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的幸福”如何持久
——城镇化背景下“拆二代”创业意愿影响因素及其引导策略
2017-11-01芮正云方聪龙
□ 芮正云,方聪龙
“飞来的幸福”如何持久
——城镇化背景下“拆二代”创业意愿影响因素及其引导策略
□ 芮正云,方聪龙
“拆二代”在迎来突如其来的幸福之余,心态也会发生变化,容易陷入迷惘,甚至误入歧途。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双创”时代,鼓励和引导“拆二代”创业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本文基于长三角地区417份调查样本,实证分析影响“拆二代”创业意愿的主要因素。通过研究证实了对“拆二代”创业意愿具有显著促进作用的关键因素,还发现一些影响因素与创业意愿之间并非是简单的线性关系,例如“拆二代”的年龄对其创业意愿具有倒“U”形影响,而家庭收入与创业意愿存在“U”形关系;此外,通常被认为非常重要的正规金融支持对于“拆二代”创业的作用并不显著,这也反映了“拆二代”群体的创业特点。为此,有必要制定更加有针对性的创业支持体系,助力“拆二代”的创业实践,化解“返贫”危机。
拆二代;创业意愿;影响因素;政策引导
一、引 言
“拆二代”是中国城镇化过程中逐渐出现的一个社会特殊群体。随着城镇化进程的不断推进,郊区及农村大量集体土地被征用,这一群体依靠拆迁补偿实现了“一夜暴富”。然而,由于缺乏心态上的调节和引导,“拆二代”群体中不断涌现各类现象:有的终日游手好闲、“坐吃山空”;有的因缺乏理财能力而生活奢靡、挥霍浪费;有的沾染赌博甚至吸毒等恶习,最终因为迷失了人生前进的方向陷入“返贫”危机,由此引发社会的高度关注。可见,如何让这笔财富具备持续造血功能,引导“拆二代”走上良性发展的致富之路,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以往相关研究更为关注被征地者的就业、生活保障与市民化,而对其自主创业的能力与热情不够重视[1]。同样不足的是,目前国内的创业研究主要集中在对大学生、“海归”、农民工等群体的创业激励机制设计,对于鼓励和引导“拆二代”开展创业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尚未给予重视。创业意愿是潜在创业者对从事创业活动的一种主观态度,反映了个体将创业作为自己人生规划的意愿和偏好[2]。对“拆二代”创业意愿及其影响因素的分析,不仅有利于剖析他们创业行动的发生机理,把握其创业决策与行为的内在规律,进而引导“拆二代”理性创业,同时也为政府合理、高效地解决城市化进程中出现的一些矛盾与问题拓宽了思路,毕竟被征地人员自身价值的创造与实现也是“城市化”应有之义。为此,本文聚焦于失地农民中的“拆二代”群体,基于对江苏、上海、浙江等地的“拆二代”进行问卷调查所收集的数据,构建二元Logistic模型进行实证研究,以期为推动“拆二代”投身创业实践、强化其创业动机提供理论指导与决策参考。
二、文献综述与理论分析
(一)文献综述
近年来,政府越发重视创业问题,例如中央就曾多次提出要落实农民和大学生创业扶持政策,对符合条件的创业项目给予补助和贷款支持,但是对于“拆迁户”创业支持体系的构建仍显滞后。在城市化快速推进的过程中,失地农民问题不容忽视,而解决这一问题的有效措施,就是政府要转变思路,从“保障生存”转向“促进发展”[3],其中,鼓励和支持失地农民创业便是一条有效途径。目前,学界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广义上的个体创业,例如,辜胜阻和武兢[4]从新农村建设、农村城镇化等方面分析了鼓励农民创业的必要性和重要意义,庄晋财[5]指出在中国转型时期,农民自主创业的机会成本较低,创业意愿较高,农民创业可以通过社会网络的传导功能形成强烈的创业示范效应和就业创造效应,从而实现农民转移就业的内生化。上述观点为本研究思路的形成奠定了基础,应当说,引导失地农民自主创业是失地农民扩展就业渠道、切实分享城市化成果的一个重要手段,同时也有助于解决失地农民的可持续生计问题。尤其对迷惘的“拆二代”来说,迫切需要通过创业等方式进行“再社会化”,塑造积极、健康的生活方式,主动创造人生价值,从而实现“迷路突围”。不过,文化水平不高、低风险偏好等群体特征对失地农民创业过程造成负面影响[1],如何帮助他们克服自身劣势,积极投身“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浪潮,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
在中国经济社会转型背景下,创业者的个体特征以及外部创业环境和创业氛围对创业意向和创业决策都具有一定的影响[6][7]。现有文献主要围绕农民创业展开,既涉及宏观层面的金融环境、政策支持[8],也有关注微观层面的人力资本、社会资本[9]。这些研究为本文提供了理论基础,尤其是基于人力资本与社会资本视角的“新特质论”突破了传统特质论过分强调创业者个人特质和天赋的缺陷[10],将视线由“先赋”转向“后致”,是当前创业者研究的一个重要发展方向[11]。但是,通过文献梳理发现,现有文献的研究对象较为宽泛,将“创业者”视为同质性群体,然而从创业角度来说,不同创业群体的创业资源和禀赋存在较大差异。为此本文重点关注中国转型情境下的“拆二代”群体,探究影响“拆二代”创业意愿的主要因素,从而为引导其投身创业实践提供政策参考。
(二)理论分析
总结现有国内外研究可以看出,创业行为选择主要取决于潜在创业者的个体特征因素、拥有的创业资源以及外部创业环境等方面的影响[12]。结合中国社会经济转型的具体情境以及“拆二代”的现实情况,本文拟从个体及其家庭特征、社会资本、人力资本以及创业环境4个方面进行考察。
1.“拆二代”个体特征及其家庭因素
(1)创业面临着较大的不确定性。一般来说,年纪轻的个体风险偏好与成就动机相对较强,而年龄越大往往更为保守,不愿去承担经营风险,且受到体力、精力的限制,不愿折腾,因此年龄越大,选择创业的意向越弱。有研究发现,个体的年龄对创业决策具有倒“U”形影响,即个体的年龄能够正向促进创业意愿,但年龄的影响存在拐点,超过拐点之后,年龄越大,越不会选择创业[13]。
(2)具有主动性人格的个体往往更有闯劲,能够主动寻求发展机会和争取资源进而创造更多价值[2]。由此推知,对于主动性人格特征较为显著的“拆二代”,其改变现状的动机会更强烈,选择创业的可能性也会较高。
(3)个体的创业能力尤其是机会识别能力和风险承担能力会直接影响个体能否成功搜寻和开发有价值的商业机会,因而对“拆二代”创业意愿具有重要影响。较强的创业能力可以增强个体创业的信心,从而激发他们的创业意愿[14]。
(4)从家庭经济禀赋来说,家庭财富积累水平越高,个体的创业意愿越强[15]。结合以往研究,笔者认为,家庭经济压力与创业意愿可能存在着“U”形关系,即家庭经济压力非常小或者非常大的情况下,个体更愿意创业,而经济禀赋处于中等水平的家庭一般缺乏创业的动力。
(5)传统创业理论一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因素——宗教信仰。近年来“宗教热”现象引起了学者们的兴趣和关注,不过研究结论尚存在分歧。阮荣平和郑风田等[16]提出宗教信仰对自雇层面创业会存在一定的影响,而石智雷等[15]却发现在中国农村,信仰西方宗教并不能带来生产和创业的动力和积极性,甚至还会抑制个体的创业意愿。
2.“拆二代”的人力资本因素
(1)受教育程度是人力资本的一个重要体现,不过以往学者们就个体所受教育对创业意愿的作用方向观点不一[17]。对此本文认为,“拆二代”的学历与其自雇创业意愿可能存在倒“U”形关系,即学历与创业意愿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当学历达到“阀值”后,学历越高创业意愿反而越低。换言之,学历在一定差距范围内,文化水平越高越容易开发和识别恰当的创业机会,接触和吸收更多的信息,知识也有助于进行战略性思考。但是,当学历远高于某一基准时,受教育程度越高,就业机会和发展空间越大,因而创业意愿就越低,我国大学生创业率低于农民工创业率就是例证。
(2)先前工作经验也是个体人力资本的重要内涵。若“拆二代”具有相关行业或职能部门的工作经验将会提升其对信息价值的评估判断能力,从而有助于创业机会识别。以往实证研究关注了工作经验对创业过程的作用[18],但对于能否促进创业意愿则尚无定论。笔者调研中发现,当有创业意向的受访者被问及“若创业打算从事什么行业”时,大多表示会选择比较熟悉的行业,尤其是之前有过相关工作经验的行业或领域。
(3)通常来说,个体专业技能水平越高,越倾向于自雇创业。由于很多“拆二代”先前从事的工作集中在加工制造业等劳动密集型行业,所从事的也多是简单重复的劳动,难以在某一方面形成专业化的技术、技能,为此,本文在后面的研究中将从“是否参加过相关的技能培训”来考察他们的技能水平,检验技能培训对“拆二代”创业意愿的影响。
3.“拆二代”的社会资本因素
在中国经济转型背景下,市场机制尚未完善,资源分配制度还不健全,一些稀缺性创业资源难以通过正规的市场渠道获得,社会资本便成为获取所需资源的重要渠道[19]。Giulietti等[20]的研究也表明,个体及家庭的社会网络是影响其自我雇佣行为的重要因素。具体而言,“拆二代”社会资本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个体的社会关系网络规模越大,所拥有的社会资源就越丰富,自然越容易接触和获得短缺的资源,也越倾向于开展创业活动[21]。例如,他们可以从亲朋好友那里获得政策或市场信息、客户、合作伙伴、员工以及经营管理的方法与经验。
(2)社会关系的建立仅表示个体能够接触到相关资源,但并不一定能够获得,为此,个体还需要通过持续的关系经营来提高网络成员对资源的共享或交换意愿,保证资源所有者愿意提供相应的资源。可以说,社会网络成员的关系越亲密,关系质量越高,双方之间相互认同与信任的程度会越高,也就越容易从网络成员处以较低的代价(例如协商谈判成本)获得所需的资源[22]。
(3)社会网络中成功的创业者也会起到创业榜样的示范效应,帮助潜在创业者树立信心和学习模范,进而提高“拆二代”的创业意愿。Koellinger等[23]认为,行为榜样通过提供正当性和提高个体的创业自我效能感从而激发创业梦想。此外,个体还可以从熟悉的创业成功者那里获得必要的经验和帮助。
4.创业环境因素
(1)作为外部创业环境的重要维度之一,区域经济发展水平对个体是否选择创业具有重要影响,经济发达地区的商贸繁荣,为个体创业提供了良好的平台和条件,消费群体的购买力较强也为创业者提供了更大的市场。除了经济发展水平,个体对宏观经济发展形势的判断同样会影响其创业意愿。需要指出的是,宏观经济环境复杂多变,故经济发展情况对创业的影响存在着“悖论”,即当经济不景气时,就业机会减少,进而迫使个体尝试自主创业;但另一方面,经济不景气也会降低个体的预期收益,削弱个体的创业积极性[24]。中国正处于转型时期,制度和政策存在较大的变动性,经济发展形势对“拆二代”创业决策究竟具有怎样的影响,还有待来自中国样本的进一步检验。
(2)对外环境的感知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个体的意识与行为。创业氛围是区域范围内支持创业的“软环境”,即人们形成的关于创业的价值判断、主观规范和态度。浓厚创业氛围的一个重要方面就在于它代表着社会关于创业的一种正面价值判断,社会对创业活动的高度关注、积极评价和支持态度,能给人以强烈的感染和激励[25]。
(3)根据以往学者们的观点,创业环境还包括基础设施建设、金融环境与政策支持等[26],这些都可能影响个体的创业意愿。其中,完善的基础设施能够促进专业市场的发展和集中,产生集聚效应与溢出效应,为“拆二代”创业提供更多机遇;政策支持能降低创业难度、创业成本和创业风险,尤其在转型背景下,市场机制尚不健全,政府在资源配置方面依然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不过,对于“拆二代”来讲,他们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创业启动资金,因而金融支持可能并不是重要的影响因素。
三、实证研究
(一)数据收集
研究数据来自课题组对江苏、浙江和上海等地所做的问卷调查,调查地点主要为被征地人员集中安置社区,共调查了500个样本,剔除存在信息不完整等问题的无效问卷后,最终获得有效问卷417份。为了保证调查数据的可靠性与统计学意义,课题组采取随机抽样的方法选择调查对象,进行面对面的访谈与问卷调查,调查内容包括受访者的个人基本信息、家庭特征、社会关系状况、对创业环境的认知与创业意愿等模块。
(二)模型构建
根据受访者是否愿意创业,对因变量进行赋值,“愿意”=1,“不愿意”=0。由于因变量为二分类变量,本研究用二元Logistic模型进行分析较为合适。设y为因变量,xm为自变量(m=1,2,3,…),样本i创业的条件概率为p(y=1|x)=pi,则1-pi就表示其不选择创业的概率,即
记“拆二代”创业与不创业的比值为Exp(βi),再对其进行对数变换,可得到Logistic回归模型的表达式:
其中,α为常数项,βi为各自变量的估计系数,m为自变量的个数。
(三)影响因素测量
(1)个体特征及其家庭因素。本文对“拆二代”个体特征与家庭因素的考察主要从年龄、主动性人格、创业能力、家庭经济禀赋以及宗教信仰五个方面进行。这里需要说明的是,由于一些变量难以通过客观指标进行直接测量,故本文参考以往的研究采用主观评分的方法,请受访者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做出自我评价。例如,对主动性人格的测量,本文借鉴解蕴慧等[2]的问项“我总是积极寻找方法来改善生活”来对受访者的主动行为倾向进行判断。相关题项的设计采用Likert 5点计分法。
(2)人力资本。参考以往相关文献,人力资本可以分为“通用人力资本”和“专用人力资本”,本文用学历来反映个体的通用人力资本,用先前相关工作经验与参加技能培训来反映个体的专用人力资本。
(3)社会资本。结合创业对社会资本的实际需求,本文对网络规模的考察主要关注点在政府或银行任职的亲朋数量,同时,通过考察个体能否从社会网络中获得相应的资源来判断其社会关系质量。用社会网络中成功创业的人员数量来表征榜样示范效应。
(4)创业环境。本文主要从经济发展水平、宏观经济形势、创业氛围、基础设施建设、金融支持以及政策支持等方面来研究创业环境。本文对相关指标的测量主要依据受访者对相关问题的感知或认识来进行评价,题项设计也采用了Likert 5点计分法。
各变量的赋值与描述性统计分析见表1。
(四)实证分析
本文运用二元Logistic模型对417份有效样本进行“拆二代”创业意愿影响因素的回归分析。模型估计结果显示,卡方检验的显著性Sig值小于0.001,说明本研究模型显著成立,并且Nagelkerke R2为0.388,Cox&Snell R2为0.406,表明该模型拟合度较好(分析结果见表2)。
表1 影响因素的解释说明与描述性统计
表2 “拆二代”创业影响因素的Logistic模型回归分析结果
四、结果分析
(一)个体及家庭特征对“拆二代”创业意愿的影响
(1)“拆二代”的年龄与其创业意愿并不存在显著的线性关系,但年龄的平方项与其创业意愿负相关(β=-0.360,P<0.01),说明年龄与创业意愿具有倒“U”形影响,即对于较为年轻的“拆二代”,随着年龄的增长,其创业意愿会不断增强,当年龄相对偏大时,他们的创业意愿开始不断减弱。
(2)“拆二代”的主动性人格越强,越倾向于创业。笔者在调研中发现,那些不满足现有生活状况、渴望实现人生价值的“拆二代”,往往会更加主动地搜寻创业信息与创业机会,以图通过自主创业改变现状。分析结果也支持了解蕴慧等[2]“个体的主动性人格有利于其产生创业意愿”的观点。
(3)“拆二代”的创业能力会显著影响其选择创业的概率,并且在其他因素不变的情况下,“拆二代”机会识别能力每提高1个单位,其创业的可能性会提高28.1%,而风险承担能力每提高1个单位,其创业的可能性会提高20.7%,说明相对于风险承担能力,机会识别能力对“拆二代”创业意愿的影响更大。
(4)本文在理论假说部分提出,家庭经济压力较大或者较小的情况下,“拆二代”创业意愿较强,而经济压力处于中间水平时创业意愿最弱,并用家庭劳动力数量与年人均收入来表征家庭经济禀赋,但是家庭劳动力数量及其平方项与其创业意愿之间的影响系数均不显著,而家庭年人均收入的平方项对其创业意愿具有正向影响(β=0.232,P<0.01),说明家庭收入与创业意愿之间存在“U”形关系。该结果表明家庭劳动力数量对创业意愿没有显著的作用关系,家庭收入的增加会削弱个体的创业意愿,但是当收入增加到一定程度后,收入的继续增加又开始对创业意愿产生正向影响。分析结果部分支持了前文所提出的研究假说。
(5)本文发现宗教信仰并不能促进“拆二代”选择创业,该实证结果与以往学者的研究结果不完全一致。可能的解释是,现代教育与公共文化供给对宗教信仰具有一定的挤出效应[16],而本文的调查样本集中在教育水平相对发达的长三角地区,宗教在“拆二代”群体中传播和影响程度相对有限,因而宗教信仰对其创业意愿的影响并不明显。
(二)人力资本对“拆二代”创业意愿的影响
(1)数据分析结果显示,“拆二代”的学历越高越倾向于选择创业,两者间呈现出线性关系而并非前文所假设的倒“U”形关系,这与本文原先的理论假设存在一些差异。可能是因为调查样本中受访者的学历普遍不高,具有本科以上学历的仅有37人,也就是说,大多数“拆二代”的学历并没有越过前文理论假说中提到的“阀值”,因此才出现了本文的实证结果。一方面,学历较低的“拆二代”受到视野、信息渠道等方面的限制,很难有效识别和准确评估环境中存在的商业机遇;另一方面,笔者在与受访者的交流中发现,学历相对较高(如大专/高职)的“拆二代”虽然在人才市场或招聘会上更容易找到一份工作,但岗位层次仍然偏低,工作内容简单枯燥,他们也就不会有很高的工作热情,有受访者在经历多次跳槽后感慨到“给别人打工不如自己做老板”。
(2)先前经验是影响“拆二代”选择创业的重要因素,这与现有相关研究结论基本一致。具有丰富工作经验的“拆二代”,对相关信息的认识和接受能力会更强,也就越能够快速掌握相关技术知识或市场信息,从而为开创新的事业奠定了基础,并且相关工作经验每增加1年,选择创业的概率会提升43.7%。
(3)接受技能培训能够促进“拆二代”选择创业。当他们学习到了专业技术、技能,便能够利用一技之长进行创业,进而创造更大的财富与人生价值。根据分析结果,对于参加过相关技能培训的“拆二代”,其选择创业的概率是那些未参加培训的1.03倍。通过参加相关培训可以培养和强化专业技术技能,也会使他们更希望将习得的技术技能发挥作用,而自主创业就是发挥自身技术技能效用的一条重要路径。笔者在课题调研中也发现,有不少被征地人员经过相应的技术培训后,将一部分拆迁补偿款用于从事汽修、家居装潢、餐饮零售、美容美发等进入门槛相对较低的行业开展自主创业,并且获得了可观的收入。
(三)社会资本对“拆二代”创业意愿的影响
(1)本文通过考察个体社会资本的丰裕度,即社会网络成员在政府或银行任职的人数来评价其社会网络规模,由分析结果可以看出,在政府任职的亲戚朋友人数越多,“拆二代”创业的可能性越大。中国经济转型现实背景与社会文化传统的共同作用使社会网络成为获取稀缺性资源的重要渠道,尤其是政府部门掌握着关键的创业资源,如果有亲戚朋友在这些部门或机构任职,“拆二代”就越容易接触和获得相应的资源,创业积极性也会更高。在政府工作的亲朋人数每增加1人,创业概率会提高53.4%,而在银行工作的亲朋人数对创业意愿的影响并不显著,可见,与政府人员的交往对其创业非常重要。
(2)本文通过能否调用社会网络中的资源来表征个体与社会网络成员间的关系质量,研究发现,“拆二代”从社会网络中调用所需资源的能力越强,越可能创业。对社会资源动员能力较强的“拆二代”,其创业概率比资源调用能力差的创业概率高出1.36倍。可见,社会资本中所蕴含资源的种类和数量固然重要,但彼此间的关系质量影响个体对社会资源的可获得性,因此关系质量同样是影响个体创业意愿的关键因素。
(3)亲朋好友中成功创业的人数对“拆二代”创业意愿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证实了社会网络的创业榜样示范效应[27]。创业榜样能够传递积极信号进而强化个体对创业可行性的感知,“拆二代”能够通过社会网络中存在的创业成功者对创业机会、创业风险进行更为准确的评估判断,进而增强创业意向。
(四)创业环境特征对“拆二代”创业意愿的影响
(1)区域经济发展水平与宏观经济形势对“拆二代”创业意愿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区域经济的繁荣为个体创业提供了有利的市场和商贸平台,良好的宏观经济形势能够提高“拆二代”创业的收益预期,从而激发他们的创业热情。尤其是宏观经济形势每上升1个单位,创业发生机率相应提高1.33倍,由此可见,“拆二代”对国家经济发展势头的感知对于其是否创业具有非常大的影响。
(2)创业氛围能够显著提升“拆二代”的创业意愿。创业氛围通过影响个体对创业的价值判断、主观态度等,进而会左右个体的创业意向,也就是说,个体感受到的创业氛围越浓,使其创业的可能性越大。
(3)完善的基础设施与创业扶持政策对“拆二代”创业意愿能够起到积极的效果,但是正规金融支持力度与创业意愿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相关性。目前政府鼓励和扶持创业的一个主要着力点就是帮助创业者疏通融资渠道,而本文的研究结果体现了“拆二代”创业的特殊性。调研中发现,有创业计划的受访者大多打算通过自筹、合伙等方式来积累创业启动资金,这说明正规金融并不是他们筹措创业资金的主要渠道。
五、研究结论与政策启示
(一)研究结论
近年来,“拆二代”在“暴富”后的一些不良行为和现象引发了媒体和社会的重视,而引导“拆二代”投身创业实践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研究价值。为此,本文基于长三角地区的调查数据,运用二元Logistic模型实证研究了“拆二代”创业意愿的影响因素。结论如下:(1)在个体及家庭特征方面,年龄对“拆二代”创业意愿的影响并非简单的线性关系,而是呈倒“U”形;“拆二代”的主动性与创业能力越强,其创业的可能性越大;家庭收入与创业意愿的关系则是呈“U”形,而家庭劳动力数量、宗教信仰与创业意愿之间的关系并不显著。(2)在人力资本方面,“拆二代”的学历越高越倾向于选择创业,并且先前经验和技能培训都是影响其创业意愿的重要因素。(3)在社会资本方面,“拆二代”的社会网络规模及其关系质量对创业意愿具有促进作用,尤其是亲朋好友中有在政府部门工作或是已经创业成功,将会激发他们的创业热情。(4)在创业环境方面,良好的区域经济发展、宏观经济形势、创业氛围以及完善的基础设施建设与支持政策都能有效推动“拆二代”选择创业,但是正规金融支持的推动作用并不显著。
本研究拓宽了目前普遍采用的征地经济补偿政策思路,强调通过鼓励和引导“拆二代”创业来促进该群体提升价值追求和生活目标,推动其合理、健康地使用和创造新财富;同时,本研究将“宗教信仰”等新兴因素纳入分析范畴,拓展了以往对创业意愿影响因素问题的研究。
(二)政策启示
本文的研究结论具有如下政策启示。
第一,增强“拆二代”的创业意识,提高他们的创业主动性。例如,在被征地人员集中安置小区可以利用宣传栏、发放传单等方式提供创业信息、介绍一些创业成功的案例,既可以弘扬创业精神,也有助于增强他们的创业效能感。有条件的社区还可以建立专门的创业服务中心,提供相关的联络、咨询服务,帮助他们提高创业机会识别能力,以选择合适的创业项目,避免盲目创业或者上当受骗。此外,还应当鼓励“机会型创业”,帮助“拆二代”实现创业梦想。
第二,开展专业技能培训与创业教育讲座。以往研究虽然关注创业培训,但提出的对策建议往往较为笼统,而本文的研究表明,应当结合“拆二代”们的先前工作经验及其创业的目标行业,提供有针对性的培训和更加具体的创业指导。“隔行如隔山”,只有充分考虑他们以前的工作经历和不同行业的专业差异性,细化培训内容,才能切实帮助他们掌握具有实际应用价值的专业知识和技术技能。此外,还可以适当地开展基础性的企业管理实践主题讲座,努力培养出“懂技术、善经营”的创业者。
第三,帮助“拆二代”拓展社会网络,尤其是“产业网络”。社会资本越丰富,所受到的创业资源约束就越小,然而,在土地被征用后,“拆二代”的社会网络遭到了严重冲击,原先的家族宗亲、老乡、发小等主要社会网络成员在空间上出现了分置,这势必会影响彼此间的联络质量和关系强度。因此,一方面需要帮助他们在新的生活环境中完成社会关系网络的重构,例如发起成立当地的创业协会等中介组织;另一方面,虽然乡土社会传统的“差序格局”在一定程度上被现代城市中新构建的人际交往圈子所替代,但是新建立的社会关系联结缺乏牢固的信任基础,自然会影响从现有社会网络中获取资源的效率,因而还需要强化与网络成员的相互信任,以摆脱现代社会“信任缺失、关系脆弱”的困境,使得“拆二代”能从自己的社会网络中及时获得必要的创业支持。这里还要强调的是,创业意味着参与相应的产业分工,而“拆二代”们的个人力量有限,往往很难取得与其他企业或机构的合作机会,因此需要为他们搭建必要的交流平台,创造机会让其与相关企业、机构就创业合作进行沟通交流,进而帮助他们“嵌入”产业网络。
第四,促进区域产业发展,营造良好的创业环境。具体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发展当地特色产业,发挥产业集聚效应和溢出效应;树立和宣传当地成功创业的典型,营造创业氛围;鼓励和引导“拆二代”进驻专门的创业园或创业孵化基地①虽然我国的创业孵化基地、创业园区已有不少,但大多以高新技术企业、大学生或留学归国人员为主要服务对象。,完善配套的基础设施建设;推动多元化的金融服务,针对目前正规金融对小微型创业支持力量薄弱的缺陷,借助“互联网+”思维开发符合“拆二代”创业需求的融资模式;最后,政府相关部门和机构应当以“简化审批程序、端正服务态度、提高办事效率”为抓手,净化创业环境,整治乱收费、乱检查等“权力寻租”现象,为那些有创业意向的“拆二代”给予专项的政策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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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trepreneurship Intention of the Second Generation of Relocation Household:the Influence Factors and Guiding Strategy
RUI Zheng-yun, Tongji University; FANG Cong-long, Shanghai Jiaotong University
It’s easy for the second generation of relocation household to fall into confusion, even go astray.It is of great importance to encourage and guide them to start?a?business.This paper empirically analyzes the main factors influencing their entrepreneurial willingness based on 417 survey samples.Research results have confirmed the key factors which can promote their entrepreneurial intention,also it is found that there is not a simple linear relationship between some influence factors and entrepreneurial intention,for example, the age has“inverted U-shaped” influence, and family income has “U-shaped” relationship; in addition,the role of formal financial support which is usually considered as an important factor is not significant in this study.This result may reflect the entrepreneuri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second generation of relocation household.
the second generation of relocation household; entrepreneurial intention; influence factor;policy guidance
C912.81
A
1671-7023(2017)05-0107-09
芮正云,同济大学博士研究生;方聪龙,上海交通大学博士研究生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城镇化背景下的农民福利问题研究”(71473165)
2017-01-08
责任编辑 吴兰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