻根 2017年5期
关键词:太平天国藏书江南

梁秀坤

锡山秦氏的学术渊源与学术交流

锡山秦氏奉北宋秦观为始祖,南宋淳祐年间,十二世孙惟桢迁于无锡富安乡胡埭,故锡山秦氏以瑞五公惟桢为始迁祖。

锡山秦氏以耕读传家,到秦旭时,家境始殷,声名初振,明朝时达到鼎盛。进入清朝,秦松龄、秦铽于顺治年间同举进士,秦蕙田、秦瀛续其后,嘉道以后,秦缃业位居高官,又以文名于世,在经学则有秦蕙田。于明清两朝,锡山秦氏多有名臣大儒文才之人,以科举、学术名世,实为东南巨族。

理学是秦氏学术的重要源头,主要受明末高攀龙的影响。锡山在清朝时隶属常州府无锡县,雍正二年(1724年),无锡析为金匮、无锡二县,东林书院隶属于金匮县,明末高攀龙、顾宪成等讲学其中,对地方学术有广泛影响。

秦镛从小受业于高攀龙,深习高攀龙的静坐说,本于忠宪而上接程朱,并讲学于东林书院,著有《易序图说》二卷、《参同阁文集》六卷等。崇祯丁丑中进士,为官有政绩,他和弟弟秦镆、秦(钅+弋)都以文学著称,秦镛不仅在仕途上继续加强秦氏成就,并且奠定了家族的理学根基。明亡以后,秦镛潜心研究学问,培养家族子弟,秦松岱和秦松期俱学于秦镛门下。秦松岱受到秦镛主静之学影响的同时,兼通阳明之学,曾向黄宗羲、恽日初请教。秦松岱讲学东林期间,李二曲来无锡,松岱曾聚集族人来淮海祠内听讲,可见秦氏族人对理学学习的重视。科举是秦氏兴衰的一大决定因素,因此,秦氏历来重视家族子弟的教育,对晚辈教育极为严格。家族子弟最初受业者往往是家族的经师,这就促进了家族内部治学方法和学术观念的代代相续。

东林书院毁于明末,后虽重建,但其盛已大不如前,但秦氏始终与东林保持密切的关联。秦松岱之后,秦震钧、秦赓彤都曾讲学东林,另外,从乾隆五年(1740年)到同治十年(1871年),秦氏对东林书院的建设多有贡献:捐田供养书院、为书院增置学舍、修享堂、捐钱生息支给额外膏火等。

除东林书院以外,锡山秦氏还积极建设地方书院、学宫,如秦松期修葺道南书院,乾隆年间,秦兆雷主持重建锡邑学宫等。同时,秦氏子弟得益于书院,在书院中获得深厚的理学熏陶,参与学术交流,建立家族学术在地方上的威望。

进入清朝,秦氏家族学术出现新的走向。明末清初之际,秦氏族人多有归隐者,到松龄时,秦氏家族开始在新的政权中步入科举之途。秦松龄于顺治乙未登进士,开启了秦氏在清朝的新发展。秦松龄在治学上已经不同于家族前人,他治学并非只是精于静坐感悟:

修明史,里居二十余年,研精宋五子,笃志穷经,尤邃于诗,仿《黄氏日钞》之例,取欧、苏、王、李、程、吕、辅、严诸家,以及明郝敬何楷,近时顾炎武之言互相参校,而以己意断之,不专主小序,亦不专主集传,偶有疑义,乃为疏解,亦不尽解全书,故称《毛诗日笺》(秦彬:《锡山秦氏文钞》,徐雁平、张剑编:“清代家集丛刊”,第54册)。

在学术取向上,秦松龄不专注于程朱理学对经的解释,而是兼采多家,并参考顾炎武的学术观点,出现了从理学到朴学的转变。大约与秦松龄同时的秦沅也开始转向考据,他参与了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的编写,对地理、名物进行考订。这种转向代表了对理学空疏学风的批判,但并不是对理学的彻底反叛,而是重新强调程朱理学的知识性,反对一味空言心性。这种转变是在广阔的社会背景下,秦氏作为一个有着深厚家学根基的家族对学术的再思考。随着考据学的发展,秦氏也进入了江南学术共同体当中,秦蕙田代表了家族在共同体中的最高峰。

秦蕙田,字树峰,号味经,秦道然子,秦松齡孙,以乾隆元年(1736年)进士第三人及第,授编修,累任会试同考官、内阁学士、刑部尚书,加太子少保,卒谥文恭。秦蕙田著有《五礼通考》。

秦氏家族向来以藏书闻名,《锡山秦氏文钞》中多有记载:

秦汴:拘一小楼名曰万卷,聚图籍其中,日事校雠。

秦保寅:家富藏书,喜宾客,萧山毛奇龄亡命时尝住其家,尽取其书读之。尤善慈溪姜宸英,与为唱和。

秦源宽:顾响泉先生称公雅意汲古,多藏书。

秦蕙田亦以藏书闻名,蒋汾功《五礼通考序》中提到:

予与秦氏世好,从父弱六出尊大父对岩先生之门,药师又与予同年友也。日往来寄畅园中,与其群从子弟游。素知其家多藏书,凡礼经疏义,外间绝少刊本,而庋贮缄题者数十笥。宗伯以绝人之姿,尽发而读之,早岁即洞其条理,综核纂注,汇为一编。

《文献家通考》中也记载了秦蕙田的藏书事迹。秦蕙田还建立了味经书屋,日事读书,丰富的图书资源为秦蕙田的学术钻研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同时,秦氏历代都重视家族文献的整理和编纂,如清初秦枝桂整理的《秦氏金石录》六十卷,清末秦彬《锡山秦氏诗钞》,秦国璋、秦焕也多有辑录族人的著作。这些文献涵盖经、史、子、集,达656种之多,是秦氏代代积累的文化资源。秦氏家族子弟能够首先从家族藏书中打下坚实的文献和学识基础,而丰富的家族藏书和家族文献也构成了江南文献的重要组成部分。

入朝为官之前,秦蕙田便与同邑的顾栋高、吴鼎、吴鼐、蔡德晋等人建立了读经之会,“余少与蔡学正宸锡、吴水部大年、学士尊彝、龚布衣绳中为读经之会,人各治一经……每会以旬日,会则交相订正,不蓄疑也,互为录藏,无忘所能也”。秦蕙田于此会集同邑学人,半个月进行一次学术交流,自觉运用文献考订方法来进行学术研究,持续了十多年时间。这个经历奠定了秦蕙田为学治经的取向。另外,秦蕙田与交流会的友人有感于“‘三礼自秦汉诸儒抱残守阙,注疏杂入谶纬,轇辑纷纭”,因此,他们“乃于礼经之文……先之以经文之互见错出足相印证者,继之以注疏诸儒之柢牾訾议者,又益以唐宋以来专门名家之考论发明者,每一字一义,辄集百氏而谛审之”,然后“问者、难者、辨者、答者,回旋反复,务期惬诸己,信诸人,而后乃笔之笺释存之。考辨如是者,十有余年,而裒然渐有成秩矣”,形成了秦蕙田对礼学的最初积累。参与学术交流者基本来自无锡县内的世家大族,秦氏与顾氏、吴氏世代联姻,这个学术交流圈小范围地汇集了来自地缘、姻亲关系网络中的学人。这样的集会或结社在秦氏家族中并不罕见,从明代秦金建立碧山吟社开始,秦氏历代都有建立或者参与结社活动的传统,秦松龄晚年还与徐乾学等人建立了耆年九老会等。endprint

乾隆十年(1745年),秦蕙田升礼部右侍郎,奉命校阅礼书,后居本生父秦道然忧,“治丧在籍,杜门读礼,见昆山徐健庵先生通考,规模义例俱得朱子本意,惟吉嘉宾军四礼尚属缺如”,因此与吴尊彝“陈旧箧,置抄胥,发凡例,一依徐氏之本并取向所考定者,分类排辑,补所未及”。其后,秦蕙田再回到京城,仍任礼部侍郎,继续致力于《五礼通考》的编纂,这个时期也是秦蕙田学术交流最为旺盛的时期。当时参与编纂此书的都是乾嘉学术的精英,“先生撰《五礼通考》,博咨当时通儒,自方恪敏外,参校者有金匮吴氏鼎、德州卢氏见曾、元和宋氏宗元、嘉定钱氏大昕、王氏鸣盛、休宁戴氏震、仁和沈氏廷芳、吴江顾氏我钧。其吉礼属吴氏、卢氏、顾氏。嘉礼属钱氏者,昏、飨、燕、乡饮酒、学诸礼,及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两大类。属王氏者,射、巡狩。属戴氏者,观象授时一大类。宾礼全属钱氏。军礼全属王氏。凶礼属钱氏、沈氏、吴氏、卢氏。惟宋氏所参校者十及八九,统校全书则属诸山阳吴氏玉搢焉。青浦王氏昶亦预参校,而卷中未分注名氏”。可见参与编校的盛况。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通过信札等方式进行学术的讨论,秉持相同的学术方法和学术态度,以开放的态度吸纳他人的观点。秦蕙田善于提拔学术人才,如钱大昕举荐戴震之时,秦蕙田亲自接见并将算学部分委任戴震。《五礼通考》的编纂前后历时38年,共262卷,汇集了学术精英的研究成果,实为皇皇巨著。

秦蕙田之后,秦氏在经学上继续发展,蕙田从孙秦雄涛作《五礼通考辑要》,进一步推动秦氏考据学的发展,秦在东、秦鸿甲等担任了四库馆议叙,秦氏家族更广泛地融入学术共同体当中。

太平天国起义的冲击

太平天国第二次东征苏南期间,江南的主要地区都成了主战场,战乱对经济、人口和文化造成了巨大的破坏,摧毁了共同体存在的物质基础。无锡秦氏在战乱中也经历了巨大的变迁。

江南是清朝图书最丰富的地方,太平天国的统治以及东征苏南可以说是对图书毁灭性的破坏。太平天国建都天京以后,洪秀全立刻宣布“四书五经”为妖书,规定:“凡一切妖书,如有敢念诵教习者,一概皆斩。”时人记录当时的情况道:“孔孟于尔亦何病,搜得藏书论担挑,行过厕溷随手抛,抛之不及以火烧,烧之不及以水浇。读者斩,收者斩,买者卖者一同斩。”太平军所到之处,焚烧孔庙,烧毁图书,无锡也不能幸免。就公家藏书而言,据《无锡金匮县志》记载,无锡学库战前书籍总量為6部1608本,经乱俱失。就私家藏书而言,素有锡山文献之首之称的秦氏遭到的破坏也最为严重。秦赓彤于《锡金考乘书后》中记录了逃难时的状态:

先生博闻多撰述,毓芳能读父书,藏其遗稿。咸丰庚申之乱,吾邑故家藏书毁于兵火殆尽,余方官京师,乃先期避乱渡江北上,尽舍家居,惟奉余家先像及暨父佩安先生手著遗稿以行,以得免于一烬。

为躲避战乱,族人尽舍辎重,唯愿保存性命,对于家族藏书更无暇顾及,被舍弃在家的藏书无人保护和看管,一邑内的藏书几乎都毁于战火。这场战火所造成的损失是难以估量的,历代人积累下来的书籍都散佚毁灭了,许多珍贵的图书从此消亡。

战乱造成人口的巨大迁徙。秦氏族人在逃难的路上辗转流离,在不知道何处是安全地带的情况下,随着人流到处迁徙。“庚申南中遭乱,先妣龚孺人挈不孝等以出时奇窘,衣食常不给,世父及从兄弟避乱转徙,尤苦乏食。”由于难以获悉哪些地区未遭战火、食物缺乏和冻馁、逃亡中的被误伤等原因,太平天国战争在江南这片人口密集地带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从迁徙的方向上看,秦氏族人迁往受到战争破坏的江苏东部的海门和内地的河南:

秦芝清小传:锡城陷贼……王考先挈眷渡江赴海门,四月二十一日全渠灰烬,府君亦渡江与王考等团聚海门……

迁徙断裂了家族血脉的联系。战争结束之后,秦氏族人多有留在迁徙地的,这就造成了秦氏族人更大程度上的分离和文化的断裂。回迁无锡的人则面临重建家园的重任,面对曾经美好的家园成废墟,秦氏族人面临着沉重的责任和心理负担,由于重新回到家园的不适应和重建的疲惫,秦氏族人多有因病而离世者。

重建的艰辛、骨肉分离的痛苦和家园破坏的伤感,造成了秦氏族人巨大的心理压力。回迁后,家庭经济困难,族人每日都在忙碌着生计,加上疾病的侵袭,家族凋零感愈加浓厚。

太平天国在无锡统治将近四年,从无锡城陷到太平军败,清军、地方团练与太平军进行了多次激烈的交锋,对基础设施造成了巨大的破坏,锡山秦氏宅邸也毁于战火。秦焕在《秦氏宅第考》中有清晰的刻画:

吾宗为两河第一世家,今经兵燹,旧第荡为废墟,余幸未经大劫,先数年自燕而至大梁故里,人来间就问讯,知村镇既成瓦砾之场,而城邑第宅未被灰烬者半皆荆榛丛莽,衙斋兀坐,祖宗邱墓之乡,桑梓钓游之地,独心存焉。

太平天国在无锡建立政权后,直接打击地主阶级,世家大族的财产被抢夺和烧毁。因此,回迁的秦氏族人面临着宅邸的破坏和财产的巨大损失,出于生计,秦氏族人典当了部分自己仍存的房屋,家族的义庄、书塾也卖给异姓。

经济的凋零直接影响了秦氏科举之业。回迁后,经济亟待重振,家族中贫困者甚多,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支持子弟专心举业,也就造成了战后秦氏科举上的萧条。秦焕《光绪重兴书塾记》:

吾邑秦氏乾隆年间科名最盛……至嘉庆年间而渐少矣。道光间尤少,然回忆余小试时,族中与考者尚且三十余人,乡试亦称是,至比岁而就小试者,锡金两案秦氏止有二十余人,近且十余人矣,过此以往不知又何如也。推其故,总由于兵燹以后,族中贫者无力读书,改而商贾,只求可以谋生,无暇谋及先绪之坠者。

对比清朝各个时期秦氏中举人数,可以看出这种衰落的情况:顺治3人,康熙12人,雍正7人,乾隆18人,嘉庆6人,道光6人,咸丰1人,光绪1人,同治1人。迫于生计,秦氏子弟的精力主要在谋生,多有转而经商者,书塾被典卖,义庄义田也被捐置,支持举业的物质条件大半已废,家门读书之风渐衰,更无人专精于学问。endprint

战后的江南百废待兴,整个同治年问,江南都处于休养生息的状态中,经济、文化都在不断恢复。而对于秦氏而言,重振家声的第一步是重建秦氏的科举之业。秦赓彤、秦缃业都位居高官,积极恢复东林书院,并集族人之力恢复了义庄、义田和家塾,希望通过教育恢复科举之家的地位和家学传统。秦芝清对幸免于战火的《锡山秦氏诗钞》进行整理和辑佚,秦国璋整理和编订了《无锡藏书记》等重要的文献,保存家族学术和文化的资源。秦缃业参与编纂县志,通过修县志重新组织起县内的学术交流网络,并重振秦氏的地方威望。

但是在新的环境下,学术的氛围已经发生了改变。秦焕、秦赓彤、秦缃业辈仍然坚守着家学传统中对理学的追求,也是家族中重要经师。而稍晚的秦复培,学问兼采汉宋,重视通经致用。这种转向在太平天国起义之前就已经发生,在战乱之后,这种倾向更加明显,并且在新的经济和内忧外患的形势下,秦氏族人开始面向更广阔的学术世界:

府君曰:“汝性好西学,不妨兼务并进,然不可尚西学而忘国粹……日本勃兴,效法西学,然毕竟日本之西学非欧美之西学也。中国如能鉴日本成为中国之西学,则地大物博富强当比日本过之。”(《秦芝清小传》)

庚申之乱后,秦芝清承担起重建家庭的重任,对子侄辈的教育已经不再局限于传统学问,开始鼓励后辈学习新的技术知识,已经具有了非常开阔的眼光和学术视野。随着科举的废除,外患加强,思想也开始转变,秦氏也涌现出投身新教育的人物。

这是作为世家大族对时代的认识和担当感,也表明了江南新一代学人的转向。这代表了在太平天国运动之后,在社会不断面临外忧内患的背景下有识之士的新选择。世家大族既有坚守传统学问者,也有投入新学重视实用者,呈现多元的变化。

余论

太平天国对江南学术圈的影响是广泛的。然而,太平天国对江南学术共同体的打击并不意味着考据学的终止,也不意味着以考据学为基础的学术交流的消失,而是以考据学为基本方法的学术交流圈的衰落。

从经济的角度来看,江南学术共同体是以官方和半官方的经济支持为基础的。除了官修图书,还有官僚组织修纂的图书,而这些官僚往往与世家大族相关联。世家大族在太平天国战争中普遍遭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甚至衰败。战后家族成员多着眼于恢复经济,很多家族选择了新的经济增长方式,不再局限于科举发家,也就减少了在学术上的投入。

从藏书的角度来看,太平天国战争摧毁了江南丰富的藏书。杭州汪氏振绮堂、祁氏澹生堂、孙氏寿松堂、赵氏小山堂等即毁于太平天国战乱之中,著名藏书家的藏书及藏书楼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图书大量流失。同治中,江苏学政鲍源深《请购刊经书疏》云:

近年各省因经兵燹,书多散佚,臣视学江苏,按试所经,留心访察,如江苏松、常、镇、扬诸府,向称人文极盛之地。学校旧藏书籍,荡然无存。藩署旧有恭刻经史诸书板片,亦均毁失。民间藏书之家,卷帙悉成灰烬。乱后虽偶有书肆所刻经书,但系删节之本,简陋不堪。士子有志读书,无从购觅。苏省如此,皖浙江右诸省情形,原亦相同。

可以想见当时的图书焚毁情况,图书的焚毁也就摧毁了考据学赖以生存的基础。战后,虽然学者和官僚致力于搜集散佚的文献,并重新印刷图书,然而大量珍贵的古籍已经在战乱中永久地消失了。

从人口迁徙的角度来看,太平天国导致江南原住居民的大量死亡和外迁,造成战后江南劳动力的匮乏。为了恢复经济,朝廷一再下令招垦,于是来自湖北、湖南、河南等地的人口涌入江南,为江南的经济恢复提供了丰富的劳动力,也对原有文化造成冲击。同时,江南大量的学人、商人、士绅涌入上海,江南最核心的文化和经济群体进入了上海,上海成了新的文化中心。上海作为长江口上最大的通商口岸,商业文化的气息更为浓郁,以上海为文化中心的江南,已经不再是以往的江南了。

從学者的角度来看,学者们经历了战乱的流离,如莫友芝、俞樾等。俞樾于1857年罢官后,于次年返乡,而故乡已经被战争侵袭,只能暂居别处。1860年又因兵避地绍兴,随后又逃亡上海,后流寓天津友人处。直到1865年,俞樾才入苏州紫阳书院,后于1868年讲学杭州诂经精舍。在远离藏书并且要时刻揪心于生死的情况下,难以产生学术成果,更遑论学术交流。俞樾主要的学术著作大多作于战前及在诂经精舍任教之时。战后江南书院得到了一定的恢复,然而景况大不如前。以诂经精舍为例,在战前是江南学术的重地,培养了一批致力于考据学的学者。俞樾掌诂经精舍期间,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书院的运行,但是难以有阮元主持时的影响力,《诂经精舍文集》的质量也大不如前,这也就意味着汉学的衰落。

太平天国战争对江南学术共同体的影响是深远的。以作为共同体重要文化因子的世家大族在战争中所遭之厄来看,太平天国撼动了共同体赖以生存的经济、图书基础。它对江南学术圈的冲击,使得汉学不再作为最核心、最广泛的学术内容,随着战后内忧外患的加剧,学者无法忽视不断加深的民族危机和社会危机,学术必然会发生新的转向,太平天国加速了这种走向的发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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