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铁匠营的“春秋”

易明

地坛雍和宫往南这条路，直着下来到天坛，蹭着坛墙的东南角，见着红桥市场，就又直直下去了。走东侧路、南二环的玉蜓桥、蒲黄榆、南三环刘家窑、南四环榴香桥，到南五环德茂桥就连上京台高速。顺着京台高速如果搂不住，一脚油门就奔祖国的东南方去了，从北京到福州1875.8公里，到厦门2061.8公里，将来从北京到台北只要2030公里，比去厦门还近点。所以，这是一条通天地的路，是伟大的道路，是充满民族复兴希望的道路。

居京50多年，能在四九城走透了也是人生的一大乐事。比如说城里东单崇文门你住过十几年，院里街外熟悉人家信；方庄小区你又住了十几年，所谓的“古城群星”熟悉人家也信；从方庄小区跨过南三环，迁居到东铁营横三条机关大院，说附近还熟悉人家可能就有点半信半疑。其实，还不由得您不信，不仅仅是这几年生活在那里，倒退四十年就在这地方晃悠。

今年初，南三环刘家窑桥到方庄桥往南这一片开始拆迁，号称是南三环最大的棚户区，中铁建置业有限公司总经理登上铁营医院楼顶嘹望，第一印象是三环边上还有这样的地方？而实地到棚改区探访，还不如空中看到的。到处是像笼屋一样的违建，胡同黑黢黢歪歪扭扭，用当地老人的话说是“生人进不去，进去了就出不来”。这里曾经被59家企业“割据”成23个地块，总面积达210公顷。在去年完成集体土地2200户棚改后，今年将启动1600户国有土地上居民的棚改。

20世纪70年代，中學生每年都要去工厂劳动，我所在的北京139中学，安排近的是北京市革制品厂，地点是陶然亭公园南门东边，和学校隔马路斜对着。当年附近还有一些工厂，比如标准件厂，小小的年纪就在里面看冲床砸大螺母，用铝饭盒自带午饭，放在工厂的蒸汽箱里热着吃。比如还有罐头瓶厂，路过时手欠会顺两个，现在也想不明白拿那东西有什么用，不过那年代“讲究”的吃食之一就是糖水泡黄桃罐头，玻璃瓶上面的铁皮盖，开起来有技巧，弄不好碎了瓶子割了手。去革制品厂的制鞋车间，主要是跟师傅摆弄鞋料，猪皮经过处理上了黑，毛孔仍然比较大，比牛皮、羊皮的要廉价，但在那个年代脚上有它，走路也会飘飘然。

见着牛皮是在北京制革厂，这是学校给安排远的地方，从家出来或坐车或走路到天桥，有17路公交从前门经天桥出永定门、过木樨园，经刘家窑到总站宋家庄。另有39路公交从北京站出来经崇文门、天坛东门，走蒲黄榆到总站铜厂，后来又有7路从动物园出来经和平门、琉璃厂、虎坊桥、永安路、天桥，出永定门走安乐林过刘家窑到总站五间楼。有意思的是这几十年北京变化很大，但这几路公交几乎没有变化。在北京制革厂的劳动属于体力活，翻晒鞣制好的牛皮，整张看过去就是横躺的成年人大小，这一天下来就是不停地倒腾，摞起来快到房顶。师傅告诉我们这属于最干净的活，说白了对身体有害的恶心的都没让我们干。边上更有名的企业是北京红狮油漆厂，前几年用来建经济适用房，据说开发商为了解决污染问题花了大代价。北京制革厂土地上建的小区名叫政馨家园，楼下的商铺有不少是做保养皮衣和卖皮革原材料的，论活计应该是最正宗的了。

往远了说，东铁营是明清为皇家打造十八般兵器的营盘，在北京城的南边有两个这样的所在，东边这个就被称为东铁匠营。大名硬且响亮，下面的各路名也如打铁的节奏，不是横几条就是顺几条，以前的人可能简单明了，现在的人是说着说着就乱了。在明代这里是杂草丛生的地方，荒郊野外没人光顾，多的是坟地，贾家坟、于家坟、王家坟、谭家坟、三亲家坟。给大户看坟的一些外地逃荒来的农民，为了吃住，在空地上种粮种菜，盖起简陋的房子。永定门外这一大片早年间就是农村，从地名看，苇子坑，原来是一片芦苇荡，后来成了稻田、鱼坑，再后来成了玉米地、菜地。除了坟地农田，还有一些砖窑，留下的地名有南窑、刘家窑、三盛窑、燕家窑。1949年前这里属于北平市市郊三区，1949年属北平市第十五区，后又并入南苑。1954年7月东铁匠营、左安门、蒲黄榆3个乡合并成东铁匠营街道办事处，1958年8月又并入南苑人民公社。1960年6月划出，建立东铁匠营人民公社，1966年5月又恢复了东铁匠营街道办事处直到现在。

至于叫乡和人民公社，还是叫街道办事处，就是在城市化的过程中终结。村还是村，1954年为改变市中心的环境，将城里的一批易燃、易爆、噪声大、有臭味的工厂，相继迁到此地，很多是刚刚公私合营的小作坊，到了这有点工业化的意思，往后才是有点规模的化工、制药、皮革、木材、机械等工业区。59家企业，刚才提到的制革厂、油漆厂、铜厂，后面还有化工厂、农药厂、电线厂、压缩机厂、精密光学厂、塑料泡沫厂、箱包厂、服装厂等等。我住的小区叫政怡家园，以前是纺织机械厂，算是比较干净的地方，问题是旁边有一个养耗子的“研究所”，不要说路过，想着都有点闹心。

闹心的事从2005年搬过来就没消停过，地面上实在是太乱了。现在可以说的原因，比如土地的权属就特别复杂，有农民宅基地、集体土地、国有土地，传说拆迁有人拿出民国时的产权证，还有市长手写的地契。说企业有国企改制的、没改制的，有街道集体的，工厂早就不生产，能住上人的或自己用或出租。大街小巷垃圾随便扔，污水遍地流。私搭乱建占地做生意，谁横谁合适。

当时自己宽慰，想2008年奥运会前后该整治好吧，没承想直到2017年才看到曙光。北京市加强环境治理，推进和谐宜居，是从今年春天开始的。2017年4月10日，首都精神文明建设委员会办公室向全体市民群众发出积极参加背街小巷整治提升的一封信，题目是“让我们的北京更美丽”，全文如下。

亲爱的市民朋友们：

北京的春天美不胜收！红墙碧瓦间桃花杏树争奇斗艳，高楼大厦旁丁香玉兰芬芳扑鼻……在这光鲜亮丽的背后，却有那么一些地方与街面上的景色格格不入，这就是北京的背街小巷：私搭乱建、开墙打洞、乱堆杂物等等，与北京的地位实不相称。

近期东城区、西城区分别召开了环境整治提升动员部署大会，在核心区率先吹响了“集结号”。我们其他市民朋友也要行动起来，从身边做起，从家门做起，把我们的家园收拾干净，归置整齐，打扮漂亮，让美丽遍布京城的每一个角落。endprint

希望市民朋友们做共建美丽家园的支持者、参与者和监督者，为提升北京的“颜值”助威给力。每个人都伸把手、出把力，积极配合街道社区做到“十无一创建”：无私搭乱建、无开墙打洞、无乱停车、无乱占道、无乱搭架空线、无外立面破损、无违规经营、无堆物堆料，创建“文明街巷”。人人都做“美丽北京”的守望者，“文明街巷”的监督员，运用12545热线等多种渠道，让制造“脏乱差”的人和事无处藏身。

北京是首善之区，我们要呵护她实至名归！“让北京更美丽”就从背街小巷整治提升做起，扑下身子干上几年，大幅提升北京城市精细化管理水平，瞄准“国际一流的和谐宜居之都”，撸起袖子加油干！

向所有家在北京、爱我北京的市民致敬，谢谢您！

这是一封推心置腹的信，说得句句在理，是北京人都应该明白，都应该做好，因为你身在首善之区。跟人一样，城市是有病了，就得治。同样在4月10日，“首都核心区背街小巷环境整治提升三年行动方案”公布。根据方案，从今年起，本市将利用3年时间，完成核心区2435条背街小巷的环境整治提升。据统计，方案公布时已经完成整治提升需要巩固加强的有761条，还没动静的有1674条。按照方案，这1674条，今年完成567条，明年完成615条，后年完成492条。另外到2017年年底，核心区要命名100条文明街巷。结果如何，市政管理部门说将对背街小巷实行“日巡、周查、月评、季点名”，逐街巷胡同驗收。“文明创建中发现的问题将定期通报批评，对整改不力、问题反复地区和单位将实行摘牌机制，取消其所获的文明称号，并在媒体上曝光。”为了防止反弹并巩固整治提升成果，核心区还将建立“街长”“巷长”制，派街道、社区的党员干部担任，负责指导和管理工作；聘请市容市貌监督员，开设监督热线，日常管理责任落实到人。

核心区有大动静，属于丰台区的东铁匠营也风生水起，只是难度会更大，因为是城乡接合部。3月29日，宋庄路与顺三条的交叉路口，沿街30来个门脸房因违建开拆，据说全年计划封堵“开墙打洞”440处，集中在“横七顺八”区域，到了8月底已整治520家，超额完成了今年的台账任务。9月5日，城管部门对辖区宋庄路北口进行清理，当日拆除违法建设约800平方米，拆除违规牌匾50余块，这已经是收尾阶段，最明显的是一家锁厂，“吃瓦片”不行了，终于开始恢复楼房的原貌。

（编辑·刘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