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SA测评中的财经素养评估说明了什么

特约撰稿_朱小虎 上海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院研究员，上海师范大学TALIS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专注财经素养领域的国际比较分析

PISA测评中的财经素养评估说明了什么

特约撰稿_朱小虎 上海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院研究员，上海师范大学TALIS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专注财经素养领域的国际比较分析

经济危机后，个人理财能力的凸显

国外有一套比较成熟的评测，只用三个典型的基本经济问题：

假定你的储蓄账户里有100元钱，每年的利息率是2%。如果把钱一直存在银行，你认为5年后账户里应该有多少钱？

答案选项：超过102元/正好102元/不知道

设想你的储蓄账户每年的利息是1%，每年的通货膨胀2%。1年后，你用该账户的钱能买到的东西是多少？

答案选项：比现在多/跟现在一样/比现在少/不知道

请判断下面这句话的对错。“通常情况下，买一家公司的股票的安全收益比买股票型的共同基金的更高。”

答案选项：对/错/不知道

三道题分别考查了运用数学运算能力求复利、通货膨胀，风险分散的知识点。

2012年，上海参加了由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以下简称“OECD”）统筹的PISA测试，在这项于全世界18个国家和地区展开的调查，上海的孩子财经素养令人瞩目，比第二名多了近60分。

PISA测评中，对财经素养的评估有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考查学生财经知识，包括货币交易、个人规划与理财、风险判断能力、宏观财经视野；第二部分考查学生在识别信息、分析归纳、个人经验判断、反思评判等问题解决过程中对财经设计能力的运用；第三部分考查的是学生在具体情境中思考财经问题的能力。

PISA测评从2000年开始实施。2012年，之所以OECD将“财经素养”纳入PISA测评的新增国际选项，一方面是由OECD作为经济组织的性质所决定；另一方面，2008年经济危机进一步证明了，个人理财能力的高低会对国家的发展程度产生深远的影响。

家庭财富水平、财商教育对财经素养的影响

PISA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叫社会经济背景ESCS，这个指标涵盖了许多家庭的财富、父母的职业、家庭收入等因素，它对于学生的财经素养教学成绩和阅读成绩的影响都没有显著性的差异。但是，我们把其中的一个学生家庭财富指数单独拿出来，发现在上海，这个指标对于孩子财经素养的影响显著高于对数学和阅读的影响，也就是说这个孩子的家庭财富水平越高，这个孩子的财经素养就越强，反而跟父母的工作学历没有太大关系。

上海的孩子因为在主要学科领域表现非常优秀，所以在PISA的财经素养测试中表现也是很优异的，但是能不能说我们的孩子财经素养就是全世界第一，我们要打一个问号，因为我们去掉了数学、阅读的影响之后，发现新西兰、澳大利亚、捷克和俄罗斯这四个国家的孩子财经素养平均成绩提高了10分以上，他们的财经素养更高。因为这四个国家都开设了财经素养课程，也就是说在学校开设财经素养课程确实能够提高孩子的财经素养。

在调查中，校长说学校的财经素养课程通常是作为人文课程或者数学课的一部分开设。人文课程占75%，包括思想、品德、政治、历史、社会等等这些学科；数学、课外活动占58%。

但是46%的学生说在某一门主干课程学过财经素养的知识，26%的孩子说在校外活动中学的财经素养的知识，只有9%的孩子说是通过专门的财经素养的课程来学的。

在上海，有50%及以上的教师参加过财经方面专业培训。相比比利时、斯洛文尼亚、新西兰这些国家，我们的老师相对来说接受财经素养方面专业发展的比例是比较低的。

上海、北京早期推出的金融与理性的课程，但是目前执行得不是很好。高中经济学只有十几所学校在做。但是在相对发达地区有很多政府部门已经重视了财经教育，并且也在逐步推进财经教育。

我们应该加强对财经教育的研究。首先，我们需要研究财经教育的目标和内容，是财经知识、技能、能力、素养还是理财能力？是财商、创业精神、职业选择和生涯规划还是都囊括在内？需要我们判断。

其次，在PISA中有比较系统的评估框架，但是对于课程设计来说比较薄弱。财经的课程如何开设；它的方式方法是独立开设，是模块化嵌入，是通过内容渗透，通过跨学科渗透？学科的方式是财经数学、财经历史，还是通过社团活动进行？这些需要我们进行研究。

第三，财经课程开设之后，对它的效果如何判断？结果评价通常基于纸笔，重视的是学生的思维能力；基于项目成果是重视态度和技能；基于活动表现重视的是学生沟通和合作方面。如何评估学生的财经素养也是需要研究的。

由巴菲特本人出品和投资的动画片S e c r e t Millionaires Club（《巴菲特神秘俱乐部》），在美国在线（AOL）少儿频道热播，每集4分钟，适合6到15岁的中小学生观看。通过抽丝剥茧，分析生活中的商业与经济现象，培养孩子独立思考与自主选择，以及解决问题的能力。

财经素养是现代公民的必备常识

我们认为，财经素养教育首先应培养学生对基础经济知识的理解力，这些是财经素养培养的前提条件，也是现代公民应掌握的必备常识。其次，财经素养教育应该影响学生的习惯与态度，培养学生自立自信，树立正确的金钱观、价值观；第三，数学技能作为工具与方法，能够有效地支撑学生在复杂经济情况中进行判断。

以上三点是财经素养教育作为一门学科，与数学、阅读、科学教育等基础学科相区别的独特之处。财经素养并非一种在学校教学中通过理论学习或者反复练习就可以掌握的技能，因为它涉及态度与价值观，因此社会环境与文化氛围的影响不容忽视。

以往的经验认为，个人过去的行为经验是影响个人财经素养的关键因素，但根据国外新近研究发现，家庭环境及家庭成员（父母、甚至亲戚朋友）对个人财经素养的影响最大。经济条件好的家庭培养在理财能力与行为态度上通常优于经济条件差的家庭，父母有意识地与孩子分享理财经验与理念，适当地参与孩子的经济决策，这些都是孩子财经素养的重要影响变量。

区域间经济发展程度不同也极大地影响了孩子的财经素养。例如生活在上海的孩子有跟多的机会接触到银行、股市、证券、保险等信息，有机会进行大金额的交易，且可支配的金钱更多。

此外，不同文化环境中的群体消费行为习惯也对孩子的影响很大。例如研究发现热带地区的人储备意识非常淡薄，很大原因在于热带物产丰富，可以轻易获得食物且他们的食物不宜常存。因此在长期的文化发展中，热带的人对“储存”没有特别的需求。

对弱势群体的财经教育是社会组织非常关注的话题，我们习惯于将“弱势群体”定义为社会底层群体、经济能力低的群体。我们认为，在财经教育中，弱势群体还应该考虑老年群体，因为一些老年人的消费观念与消费习惯已经落后于目前的经济消费现状。

帮助低收入家庭的儿童提高财经素养需要政府、银行（企业）和社会组织通力合作。首先，政府在课程方面已经开始着手将财经知识内容纳入到思政类课程中。在师资力量上，会加强对任课教师的专业培训，培训课程师资。而以往小学的财经素养教育通常由数学老师或者品德与社会老师兼任，中学财经素养教育由政治老师兼任，兼任老师不专业也不敢讲。

小学生在阿福童的市集活动中对自己售卖的商品进行宣传

其次，需要银行加大对财经教育的投入，国外如花旗银行、汇丰银行等都对OECD、亚太经济合作组织（APEC）组织的财经素养教育项目给予了极大的支持。从可持续发展的角度看，银行推动财经素养教育也是对未来潜在客户的教育。

第三，公益组织在政府、银行与受助者之间起到桥梁的作用。

阿福童课程提升学生金融能力

通过随机对照实验（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我们检查了六个月的阿福童课程对中国小学四年级学生的实施效果。调查结果显示：课程对学生的社会能力，即自我效能、未来导向、社会联系方面没有效果，但是对学生的金融能力和储蓄行为产生了显著的、积极的影响，特别是金融能力和金融态度方面。在储蓄行为方面，学生更愿意存钱、制定储蓄计划和设立目标。综上表明，学习了阿福童课程的学生对于讨论金钱的话题显得更加自信，浪费意识有所减少，并且养成了管理钱财的好习惯。

虽然整体上没有达到全部的积极影响效果，但是我们发现课程在学生行为方面（尤指金融行为）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课程对于学生社会行为方面产生的影响比较微弱的原因可能是我们检查影响性的周期。自我的基本认知（自我效能）、与他人的交流（社会联系）以及对未来的看法，这三方面的改变可能不是短期产生的，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观察到，相反，包括金融态度和意识在内的金融能力更容易改变和提高，目前只是短期影响的结果，将来我们会研究课程是否对社会行为产生影响，课程对金融行为的影响是否会随着时间而持续。

研究结果证实了阿福童课程对金融行为的有效转变确实出现在中国的实际教育情境中。来自中国中部、东部、西部的11个省市的88所学校也展示了课程影响对中国其他地区的适用性的信心。此外，本研究对在小学实施金融教育的有效性提供了一定的支持。本案例为小学四年级，鉴于早期的干预类文献可以推断，在小学中实施金融教育课程可以帮助学生养成好的金融习惯，并持续影响下去。

项目的操作经验也为未来的继续研究提供了一种新的合作模式，即：社会民间组织（上海百特教育咨询中心）、研究院（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教育创新研究院）、地方教育行政单位。

正如本文前面所说，中国人的储蓄率相当低，包括小学四年级在内的社会金融教育课程是为下一代增强金融知识和储蓄能力的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除了受益人（学生）的直接受益外，该领域各个伙伴间的积极合作也取得了积极的进展。另外，项目的实施与课程的传授对未来政策的推出也产生了影响，参与研究的三个地区（河南省濮阳县、广东省云浮市云城区和辽宁省大连市西岗区）已经在2016年利用自身资源扩大了阿福童课程实施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