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古炉》中狗尿苔的形象意义探讨
2017-10-17李喜娜
李喜娜
摘要:贾平凹在小说《古炉》中塑造了“狗尿苔”这一“有缺陷的人”这一儿童形象,“侏儒儿”视角丰富了《古炉》的叙事技巧,以冷静的笔触实现了对民族伤痛记忆的原生态呈现。而文本中暴虐血腥的乡村文化,也寓意着贾平凹精神世界中理想乡村文明的崩塌。
关键词:儿童视角;民族伤痛;崩塌
“狗尿苔”身体残缺却对人世百态有着自己的清醒认知,在充满荒诞、猜疑人文精神的废墟中践行着对理性和爱的不懈追寻。而“畸人”逻辑正是被所谓“正常人”理性思维排除在外的一种“无理性的合乎理性”的思维方式。贾平凹选取“狗尿苔”这一“畸人”视角,具有深刻的原因及内涵。
第一,审美心理的变化。中国现当代小说中对丑进行审美价值实践开始于先锋小说家,莫言苏童等人的暴力狂欢化写作,通过展示冷漠、虚无、荒谬展现人性最为本真的状态,从80年代贾平凹的散文《丑石》中,就可以看到他在创作中对“丑”的关注逐渐增多,“狗尿苔”身材矮小,长得又丑,不符合传统意义上人们对于审美文化的认知。作者通过塑造不健全的身体,以陌生传统意审美心理的方式在向拥有健全身体的人格发出呼唤,引起读者对于人性的思考。随着现代文明的发展,知识分子也对社会发出批判和反思的声音,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美?什么是丑?人生是荒诞而没有意义的,人们跟随着约定俗成的社会规则在不断赋予它意义而已。“狗尿苔”无疑是一个丑角,在《丑石》中我们就可以看到贾平凹力在探求“丑”背后“美”之所在。
第二,儿童叙事视角的呈现。贾平凹在《古炉》后记中写道:“文革,对于国家对于时代是一个大的事件,对于文学,却是一团混浊的令人迷惘又沉醉的东西,它有声有色地充塞在天地之间。四十多年,我只能依量而为,力所能及的从我的生活中去体验去写作,看能否与之接近一点”。[1]对于“文革”这段历史,贾平凹一直在强调不能回避,但他自认为却一直以“旁观者”的角色在回忆和审视这段历史。“狗尿苔”是一个发展畸形的孩子,整个村庄将他排除在外,他眼中的一切在正常人看来那么荒诞与不可思议,甚至就是一个“傻子”形象。然而正是这样一个孩子却看到的是最为真实的生活与人世百态,无功利的审美叙事,是作者认为的最合乎目的的叙事方式。对于这段血淋淋的历史,从一个大家认为不正常的人的角度出发,一个畸形儿童没有过多价值评判,腥风血雨中的变革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场无聊的村中集体斗殴而已。《古炉》中儿童的叙事视角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对传统价值观及人生意义的重新思考,在村中书记和狗尿苔及与村中其他人的微妙关系变化中我们不难洞察到贾平凹对于创伤性记忆自然而深刻的书写,在疏远、憎恶、亲密、求助中,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表露出的是传统农民的思维观念和生活态度。大风暴中,农民这样一群从不掌握知识话语权的阶层,一直以来都是意识形态的最积极的被传唤者,他们不改变的只有对脚下土地的眷恋和热爱,文革中人与人的距离不断被拉伸,形同陌路。这与狗尿苔这一形象塑造形成强烈对比和反差,还原展现真实的乡村记忆,从而也避免了过多的个人情感态度对文本价值取向的干预。
第三,理想乡村的崩塌。一直以来,乡村被赋予淳朴、善良、真诚的意义。古炉,背山依水的陕南小村,却充满着猜忌、仇恨、荼毒与毁灭。古炉村曾经是以制造瓷器而闻名,瓷器的英文是“china”,而这个单词也是中国的英文名小写,瓷器在这里意蕴深厚,承担代表着一种古朴传统厚重的中国文化。瓷含蓄而淡雅,高贵而温润,锤炼于火而成于火,一窑好瓷的诞生需要经过几天几夜的高温烧制才能成就,瓷本身就是一种中国精神的象征与表达,古炉村以烧制瓷器作为整个村庄的生活来源,几百年来这个古老的村庄以一种坚韧隐忍的生命之重在世间立足,这里的男女老少在一次次高温淬火中接受着人生的洗礼与锤炼。而现在的古炉村,曾经制瓷的辉煌已一去不复,满目苍夷,千疮百孔,成为一座欲望、自私与阴谋的废墟。古炉在时代变革中丢失了自己灵魂中最本真的东西,一群活灵活现的小人物在时代浪潮中处处展现着真实而又可怕的人性,他们不再畏惧生命,践踏、凌辱鲜活的生命与死去的亡灵,极其贫困的山村时时刻刻要与饥饿作斗争,天灾人祸,斗不过天,只能把魔爪伸向了人。“恶魔性扎根于人类原始生命的本能欲望之中,总在群体理性薄弱或丧失的时代与某种与人性相沟通的形态发出它的存在信息,呈现出巨大的毁灭性特征:无视法律、践踏秩序、破坏人伦。”[2]爱情被撕扯地体无完肤,夜霸槽和杏开的悲惨的爱情充满着背叛猜疑与抛弃,“女知识分子”在文革中的狂热、无畏,村民不自觉地参与到时代的腥风血雨之中,怯懦自私、狭隘愚昧、狂躁盲目令人害怕与恐惧。
“狗尿苔”善良真诚,鄙视龌龊。贾平凹塑造手无缚鸡之力被排挤遗忘的畸形儿形象似乎傳达着对现实世界人的生存困境的思考,现实主义手法中体现的神秘与虚幻性,是作者内心无望茫然的生动表达。
参考文献:
[1]贾平凹.古炉[M].桂林:漓江出版社,2012.
[2]孙立盎.恶魔性:欲望与时代的撞击—以贾平凹《古炉》为例[J].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45(5):68.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