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许觉得这是荒芜
2017-11-06摄影
文◎岑 桑 摄影◎崔 艺
你也许觉得这是荒芜
文◎岑 桑 摄影◎崔 艺
爱情的门锁，已经在2008年扣上。
苹果僵尸
2016年的向日葵小姐，托忠言帮她找一个人。
这个人可追溯到本世纪伊始。那年暑假，向日葵小姐15岁，一个人从石家庄来北京玩儿，住在老妈同学方阿姨的家。方阿姨家里有一位小哥哥，对向日葵小姐特别照顾。向日葵小姐叫他小志，当然，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这一天，小志家里晃进来了一个帅帅的男生，手里拿着部三星A188。他一进门就问了：“还没开饭吧。”
然后坐在沙发上谁也不理的看电视。
那时候，iPhone还没面世。有一款翻盖手机，已经是很牛的事了。
向日葵小姐悄悄问小志，“他谁啊？”
“蹭饭的，别理他。”
然而一个帅，且不言不语的男生对女生会产生一种奇异的吸引力。那不是“别理他”三个字可以阻挡得了的。比如向日葵小姐，就一眼一眼的偷瞄着那个蹭饭的，并起代号“三星”。
说起来，三星是小志家的邻居，父母做生意常不在家，十六七的少年，习惯独来独往。有时候饭店吃多了，就会跑到小志家来蹭饭。
一天，三星蹭饭来的早了。方阿姨买菜还没回来。他一屁股坐在看电视的向日葵小姐身边说：“Hi，洗个苹果去。”
太近了！向日葵小姐的心脏扑通乱跳，可脸上却冷若冰箱，她说：“自己没手啊，这么懒。”
三星也不气，一个人去了厨房。回来的时候，扔给向日葵小姐一只苹果。
向日葵小姐接住，默默地没说话，心里却悠悠地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幸福感。
后来，那只苹果成了向日葵小姐的藏品。她没吃，一直拿在手里，晚上，放进箱子，开学带回石家庄，擦一遍盐，系上绳子，挂在房间晒不到阳光的通风处，慢慢风干萎缩成了一颗苹果僵尸。
2016年的向日葵小姐，常常会想起这一段。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暗恋，是通过一个苹果干完成的。看着它，她就能回想起三星坐在自己身旁的感觉，心跳细碎而密集，呼吸浅而不匀。从此，班里的男生再不能入她的法眼。
没办法，世间只有少女长情，只为一个形象，或是一种感觉，就可以执著N年。当然，向日葵小姐觉得，也可能是因为那时候网络不够发达。
你好，坏脾气小姐
2004年，向日葵小姐考上了大学。学校还好，关键是在北京。报道的第二天，她就去了方阿姨家。只是方阿姨动迁搬去了海淀。三星自然不知去向。向日葵小姐的心小有失落，可是小志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嘘寒问暖，殷勤倍至。
必须说，正是小志的反应，让向日葵小姐看出了自己的变化。她肯定是漂亮了，凌厉了，拥有了女生对男生的吸引力。不过可惜的是，她最想吸引的男生却已不知所踪。
向日葵小姐的大学在有名的学院路上，班里有个男生叫忠言，个子不高，特别喜欢向日葵小姐。向日葵小姐坦白地告诉他：“你别费劲儿了。你硬件不过关，穿内增高也不行。”
忠言说：“没事，我软件做好就行了呗。你只要给我个机会就行。”
那段时间，忠言总喊向日葵小姐出去玩。有一次，他们去魏公村的一家攀岩馆。向日葵小姐一进门，就看见了三星。他是攀岩馆里最年轻的教练，大冬天的，仍穿着一件运动背心，露出线条好看的肱二头肌和三角肌。
向日葵小姐迅速地把他和脑海中通过苹果干臆想出的三星匹配了一下，几乎完美重合，于是心中蓄藏的悸动全来了。
她走过去，说了声，“Hi。”
三星冷冰冰地问：“你谁啊？”向日葵小姐的脸一僵，瞬间尴尬。可三星转瞬送来一抹笑容。他说：“你好啊，坏脾气小姐。”
落网的鸟
那大概是向日葵小姐最勤奋的时光吧。每天下午，她都会骑着自行车去攀岩馆。三星一直陪着她，耐心讲解，淡淡鼓励，然后拽着安全绳等她掉下来。向日葵小姐从不辜负他的期望，每次爬到一半儿一定掉下来。
说实话，向日葵小姐不想爬了。可是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投其所好吗？许多年后，向日葵小姐回想起来，都会佩服自己的勇气与毅力，佩服自己像小说里主人公似的为爱奋不顾身。
有一次，向日葵小姐问三星：“我是不是很蠢？”
他说：“还行吧。能意识自己蠢的人就不算太蠢。”
向日葵小姐捶了他一拳。
三星别过头，轻声一笑，然后紧了紧她身上的带子说：“再来一次。”
向日葵小姐全身一颤，冒出触电般的酥麻。到底是大学生了呢，喜欢已经不仅限于美如画的瞬间，三星那双有力漂亮的臂膀更让人心猿意马。她被他用“五花大绑”的带子一提，像一只落网的鸟。她觉得自己逃不了。尽管三星从没有对她表现过丝毫与众不同的亲密。他对她，就像对他所有的女学员。只是她来，必定陪她爬到精疲力竭，手脚发麻。
醍醐灌顶
这一年，小志读大三，平时打工赚钱已经用上了华为U526。那时候的华为手机看起来更像摩托罗拉，不过已充分现在出一板一眼的成功人士之大气。每隔一周，小志就会来找向日葵小姐。有时吃了个饭，有时看电影。向日葵小姐姑且把他当作是在追自己。但说是陪长辈吃饭，可能更贴切。他会问问向日葵小姐的学习，生活有没有困难，钱够不够花。后来，他还语重心长地谈了一点感情问题。起因当然是知道了三星的存在。
他说：“你知道他家的情况吧？他爸妈关系不太好，因为他爸外遇常常打架。前几年他妈自杀了。”
向日葵小姐说：“是暗示我他会像他爸吗？没看出来你这么八卦。”
小志说：“我不是八卦，我只是想告诉你，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在这样家庭长大的孩子，通常会缺乏安全感。他们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因为他们不信任任何人。你没有必要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浪费精力。”
苹果听着，有如醍醐灌顶般怔住了。
做女朋友是一辈子的事
如果爱情可以分级，向日葵小姐觉得，小志冷静客观的分析，让她对三星的爱上了一个层次。她一下理解了三星表面的无所谓，也理解了他内在的岿然不动。晚上，她骑着自行车去找三星。
那已是2005年的初春，大片的杨絮乘风飞行，北京城浮动着撩人的夜色。向日葵小姐在攀岩馆的门前堵住了三星。她说：“你信不信，我可以每天每天每天每天到这里爬墙，直到你明白为什么。”
向日葵小姐以为三星会用不在意地口吻问她“为什么？”
但他没有。他低了一会儿头，抬起来说：“你想好了？答应做我女朋友，可是一辈子的事。”
向日葵小姐“啪”的扔掉车子，攀岩一样四肢并用，挂在了三星身上。
她说：“我发誓，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他用她期望许久的手臂，抱住了她，饱满、紧实。世界仿佛在那一刻炸裂了。
爱情的表象
向日葵小姐有关三星的回忆，总是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对于失去来说，太过甜美有时是一种疼。可以说，那是一段毫无杂质的生活。读书、爬墙几乎构成了向日葵小姐的全部。忠言问她：“有意思吗？”
可爱情的表象之一就是把没意思变成有意思。
2006年，忠言有了自己的女朋友。但他对向日葵小姐依然很好，像个热情又热心的朋友。小志对向日葵小姐也好，像是不离不弃的哥哥。在某种程度上，小志、忠言或者像他们一样的男生滋长了向日葵小姐的傲骄气。惟有三星同学，以其固有的冷淡给她降了温。
向日葵小姐说：“你就不能对我再热情一点儿吗？”
三星说：“如果我变成那样，那还是我吗？”
向日葵小姐笑纳了他的理由。
然而，时间总是悄悄地对人做手脚。你以为自己不会改变，其实已经改变。你以为自己不会被同化，其实你已被同化。只有那些把自己关在小世界里的人，才会固执地留在原地。
爱情的门锁已在2008年扣上
2008年向日葵小姐毕业，小志送给她一部苹果手机做贺礼。向日葵小姐爱不释手。后来又帮她找了能落户北京的工作，向日葵小姐更是感激不尽。那时候，向日葵小姐真忙。忙着培训，忙着工作，忙着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她没时间每天去爬墙了，有时候3天一去，有时候是5天，最长的一次大概有16天吧。
向日葵小姐总记那一天，奥运之后的北京，有着极度清澈的天空。她站在攀岩馆里，对着三星的同事说：“他什么时候辞职的？他没说去哪儿吗？他走怎么都不和我说呢？”
可她得到的答案，只有“不知道”。
小志说：“这事不能怪你的。人总要成长的。你不可能陪着他。”
向日葵小姐接受了他的解释。或者说，她也只能接受。从此，她成长了，长成了像小志那样的向日葵。
2009年，向日葵小姐顺理成章的成了小志的女朋友。在北京房价刚刚开始疯涨的时候，买了房子。他们依旧保持着每周或两周一次的见面频率，吃饭，然后看电影。这一年，忠言做了娱记。他和向日葵小姐在QQ上聊过这个事。他说：“地球上又不是只有小志一个男人，没意思就换一个呗。”
可向日葵小姐觉得，也许是因为爱情的门锁，已在2008年扣上，从此身边换了谁都是一样。
这样，就算是一辈子了吧
开始的那几年，小志事业心重，也不急着结婚，直到2013年，他才上心了，毕竟年龄到了。但向日葵小姐一点也不急。她摆了一堆理由，镀金进修、流年不利、心情不好……然后拖着拖着，就到了2016年。
这一年可热闹了，世界越来越魔幻。三星也不甘寂寞，爆款S8推出了。
11月，向日葵小姐从北京飞去海南开会。小志开车送她。他说：“回来就把工作放一放，我不想再等了。”
向日葵小姐沉默着，没有回答。那天安检的时候，机场里反复播报着，禁止携带三星Note7的通知。向日葵小姐听着听着，心情就黯然了。
时间过的真快啊，无波无澜的日子继续着，这次距离第一次见三星，竟已是15年了。
向日葵小姐莫名地想起了公司里年轻的OPPO男，vivo女们。心里忍不住感慨万千。其实，一个人无论怎么改变，终是要跟不上这个时代。只有那些固有的经典，才可能成为永恒。如今属于她的世界早已时过境迁，没有人可以留在神坛之上。
2016年的向日葵小姐托忠言找找三星。
毕竟是资深娱记，人脉也广。
从海南回来那天，忠言给向日葵小姐发了微信。他说：“有心里准备见他吗？”
“有。”
忠言发来一张照片，里面立着一块小小的墓碑，上面刻着一句墓志铭——这样就算是一辈子了吧。
向日葵小姐看了看，突然漂着淡淡晨雾的北京变得好安静。她下意识地伸手在背包里摸了摸。那里面放着一只塑封的苹果僵尸。她想，还好她还留着它，可以让她像15岁那年一样，用一颗苹果干，臆想一段不在世上的爱情。
编辑/徐金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