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房小件
2017-11-07金鉴
金鉴
我爱文房物品。数十年来酷爱图书馆,泛读各类文史资料,除对纸制品、紫砂器喜爱以外,对文房之物情有独钟。
司马迁《史记》中记录有盂,说“操一豚踣酒一盂”,确凿的是出现在大的宴饮之中,斟酒小酌,用的是盂。到了宋代,龙大渊作《古玉图谱》,其中文房用具十式之中便有了盂。飞越千年,小盂从嬉闹喧哗的宴会上走进了宁静清雅的书房,一改盛酒之俗而盛水,专为洗笔滴砚,而且昵称为水中丞,雅致得很。
这件哥窑水盂,是前段时间在利康市场见到的,是民国之物,朴拙素雅而不失文雅之气。哥釉小水盂仅可一握,有道是“莫以大小论古玩”。陆建初先生在《古陶瓷识见学》中特别强调:“盖见诸历代文献之陶瓷名器,往往以小巧著。”这件哥窑水盂在我所见诸多的釉彩水盂中别具媚态,古老气色,分外惹人喜爱。
在哥窑铁线纹上绘青花,这是民国时期的特点。所绘青花占据水盂的2/5,别小看这青花,丘陵处有座小房子,房子后面有灌木及乔木,一棵树高高地矗立于灌木丛中,枝权盎然。丘陵的对面有高峭的山势,房子的左面依然有青花绘的山峦;水盂3/5的哥窑冰裂纹又称“百圾碎”,是哥窑区别于其他瓷器最重要的因素冰裂纹并非有规律胀裂,您说没有规律吧,它们却和谐地并存于一件完整的器物之中,让人疑惑不解,而这些正是哥窑最神秘、最能引人遐想的纹理,有道是“岁月无痕却有情”,正是这个道理。大家知道哥窑的釉色厚润,握在掌中莹润可爱,摩挲把玩有如小儿肌肤般嫩滑,令人爱不释手。店主开了个不低的价,即便是民国的小件文房也过于高了几经交流店主价位下到原来的一半,我依然感觉高,店主无论如何不再降了,这事儿就这样放下了。
过了几个礼拜,我来到这家店,见到我心仪的哥窑小水盂还在那里,心似乎放了下来。既然喜欢何必要错过拥有它的机会呢?反复把玩水盂,厚厚的釉面在掌中有种油润的感觉,表面的“铁线”与盂底的“金丝”及釉面一侧的青花给我留下很好的印象。毅然交钱,落袋为安,不要为钱将自己喜欢的文房小件“绷”丢了,不该犯常识性的错誤。
瓷器中我喜爱哥窑冰裂的内涵及没有规律却有机地组合一起的“金丝铁线”纹理。传世哥窑瓷器的釉层丰腴,开细碎纹片。纹路分两种:一种是釉裂形成大开片的黑色纹路,俗称“铁线”;另一种是釉面裂成小开片的金色纹路称‘金丝”,合而即有“金丝铁线”之称。其形成的原因是由于坯体与釉的膨胀系数不同,在窑内冷却过程中釉面因收缩率大而开裂。哥窑的“金丝铁线”实际上是瓷器烧造过程中的一种缺陷被文人赋予一种美的追求,叫缺陷美。“金丝铁线”在古代叫“文武片”,是指开片的大小。哥窑的另一种称呼叫“百圾碎”,深浅不一,如网如织,冠绝当世。
文房小件除了实用以外,大多可以把玩。盈握在掌,瞬间被那莹润的釉色所胀满,那感觉极其微妙,似乎只能感觉不能言传。在掌中把玩摩挲古今多少文人骚客除了忙于正事以外,闲暇之余多与文玩打交道。通过把玩思想似乎得到升华,间或有遐思妙想产生其间,便有了“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的故事被传录下来。
哥窑蓝印泥盒
这件蓝色哥窑印泥盒是十数年前在潘家园市场得到的,直径6厘米,我对哥窑“百圾碎”似乎有种前世的渊源。当时要价不低的这个印泥盒,无论怎样砍价摊主都不松口,这种天蓝釉又透着“百圾碎”的纹理是那样的养眼,无法让我舍去,最终以摊主要价成交。
天蓝色的“百圾碎”我最喜欢。在家中时常欣赏,我常思索这些冰裂纹在开裂时是按照什么规律炸开的。有人说哥窑开裂并非出窑时一时完成,事实上常常在出窑两年后才大致完成,即便是坯体与釉的膨胀系数不一样,究竟是怎样完成的冰裂,这似乎永远是个谜。看着天青色的“百圾碎”印泥盒,时常引起我遐想——它是那样的透彻,大块分割成几个趋近纵横的部分,而每个部分内还有许多小的组合,而这些小组合又多是不规则的几何体,这些几何体怎么来形容?似乎语言在此太苍白了,我无法用贴切的语言形容它的美。它的白行分割,竞分割得如此完美,让我惊讶它“美白天成”纹理。是谁让它幻化成如此和谐、分割得如此完美的几何体?穷尽思维也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归结到人们给它取的美丽名字“百圾碎”,“百圾碎”似乎是在上帝的旨意下完成的冰裂……
我将一种蓝色的印泥(蓝色印泥使用较少)放入盒中,让天蓝的盒与深蓝色的印泥相配,似乎更协调,更符合天蓝冰裂纹的本色。釉下气泡疏朗明快,珠浮尘降,煞是好看。《陶雅》说:“釉之绝佳者日肥,北人日滋润,东人日密琳西人日宝光皆吾党所谓古色古香者也。”当你端详哥窑小印泥盒时,你不觉得同时触动了岁月之弦吗?这弦绷得很紧,当你飘忽的思绪触碰到它,便会扬声作响……除了在天穹斋把玩这些文房小件,每晚遛弯还常常带着它,为进一步滋养,与它更充分地接触。这件天蓝色印泥盒在放印泥以前我曾多次带它出门,一次不慎将印泥盒底掉在地上摔成几瓣儿,还好捡回家中粘好竟然不缺,实在不易,令我欣慰的。这美丽的“百圾碎”的完美在盖上,底是细小冰裂纹,放入印泥并不影响使用,但这蓝色印泥的使用概率比起我的朱砂印泥还是少之又少了。这是把玩的代价,我并不后悔。
(编辑·宋冰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