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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尔努达流亡前诗歌作品中孤独母题的表现

2017-09-30蒲炫桦

北方文学·上旬 2017年27期
关键词:孤独

蒲炫桦

摘要:孤独是塞尔努达诗歌写作的母题之一。在他流亡前的作品所呈现的主题中,对于孤独母题的表现,大多是以欲望和现实形成的二元对立关系为基础来进行思考。在塞尔努达流亡前期的诗歌作品中,孤独主要体现在两个内容上:一个是热望(理想)中的孤独,另一个是爱的孤独,但孤独的意义在这两点上是存在差异的。通过对孤独母题的把握,可体察诗人对个体存在的尊重和肯定,对自由和爱的追求。

关键词:塞尔努达;流亡前诗歌;孤独

塞尔努达是西班牙文学史上一个伟大的诗人,墨西哥诗人奥克塔维奥·帕斯将他称为“欧洲诗人”。在塞尔努达流亡前期的诗歌作品中,具有孤独意义的元素和符号就已经大量存在。在前期的诗歌中,孤独母题的表现基于现实与欲望的二元关系。但不同的诗歌主题中,诗人所表达的孤独意味虽彼此相互独立,却又有所关联。

一、理想中的孤独

塞尔努达的一生被三重流亡交织着:政治、精神、冥思。[1]这令他的人生难以获得一种安定:不断更换的寄身之所,难以被认同的思想、一个难以彻底归还的祖国。在欲望和现实的拉扯中,“孤独”自然成为他品尝地最多的一个词语。塞尔努达精神与冥思的流亡在早期的作品就已有体现。在塞尔努达早期的《空气的侧影》诗集中,可以看到塞尔努达受荷尔德林纯诗的影响,所写表现的内容纯粹且抽象。就如,达达主义所提倡的记录情感和感觉:

“面对一个世界,

并无享受或微笑,

如此年轻的感官敞开,

没有人来。

热望,在围墙里

孤自挣扎,

没有昨天没有明天......”[2]

这里所传达的孤独感非常直接、简单。“热望”是诗人虚构出的一种理想化的欲望形态,它被囚禁于高墙;而“高墙”与“世界”,“年轻的感官”与“热望”组成了两组相对应的关系。“围墙”实际有着一种防御和对自身保护的意味。对于“墙”的理解,正对应了耿占春所说:“在墙之内,他以便从外界撤回以恢复他自身。他是软弱的,因此他需要一堵墙,墙对于外部世界是一道界限,是他的抵御、后退和躲藏。”[3]诗人描绘出一种内外皆无形的孤独,但“孤独”究竟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在诗歌写作中,塞尔努达让一些可见之物成为表现抽象概念和物体的桥梁。例如,诗中存在的一些与孤独联系紧密的意象符号:“身体”,“影子”,“海”等等。物本身具有的孤独特性,和人情感中的孤独不约而同地在特定的语境中契合。《穿礼服的悔恨》中诗人写:

“......

空荡的身体;

空得像草原,像海,像风,涌动的天空下多苦涩的沙漠。

.....偷偷靠近他不设防的影子......”[4]

透过“草原”、“海”、“風”、“沙漠”这一系列对身体状态的比喻,呈现出一具存在感极其微弱的肉体。引人思索的是:如此空旷无形、难以捕捉的身体何以投射出影子靠近?这里,可看作是诗人借助空洞的肉体和实在的影子构成一组矛盾关系,组建了文本内部的张力。在这首诗中,诗人让之前与外界保持距离的身体开始融入现实,与外在世界产生关联。实际上,塞尔努达的孤独感并不是来源于他要与世界孤立,他的孤独大部分是因为身体内燃烧的欲望、希望在现实中找不到存在的空间,肉体的存在随之变得无形、渺小。在《流亡》一诗中,塞尔努达也用了类似的写法。他写:“黑夜抛弃他晨曦找回他,脚印后面拖着顽固的影子。”这里,“影子”在此又一次被提及。“影子”实际上可看作一个具有双重意义的符号:一个是它来源于实际的肉体;一个是影子需要黑暗中有光明才可产生。诗人选择“影子”来作为肉体孤独存在的符号,使欲望与现实的联系产生了交集,同时加深了矛盾关系。

诗人在《穿礼服的悔恨》中所描述的,这样一种自我与现实对抗又渴求和解的孤独,借助一串情感意义相近的符号体系得到了精准的体现。这些事物因主体情感的参与,使之成为具有情感性的文学符号,形成了情感的符号化。苏珊朗格在《情感与形式中》曾阐述了情感与艺术的关系,艺术与人的情感相关,影响生命构造。情感是艺术的本源、逻辑起点依托,而情感借助符号存在、传达,进行交流。艺术符号所具有的象征性一方面可解决诗歌母题过于抽象化的问题,另一方面令诗人的情感有了可以寄托的地方。“空荡”一词也许不能准确把握一个人对外在生存环境的无所适从,但选择“海洋”、“草原”、“风”、“沙漠”这些足以体现虚无和庞大渺茫的事物来作为文学表现符号,就使诗人的孤独感变得立体化。此本诗集中的无题十九首,同样是将忧郁、孤独的色调与具体化的身体相联系,构造了内与外的距离感。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诗歌中多次提及的“身体”这一意象,它是塞尔努达诗歌中重要的文学符号之一,它反复被诗人运用。但“身体”这一符号在表达不同的主题时,具有的含义是不一样的。在爱情主题中,它时常被赋予一种情欲的象征意义;在表现热望与现实对立的孤独中,它更偏向一种世俗符号,是与内在热望所格格不入的东西。因此,在诗人早期的纯诗写作,以及表现理想的诗歌中,让身体这一实际的形体显得渺小,而让一些美好却抽象的事物变得具体、清晰。“身体的在场常常是潜在的。它倾向于不在场。身体是一个缺陷,或如一个羞涩的角色,被掩饰起来了。”[5]诗人就充分利用了身体的不在场性的倾向性,让一些本无形的东西在场。如在《痛苦的身体》中有:“遗忘悲伤,遗忘一种爱,遗忘生命,像溺死的像没有空气没有光的身体。”又有:“船在夜的尽头甜蜜的交缠,或永远苍白的身体,穿遗忘礼服,漫游向虚无。”(《我们决不要尝试爱》)。诗人有意识地让身体的存在走向遗忘和隐形、虚无、这其中有着一种否定的情感,甚至表达出一种隐藏的痛苦。反而,那些能被身体感官的事物具有一种轻盈的力量——“而回声,长着翅膀,从呼出音乐的的嘴唇溢出。”(《牧歌》)塞尔努达在表现热望中的孤独时,在于让无形与有形交错,在文本中形成一种相互矛盾的张力关系,构造出生命内部的热望与冷淡的外在世界的冲突,一如他的精神与冥思在现实中没有容身之所的漂泊感。endprint

二、爱中的孤独

塞尔努达的爱情一生无果。他所追求的爱情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被视为一种禁忌之爱。即使这样的情感形式不被社会和大多数人认同,但塞尔努达仍然将这样另类的爱视为生命的真谛,并且坚定追逐。尤其在《被禁止的欢愉》一辑中,体现了诗人对这样艰难而另类的爱情的坚守和满腔炙热。表现了一个作为精神的异邦人和局外者的孤独。

塞尔努达在《蛛网挂在理智上》写:“因为有一个人,残酷得像春天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仅凭出现就把另一个人的身体分为两半……你在那里,残酷得像白天……那道光紧紧拥抱一堵悲伤的墙……一堵墙前,我一个人。”这里的“身体”已经不同于塞尔努达在热望主题的诗歌中所设定的一个无形的、隐匿的符号。在这里它就是指人的血肉总和,一个有感知、感官能力的实际存在体,是与人的情欲所密切联系的一个象征性符号。通过“一个身体一分为二的春天”,“光”,“悲伤的墙”,“我一个人”,呈现了诗人内心热烈而明媚的爱,和一种不能被看见的孤独与悲伤,给人一种深刻的刺痛感。另在《有些身体像花》中,诗人也运用了“身体”这一意象:“给出我的身体任他们踩,哪怕这条路带他们去追逐野心或者云,却没有人明白,什么野心或者云,值不上交托的爱。”表达了自己愿意作另类爱情的探路者,哪怕需要挥掷生死去铺平道路,将心中的爱情视为生命值得献生的崇高真理。诗人充当了孤独的开辟者角色,进行着作为个体存在的反抗。

塞尔努达擅长借用身体的力量来写作。王佐良在评价穆旦的诗歌时,有提到过一个概念——“用身体思想”,又被称为“肉感”。张桃洲在《语词的探险》中将“用身体思想”这一概念作了解析:“用身体思想”指借助于身体的“颤动”和跃动,使无形的思想变得厚重而有力度。在“用身体思想”的过程中,身体改变了语词的质地、色泽,使之变得结实、细密、立体而丰盈,并获得感性的、可触摸的质感。[6]而塞尔努达的诗在表现爱的时候,正是以这样一种身体内在的颤动,赋予了爱力量,以及孤獨与痛苦的深度,让情感变得十分细腻。对于爱的表达,塞尔努达的诗中态度决然且具有极高的浪漫情怀。他将爱与人的自由、尊严、生命的意义摆在同等的位置。诗人在残酷的现实环境中不断对抗一种世俗眼光,为他所信仰的爱正名。他追求的不是一种来自普罗大众的完全认可,而是一种欲望的自由。这样的自由被他视为生命的真理。

在《如果人能说出》中,诗人写道:“他也能让自己的身体倾倒,只留下他的爱的真理,关于他自己的真理,不叫荣耀,财富或野心,而是爱和欲望……自由地,爱的自由,唯一激我兴奋的自由,唯一我为之死的自由。”我认为,“孤独”不仅仅是消极情绪磁场的产物;平时,我们也常会这样描述:“这是一个孤独的追梦人,一个孤独的守卫者”。这里的孤独所含有的意味,带有一种常人对生命执着的肯定和悲悯。塞尔努达在爱情诗中表现的孤独并非是完全消极的。他所称颂的爱即使有痛楚,但仍明亮勇敢,宽阔有力且自由。正是在这样美好的爱中,人不断提升自己,获得一种圆满。如诗人所说的:“我相信生命,我相信尚未认识的你,我相信自己;因为终有一天我会成为所有我爱的东西:空气,流水,植物,那个少年。”(《乌鸦,海鸥》)这里有诗人与残酷现实的和解,以及看待世界的全新眼光,它并非是一种妥协。另外,从塞尔努达的写作变化本身来看,同样显露出一种由不可见到可见的转变。他慢慢将早期无形的、隐藏的内在表现出来,趋渐于一种自白和揭示。正如奥克塔维奥·帕斯所评价的那样:“塞尔努达不是一个为所有人说话的诗人,而是为我们每个作为个体的存在说话。”

塞尔努达的诗歌中表现出孤独、痛苦、迷惘、光明、勇气、确信。孤独母题的表现在诗中具有一种强大的张力,这正是来自诗人生命的声音。他对孤独的和解,同时也是对孤独最有力的回击。诗中哀而不伤的情感,展现了塞尔努达孤独又灿烂的灵魂。

参考文献:

[1][2][3][4]塞尔努达:汪天艾译.现实与欲望——塞尔努达流亡前诗全集(1924-1938)[M].四川文艺出版社,2016.

[5]耿占春.观察者的幻象[M].上海文艺出版社,2007:293.

[6]张桃洲.语词的探险——中国新诗的文本与现实[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32.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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