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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古运河北尽头……

2017-10-16许晨

北京文学 2017年10期
关键词:通州大运河运河

许晨

大运河太伟大了,它是世界上人工开凿最早、规模最大的运河,跨冀鲁平原,掠苏浙绿野,连海河,穿黄河,越长江,再接钱塘,全长3500余里,是中国古代南北交通的大动脉,更是劳动人民创造的一项宏伟的水利工程。

一个雾蒙蒙的初冬下午,我来到了京杭大运河的最北端——北京市通州区的运河公园,沿着一块标有“大运河遗产小道”石碑指向的路径,怀着一种亲切而兴奋的心情漫步走去。一边是一排灰砖绿顶的仿古建筑,一边是长长的碧波荡漾的河道。

很快,一座古香古色的三跨式巨型中式木制牌楼矗立在我的面前,红柱金瓦,石基飞檐,上面醒目地刻印着四个漂亮的鎏金大字——漕运码头。正中对着河道的位置,树立着一尊小巧的汉白玉观世音塑像,背后雕刻着《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前面两侧,则蹲伏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头狮子,几面三角形的黄龙旗帜悄悄飘拂着。

哦,这里就是拍摄电视连续剧《漕运码头》的外景地,也是几百年前明清两朝向京城运送米粮物品的古码头。自然,由于斗转星移地消磨,早已变了旧模样。“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新时代的通州人借拍摄电视剧契机,重新规划设计,再现古代运河风貌,打造出来的通州运河风景区景点之一。

迎着清凉的河风,我信步走向栏杆围起来的码头平台,站在那儿久久凝望着波澜不兴的河水。没有涛声,没有浪花,它就像一条温顺的鱼儿,静静地躺在那儿。几艘豪华漂亮的游船,由于季节的原因,来往的游客不多,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无精打采地歇息在岸边。唯有掩映在远方树丛中的宽阔河道,以及车水马龙的宋梁路桥,告诉人们这里就是千里大运河的北头了。

好啊,终于看见你了!心弦不由得一阵颤动……

我的老家也是运河边上的城镇——鲁西北平原上的德州。我就是在运河边上长大的孩子。喝的是运河水,看的是运河景,走的是运河桥,自小与运河结下了深厚的感情。等到上学读书之后,方知道大运河太伟大了,它是世界上人工开凿最早、规模最大的运河,跨冀鲁平原,掠苏浙绿野,连海河,穿黄河,越长江,再接钱塘,全长3500余里,是中国古代南北交通的大动脉,更是劳动人民创造的一项宏伟的水利工程。它的南头是素有“人间天堂”之称的杭州,而北端就是直达皇城、拱卫京畿的通州。

实际上,开掘运河的目的之一,即是为了从南方向北方、向首都调运粮棉等物品。古时没有汽车、火车,更没有飞机火轮,只有马车牛车轱辘辘地驶过黄尘古道,运送大宗物品十分不易,而利用河流木船则省了不少力气。况且无论古代还是现代,水运都是运量最大、运费最便宜的。尽管隋炀帝、乾隆皇帝等人利用运河下江南,游山玩水,但更重要的是保证了南北交通,特别是北京成为皇都之后,南粮北运,万邦朝贡,更离不开大运河了。

诚然,我去过不少运河沿岸的城市:济宁、枣庄、淮安、杭州,感觉就像一条金线串起来的珍珠项链,熠熠闪光。可我却一次也没有看到过最北边的通州运河!说来令人汗颜。近二十年来,我曾不止一次地来到北京,或求学、或出差、或参观,总想会有机会的,就没有刻意前往,一直这样擦肩而过地拖了下来。直到我们鲁迅文学院第二期高研班同学十周年聚会,老家就是通州的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红孩积极联系,通州区委宣传部热情相邀,才得以成行。

来了!我来了!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站在古运河最北端河岸上,望着眼前平稳流淌的河水,我的耳畔蓦地响起这支昂扬优美的歌曲。尽管她不是专为运河而创作的,也不是表现当下寒风凛冽的季节,可我心里还是自然而然回荡着那动人的旋律。因为运河与我们的长江、黄河一样,都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尤其元明清以來,从某种角度上讲,她就像一条长长的脐带,一头连着富庶的鱼米之乡,一头连着雄浑的首善之区,营养着北国的大地和国家的统一。

其中最显著的功能,就是“漕运”。对于现代人来说,“漕运”是个陌生的词,但在中国的王朝历史上,忙碌于京杭大运河之上的“漕运”,却是维持国家正常运转的一根生命线。用今天的话来说,它是朝廷利用水道调运粮食解往京师,或其他指定地点的一种专业运输。目的是供宫廷消费、百官俸禄、军饷支付和民食调剂。漕运起源很早,秦始皇北征匈奴,曾自山东沿海一带运军粮抵于北河。汉建都长安,每年都将黄河流域所征粮食运往关中。元朝定都大都(北京),以及明清继之,更重视漕运,为此疏通了水网河道,建立了漕运仓储制度。总之,历代漕运保证了京师和北方军民所需粮食,并因兼带商货,成为沟通南北经济的桥梁和纽带。

大运河千里迢迢迤逦而来,北上京城,漕运抵达的终点,就是通州! 经史学家考证:通州历史上叫过渔阳郡、潞县,真正定名通州则依据“通漕天下”和“漕运通济”的思想而来。元代北运河——京津一带称通惠河,开掘通航后,通州开始“编篱为城”。到明朝初年,大将军徐达委派部将孙兴祖督军用砖石筑通州城。这时的通州城周九里三十步,开四门。其中东门称“通运”,西门曰“朝天”。可想而知,通州俨然就是为京师漕运而发展起来的。

过去,老北京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漂来的北京城。”这当然不是说北京城从水上漂来,而是说建城用的材料通过大运河的水漕运来的。无论是元大都的建筑,还是明清京城的修缮,都需要大量各地的砖石木料。比如砖石就多来自我家乡不远的地方——山东临清,那里不仅靠近运河,便于水运,而且土质细腻,烧出的砖石坚固结实;上好的木料则多采伐自江南的深山老林,在当时的生产力条件下,大规模运输也只能依靠水运。由此,在运河的运粮船上,加载砖石木料、甚至人员物品就不足为奇了。

历史上的通州曾是河湖荡漾、舟楫竞发的景象。清朝时,每年要有几百万石漕粮,汇集通州的石坝、土坝,然后沿通惠河,经护城河,转运到京城仓库。800多年来,通州地区一直是漕运及仓储重地,素有“一京、二卫、三通州”之美誉。时光流逝,今非昔比。随着近代海运、铁路的通行,运河漕运的作用大大下降,有的地方早已出现断流现象了。通州的河道自然也每况愈下,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青草浸满的河坝上只剩下两旁的绿化带,依稀显示着当年的情景……endprint

我的鲁院同学红孩,是位土生土长的“老通州”,自小在这里玩耍、上学、参加工作,一路上不断地为我们介绍着城镇的变迁、民风的淳朴,言谈话语感情丰富,饱含了对家乡的依恋与热爱。他指着矗立在运河西岸的一座高塔,不无自豪地说:那就是著名的燃灯佛舍利塔。它始建于南北朝北周时期,距今已有1300多年历史了。塔身正南券洞内供着燃灯佛,故名燃灯塔。相传清朝时,经大运河从南方来北京的商人们,一看到它就会激动不已。因为他们经历了旅途的种种磨难,见到了塔就如到了通州码头,可以安全上岸了,燃灯塔成了当时通州的标志。

如今,我站在这里——京杭大运河北起点,也是北尽头,东观一河流金,西望一塔高耸,抚今追昔,思绪万千,脑海依稀再现了清末诗人李焕文诗句描绘的情景:“万斛舟停芦荡雪,百商车碾挂轮烟。鱼灯蟹火鸣征铎,惊起蛟龙夜不眠。”可是,眼前却与我想象的运河尽头、漕运终点的繁华大相径庭,尤其是在京城雾霾较浓的萧索天气里——考虑周到的通州朋友特意给大家准备了口罩,景色迷离,游人零落,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历史之河波澜奔腾,一往无前,曾经盛极一时的“漕运”不可避免地席卷而去,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人们大可不必沉湎于淹没的辉煌中。前面说过,我是在运河边长大的,记得幼时一次跳入河中游泳,突然头晕目眩,极想抓住一只正在开行的船尾,不料逆流而上,那船儿越驶越快,根本抓不住。冷静下来,正视现实,转而游向了安全美好的岸边。笑看今朝:高铁动车风驰电掣,公路客货四通八达,飞机轮船一日千里。首都北京的脉搏每一次跳动都紧连着祖国各地,东大门通州也早已成为京城的一部分,根本不需要什么“漕运”了。只是,中华先人们的智慧和力量不能忘记,仍需一脉传承。

好啊!今天的通州人正是这样做的。据了解,新时期以来,一届届通州区委、区政府带领全区人民艰苦奋斗、改革创新,使古老的通州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仅以运河两岸为例,利用电视剧《漕运码头》的外景地,精心打造主题化的景观建设——将文化广场、生态公园,整合成休闲娱乐观光旅游为一体的通州运河公园。进而以燃灯佛舍利塔为核心,发展滨河演艺走廊,文化艺术品交易中心、时尚艺术商品街、餐饮风情街。北运河西岸、新华大街以北地区,塑造由北关环岛至燃灯佛舍利塔的视觉走廊,布设丰富的商业文化设施,形成媒体广场和探梦中心。随着2014年6月22号第38届世界遗产大会宣布中国大运河项目成功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喜讯传来,这里的人们和这片热土将更加光彩夺目。

暮霭越来越重了,眼前却似乎越来越明亮了,站在古运河的北尽头上,我的情感和思维的河流源远流长,永远没有尽头。新一代通州人正在从运河出发,与所有华夏大地上的人们一起,抖擞精神,风发意气,奔向波澜壮阔的时代大潮中,为实现美丽而宏伟的“中国梦”奋发图强。“快走啊!老许,就等你了。”领队的红孩一声招呼,将我从遐思中唤醒回来,原来我的同学们都已奔向下一个景点了。

“好的,就来!”我一边答应着,一边选好一个位置,请旁邊的一位游客用手机帮我拍下了一张照片。背景自然是运河北端的漕运码头,以及那一片平静而无声的运河水……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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