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学”对共产党人党性修养的当代启示

牛安生

摘 要：强调知行合一是中国传统文化中非常重要的学术问题，也是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党的建设思想的重要特点。当前，共产党人的党性修养仍然面临如何实现知行合一的新考验。“两面人”现象是知行不一的极端表现。借鉴“心学”的内容，守持人的良知，是消除知行相悖的人性根源，也是共产党人党性修养要解决的问题。共产党员党性修养的目的、内容和方法，如注重学习、注重反思、力戒骄傲、保持平常心等，在许多方面和“心学”是相通的。今天，弘扬“心学”文化，也应该秉持科学的方法论，进行创造性转化。

关键词：心学；党性修养；知行合一

中图分类号：D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17）09-0018-07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党性教育是共产党人修身养性的必修课，也是共产党人的‘心学。”①王岐山则说，党性教育作为共产党人的“心学”，“是党员正心修身的必修课”②。那么，“心學”究竟是什么？“心学”的源头在哪里？它对当今时代共产党人的党性修养有什么启示？对于中国传统儒学，学术界一般认为，孔子、孟子、荀子等代表的是原始儒学时期的思想，两汉时被称为经学时期，魏晋南北朝时的儒学各有特点，到宋明时被称为理学时期。明代中期，王阳明（王守仁）发展了宋朝陆九渊的心学，是心学的集大成者。王阳明的理论在日本、韩国有很大影响，其基本内容就是知行合一、致良知。朱熹、王阳明研究学问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要人成为圣人，但是成圣的途径不同。朱熹主张由外向内，通过努力学习达到圣人的境界；王阳明则主张由内向外，通过改变自己找回“良知”成为圣人。当今时代，共产党人在党性修养过程中吸收“心学”的相关内容和方法，对于修身养性、正心修身，很有现实意义。

一、知行相悖：新形势下党性修养存在的突出问题

强调“心学”对共产党人修身养性、正心修身很有现实价值，因为知行关系仍然是执政党面临的新考验，知行相悖现象是党的事业的严重羁绊，不能不高度警惕。

（一）知行关系面临的新考验

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过知行合一问题。2013年，他在河北省调研指导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时强调，开展好教育实践活动，要着力增强思想自觉和行动自觉，引导广大党员、干部提高贯彻执行党的群众路线的自觉性和坚定性，做到以“知”促“行”、以“行”促“知”、知行合一。③这里讲的知行合一，就是要求党员自觉认识群众路线的内容和必要性，然后上升为自觉的行动；就是要求每个党员努力用党性原则改造主观世界，使自己的言行符合群众路线的要求。

知行合一，说起来容易，真正做到并不是简单的事情。王岐山同志说：“中国在几十年‘历史瞬间走过西方发达国家几百年道路，发展成就极大展现、风险挑战也高度浓缩，最根本的挑战来自中国共产党党内。”④应对这些风险和挑战，要求共产党在把自身建设搞好的同时，还要求每一个共产党员要说到做到，只有这样，才能够得到人民群众的信任。当今社会，很多政党和团体都把为人民服务作为口号，区别就在于谁能够真正做到为人民服务。从某种意义上说，为人民服务的区别更在于知和行统一的程度。新形势下，如何修身养性、正心修身，做到知行合一，是执政党的党员和领导干部面临的新考验。正确处理知和行的关系，仍然是共产党人党性修养的重点和难点。

当前，党的建设知行合一问题面临着新的考验：一是制定和执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能否排除各种干扰，切实代表和符合人民的利益；二是制定的路线方针政策是否真正落实到基层，是否真正得到群众拥护。我们党倡导的道德规范是否能够真正践行，也包含有知行合一问题。在党的建设方面，在共产党员党性修养过程中，是否坚持党性原则，不仅仅是理论问题，还是实践问题，是“行”的问题。

具体地说，共产党人在知行合一上面临的考验主要有以下一些方面：在坚定理想信念方面，是否能够在真学、真懂、真信、真用上下功夫；领导干部在工作中为了党和人民的利益，为了弘扬正气，反对不正之风，是不是敢于担当；在深化改革过程中，在权力和利益关系调整中，是不是勇于刀刃向内，敢于向自己和自己所在群体的利益开刀；在制定政策时，是不是能够坚持人民利益之上的原则；在执行政策时，是否能够在保护人民群众利益方面言行一致；在遇到利益和美色的诱惑时，是否能够坚持党性原则和做人的基本要求；在党内生活中，是否能够站在党和人民的立场上正确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在遇到重大利益考验，个人利益与党和人民的利益发生矛盾时，是否能够舍小家为大家，局部服从整体；在子女和家庭利益与人民利益的关系方面，能否将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在个人升迁得失问题上，是否能够真正做到淡泊名利；在党性修养过程中，敢不敢遏制自己的私欲，勇于自我反思，真正增强自己的党性；等等。这些都可以归结为知行合一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说，应对“四大考验”和“四大危险”，最基本的是应对知和行关系的考验，共产党人如果能够真正做到知行合一，党的事业就会无往而不胜。

（二）“两面人”是知行分裂的表现

知行不一是党内不正之风的思想根源，从党员个人角度说，“两面人”则是知行分裂的极端表现。

1.“两面人”的表现及其实质

习近平总书记准确地刻画了“两面人”的形象。“我说过‘两面人的问题，大量案件表明，党内有一些人在这方面问题很突出。有的修身不真修、信仰不真信，很会伪装，喜欢表演作秀，表里不一、欺上瞒下，说一套、做一套，台上一套、台下一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手腕高得很；有的公开场合要党员、干部坚定理想信念，背地里自己不敬苍生敬鬼神，笃信风水、迷信‘大师；有的口头上表态坚定不移反腐败，背地里对涉及领导干部的问题线索不追问、不报告；有的张口‘廉洁、闭口‘清正，私底下却疯狂敛财。这种口是心非的‘两面人，对党和人民事业危害很大，必须及时把他们辨别出来、清除出去。”⑤习近平总书记的话揭示了两面人的基本特点，即说的和做的不一样，表面和背地不一样，是知行分裂的表现。endprint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八届四中全会上指出了无视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的“七个有之”情形，即为了自己的所谓仕途，搞任人唯亲、排斥异己的有之；搞团团伙伙、拉帮结派的有之；搞匿名诬告、制造谣言的有之；搞收买人心、拉动选票的有之；搞封官许愿、弹冠相庆的有之；搞自行其是、阳奉阴违的有之；搞尾大不掉、妄议中央的有之。这些“七个有之”之人，对党的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并不是完全不知道，但是由于私欲膨胀，将党性原则、道德约束抛之脑后，行动上违背道德良心、违背党纪国法，而在公开场合却冠冕堂皇、言辞凿凿，群众讽刺他们是“说一大堆没有用的正确话”。这些行为实际上也是知行分裂的表现。

因此，“两面人”的实质是假知。南宋理学家朱熹认为只有真知才能行。如果不能实行，就是因为缺乏“真知”。王阳明则认为，知和行是不能分开的，“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⑥。按照王阳明的观点，知和行是密切相连、不能分开的。如果做不到，只能说自己不知或缺乏“真知”。如果说自己知道的道理，又不准备实行，或者根本不实行，言行不一，就是典型的假知。“两面人”是典型的知而不行或者说是假知假行。这样说来，“两面人”实际上不是真懂党纪国法，或者说只知道一些词句，其实质是不知、未知、假知。

2.“两面人”的危害

“两面人”最大的危害是使人际关系失去了“真诚”，这必然危及其所在的组织。人类社会如果失去了真诚，就必然会堕落、倒退。如果一个政党里有太多的“两面人”，那么这个政党也就离败亡不远了；如果一个国家是一个“两面人”的国家，那么这个国家就很危险了。实际生活中，有些地方党群关系不好，甚至出现群体性事件，不是因为党的政策有问题，而是因为一些党员和领导干部在工作中没有很好地执行党的政策，言行不一，严重损害了群众利益。所以，“两面人”是党群关系的腐蚀剂。

“两面人”的人生价值扭曲，把自己推入了痛苦的深渊。人格极端分裂的“两面人”活得很累、很痛苦。一个人在社会生活中，在与人交往中，在工作中，在各种社交场合，甚至在家庭生活中，处处都要作假，都要装扮，那不是正常人的生活，而是完全成为一个被自己行为“异化”的人，其内心的痛苦是不言而喻的。王阳明说这些人像鬼一般地生活，把自己变成了“鬼迷”。所谓“鬼迷”，都是自己内心的迷惑造成的。“非鬼迷也，心自迷耳。如人好色，即是色鬼迷；好货，即是货鬼迷；怒所不当怒，是怒鬼迷；惧所不当惧，是惧鬼迷也。”⑦自己把自己推进了鬼的世界，人也就像鬼一样地生活了。

二、致“良知”：共产党人党性修养的基本要求

做合格共产党员首先是要学会做人。学习做人必须有人的良心，致良知，守持人的良心，是共产党人党性修养的基本要求。

（一）形成良好社会风气需要守持人的良知

知行相悖的根源在哪里？为什么会出现道德败坏、知行背离的状况？王阳明认为，知行相悖、道德堕落、风气不正的根源在于人的良心的缺失，失去良心就会失去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等最基本的道德规范，从而导致人性堕落、思想肮脏、灵魂扭曲，导致鬼迷心窍、钱迷心窍、色迷心窍，导致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极端个人主义等不正之风，导致失去羞耻之心，丧失人格、国格。

王阳明非常痛心地感叹他生活的时代世风日下、道德堕落、争功逐利而远离圣人之学现象，慨叹后世之人泯灭良知的状况。人们离圣人的学问越来越远，而追求功名利禄的习气却越来越浓厚，这种习气就像毒品一样浸入人的心髓，人们以自己的所谓学问而矜持自居，以势相倾轧，以利相争，沽名钓誉。“外假仁义之名，而内以行其自私自利之实，诡辞以阿俗，骄行以于誉。损人之善而袭以为己长，讦人之私而窃以为己直。”⑧所有这些现象，良心泯灭是最基本的原因。

为了拯救言行不一、知行分裂，医治社会堕落之风，王阳明开具的药方是回归人的“良心”或曰“良知”，也就是他强调的知行合一、致良知。因为找回良心才是消除虚伪、自私、欺骗、造假等行为的基本途径，才是人生修养的基本目标和要求。王阳明说：“所幸天理之在人心，终有所不可泯，而良知之明，万古一日。”⑨良知自在人心。回归天理良心，在当今时代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分析党内腐败分子的心路历程，哪个不是失去了人固有的天理良心？一些贪官在监狱里写的忏悔录中，除了忏悔自己背离理想信念、违反党纪国法外，许多人都认为自己失去了做人的良心。因此，今天我们进行党性教育时引入“心学”内容，回归人的良心，依然十分重要。

（二）致良知与共产党人党性修养有密切关系

1.何为人的良知

良知和良心是同义词。毛泽东在其著作里使用比较多的是人的“良心”。在《论持久战》中，在讲到抗日战争和统一战线的许多因素时，他说：“每一个有良心的人，都应向他们表示敬意。”⑩在其他文章里，他曾经使用“有良心的人们”，“有良心的有正义感的人们”。B11由此可以看出，毛泽東所说的良心，就是做人的基本品格。

王阳明在《传习录》中多处揭示了人的良知的内涵和特点。王阳明说：“良知者，心之本体，即前所谓恒照者也。”B12所谓心之本体，也就是人性中的“善”。具体说来，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人有良知。王阳明从不同角度阐述了人的良心的特点。比如，他说：“良知只是个是非之心，是非只是个好恶。只好恶就尽了是非，只是非就尽了万事万变。”B13王阳明还指出了回归人的良知对人生的价值：良知是人生快乐之源，回归良知可以大大增加人的幸福指数，推动社会进步。王阳明说：“良知是造化的精灵”，“人若复得他完完全全，无少亏欠，自不觉手舞足蹈，不知天地间更有何乐可代”。B14只要人心纯乎天理之极，便是至善至诚，有了至善至诚的心，就可以使自己的行为处处合情合理，以至善至诚之心来指导自己的行为，就不用担心行为有扭曲，作为共产党员，就一定能够坚持党性原则，成为一个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

2.“心学”与共产党人的党性修养是相通的

党性修养是共产党员自我学习、自我改造、自我完善、自我提高的过程，这和“心学”的相关内容和方法密切相连。endprint

第一，党性修养的目的与“心学”是相通的。共产党人党性修养的目的，是做优秀的共产党员和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是坚定共产主义理想，履行共产党员的义务。而信奉“心学”的古代仁人志士的目标是成为像周公、孔子那样的圣人。成为圣人是做人的最高境界，这种境界也不是高不可攀的，因为良心人人具备，圣人和普通人在良知、良能上并没有区别，区别只在于“致”与“不致”，只要回归自我良知，所有人都可能成为圣人。“自己良知，原与圣人一般。若体认得自己良知明白，即圣人气象不在圣人而在我矣。”B15我们强调共产党员的党性修养，首先是强调做一个有良心的人。其差别只在于，共产党人的党性修养是以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并结合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内容进行的，而“心学”不可能有马克思主义的色彩。

第二，党性修养的内容与“心学”是相通的。共产党人党性修养的重要内容是道德修养，道德修养的基本要求是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弘扬中华传统美德。王岐山同志说：“中华传统文化的核心就是‘八德：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些就是中华文化的DNA，渗透到中华民族每一个子孙的骨髓里。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人敢挑战这八个字。”B16“心学”致良知的修养功夫是为了达到“至诚”和“至善”的境界，这和传统文化中的“八德”息息相关。其实，我们党一直要求弘扬传统美德，但我们党倡导的道德规范比传统美德要求更高。做合格党员必须把握住三条线：道德高线、纪律红线和做人的底线。道德高线就是《中国共产党廉洁自律准则》，其中，中华传统美德是廉政准则的重要源泉，不能弘扬中华传统美德，就不可能成为合格的共产党员；纪律红线则是党纪国法；把握做人的良心，是做合格党员的基本要求。

第三，党性修养的方法与“心学”是相通的。共产党人党性修养的方法主要包括努力学习、自省、慎独、努力战胜自我等，这些方法都借鉴了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关于人生修养的方法，其中也包括“心学”中的人生修养方法。

三、党性修养的方法论：从“心学”汲取营养

（一）在学习中提升道德水平

学习是我们党的优良传统，也是共产党员党性锻炼的最基本途径。如何看待学习，如何学习，我们党可以从“心学”中汲取营养。

1.学习做人，提高道德水平

王阳明认为，学习圣人最重要的不是学知识，而是应该在“去人欲、存天理”上下功夫。知识渊博而人欲滋长，反而会离成圣更远。他认为，“所以为圣者，在纯乎天理，而不在才力也。故虽凡人，而肯为学，使此心纯乎天理，则亦可为圣人”，“故曰‘人皆可以为尧舜者以此。学者学圣人，不过是去人欲而存天理耳”。B17“去人欲、存天理”不是要消灭“人欲”，而是说人的欲望要顺理而行，要遏制人的欲望使之符合“天理”。这与今天我们强调的党性修养的要求是一致的。实践证明，一个共产党员如果欲壑难填，必然严重损害党员的先进性，只有保持纯洁性，不被私欲杂念所驱使，才能成为真正的共产党员。因此，共产党员注重学习仅在科学知识上下功夫是不行的，还必须在道德涵养方面下功夫，如果不重视德行的修养，知识多了反而有害无益。王阳明说：“专涵养者，日见其不足；专识见者，日见其有余。日不足者，日有余矣。日有余者，日不足矣。”B18意思是说，注重品行修养的人，总能够看到自己的不足，而专门在学习知识方面用功的人，总觉得自己了不起，人生修养方面的成就就会与其他人有差距。重视道德涵养，就是重视学习做人。

学习知识是解决认识工具的问题，从党性修养的角度说，学习更重要的是学以致用，是学习立场、观点和方法，是提高自我的道德水平和做人的境界。做合格党员首先是做人，做人的基础是要有做人的良心，有良心的共产党员必然能有很好的教养和自律精神，必然能很好地践行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因此，党性修养第一位的是学习做一个好人。习近平总书记说过：“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就是怎样做人、怎样做一个好人。”B19要做一个好人，就要有品德、有知识、有责任，坚持品德为先。实践证明，对大多数人来说，学习做人永远在路上，即使已经很大年龄，很有经验，很有知识，也不能说自己在做人方面是完美的。我们要牢记老一代无产阶级革命家周恩来一生的座右铭“活到老，学到老，改造到老”，在人生道路上不断完善自己的人格。学习的过程，党性修养的过程，就是不断改造自己、提高自己的过程。

2.结合实践，学习提高

王阳明在《传习录》中特别强调努力学习，提高人生修养，格物致知，不脱离实际。闭门修养得不到提高自己的效果，不会有多大收获。只有通过经历各种事情磨炼自己，才能立足沉稳，保持住人应该有的境界。比如，你从事法律诉讼方面的工作，就要结合办案实践进行深刻反思，加强自我修养。他说：“尔既有官司之事，便从官司的事上为学，才是真格物”，“若离了事物为学，却是着空”。B20这一点，也恰恰是共产党人党性修养中要特别注意的问题。刘少奇在《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中反对闭门修养的方法，强调理论联系实际，强调要紧密结合党的事业的实践加强党性修养。刘少奇说：“革命者要改造和提高自己，必须参加革命的實践，绝不能离开革命的实践；同时，也离不开自己在实践中的主观努力，离不开在实践中的自我修养和学习。如果没有这后一方面，革命者要求的自己的进步，仍然是不可能的。”B21

3.学而行之

学和行不能分开，理论和实践必须结合，这是“心学”方法论的基本要求。只有紧密结合“行”，才能够有进步，有成效。王阳明说：“夫学、问、思、辨、行皆所以为学，未有学而不行者也”；“盖学不能以无疑，则有问，问即学也，即行也。又不能无疑，则有思，思即学也，即行也。又不能无疑，则有辨，辨即学也，即行也”。B22学就是行，学而不行，则不算是真正的学习。他认为，学习是为了提高自己，学习不是怕别人欺骗自己，只是不欺骗自己的良知罢了。刘少奇说：“我们学到的，就必须做到。我们无产阶级革命家忠诚纯洁，不能欺骗自己，不能欺骗人民，也不能欺骗古人。这是我们共产党员的一大特点，也是一大优点。”B23在党内生活中，有的人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不是为了践行，不是为了改变和提高自己，而是为了炫耀，为了让别人践行，这怎么能够提高自身的修养呢？其结果必然是夸夸其谈，说一大堆没有用的正确话，这是党内学风不正的重要表现。endprint

（二）注重反思

1.注重反思是儒家人生修养重要的方法论

“知行合一，致良知”的基本途径是深刻的自我反思。所谓反思，就是反思自己的过错，其实这就是中国共产党的自我批评。自我批评的文化渊源就是儒家注重反思的修养方法。加强党性修养，必须提高自我批评的自觉性和主动性。汲取儒家自我反思方法论的有益内容，对弘扬自我批评的优良传统、规范党内政治生活，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孟子有一句名言：“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B24一件事情遇到挫折或者不成功，不要先找客观原因，而是要先从自身找原因，要反思自己的过错在哪里。刘少奇在《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中多次引用中国传统文化中个人修养的名言名句。他说：“在中国古时，曾子说过‘吾日三省吾身，这是说自我反省的问题。《诗经》上有这样著名的诗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是说朋友之间要互相帮助，互相批评。这一切都说明，一个人要求得进步，就必须下苦功夫，郑重其事地去进行自我修养。”B25正确认识自己，是自我修养的真理。过高评价自己，经常诿过于人，不反思自己，是不认识自我的表现；经常反思自我、认识自己，是一个成为智者的过程。

不能不说，在党内生活中，一些人自我批评仍然缺乏自觉性和主动性。过去一些人把自我批评演化为自我表扬，说的就是自我批评的异化现象。我们经常看到一些老同志的回忆录，总结自己人生历程中的光辉经历，总结党的光辉历程，这是很珍贵的资料和经验，很有必要。但与此同时，在自己人生经历中，在为党的事业奋斗过程中，在党犯“左”的或者右的错误的时候，一方面，自己可能是“左”倾或右倾错误路线的受害者，另一方面，自己有时候可能也是“左”倾和右倾错误路线的执行者，也犯过错误，也错误地整过一些无辜的同志。这虽然不全是自己的过错，但是毕竟也是过错，难道不需要自我反思和警醒吗？而回忆录中关于犯错误方面的自我检查、自我批评、自我反思的材料甚少，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缺憾。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没有深刻认识到自我反思对提升人格、提高人生价值的重大意义。

习近平总书记说：“批评和自我批评存在的普遍性问题是，自我批评难，相互批评更难。难就难在为人情所困、为利益所惑，怕结怨树敌、怕引火烧身，说到底还是私心杂念作怪，缺乏党性和担当。‘反听之谓聪，内视之谓明，自胜之谓强。对自己的缺点错误，要敢于正视、主动改正。对别人的缺点错误，要敢于指出、帮助改进。对同志的提醒批评，要闻过则喜、虚心接受。自我批评要一日三省，相互批评要随时随地，不要等小毛病发展成大问题再提。要让批评和自我批评成为党内生活的常态，成为每个党员、干部的必修课。”B26王阳明认为，自我反思是修身之道。他说：“学须反己。若徒责人，只见得人不是，不见自己非。若能反己，方见自己有许多未尽处，奚暇责人？”B27在党性修养过程中，必须反思自我，仅仅指责别人、看不到自己过错的想法是不对的。只有深刻反思自己的过错，认识自己的错误哪怕是微小的错误，才能够提高自己的境界。因此，儒家注重深刻反思的方法是值得我们借鉴的。

2.在反思中要克私欲于“未萌”之时

毛泽东在谈到党内自我批评时说：“我们曾经说过，房子是应该经常打扫的，不打扫就会积满了灰尘；脸是应该经常洗的，不洗也就会灰尘满面。”B28毛泽东在这里强调的是“经常”，就是要谨小慎微，经常检查自己的错误、缺点，以免以后酿成大错。王阳明特别强调谨小慎“初”，即事情从一开始就要谨慎。反思过错的目的是纠正错误，错误产生的根源在于自己的“私欲”，所以必须遏制“私欲”，保持内心的纯洁。王阳明认为，要使自己的心纯洁无私，最好的办法是在私欲还没有萌发时就予以防止，在刚刚萌发之际便立即克制。因为私欲就像地上的灰尘一样，是不断产生的，一天不扫便又产生一层。所以要“防于未萌之先而克于方萌之际，此正《中庸》‘戒慎恐惧、《大学》‘致知格物之功。”B29“私欲”未发待发之时便予以克制，把错误的想法消灭于萌芽之时，这是一种反思的高境界。作为共产党员，在党性修养中借鉴“心学”的方法，就要努力将错误思想扼杀于刚刚萌发之时，在思想上筑起防止错误发生的屏障，一开始就注意遏制“私欲”，遏制自己不断膨胀的欲望，使自己的言行符合党性原则的要求。一旦错误发生了，产生了危害，再来纠正，那是改正错误的下策。

3.反思要立足于改正过错

儒家注重反思的目的是改正自己的过错，这才是自我反思的最终价值。如何改过？其实儒家也告诉了我们改过之法。其基本的要求是，要对自己的过错有羞耻之心，在此基础上，要深刻认识自己的过错和所犯错误对自己、对别人、对社会所造成的严重危害，进而产生畏惧之心，以此警示自我，然后要发勇猛之心，下决心战胜自我，改正自己的缺点和所犯的错误。

（三）力戒骄傲

力戒骄傲，这是人类生活常说常新的话题。注意防止骄傲，既是党性修养的内容，也是党性修养的方法。在毛泽东的著作中，防止骄傲是经常论述的内容。1944年4月，毛泽东在《学习和时局》的讲演中专门总结了我们党历史上几次大的骄傲，要大家吸取教训。如北伐时期、蒋冯阎大战时、1931年打败国民党第三次“围剿”后等，都因为一些同志的骄傲，使党的事业遭受了损失。毛泽东说：“全党同志对于这几次骄傲，几次错误，都要引为鉴戒。”B30骄傲有各种表现形式，出身、资历、年龄、专长、成就、知识等都可能成为骄傲的资本。党的历史证明，小骄傲小挫折，大骄傲大挫折，这是任何时候都必须警戒的。这是对一个政党说的，对一个人的成长，对共产党员个人，何尝不是如此？

王阳明从人性的角度分析了骄傲的本质，称骄傲者是有病的人，人一旦有骄傲之病，则百病俱生。他说：“人生大病，只是一傲字。为子而傲必不孝，为臣而傲必不忠，为父而傲必不慈，为友而傲必不信。”B31人一旦骄傲了，就不可能具备孝、忠、慈、信这些优秀的道德品质，骄傲是许多恶行的罪魁祸首，而谦虚则是许多优良品质的基础。王阳明认为，“骄傲”的根源在于人的“私欲”，在于考虑自己太多。他说：“人心本是天然之理，精精明明，无纤介染着，只是一无我而已。胸中切不可有，有几傲也”；“无我自能谦，谦者众善之基，傲者从恶之魁”。B32我们虽然不能说绝对做到“无我”，但是私欲太重必傲，必然违背党性原则，这是共产党人党性修养特别要注意的。对待有傲病的人，要对症下药。王阳明说：“凡朋友问难，纵有浅近粗陋，或漏才扬己，皆是病发。当因其病而药之可也，不可便懷鄙薄之心。非君子与人为善之心矣。”B33在党内生活中，对待有骄傲之病的同志，不应该鄙薄他，而是要循循善诱，和风细雨，因其病而药之，这才是与人为善的态度。endprint

（四）保持平常心

按照“心學”的理论，知行合一看起来很难，实际上并不难。因为良知人人具备，良知只是个保持，只要不被外来不良风气的灰尘所遮蔽，人固有的良知就会一直光亮明洁。这里一个重要的要求是，要保持主心骨，自己的主心骨不动摇，任凭风吹浪打，良知都不会动摇，知行合一的境界自然能够达到。王阳明说：“若主宰定时，与天运一般不息，虽酬酢万变，常是从容自在，所谓‘天君泰然，百体从令。若无主宰，便只是这气奔放，如何不忙？”B34保持主心骨，不是不要自我之私，而是要顺其自然，保持本来面目。当有人请教王阳明：我总是不能克服自己的私欲，该怎么办呢？王阳明说：“将汝己私来替汝克”；“人须有为己之心，方能克己，能克己，方能成己”。B35用你的私心来克服你的私欲，这是最好的办法。这里的“己私”，就是人生中吃喝拉撒不能离开的即人性中很自然也很必要的东西。这和古希腊大思想家柏拉图的观点十分一致。柏拉图在《理想国》中说：“勇敢就是一种保持。”B36保持不变的初心，像婴儿那样纯洁、率真，就能得到知行合一的人性基础。

当然，研究和吸取“心学”，不能照抄照搬，要注重创造性转化。比如，“心学”追求“至诚”“至善”，我们则追求共产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心学”强调“主宰定”，我们则强调坚持党性立场，坚持党的原则性，对各种诱惑不为所动；“心学”注重自身修养，我们则强调在加强党性修养过程中，还要借助党内生活，借助党内制度的完善，借助党内监督；“心学”的目标是成为圣人，我们则追求成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B37；“心学”强调的忠诚很大程度上是忠君，我们强调的忠诚则是忠于人民、忠于国家、忠于党。总体上说，就是要借鉴“心学”，发展“心学”，把“心学”修养的内容和方法有机地引入共产党人的党性修养中，这对提高共产党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能力有极为重要的时代价值。

注释

①习近平：《在全国党校工作会议上的讲话》，《求是》2016年第9期。

②王岐山：《全面从严治党 把纪律挺在前面 忠诚履行党章赋予的神圣职责》，《人民日报》2016年1月25日。

③《充分调动干部和群众积极性 保证教育实践活动善做善成》，《人民日报》2013年7月13日。

④王岐山：《全面从严治党 厚植党执政的政治基础》，《求是》2016年第23期。

⑤B26习近平：《在第十八届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第六次全体会议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6年5月3日。

⑥⑦B17B18B34B35王阳明：《传习录》上卷，中国画报出版社，2013年，第10、46、77、93、85、100页。

⑧⑨B12B15B22B29王阳明：《传习录》中卷，中国画报出版社，2013年，第198、145、157、151、124、168页。

⑩B11B37《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440、694、660页。

B13B14B20B27B31B32B33王阳明：《传习录》下卷，中国画报出版社，2013年，第285、269、238、257、326、326、257页。

B16王岐山：《坚持党的领导，以规管党治党，为全面推进依法治国提供根本保证》，《人民日报》2014年11月3日。

B19《美好的生活属于你们，美丽的中国梦属于你们》，《人民日报》2015年6月2日。

B21B25《刘少奇选集》上卷，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99、109页。

B23《刘少奇论党的建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1年，第107页。

B24《孟子·离娄上》。

B28B30《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096、948页。

B36[古希腊]柏拉图：《理想国》，商务印书馆，2016年，第150页。

责任编辑：浩 淼 思 齐

The Contemporary Enlightenment of "Philosophy of Mind" to the Cultivation of Party Spirit of the Communists

Niu Ansheng

Abstract：Emphasizing the unity of knowledge and practice is not only a very important academic issue in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but also an important feature of general secretary Xi Jinping′s thought about the Party′s construction. At present， the cultivation of Party spirit of the communists still faces a new test of how to combine knowledge and practice. The so-called "double faces" phenomenon is an extreme manifestation of the disunity of knowing and doing. Learning from the content of the philosophy of mind， and keeping the conscience of man， can eliminate the root of the human nature of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knowledge and practice， and also be the aspects which should be taken into account when Party spirit is cultivated. The purpose， content and methods of Party spirit cultivation of party members， such as paying attention to learning， paying attention to reflection， avoiding pride and keeping a normal mind， are congenial to philosophy of mind in many respects. Today， promoting the culture of philosophy of mind should be transformed creatively by means of adhering to the scientific methodology.

Keywords：philosophy of mind； Party spirit cultivation； unity of knowing and doing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