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与中国革命领导权

周笑洒

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的萌芽时期是从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到1927年7月大革命失败。在这一阶段中共解决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一系列问题。例如，明确了革命的领导权、动力、对象、性质、目标、前途等一系列问题。毛泽东在这一时期写了很多著名的文章来阐述他的革命理论。其中最具代表的是：1925年12月写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1925年冬写的《国民党右派分离的原因及其对于革命前途的影响》、1926年9月写的《国民革命与农民运动》和《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他在著作中提出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基本思想，即：无产阶级领导农民及其他小资产阶级，争取部分民族资产阶级，进行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封建主义的民主革命斗争，推翻帝国主义和以封建军阀为代表的大买办、大地主阶级的反动统治，建立各革命阶级的联合专政。①标志着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的萌芽。在对中国革命的探索过程中由于国内和国际各方面的原因，中共经历了曲折艰难的发展。终于在1927年革命事业遭重创后，得出了宝贵的经验总结，从此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在党内逐步发展。其间，党对中国革命领导权的认识也有一个逐步发展完善的过程。

一、中共一大到中共二大是中国共产党对中国革命领导权问题的迷茫阶段

1921年7月，中共一大通过了党的第一个纲领，即一大党章，其中第三条规定：本党承认苏维埃管理制度，把工农劳动者和士兵组织起来，并承认党的根本政治目的是实行社会革命；中国共产党彻底断绝同黄色知识分子阶层及其他类似党派的一切联系。②一大纲领将苏联的管理制度照抄照搬到中国，未虑及中国的实际情况。在党的力量还十分薄弱的情况下提出消灭资本家私有制，没收机器、土地、厂房和半成品等生产资料归社会公有，是违背中国国情的。

通过不断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知识，并经过革命斗争实践的锻炼，到了二大时，中共对中国革命的领导权问题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党认识到中国现在所处的国际和国内形势是外受帝国主义侵略，内受封建统治阶级压迫。1922年6月15日，中共中央在第三国际的帮助下，发表了《中国共产党对于时局的主张》。其指出帝国主义的侵略和军阀政治是中国内忧外患的根源。文件还指出，为完成无产阶级在目前最迫切的任务，中共主张同国民党等革命党派及其他革命团体，建立民主主义的联合战线，反对共同的敌人，使中国人民从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的双重压迫下解放出来。从中共一大到二大仅仅一年时间，中共能够认清革命形势，从直接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到先进行民主革命后再进行社会主义革命，是党的战略的一个重大转变，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但为将全国力量集中起来进而形成一致对外的革命格局，幼年的中共在革命领导权问题上采取了与国民党妥协的政策。这主要原因：一是由于共产国际方面的影响，二是由于党自身还不成熟。最终中共用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的方式实现了国共合作，却未认识到革命领导权的重要性。

二、中共二大后到中共四大是中国共产党对革命领导权问题的探索阶段

从中共二大到四大，中共对中国革命领导权问题继续探索，虽在探索过程中出现些偏差，但不懈努力中也取得很多宝贵的经验。期间，党对革命领导权的分歧，主要存在于以陈独秀为代表的右倾机会主义和以高君宇、瞿秋白、邓中夏等为代表的正确认识之间。二者对于革命领导权问题的认识都经历了一个不断探索的过程。

1、陈独秀对革命领导权问题的错误探索

以陈独秀为代表的一些共产党人，在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中，认识到共产党领导的这场工人运动显示出了中国工人阶级的巨大力量。工人的生命和鲜血更是唤醒了他们对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的认识，共产党人更加清醒地意识到在现阶段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是中国人民的共同敌人，必须将其消灭，中国的革命才有出路。在工人大罢工遭到武力镇压失败后，陈独秀总结其教训，分析了我国当前的革命形势，于1923年4月25日写了《资产阶级的革命和革命的资产阶级》一文，分析中国历次革命运动失败的原因，并意识到中国革命要想取得成功仅依靠无产阶级不行，须联合有革命动力的各个階级。中国国民党目前的使命及进行的正轨应该是：统帅革命的资产阶级，联合革命的无产阶级，实现资产阶级的民主革命。③他对我国各阶级的现状分析是符合实际和正确的，这在当时条件下具有很大的进步性，但对革命领导权问题未做深刻论述，甚至字里行间流露出让国民党来掌握革命领导权。他认为民主革命的胜利是资产阶级的胜利，而幼稚的无产阶级在其中只是个参与者，无产阶级期间可以不断地扩大自己的能力，仅此而已。

由于此时陈独秀在党内处于领导地位，因此他的观点对中共有着重要影响。于是1923年中共三大会议主要讨论了共产党员加入国民党的问题。在会议上，陈独秀和马林认为：中国革命目前的任务，只是进行国民革命，不是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国民党是代表国民革命运动的党，应成为革命势力集中的大本营。因此全体共产党员、产业工人都应参加国民党，全力进行国民革命；凡是国民革命的工作，都应当由国民党组织进行，即所谓“一切工作归国民党”，只有这样，才能增强国民革命的力量。④

以陈独秀为主要代表的右倾机会主义对革命领导权问题的探索，使中共丧失了革命领导权。但与此同时，以高君宇、瞿秋白、邓中夏等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经过不断总结经验和学习，对中国革命领导权问题的认识逐步清晰。

2、对革命领导权问题的正确探索

高君宇是党内较早提出中国革命由无产阶级领导的人。他在1922年10月4日写了《介绍一篇国民革命的纲领》一文。他通过解读印度的民主革命纲领指出，中国与印度在很多方面面临的情况是一样的，中国有借鉴的必要。革命需要有革命的组织；需要有带领群众实际势力的先锋军。但这种领导不是主观的号召和空泛的计划可以做到的；是要接触了群众革命的动因，亲切地站在他们利益奋斗的前面。⑤他在论述中虽未提出“革命领导权”这一概念，但从阐述中可以看出，他所说的中国需要“有带领群众实际势力的先锋军”，正是在论述革命的领导权问题。高君宇在革命早期能首先提出革命领导权思想，为中共的探索提供了思路和方向，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endprint

瞿秋白提出了“中国革命领导权”的概念。他于1923年9月23日发表《自民权主义至社会主义》一文指出：落后的国家其无产阶级参加民权革命之职任愈大，资产阶级性的革命却须无产阶级领导方能胜利。⑥自此以后，中共对革命领导权有了明确定义。但他未具体地论述无产阶级掌握革命领导权的历史必然性及如何取得革命领导权等问题。

邓中夏在1924年11月发表的《我们的力量》中，具体分析了中国的无产阶级、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他认为，我国的无产阶级人数众多，具有人口优势且拥有强大的组织力量可以领导革命。我们不敢夸张我们的力量已可以与欧美产业先进国的无产阶级絜长比短，然而在中国各阶级民众中比较起来，恐怕谁也不能否认我们的领袖地位罢。⑦他认为中国的将来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的领袖必然是无产阶级，现阶段的国民革命亦应该由无产阶级来领导。其理由是，首先资产阶级不能脱离帝国主义而独立存在，又与军阀有密切联系，因此中国的资产阶级不能领导革命，即使参加革命也是极少数人且革命也不彻底。其次是中国的小资产阶级虽有革命要求和倾向，比大资产阶级的革命愿望强烈，但小资产阶级的力量较分散，只能成为革命的助手。还有中国的知识阶级，因受到帝国主义的侵略，家境逐渐贫困，对自己毕业后的社会地位也很恐慌，于是知识阶级也趋向于革命，但其富有浪漫主义和自由主义及无政府主义的种种思想，因此也不能集中力量进行革命。通过比较分析，他认为无产阶级有革命的热情和动力，应该让无产阶级掌握革命领导权。他对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从我国的实际出发有其合理性，但对社会各阶级的划分过于粗糙。这样就会导致“我们的力量”遭到削弱，使我党可以联合的力量减少。

随着革命运动的不断高涨，党面临着许多问题亟待解决，在这种情况下1925年1月11日至22日在上海召开四大。这次大会第一次提出了无产阶级在民主革命中的领导权问题。中共四大对无产阶级在革命中的地位的阐述十分明确。大会指出：对于这场革命，无产阶级“不是附属资产阶级而参加，乃以自己阶级独立的地位与目的而参加，并且取得领导的地位，才能够得到胜利”⑧。这一表述使无产阶级的地位确定了下来，但会议并未进一步明确无产阶级应如何取得领导权。从后来的实践可以看出，只依靠无产阶级的力量是不能实现革命胜利的，我国的严峻复杂形势决定了革命的胜利必须建立联合战线。而四大对民族资产阶级的认识还不够深刻，没有认识到民族资产阶级对民主革命的重要性。

三、从五卅运动到《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的发表是中国共产党对革命领导权认识的成熟阶段

中共四大以后，党内提出中国工人阶级的领导权是天然的，这种论断显然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邓中夏在1925年5月发表的《劳动运动复兴期中的几个重要问题》一文中明确地对领导权是天然的错误论断进行了纠正。他指出：领导权不是从天外飞到我们工人手中的，是要我们从实际政治斗争去一点一滴的以至于全部的取得。领导权我们不取，资产阶级会去取得的。所以我们对于国民革命，即为了取得政权而参加的。⑨他对中国革命领导权的认识为中国的无产阶级提供了争取政权的动力，使其认识到领导权是要靠争取的，要把握革命的时机主动掌握领导权，这是中共对革命领导权问题的又一次进一步正确认识。

毛泽东从我国的实际出发，详细准确地分析了我国的现状，对革命领导权的认识达到了新的高度。毛泽东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中，对我国的各个阶级进行了科学的分析：一切勾结帝国主义的军阀、官僚、买办阶级、大地主阶级以及附属于他们的一部分反动知识界，是我们的敌人。工业无产阶级是我们革命的领导力量。一切半无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是我們最接近的朋友。那动摇不定的中产阶级，其右翼可能是我们的敌人，其左翼可能是我们的朋友。⑩他告诫全党要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明确指出无产阶级是革命的领导力量，并从多个方面论述了无产阶级的优点。他认为，首先无产阶级是新生力量的代表，具有巨大的活力。其次，无产阶级的力量比较集中，便于集中力量参加革命。再次，无产阶级的经济地位低下，所受到的剥削和压迫很大，因此其革命动力也很大。最后，五卅运动的实践已经证明了中国工人的影响之大和力量之强。毛泽东这一思想的形成，标志着中共对中国革命领导权问题取得了正确认识。

事物的认识过程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中共对革命领导权问题的认识也是个逐渐成熟的过程，是无数共产党人从实践中总结经验认识规律的过程。其间，可以看到共产党人的坚持和智慧，通过对复杂国情的透视最终对革命领导权问题有了科学认识，并带领全国人民实现了民族独立和解放。

注释：

①④⑧ 《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一卷（上），中共党史出版社2002年版，第201、134-135、157页。

② 《中国共产党历次党章汇编（1921～2002）》中国方正出版社2006年4月第2版，第46页。

③ 《陈独秀文章选编》（中），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4年6月第1版，第259页。

⑤ 《高君宇文集》，人民出版社2011年12月第1版，第91页。

⑥ 《瞿秋白选集》，人民出版社1985年6月第1版，第55页。

⑦⑨ 《邓中夏文集》，人民出版社1983年8月第1版，第97—98、129-130页。

⑩ 《毛泽东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6月第2版，第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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