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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化改革、要素流动与我国农村内部收入差距变化

2017-10-16徐志刚朱哲毅

中国软科学 2017年9期
关键词:总收入差距市场化

徐志刚,宁 可,朱哲毅,李 明

(1.南京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5;2.中国科学院 农业政策研究中心,北京 100020; 3.上海市农业科学院农业科技信息研究所,上海 201403)

市场化改革、要素流动与我国农村内部收入差距变化

徐志刚1,宁 可1,朱哲毅3,李 明2

(1.南京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5;2.中国科学院 农业政策研究中心,北京 100020; 3.上海市农业科学院农业科技信息研究所,上海 201403)

本文利用农业部固定观察点大样本农户与行政村数据,对我国农村内部居民收入差距进行了测算和分解,并对其变化从市场化改革和要素流动角度进行了解释。2004-2012年,我国农村内部居民收入差距仍然呈上升趋势。其中,非农收入本身差距在经历了拉大过程后已开始呈现缩小趋势,但其在人均总收入中的比重仍在上升,因此其对人均总收入差距的贡献率虽然缓慢下降,但仍远超农业收入的贡献;农业经营收入对人均总收入差距的贡献率显著低于工资性收入,但农业经营收入自身的差距则呈上升趋势。计量经济分析表明,农村土地流转的上升在减少农户种植业收入的同时,也加大了农户在土地要素配置上的差异,拉大了农户种植业收入的差距;劳动力市场化改革明显促进农户工资性收入提升,但对农户劳动力外出就业的影响呈现先上升后下降的倒“U”型关系;资本市场的改革对农户财产性收入增长和非农经营收入增长影响显著,但扩大了财产性收入差距。

收入差距;农村居民人均收入;基尼系数分解;要素市场化改革

Abstract:In this paper, by using the mass sample of farmers and village-level data from observation points deployed by the Ministry of Agriculture, and through calculating and decomposing the income gap of rural residents, we explain the change of income gap in tems of market reform of production elements. The paper shows that the income gap of rural residents still shows an upward trend from 2004 to 2012,the income gap of non-agriculturalhas shown a narrowing trend after the process of widening, but its proportion in the per capita income is continuously rising, and its contribution rate to per capita income gap is declining slowly, but much higher than the contribution rate of agriculture income.The contribution rate of agricultural income to per capita income gap is in a rising tendency and significantly lower than wage income. Econometric analysis shows that the rising in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land objective significantly improves farmers farming income, while expands the differences of distribution over the land, leading to the growth of farmers’ farming income gap.The reform of the labor market significantly increases the farmers’ income, and however, it generates an inverted U-shaped tendency for the distribution of the migrant peasant workers.The reform of capital market will significantly increase the property income andnon-farm management income of farmers, whereas expand the gap of property income.

Keywords:income gap;per capitaincome of rural residents;decomposition of the Gini coefficient;market reformof production elements

一、引言

不同历史时期,我国面临的收入差距情况大不相同。改革开放以前,中国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平均主义分配方式使得城镇内部和农村内部的收入分配一直保持较小的差距[1],但城乡间收入分配差距较大[2-3];改革开放以后,伴随着城乡居民收入水平的不断上升,我国城乡之间、城镇居民内部、农村居民内部、不同地区间的收入分配差距在很长时间内都呈现持续拉大的趋势,表现出了全新的特征和规律。当前,如何看待与处理经济快速发展带来的收入差距问题已经成为我国政府和学术界的当务之急,因此,对收入分配差距的变化趋势和特征进行梳理将具有较强的现实意义。

长期以来,城乡收入差距颇受关注,但就农村而言,除了与城镇之间存在较大差距外,农村内部的收入差距也在不断扩大,甚至已达到较高水平[4]。国家统计数据显示,1995年到2012年,农村居民家庭人均收入从1578元提升到7917元。同期,我国农村内部收入差距也迅速扩大,基尼系数从1996年的0.32上升到2005年的0.38[5]。从收入来源看,在1992年至1995年间,农村内部家庭经营收入对总收入差距的贡献是82.9%,可见农业经营收入的差距是造成农村内部收入差距的主要原因。虽然在这一时期非农就业收入的贡献率仅有17.1%[6],但工资性收入的集中率呈现上升趋势,表明工资收入对总收入差距的贡献也在不断上升[4]。

不少研究认为,要素投入与农民收入间存在较大关联。农户的经济决策取决于农户所能掌握的经济资源条件(即要素禀赋),一般而言,对农户生产经营影响较大的生产要素主要包括土地、劳动力和资本三种[7]。土地要素方面:一方面,土地兼具就业和养老两项最基本的社会保障功能,可以提高老年劳动力和无法从事非农工作农村劳动力的收入,有利于缩小农村收入差距[8-9]。另一方面,土地要素的自由流转促进了规模效应的形成[10],培养了土地经营大户,在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和土地市场价值的同时[7,11],扩大了农村内部收入差距[12]。劳动力要素方面,针对劳动力流动对收入差距的影响,相关研究形成“促进观”、“降低观”、“先扩大后缩小”等观点:“促进观”认为,农村劳动力流动的城市化进程是促进城乡收入差距的主要原因[13-15],单纯的劳动力流动未能熨平收入差距,“库兹涅茨”效应目前在我国并不显著[16-17];“降低观”则认为,城市化带来的农村劳动力转移具有降低城乡收入差距的效应[18-19];第三类观点认为,短期内农村劳动力转移和城市化发展会扩大收入差距,长期内会缩小收入差距[20-21]。资本要素方面,资金要素变化对于收入差距影响的观点也不统一:支持“倒U型假说”观点的学者认为随着金融的不断发展,收入分配差距呈现出先扩大后缩小的趋势。在金融市场不完善的情况下,信贷发展会显著降低收入分配差距,在缩小贫富差距的同时,有效消除了贫困[22-24]。但倒U型假说在国内并没有得到进一步验证,国内的研究认为,金融发展反倒会显著拉大城乡收入差距[25-26]。

综上所述,已有研究鲜有着眼于农村内部收入差距的,对其形成机制的探讨尚属空白。因此,对2004年以来农村内部收入差距的变化规律及缘由进行系统研究将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和现实意义。一方面,随着我国市场化改革的深入,农村加快了产品市场和要素市场的改革,这对农村内部的收入差距产生了重要影响并持续发挥作用。另一方面,深入研究农村内部收入差距的变化特征、来源、形成原因和内在规律,有助于正确判断农村内部收入差距现状,从而研究和制定缩小农村内部收入差距的对策和办法,这对促进农村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将具有重要的政策意义。下文的结构安排如下:第二部分,分析框架与研究方法;第三部分,农村居民收入差距的来源分解;第四部分,要素改革与农村内部差距;第五部分,结论与讨论。

二、分析框架、测算方法与模型构建

(一)分析框架

市场化改革的深入加强了土地、劳动力、资本在要素市场上的流动,具体表现为如下几个方面:(1)农村土地二轮承包后,农村土地使用权被鼓励转让,促进了农村土地经营的集聚和规模化;(2)随着城乡户籍制度改革和对人口流动管制的放松,农户家庭劳动力得以进一步在农业和非农业之间进行有效配置;(3)农村金融改革和市场发展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资金约束对农户农业和非农业生产投入的限制。后续,农村还将进一步深化土地在农村内部流转、劳动非农化、人口在城乡迁移和农村金融等改革。

与此同时,要素流动性的加强进一步影响了农村内部收入差距,且影响程度因要素的不同而异。土地要素方面,土地流转市场的逐步建立促进了农地在农户之间的重新配置和流转集中,农户种植业收入差距开始拉大;劳动力要素方面,农村劳动力实现了从农业部门向工业部门、从农村部门向城市部门的流动,对农户非农收入和收入结构,以及农户收入差距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资金要素方面,市场的改革使农户的金融深化程度和信贷可得性都得到了改善,直接影响农户财产性收入差距和非农经营收入差距。具体作用机制见图1。

基于此,本文判断我国农村市场化改革的深化将导致要素配置发生变化,进而引起同期农村内部收入差距的变化。具体的,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说:

假说1:农地均分制度下的农村土地要素市场化改革和市场流转程度提升促进农户农业收入差距拉大。

假说2:工业化和城乡劳动力市场化改革促进了农村劳动力流动和非农就业增加。在劳动力流动的初始阶段,农户工资性收入呈现拉大趋势;随着农村劳动力流动和非农就业从局部地区转向农村整体,农户工资性收入差距逐渐缩小。

假说3:农村内部资本要素市场改革使农户财产性收入差距上升,且金融深化程度上升降低农户财产性收入差距,信贷可得性扩大非农经营收入差距。

图1 要素市场化改革对农村内部收入差距的影响机理

(二)测算方法与模型构建

1.收入差距来源测算方法

本文在测算不同来源收入对总收入差距贡献时,采用传统要素分解方法对我国农村基尼系数按照不同收入来源进行分解[27]。假设农户人均总收入Y由k个不同来源的分项收入y1,y2,…….,yk组成,即:

(1)

这样,农户人均总收入的基尼系数G可以表示为:

(2)

其中,Sk代表第k项收入yk占人均总收入的比重,即Sk=Yk/Y;Gk是第k项收入yk自身的基尼系数,表示该项收入在农村内部的收入差距;Rk表示收入yk与人均总收入Y的相关系数。三项之积SkGkRk表示第k项收入yk对人均总收入不平等的贡献,即农村内部农户人均总收入基尼系数的大小不仅受到来自不同来源的分项收入各自基尼系数的影响,还同时受到各分项收入占人均总收入比重和该项收入与人均总收入相关系数的影响,也就是说,农村内部居民人均总体收入的差距不仅取决于组成它的分项收入各自自身在农村内部的差距,还取决总体收入的收入来源结构和各分项收入与总体收入变动方向的一致情况和程度。因此,如果某分项收入的基尼系数非常高,但它在总收人中所占份额很小,那么其对人均总收入差距的影响就不一定大。如果某分项收入的基尼系数很小,但它在人均总收入中占比很大,那么其对人均总收入差距的影响力也不一定小。

2.模型构建

为检验研究假说,本文建立农户收入影响因素模型和村级层面农户要素配置差异模型两套计量经济模型。

(1)农户收入影响因素模型

为检验不同要素市场化改革对农户不同类别收入的影响,本文建立以下计量经济模型:

yi=f(Ij,Xi,X,ε)

(3)

其中yi为代表农户的四类人均收入,i为1到4的整数;Ij代表三类要素,j为1到3的整数。农户收入影响因素模型可以表述为:农户人均收入(种植业、工资性、非农经营、财产性收入)=f[要素市场化指标(土地、劳动力、资金、资金),特殊控制变量,整体控制变量,扰动因素]。

其中,关键解释变量I1——土地要素市场化指标采用村内土地流转的户数比例和村内户均土地流转面积*为了排除该农户自身对村平均土地流转比例的影响,使用的是排除本农户自身的村平均土地流转比例:村平均土地流转比例=(∑农户土地流转面积/农户年末土地经营面积-本农户土地流转面积/本农户土地经营总面积)/(村总户数-1)。进行衡量;I2——劳动力要素市场化指标采用村内农户平均外出就业*该处外出就业比例本研究中界定为农村劳动力在县外就业的人数占家庭总体劳动力人数的比例,为了排除该农户自身对村平均土外出就业比例和非农就业比例的影响,使用的是排除本农户自身的村平均外出就业比例和非农就业劳动力比例。比例进行衡量;I3——资金要素市场化指标采用金融相关率*本研究采用金融相关率来衡量农村金融市场发展程度。借鉴张杰对金融相关率的定义和现有数据特点[28],本研究定义的平均金融相关率具体如下:村平均金融相关率=[∑(农户现金收入+贷款收入+有价证券收入)/农户总收入]/村总户数。进行衡量;I3与I4相同。

特殊控制变量X1包括村平均金融相关率、农户家庭年初耕地面积、农业生产性固定资产,X2包括村平均金融相关率、非农业生产性固定资产,X3包括村平均外出就业比例、非农业生产性固定资产,X4包括家庭期末金融资产余额、非农业生产性固定资产。

整体控制变量X包括两类:农户家庭特征和村庄特征。其中农户家庭特征具体包括家庭整半劳动力数量、家庭初中文化水平以上劳动力比例、住房价值,村庄特征具体包括村内本地*此处本地在本研究中界定为本县内非农就业:村平均本地非农就业劳动力比例=∑(农户本地非农就业人数/农户就业劳动力总人数)/村内总户数。平均非农就业比例、村内乡镇企业的数量、是否郊区村、是否山区村、是否是矿区村,同时采用了省虚拟变量进行控制。该回归将采用线性回归模型。

此外,为减弱计量经济分析中潜在的内生性问题,本研究采用了三种方法:一是用各行政村内的所有样本农户数据构造了村级平均指标来测度村要素市场化程度(如用村土地流转农户比例和村户均土地流转面积两个指标来测度村土地要素市场化程度),继而考察要素市场化程度对农户决策的影响;二是对于各样本农户,在计算其对应的村平均指标的时候扣除了其自身,从而避免了该样本农户对村平均指标的影响;三是采用多期面板数据进行分析,而面板数据模型的固定效应估计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消除随时不变因素导致的内生性问题,可以进一步减弱模型的内生性问题。

(2)村级农户要素配置差异的影响因素模型

本文构建了村庄级别层面上的农户要素配置差异的影响模型。具体如下:

(4)

其中,关键解释变量为I1——土地要素市场化指标采用村内土地流转户数比例和村内户均土地流转面积*村平均土地流转比例=∑(农户流转土地面积/农户年末土地经营总面积)/村总户数。进行衡量。I2——劳动力要素市场化指标采用村内农户平均外出就业*村平均外出就业劳动力比例=∑(农户外出就业人数/农户就业劳动力总人数)/村内总户数。比例以及其平方项进行衡量。I3——资金要素市场化指标采用村内平均金融相关率以及其平方项进行衡量。I4——资金要素市场化指标采用村内平均金融相关率和村内平均金融资产余额进行衡量。

特殊控制变量X1为村平均金融相关率,X2为村平均金融相关率及其平方项,X3为村内农户平均外出就业比例及其平方项,最后一个方程并未设定特殊控制变量。

控制变量X主要为村庄自然、经济、社会特征,具体包括村级本地非农就业比例、村内乡镇企业的数量、是否郊区村、是否山区村、是否是矿区村,同时采用了省级虚拟变量进行控制。该回归同样将采用线性回归模型。

三、我国农村内部居民收入差距及其来源分解

本文所涉及的收入是指农村居民的人均收入,其中人均总收入包括农业收入和非农收入,农业收入包括种植收入、林业收入、畜牧业收入和渔业收入,非农收入包括工资性收入、非农经营收入、财产性收入和转移性收入,工资性收入包括县内、县外和其他收入,非农经营收入包括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收入。

本文所用数据为农业部农村固定观察点长期跟踪调查数据。该数据库每年在全国范围内调查300多个行政村,2万多农户。2003年更新后的调查表开始包含详细的个人特征与就业数据。本研究计量经济分析需要个人外出就业状况数据,因此选取2004-2012年数据进行分析。经过数据清理,2004-2012年9年数据共有129540个农户样本和2115个村样本。下文将通过前文介绍的方法,计算不同来源收入对农民人均总收入差距的贡献率,来表示不同收入来源对农民人均总收入差距的影响(表1、2、3)。

(一)农民人均总收入差距及其变化趋势

总体来看,2004-2012年农村居民人均总收入的差距不断扩大,其中农业收入的不平等程度不断上升,而非农业收入则呈现先上升后下降的趋势。表1数据显示,农业收入基尼系数从2004年的0.52上升到2012年的0.71;非农业收入的基尼系数从2004年的0.59上升到2007年的0.67,随后下降至2012年的0.64。

从收入来源看(表2),2004-2012年农村居民人均总收入中非农收入比重不断上升,且一直高于农业收入占比,两者的差距不断扩大。2004年非农业收入占人均总收入的比重为60.86%,比农业收入比重高21.72个百分点;2012年,非农业收入所占比重则上升到67.01%,农业非农业收入差距扩大至34个百分点。这意味着农村正经历着非农化过程,农户兼业化程度日益深化。

从对人均总收入差距的贡献看(表3),2004-2012年农村居民收入差距中非农收入对人均总收入差距的贡献远超农业收入,但差距正在缓慢缩小。2004年非农业收入贡献率达到了73.76%,而农业收入贡献率仅为26.24%,而在2012年这一差距缩小了4.42个百分点,但非农贡献率仍然是农业的2.5倍。

表1 2004-2012年农村不同来源收入基尼系数

数据来源:根据农村固定观察点数据计算

(二)农业收入差距及其变化趋势

在农业收入内部,种植业、林业、畜牧业、渔业收入的不平等程度均有所上升,其中畜牧业上升较快(表1)。9年间,种植业、林业、畜牧业和渔业基尼系数分别上升了0.14、0.02、0.15和0.01,可见畜牧业收入分配不均衡程度变化最大。

从收入来源看,种植业收入仍是农业收入的主要来源,但所占比重有所下降,而林业、畜牧业、渔业收入所占比重则相对上升(表2)。2004年农作物种植业收入占人均总收入的29.29%,2012年则下降为18.86%。畜牧收入比重呈现上升的趋势,2012年农户人均畜牧收入占人均总收入的9.79%,约为2004年的1.5倍。林业收入比重由2004年的1.34%上升到2012年的1.43%;渔业收入也上升了0.81%,虽然渔业所占比重较小,但增幅明显。

从对人均总收入差距的贡献看,种植业收入和畜牧业收入仍然是农村内部收入差距最主要的贡献者,二者总的贡献率在2012年达到22.33%(表3)。虽然不同农业收入的基尼系数均有所上升,但是伴随着种植业收入比重的下降,其对人均总收入差距的贡献率也有所下降,而林业、畜牧业、渔业收入比重均有所上升,所以三者对人均总收入差距的贡献也有所上升。2004至2012年间,种植业收入的贡献率由17.38%下降到10.43%,畜牧业、林业和渔业收入贡献率反而由3.97%、1.08%、3.88%上升到11.9%、1.11%、4.99%。

表2 2004-2012年农村内部不同来源收入份额 单位:%

数据来源:根据农村固定观察点数据计算

(三)非农收入差距及其变化趋势

在非农收入内部,工资性收入的不平等程度呈先上升后下降的趋势,家庭非农经营收入的不平等程度有所上升,财产性收入不平等程度持续下降,转移性收入不平等程度则呈现先上升后下降的趋势。表1数据显示,工资性收入的基尼系数从2004年的0.70上升到2006年的0.83,随后降至2012年的0.81。其中,县内上升0.02,县外从2004年的0.80上升到2008年的0.87,随后下降至2012年0.86。家庭非农经营收入基尼系数则从0.90上升到0.91,其中第三产业收入基尼系数上涨较快。

表3 2004-2012年农村不同来源收入差距对人均总收入差距的贡献率 单位:%

数据来源:根据农村固定观察点数据计算

从收入来源看,工资性收入比重上升明显,家庭非农经营收入比重有所下降,财产性收入虽然比重较低,但增幅明显,而转移性收入保持稳定。表2数据显示,工资性收入所占比重从2004年的25.40%攀升到2012年的29.42%;其中县内下降3.09%,县外上升6.61%。家庭非农经营收入比重有所下降,但下降幅度较小,从2004到2012年,家庭非农经营收入比重仅下降0.49%,其中二、三产业均有所下降。财产性收入虽然占比较低,但是增速快,9年间接近翻一番。转移性收入所占比重变化较小,9年间仅上升0.35%。

从对人均总收入差距的贡献看,工资性收入差距对城乡居民总体收入差距的贡献率总体呈上升趋势,2012年达到了33.41%,远超过其他收入,表明农村居民之间的工资性收入差距对农村居民人均总体收入差距拉大作用最为突出(表3)。其主要原因在于工资性收入占农村居民收入的比重较高,所以即使工资性收入基尼系数相对降低,但对人均总收入差距的贡献率依然较大。家庭非农经营收入对人均总收入差距的贡献仅次于工资性收入,但2004年以来整体呈下降趋势,这主要是由农村居民的非农经营性收入比重不断下降所造成。所以,纵然农村居民非农经营性收入基尼系数有所上升,但其对人均总收入差距的贡献率却在不断下降。财产性收入由于在农村居民收入中所占的比重较小,因此对农村居民总体收入差距的贡献较小。

四、要素市场化改革与我国农村内部收入差距

本研究分别采用混合截面、随机效应和固定效应模型检验各类家庭收入和要素配置间的关系,并通过个体效应检验和hausman检验选择其中一种模型作为结果呈现。其中,在家庭收入模型中,所有模型在两个检验中都显著,因此均采用固定效应模型(表5);在要素配置差异模型中,所有模型均通过个体效应检验,但第1列和第4列模型未通过hausman检验,因此,这两列模型采用随机效应模型,其他采用固定效应模型(表6)。

(一)土地要素市场化改革与农村内部收入差距

从2004年到2012年,我国户均转包面积从0.85亩上升至1.20亩,转包比例从9.37%上升到12.75%;农村家庭经营耕地面积也从2亩/人,上升到2.41亩/人(表4)。可见,9年间我国土地要素流转速度明显加快,种植业规模化的经营情况也不断加强,户均种植规模不断上升,在此期间,伴随着土地要素的流转和加速,种植业和畜牧业等农业收入差距也呈现明显拉大趋势。因此有理由相信,农村土地流转市场的发育及土地的流转和集中扩大了农户土地要素禀赋的差异是导致农户种植业等农业经营收入差距拉大的重要原因之一。

表4 2004-2012年土地要素和资本要素流动情况

注:表中报告的是变量均值。

数据来源:根据农村固定观察点数据计算

通过模型实证研究也验证了以上猜测。实证研究表明土地要素市场化改革显著减少了农户种植业收入,但同时也加大农户在土地要素配置上的差异,从而客观上加剧农户种植业收入差距(表5)。模型(1)在控制了农户特征和村庄特征后,关键解释变量土地要素市场化指标——村内有土地流转户数的比例在5%显著水平上显著,说明村内有土地流转户数的比例每提高一个百分点,农户种植业收入将会减少2.83元;村内户均土地流转面积在1%显著水平上显著,说明村内户均土地流转面积每提高1亩,农户家庭种植业收入减少49.20元。

同样,土地要素市场化改革会显著影响农户在土地资源配置上的差异。在控制了村庄特征后,关键解释变量村内土地流转户数比例和村内户均土地流转面积均在1%显著水平上显著(表6),说明土地要素市场化对于村年末土地经营面积标准差有着明显的正向作用。土地要素市场化会显著扩大农户在土地要素配置方面的差异,因此说土地要素市场化改革会扩大农户种植业收入的差距,这也在一定程度上验证了上文的描述性分析。

(二)劳动力要素市场化改革与农村内部收入差距

在通过对不平等指数的动态分解,和研究不平等指数变化的原因时,有学者把基尼系数的变化分解为“集中效应”和“结构性效应”*“集中效应”是指构成总产出或总收入的分项部分的内部集中率,或说内部不平等程度的变化引起的总基尼系数的变化。“结构性效应”是指,在各分项部分的内部集中率不变的情况下,仅仅因为各分项部分的结构变化,带来的对总的基尼系数的变化的影响。[29],通过研究发现,我国农村内部工资性收入差距的“集中效应”处于先上升后下降趋势,而“结构性效应”处于上升态势,农村内部收入差距主要是由于“结构性效应”所致(表1、2、3)。因此,我国农村内部工资性收入差距“集中效应”的先上升后下降以及“结构性效应”的上升与我国劳动力要素的市场化改革密不可分。

客观来看,集中效应对工资性收入差距的影响较小,并且劳动力流转的市场化有降低工资性收入差距的作用,尤其是外出就业对工资性差距的降低作用更为明显。由表2可知,工资性收入差距呈现先上升后下降的趋势。计量模型显示,劳动力要素配置差异会随着劳动力市场化进程的推进先上升后下降。村平均外出就业比例及其平方项均在1%显著水平上显著,且一次项系数为正,二次项系数为负,因此劳动力市场化与村外出就业人数的标准差呈现开口向下的二次关系(表6)。也就是说伴随着劳动力要素市场化的推进,农户配置在外出就业方面劳动力的差异会先有所上升,到达一定程度后再下降。合理的解释是,改革之初,只有部分农户外出就业,因此农户工资性收入差距不断扩大,但是随着外出就业人数的提高,在外出就业比例也达到一定水平后,农户外出务工人数的差异就会慢慢缩小,因此工资性收入差距也会降低。

所以造成工资性收入差距上升的主要原因是“结构性效应”,主要是由于非农就业增加而造成的工资性收入占人均总收入比重的增加。据本研究测算,工资性收入占人均总收入的比重持续上升,由此带动工资性收入差距对人均总收入差距的贡献率上升8.88%(表3)。同时计量模型显示,劳动力市场化会显著增加农户工资性收入,从而验证上文所说的“结构性效应”。在控制了农户特征和村庄特征后,关键解释变量劳动力要素市场化指标——村平均外出就业比例在1%显著水平上显著,说明村平均外出就业比例每提高一个百分点,农户家庭工资性收入将会提高57.40元(表5)。

表5 要素市场化程度对农户家庭收入影响模型回归结果

注:“*”、“**”、“***”分别表示在10%、5%、1%的显著水平,括号里是参数检验T值统计量。

表6 要素市场化程度对村庄农户家庭要素配置差异影响的模型回归结果

注:“*”、“**”、“***”分别表示在10%、5%、1%的显著水平,括号里是参数检验T值统计量。

(三)资本要素市场化改革与农村内部收入差距

资本要素市场改革对财产性收入和非农经营收入差距有着深刻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金融深化带来的家庭外投资增长所造成的财产性收入差距,另一方面就是由于信贷市场的改革造成农户信贷可能性的变化,对农户家庭经营投资造成影响,从而影响家庭非农经营收入的差距。

研究发现我国农村金融深化程度变化与我国农村金融市场化改革存在着相当大的一致性。金融深化程度会显著促进农村存款的增加,从而促进包括股票、债券等家庭外投资的增长,同时金融深化会影响农村内部财产性收入差距。自2004年以来,我国农村家庭存款经历了持续上升的阶段,而我国金融深化程度与财产性收入差距则呈现反向变化的趋势(表2、4)。实证研究显示,资金要素市场化改革会显著增加农户财产性收入,在控制了农户特征和村庄特征后,关键解释变量资金要素市场化指标——村平均金融相关率在1%显著水平上显著,且系数为正,可见资金要素市场化改革对农户财产性收入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表5)。同样,金融市场化改革会显著影响农户在金融支出上的差异。在控制了村庄特征后,关键解释变量资金要素市场化指标——村平均金融资产余额在1%显著水平上对村金融支出标准差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表6)。表明随着改革不断深入,包括农村金融在内的农村经济整体得到较快发展,农村经济的货币化程度不断提高,村金融资产余额不断上升,这带动农村存款数额的上升,拉动农村家庭外投资的提高,而由于不同家庭货币初始禀赋占有的不同,造成初期财产性收入差距较大。

农村资本要素的市场化改革,还通过对农村信贷的作用来影响家庭非农经营收入的差距。伴随我国农村金融向由合作化向商业化的转变,民间贷款和信用贷款呈现相反走势,而银行贷款基本保持稳定。而我国农村农户借贷资金的主要用途就是生产,因此农户投资总额与生产性贷款金额比例保持着一致性(表2、4)。实证研究显示,资金要素市场化增加农户非农经营收入,但对非农收入经营差距的影响不显著。首先,从资金要素市场化对家庭非农经营收入影响的角度来看,在控制了农户特征和村庄特征后,关键解释变量资金要素市场化指标——村平均金融相关率在1%显著水平上对非农经营收入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表5)。其次,从对资金要素的配置方面,本文用村平均金融相关率来表示某村的资金要素市场化程度,研究发现,村平均金融相关率及其平方项对村非农就业人数的标准差均不显著(表6)。由此可见,虽然农户非农经营收入差距收敛,但是农户非农经营仍处于上升期,且9年间,随着资金要素市场化的改革,农村信贷已经不是一种稀缺资源,大部分农户可以通过正规渠道获得贷款,扩大非农经营生产,从而增加非农经营收入。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利用农业部固定观察点数据,描述了我国农村内部居民收入差距的变化趋势和特点,深入分析了农村要素市场化改革对于农户各项人均收入及其差距的影响及程度。针对不同来源收入对农村居民人均总收入差距贡献率的分解表明,由于非农收入在人均总收入中所占比例快速提升,农户间非农收入本身的差距则呈现先上升后下降的趋势,使得其对人均总收入差距的贡献率有所下降,但对人均总收入差距的贡献率仍远超农业收入。具体而言,工资性收入的情况与非农收入的情况类似,农户间工资性收入本身差距已成收敛态势,但由于其在农户人均总收入中占比不断提高,其对农村居民内部人均总收入差距的贡献率持续上升。农业经营收入和非农经营收入对人均总收入差距的贡献率持续下降。财产性收入分配差距稳定在较高水平,在人均总收入中占比提升明显,但对农民收入差距的贡献率较小(6%左右)。

要素市场化变革对我国农村居民内部要素配置差异和收入差距影响的计量经济研究表明,土地要素市场化改革有助于提高土地要素配置效率,使得少部分农户因为规模效应而获得高农业收入,但大部分农户由于失去土地而降低了农业收入,导致总体农业收入下降,同时由于土地市场改革会加大农户间在土地要素配置上的差异,对农户种植业收入差距拉大有明显的推动作用。劳动力市场化改革和人口流动为农村劳动力获取非农就业机会创造了条件,对农户工资性收入增长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劳动力市场化改革对农户间劳动力外出就业配置的影响呈现先上升后下降的倒“U”型关系。资金要素市场化改革促进农户非农经营收入增加和财产性收入的提升,加剧了财产性收入的差距。

我国过大的社会收入分配差距已成为影响我国现阶段经济与社会发展最重要问题之一,采取合理措施控制城乡、区域、农村内部收入差距过大不仅是社会稳定和和谐的需要,也是经济持续稳定发展的需要。为此,本文认为应该继续完善和推进农村要素的市场化改革,充分发挥市场化改革对于促进农村就业和经济结构调整、提升农村资源配置效率与促进农村居民收入增长的积极作用,特别关注农村弱势群体的利益和机会获取。具体可以从如下几方面着手:首先,在农村土地流转市场建设和土地流转方面,需要关注对转出地农户利益的保护。由于我国农村土地流转市场不规范,流转手续的不规范经常导致纠纷,影响农户权益,尤其是当农户面对外部资本介入时通常在谈判上处于技术和力量的弱势地位,需要给予关注。其次,在农村劳动力流动和迁移方面,迫切需要统筹改革、推进户籍制度与相关教育、医疗、就业、住房、社会保障和财政制度等制度的改革。在中长期内建立人口永久迁移机制,促进农村外出就业人口实质性向城市迁移。再次,在资金要素市场建设和农户信贷获取方面,多方面促进农户均等参与到资金市场中,获取信贷支持。在财税、金融和制度上加大对小额信贷(尤其是公益性非政府组织小额信贷)的扶持,放松农民专业合作经济组织的资金互助功能,充分发挥非正规金融在农村金融市场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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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责编:王延芳)

Market-orientedReforms,FactorMobilityandRuralIncomeDisparity

XU Zhi-gang1,NING Ke1,ZHU Zhe-yi3,LI Ming2

(1.CollegeofEconomicsandManagement,NanjingAgricultureUniversity,Nanjing210095,China;2.CenterforChineseAgriculturalPolicy,ChineseAcademyofSciences,Beijing100101,China;3.InformationResearchInstituteofScienceandTechnology,ShanghaiAcademyofAgriculturalScience,Shanghai201403,China)

F323.8

A

1002-9753(2017)09-0038-12

2016-12-20

2017-03-08

本研究获得国家社会科学基金(14ZDA038);国家自然科学基金(71573133、71603053和71361140370);江苏省高校优势学科建设工程资助项目(PAPD);南京农业大学“中国粮食安全研究中心”和“江苏省高校现代粮食流通与安全协同创新中心”的资助。

徐志刚(1973-),男,江苏苏州人,南京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农业经济与农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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