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莫愁

何毓敏

雨季，是一个特别的季节。这个季节的雨，仿佛怀着某种心事，带着某种情绪，一会儿雷鸣电闪，劈头盖脑；一会儿淅淅沥沥，如泣如诉。雨不是孤芳自赏地表演，也不会在意花草树叶嘀嘀嗒嗒的掌声，仿佛是故意表演给人看的。人和雨仿佛也有一种莫名的微妙默契，雨的这些心事和情绪，常常不知不觉地让人束手就擒。古往今来，概莫能外。

刚到南京上大学时，雨季刚刚过去，正逢秋高气爽时节。爽爽的天气，爽爽的青春时光，每逢周末几位同学便激情相约，骑着自行车，一路欢歌笑语，仅仅半年时间，已将“六朝古都”南京的玄武湖、秦淮河、中山陵、雨花台、长江大桥等风景名胜游历一尽。不知是名字的缘故，还是时间的关系，一直未去过莫愁湖。

位于南京秦淮河西的莫愁湖，是历史馈赠给南京的一份厚重礼物，一座历史悠久的江南古典名园，自古就有“江南第一名湖”、“金陵第一名胜”之美誉，并以“莫愁烟雨”列为“金陵四十八景”之首。举目望去，楼榭亭轩错列有致，曲径回廊掩映绿荫，沥沥细雨之中，湖面碧波荡漾，堤岸垂柳依依，处处繁花吐妍，一派“欲将西子莫愁比，难向烟波判是非。但觉西湖输一着，江帆云外拍云飞”的宜人景色。

大伙疑惑不解，这样“湖浪浓于酒”的名园胜景，为何与“愁”字关联呢？河北同学卖起了关子：“这要从我的半个老乡谈起！”相传1500年前，一位芳龄15岁、芳名莫愁的洛阳少女，因父母双亡，被江南富商卢员外从中原带回南京，住在如今莫愁湖位置的卢府里。尽管远离故土，举目无亲，心中满是浓浓离别感伤和思乡愁苦，但文静聪明的莫愁姑娘，很快融入陌生的环境和卢家诗书墨香、温情儒雅的家庭氛围，得到卢家公子的爱慕，喜结良缘。她不仅悉心相夫教子，还用父亲传下的中医技术，为周围百姓把脉治病，百姓病痛焦愁，她笑迎诊疗，百姓病愈欢颜，她仍是笑容满面，人们从此称她为“莫愁姑娘”。我不知道，这位来自洛阳古都的文静俏丽女子，是否将年少学会的采桑、养蚕、纺织、刺绣本领教予后人，为江南的苏绣、云锦奉献绵薄之力？也不知道，她向父亲学到的采药治病的本领，帮助救治了多少穷苦病人？但从她治病救人后露出的快慰笑容，一直未曾改变的笑容中，我知道，她是一位天使，老百姓有了病啊痛啊，见了她就能治好，老百姓有什么忧呀愁呀，看到她的笑容就什么也没了。或许她的笑容就是一剂良药！

我也见到了莫愁姑娘，端庄而伟岸地，婷立于荷花之中，挺立于矶石之上，如若刚刚采桑归来的女子，又若翩翩下凡的仙女。我不是去看病的，也可以说是去看病的，看千百年来人们心头挥之不去的因雨而生愁绪的固疾，看万千生灵唯有人最受外界纷扰而情绪起伏的根源，求调节心绪安宁淡定的良药。然而，莫愁姑娘没有给我答案，也没给出处方，只是甜甜的微笑着，微笑着。

细雨还在纷纷扬扬地下，我的心境却格外爽朗，一种从未有过的淡定与从容，宁静与悠雅，盎然于我的全身。我将这样的情绪，通过目光传递到烟雨濛濛的湖面，满湖田田的荷叶与潇潇的雨滴顿时携手而舞，此起彼伏，好不热闹；雨滴在湖中绽开圆圆的笑脸，与圆圆的荷叶那样相似，如同双胞胎姐妹一样灿灿的笑脸，又如莫愁女一样甜美的笑容。此時，仿佛还有爽爽的笑声，从一圈圈涟漪和一片片荷叶中间传来……

傍晚时分，烟雨渐渐模糊了莫愁湖，模糊了莫愁姑娘的笑容。雨是潇潇洒洒、飘飘舞舞地下着的，全然不是李清照笔下“到黄昏，点点滴滴”的样子。即将离开的时候，我带着一种真诚而期待的目光，确切地说就像学生请教于老师的眼神，希望能再次阅读莫愁姑娘的笑容。这让我忽然想起，阳光也好，斜雨也罢，昨天去了，今天又来，一天接着一天，从不停歇脚步，日子是从来不会改变的，唯一改变的是我们自己……

（作者单位：西南能矿集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