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性语境”下成吉思汗祭祀仪式音声变迁与文化认同
2017-10-11李红梅
李红梅
(包头师范学院音乐学院,内蒙古 包头 014030)
“现代性语境”下成吉思汗祭祀仪式音声变迁与文化认同
李红梅
(包头师范学院音乐学院,内蒙古 包头 014030)
“现代性”思考之于成吉思汗祭祀研究仍不乏具有重要的启示价值。本文通过对“族群语境”下变迁与认同探析与考量、“历时与共时”、“主位与客位”的结构模式分析,探究仪式音声与“族群、地方、官方”的维系与认同,探究“现代性语境”下成吉思汗祭祀仪式音声的变迁与民族文化认同。
成吉思汗祭祀;现代性语境;历史变迁;文化认同
“成吉思汗祭祀”[1]是蒙古族达尔扈特族群以“祖先祭祀”为核心、以“八白室”祭祀圣物为载体、以严密的传承制度与管理体制为保障、以独特的祭祀仪式音声为标识的蒙古族祭祀文化事象。随着现代社会飞速发展,成吉思汗祭祀也不可避免地遭遇“现代性”问困扰,针对这一问题,本文将从如下三个方面分析阐释。
一、“族群语境”下祭仪音声的变迁与文化认同
强调“族群语境”是因为达尔扈特族群是成吉思汗祭祀文化的活态传承群体。徐杰舜言:“族群认同是身份认同研究的重要领域,族群是对某些社会文化要素认同而自觉为我的一种社会实体。”[2]达尔扈特族群经历融合及变迁发展,积极组织和运用自己的文化,形成了鄂尔多斯部落及达尔扈特群内部系统熟知的蒙古族祭祀独特的“文化地图”。 达尔扈特族群不仅是蒙古族成吉思汗祭祀的携带者、传承者,也是成吉思汗祭祀仪式音声的建构者。成吉思汗祭祀通过共享“历史记忆”和共同的文化特质来增进凝聚力,存在与生俱来的原生性蒙古族民族的情感认同,同时,也存在更宽泛的价值认可体系。
成吉思汗祭祀仪式音声是达尔扈特族群以历史记忆为工具、以口传心授的世代承袭制度将成吉思汗祭祀“十二首祭歌”传承至38代。虽然历经了延续、断裂与复兴的历史变迁,但仍坚守仪式中古老的祭祀仪式行为,并以此谨记族群的身份。在仪式程序歌祭环节中的伴奏乐器——“查尔给”,作为成吉思汗祭祀中非常重要的祭器兼乐器,成为最能体现蒙古族族性的一件乐器。莫尔吉胡言:“成陵遗存的古代“孛”巫师占卜器查尔基(查尔给)上端雕刻有强劲挺拔的马头,这个象征物所显示的是巫师自身的神力吗?肯定不是,12、13世纪以后,振兴起来的蒙古族部落联盟硬是要在最高智囊军师的神器——查尔基雕上象征威力的马头,正是民族意识觉醒并强化的标志。”[3](109)从莫尔吉胡先生的文字中可以感受到,成吉思汗祭祀仪式中所表现出来的蒙古族“族性”或者说是族群及民族文化认同感非常突出。
二、“主位与客位”视域下祭仪音声的变迁与文化认同
在蒙古汗国时期,成吉思汗祭祀受萨满教影响崇尚祖先和英雄崇拜。成吉思汗祭祀仪式行为及仪式音声与其萨满教信仰观念相辅相成,体现出“官方语境”特征。元朝时期,藏传佛教进入蒙古社会,《伊金桑》《苏勒德桑》《伊金桑热希》等具有佛教色彩的祝颂音声逐渐进入成吉思汗祭祀仪式,并变迁为仪式开始时非常重要的仪式音声。从“主位”视角而言,这种组合已经内化为仪式中重要的组成部分。而从“客位”视角来看,这种变化体现出了成吉思汗祭祀的信仰在不同历史阶段已经融入了藏传佛教的内容,从仪式音声来看,《伊金桑套曲》与《十二首祭歌》混合而进行体现出了信仰层面的“复合性”。从祭文内容来看,《伊金桑》起句中的衬词就是典型的佛教衬词,表明佛教相关的元素在十六世纪时随着藏传佛教的深入已被纳入到成吉思汗祭祀的仪程中。从祭文音乐来看,《伊金桑》韵腔音声体现出佛教诵经音乐的共性,但是,其旋律的韵腔由于受地区方言音韵影响而独具特性。明清以后,成吉思汗祭祀由“官方语境”变迁为地方祭祀,其信仰层面融入了藏传佛教的内容,早在13世纪成吉思汗祭祀初始,成吉思汗祭祀制度在信仰层面经历了由萨满教到藏传佛教的影响,清朝时期,成吉思汗祭祀变迁发展为既具有蒙古族民族性祭祀文化性质、又有地方性的民族文化标识性质的一种祭祀文化景观。
三、“现代性语境”下祭仪音声的维系与认同
(一)历时性与共时性结构分析
从历时层面分析:大蒙古国到元代,吉思汗祭祀呈现为“官方”祭祀。明清时期其组织机制层面已由“官方”变迁为“族群”祭祀。新中国成立后,成吉思汗祭祀圣物集中于成吉思汗陵集中供奉,又使成吉思汗祭祀由“族群”祭祀变迁为“地方”祭祀,乃至于逐渐变迁为国家层面“官方”祭祀。如此,成吉思汗祭祀由“族群语境”上升到国家领导下的地方社会结构认同。
图1 历时与共时性结构分析——成吉思汗祭祀的维系与认同
从共时性层面分析:2006年,成吉思汗祭奠成功获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的遗产名录,获得了国家层面“官方语境”的支持与文化认同。这种认同力量之所以能够积极作用于该族群执仪者身份的维系,得益于达尔扈特固有的信仰传统及“担任神圣使命的人”的身份认同。当代成吉思汗祭祀空间——成吉思汗陵虽然在历史进程中已经发展、变迁、建构为蒙古族祭祀文化地方性旅游文化景观,但成吉思汗旅游景观的建构是以达尔扈特族群的信仰为核心;以守护祖先祭祀的蒙古族传统为基础;以商业经济、旅游经济的社会结构为条件。如此看来,当代成吉思汗祭祀的仪式音声所处的语境是由商业、旅游业、经济及多元文化冲击下的现代性语境。如2012年“查干苏鲁克”公祭中,由政府官员宣读祭文,到各旗县的政府官员的祭拜,体现出成吉思汗祭祀仪式中“官方、地方、族群”混生交错“现代语境”,故此,当代成吉思汗祭祀文化中所呈现出的是官方、地方、族群、民族祭祀文化交错分层、多元并存的“现代性语境”下蒙古族民族文化认同。
(二)成吉思汗祭祀一年中祭祀仪项结构模式分析与音声认同
达尔扈特族群在历史发展进程中以成吉思汗祖先崇拜为其核心信仰,以守护成吉思汗“八白宫”为其主要职责;以如期举行成吉思汗祭祀仪式为其主要仪式行为,以不同形式、内容和不同祭祀功能的祭文、祭词、祭歌为其主要仪式音声,逐渐形成了鄂尔多斯民族祭祀文化景观。由于音乐文化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具有相当重要的社会性,对其族性的认同也具有一定的标志性意义,所以,历时与共时综合考量也是研究音乐文化变迁非常重要路径。
图2 成吉思汗祭祀一年中的祭祀仪项结构模式及音声认同①
上图“仪项结构模式”分析,成吉思汗祭祀一年中虽然仪式空间场域及仪式功能的不同而有所转换,但成吉思汗祭祀仪式音声贯穿于所有仪式过程,并通过仪式过程得以展演形成了流动的音声结构序列,这种结构序列与仪式时间相依相随、构成了仪式中不可分割的整体及文化的认同。祭祀功能与目的内在要求及深层动因体现在其信仰层面。其中的每个仪式事项都会分阶段而进行,这就使我们既将不同的仪式事项视作仪式的“空间维度”的“结构模式”;同时,又将其中不同的仪式事项分阶段、有变化、有秩序而形成的整个的仪式程序视作“时间维度”的“过程模式”,而达尔扈特执仪者的仪式音声在这种“结构模式”与“过程模式”中贯穿始终,成为蒙古族祭祀文化特有的音声象征符号,成为达尔扈特族群承载蒙古族历史记忆传承至今的民族祭祀文化的音声认同。
(三)“历时与共时”文化展演的调适与认同
从历时来讲,蒙古族“达尔扈特”族群对信仰的“固守”才使成吉思汗祭祀传承至今。观察成吉思汗祭祀中的不同仪项,展现出祭祀在历史变迁中自我裂变的过程,从中可梳理成吉思汗祭祀中官方与民间,传统与现代、宗教与世俗、非遗与保护之间的关系、梳理成吉思汗祭祀在现代性语境中冲突与调试的过程。成吉思汗祭祀面对现代性语境的冲突与调试,存在着许多的人为因素、社会因素、集体因素等多方的调试,达尔扈特族群不断融入族群主体性,把“族群祭祀”纳入到“现代性语境”引发更为广阔的视角。这个视角为我们提供了三个维度,一个是政治的维度,一个是法律维度、一个是媒体的维度,这个变化中隐含着话语权的交替,三种维度反映着成吉思汗祭祀传统环境中,稳定因素发挥的效应逐渐淡化,政府行为,传媒干涉渗透着成吉思汗祭祀的每个角落,新因素造成的势力范围日益加剧···这也让我们看到了成吉思汗祭祀表层“变迁”而迎来的新貌。如,当我们进入修缮一新的成吉思汗寝宫时,金碧辉煌的穹顶,的确彰显了一代伟人曾经拥有过的历史辉煌,但却缺失了传统社会里原有的古朴、简洁的装饰风格的那种直抵人心的怀旧情结,或许,笔者作为一个研究成吉思汗祭祀文化的“他文化者”,不该有如此之感念,但在田野调查中听很多人讲还是喜欢故有的风格,或许回归家园的期盼久藏于达尔扈特人们的心中。此例也可看出,成吉思汗祭祀作为当代的文化发展的特点,无论形式上或是内容上,有时会在不经意之间展露出变迁的印痕。
从共时性来讲,随着复制技术的提高与形象的不同塑造,新媒体以多项技术的多元路径已经成为推动文化繁荣发展的强力推手。当地政府及达尔扈特族群积极利用新媒体工具、借助全方位广泛传播、借助政府对文化发展的推进与打造,成吉思汗祭祀这个民族“经典符号”迅速地搭上了“现代性语境”的列车、借助其最有效的方式及多元路径创造了民族文化传承的神话,成为了中华民族祭祀符号中最耀眼的一颗明星。随着新媒体的传播渠道的宽广路径,成吉思汗祭祀仪式展演中,一次比一次人多,一次比一次更有展演的专业水准。简便有效的音像技术,广泛传递到更多人的视野,还解决了历史定位系统中单一属性的问题。意味着成吉思汗祭祀在受众面的广泛扩大的同时,其旅游的深层内涵也得到了最有效的展示,不但解决了时空的阻隔,还让成吉思汗祭祀中的仪式内涵及仪式音声以前所未有的迅猛之势快速发展、多元展演。并以多元的方式在现代传承、展演中积极发挥其民族祭祀文化的认同功能。
结语
达尔扈特族群以不同于他族群独特的记忆系统维系着族群自身内部文化的传承。成吉思汗祭祀无论历时溯源还是共时考量,是达尔扈特族群在历史记忆的“主动”与“被动”双向选择中走出了一条传承与发展之路。“成吉思汗祭祀”作为达尔扈特“族群”的标志性文化符号已凝定为达尔扈特族群的集体记忆、族群记忆、地方记忆、民族记忆,表达了达尔扈特族群及蒙古民族的文化认同。即便是受“现代性”的冲击也很难动摇族群民间记忆的草根性。成吉思汗祭祀的当代变迁是达尔扈特族群在其拥有的独特历史记忆中自觉做出的一种“主动”的文化选择。这一选择既与历史传统有关,也贯穿着诸多地方性知识。也正是这一独特文化的世代传承,不断推动着族群的内向凝聚、融铸为蒙古族的精神力量和文化认同。
注 释:
①笔者在对成吉思汗祭祀田野考察中将一年中的祭祀仪项及仪式音声归纳的为图表形式。
[1]李红梅.成吉思汗祭祀仪式音声的考察与研究[J].中国音乐,2013(2).
[2]徐杰舜.论族群与民族[J].民族研究,2002(1).
[3]莫尔吉胡.莫尔吉胡音乐作品集(Ⅱ)<吹茄与鼓簧>[M].内蒙古出版集团,内蒙古文化出版社,2013.
【责任编辑 贾玉宁】
Abstract: The reflection on "modernity", for the studies on Genghis khan sacrificial ceremony, does not lack important enlightenment value.Through the exploration and examination of change and identity in the Ethnic context,and through the analysis on structural model of "subject and object", this paper intends to explore the maintenance and identification of ceremonial sound and the "ethnic, region and authority" as well as to dig into the sound change of Genghis khan sacrificial ceremony and the national culture identity.
Key words: Genghis khan sacrificial ceremony;Modernity context;Historical changes;Cultural identity
Sound change of Genghis khan sacrificial ceremony and cultural identity in the context of modernity
Li Hongmei
(College of Music of Baotou Teachers' College, Baotou, 014030)
J609.2
A
1672-9838(2017)03-019-04
2017-09-04
本文系2014年度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西部项目《“非遗”语境下成吉思汗祭祀仪式音乐考察与研究》(项目编号:14ED149)阶段性成果;2016年度内蒙古自治区高等学校“创新团队发展计划”阴山文化研究创新培育团队(项目编号:NMGIRT-B1612)阶段性研究成果;2017年包头师范学院“一流学科” (项目编号:2016YLXK003)建设成果。
李红梅(1967-),女,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人,包头师范学院音乐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