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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农村教师不竭的动力

2017-10-30姚文忠教育专家中国陶行知研究会副会长

时代人物(新教育家) 2017年9期
关键词:风琴村小农村教师

文_姚文忠(教育专家,中国陶行知研究会副会长)

“乡愁”:农村教师不竭的动力

文_姚文忠(教育专家,中国陶行知研究会副会长)

“本文的主人翁不是教育家,是一个我心中的人物,几十年也不曾淡忘。他叫老吴,主任教师,浑号不能说出来,大名却记不准了。

因为反右运动和参与开办民办学校,我的本科一直读了6年,到1963年才毕业。原说留校,却下派到最基层的村子里,如同梦一般,十分有意思,让人留恋。与农村教师在一起生活工作十四年有余,见过听过关于他们的动人故事,似乎直觉到他们情感深处的乡愁,没有太精彩往复的诗情画意,只能说内含着乡愁的原义本义。”

曾与我同办公室的老吴,今年96岁,身体不大行了。那个时候,年轻教师经常在他家里闲聊,一月不来者寥寥无几。对于“乡愁”,他是一个最清晰的注解。

离开学生是“愁”

我们的村小离县城近80公里。在那里的日日夜夜最难熬的是没有书读。已经过了“逼读”的年岁,仅仅读自己带的书显然不行。没有书,就与乡亲和同伴闲谈,这也是读书。

学校的主任教师要去县城开会,来回160公里,靠步行。但是,类似通知会引起大家兴奋,希望主任能够带回新消息和图书,也希望带点新鲜的、好玩好吃的东西。去一趟算算至少需要三天吧!结果第三天一早,主任就在学校露面上课了,只是对大家笑着打招呼,并且说,“下午放学后到二年级教室。”

下午三点半,五个人齐聚。主任把“上海大白兔”发到每个人手里,一人一把。那蓝白红图案,好看,没有人放进口。

主任说话了,要实行“教学六认真”。他翻着笔记本一条一条念,生怕出错。末了,“一句话,就是备课上课认真,不许马虎。”很有力道。主任把话头转向手扶式拖拉机。他说,“第一次坐它。声音大,跑得快,拉得多。拉货拉人都行。我就是坐回来的,给了5角钱,少走30里。”“晚上做梦,尽梦见学生。会完后,拿上三个馒头就往回走。”

两个大学生沉默了。假期,我们一定回家的,回大城市。但是,那县城对一年到头在农村猫着的主任居然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去看看6分钱一场的电影也好哇!”“不!主任心里只有学生。哪个衣服纽扣松动了,哪个作业本脏了破了,哪个头发该剪了……主任心里装着,他不能呆在县城,不能不回学校。”

学校驻在公社所在的九大队。九小的学生从不迟到缺席,笔记本整齐干净,写画有规矩。以我们的眼光,九小很不错。乡亲们杀猪宰羊,总有学校一份,这种情谊是对敬业者的犒赏。

学生的需求是“愁”

1972年夏,我们回城度假了。村子遇到龙卷风,宿舍遭殃。所有书籍、笔记本、照片毁于一旦。

第三天,九大队的天没有放晴,主任来电报了。说是“不少学生的脚丫烂了,需要药。十五个学生需要药!”电报里连用三个“烂了”。拿到电报,我们想起主任的神态,决定:“把药买到,明天赶回去!”一会儿,又接到电报,“县里有一辆解放牌货车要回县,车一早在南门车站等你们。下午,学校找一个手扶式拖拉机来县城接。”

这个消息,使我们心里像打翻五味瓶一样。起初,不知道分配大学生到九大队引起过怎样的轰动。到学校我们知道了:宿舍是前几天腾出的,屋子光线最充足;床上的草垫子是主任亲自打成的,他边学边打,很厚实。伙食团置备了酱油,以前就用食盐;学校几人的肉票集中使用,为了给我们接风。主任动员大家:“大学生来了,我们要好好向他们请教。九大队的孩子有福啊!”

拿着药见了主任,他没有向我们道辛苦,提上就往学生家里跑。他心里装着学生和老师,没有解决他们的问题,心里就是一个“愁”。

改善办学条件是“愁”

主任每个学期要到县里开一次会,有时,县上会安排分配一些物品给村小,主任每一次都要再去争取一点。有关他个人的事却从来没有向谁提说过,比如调到城里,他就是县城的人。

分配脚踏风琴,10个村小,只分一台,咋办?整个公社的其中两个村小各有一位老师能够弹。主任左磨右磨,磨了两天,总算有两台了,他才自己把风琴挑回公社。担子很重。第二天,主任就把风琴送到五大队学校。以后,每个星期天安排一所村小老师到学校学习。

1981年,公社学校改名叫新晖,试行九年制,办学条件极大改观,主任已经有些显老,但他更“愁”。去了一次北京,回乡后经常睡不着觉,“不知哪年哪月,学校才能够像北京一样?”几天后,他告诉老师们,其他条件不去争,图书总要多一点嘛!

买什么书呢?主任有些“愁”。他征询我们的意见。当时,我们已经办完调离手续,到高校教书。主任一阵语重心长:“你们要走,应该,留在这里大材小用了,这是真心话。但是,请你们一定为孩子们,为老师选些好书!”

提升教师的水平是“愁”

80年代中期,城市中小学正在开展“开发智力,培养能力”的科研。主任和两位老师到城里访学,主要活动是听课,课堂上放进了一些新环节。听课下来,主任和老师们显得有些慌乱:“这样上课是什么意思?学生能够有收获吗?”……

吃罢晚饭,大家在招待所拉开研讨会。主任以同一篇教材再上了一次:“大家讨论讨论!”那阵子的研究课,花拳绣腿少,很实在。两种课的区别在于提问多寡,师生之间的互动程度。一一对比下来,学生发言次数和内容成为讨论焦点,研究课的意义渐渐明白。

主任一直不吭声。他想,这办法是好,回去在全乡怎样汇报,怎样推广呢?“愁”上眉头。城里教研室主任看出他的心思,道:“主任,我们请两位老师,与你们一同回去,让他们上课,请大家议论议论,怎样?”主任几乎从床沿弹起来:“胡老师,明天起早,你便到车站去买票!”

听说那次乡里的研究课进行得很成功,学生们都愿意举手发言,一个个兴奋得小脸通红通红。主任请城里的老师带话:“今后每学期我们乡安排十位老师来学习,行不行?”这件事被常规地固化了,5·12地震那年也没有中断。2008年6月,主任拄着拐杖到新晖学校,看看老师是不是到城里教研了。他的心惦记着老师的进修,惦记着教学的质量。

无论哪个乡村,总有这类教师,他们视学校生活为自己的生命,学校的事与他们的心脏一同跳动。与学校有关,无论大事还是小事,无论丰事还是歉事,不解决绝不罢休。这样的人,是农村学校和师生的福分,正是这种怀揣事业的热肠,使这块纯洁的土地和三分讲台充满活力和希望。美丽的“愁”容,是他们心中对这片土地、这份事业的热爱和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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