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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地区间税收竞争提高了居民收入水平吗?
——基于动态门槛面板模型的实证检验

2017-09-25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学报 2017年5期
关键词:居民收入门槛税负

(1. 北京师范大学 新兴市场研究院,北京 100875;2. 北京师范大学 政府管理学院,北京 100875)

中国地区间税收竞争提高了居民收入水平吗?
——基于动态门槛面板模型的实证检验

刘清杰1任德孝2

(1.北京师范大学新兴市场研究院,北京100875;2.北京师范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北京100875)

税收竞争是引起“囚徒困境”还是“抑制利维坦”的效率悖论成为学界争论的焦点。地方政府希望通过税收竞争进行招商引资以刺激本地区经济,提高居民收入水平,这种刺激效应因地区间经济发展水平不同而呈现非线性关系。本文基于动态门槛面板模型实证检验表明:在经济发展初期,逐底的税收竞争对居民收入水平具有显著刺激作用,这种效应随着经济水平的提高而减弱,甚至在经济发达阶段呈现为抑制效应。根据实证检验的门槛值结合中国各地区经济所处的阶段,中部和西部多数地区间依靠税收竞争显著促进了居民收入增长,但刺激程度正在持续减弱,东部发达地区则基本脱离了这种增长机制。经济欠发达地区依赖逐底的税收竞争刺激居民收入增长不具有可持续性,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必须寻找新的增长动力。

税收竞争;居民收入;动态门槛面板模型;收入差距;经济增长

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日益扩大的贫富差距已经成为影响社会稳定发展的因素。城乡之间、东部沿海和西部内陆之间的贫富差距不断拉大,尤其是东部、中部和西部区域之间的收入差距远高于区域内部的居民收入差距。如何有效提高中部和西部地区人均收入水平,缩小东西部地区之间贫富差距成为保障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大课题。分税制改革后,“政治晋升锦标赛”激励导向下中国地方政府纷纷展开以招商引资为目的、以税收优惠为手段的税收竞争,具体手段包括税收征管强度的调整或者制度外的非合作税制设计等。区域间竞争愈演愈烈,税收优惠一再突破政策法规底线。地区经济发展不均衡下税收竞争是否有利于提高地区居民收入水平,需要理论和实证证据,本文拟从税收竞争的视角对该问题进行探讨。

一、文献综述

对税收竞争的社会福利效应研究最著名的模型是蒂伯特(Tiebout, 1956)提出的“用脚投票”理论,他认为竞争使公共物品提供更有效率,而其中的税收竞争提高社会福利的结论引发后期学者一系列的争论[1]。Zodrow和Mieszkowski(2006)及Wilson(1986)建立了规范的税收竞争模型,认为税收竞争的最终结果将导致资本税率最终趋近于零和资源配置低效率[2][3]。Bucovetsky (1991)和Brueckner (2000)等在假设地区间竞争双方规模不同,因而税收政策回应度也不同,从而导致竞争的均衡税率出现分化,形成不对称税收竞争[4][5]。Broadway和Tremblay(2012)认为不对称辖区间的税收竞争导致均衡税率在不同的地区之间有所区别,从而导致效率达不到最大化,出现资本配置低效率的情况[6],这论证了Kanbur和Keen (1993)的观点,他们分析了人口规模在地区之间的不同所导致的商品税税收竞争低效率[7]。Hindriks等 (2008)认为税收竞争引起地方政府公共支出不足或居民社会福利较低,即税收竞争恶化居民福利[8]。Hauptmeier等(2012)和Yutao Han等(2014)将基础设施竞争引入税收竞争模型,认为规模不对称对效率的影响取决于区际资本的流动程度[9][10]。

国内学者对税收竞争带来的效应研究,主要是基于地区间税收竞争是否能够有效刺激地区经济增长而展开的,研究税收竞争是否能够实现以经济增长为强激励指标的政治晋升锦标赛目标。周黎安(2007)结合中国现实提出官员晋升锦标赛理论,在西方税收竞争理论的基础上为中国地区间税收竞争提供可分析的理论基础[11],后来学者研究认为地区间存在税负逐底的(race to the bottom)税收竞争[12]。钱颖一和罗兰(1998)提出税收竞争有助于提高地区企业生产效率,从而促进地区可持续经济增长[13]。周业安(2003)认为地方政府实施保护性和掠夺性策略时,税收竞争导致地区间交易成本增加,从而并不必然导致经济的良性增长,甚至可能导致资源配置低效率[14]。沈坤荣和付文林(2006)则认为地方政府间为了公共服务融资进行的税收竞争有利于地区经济增长[15]。严成樑和袭六堂(2012)研究认为企业所得税税负的经济增长效应微弱,并造成较大的社会福利损失[16]。杨龙见和尹恒(2014)关注中国异质性辖区间税收竞争的社会效应,考虑到异质性政府之间进行税收竞争可能导致差异化税率,从而导致资源浪费最终拉大地区间贫富差距[17]。可见,地区间税收竞争对经济增长和社会福利水平的影响是复杂的。

Burgess和Stern (1993)以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不同结果进行了论证和探讨,得出在经济发展水平不同的地区间税收影响不同的结论[18]。中国地区间巨大的经济差距决定了地方政府的公共服务并不一定能直接促进经济增长,而必须同其他地方政府展开竞争,在竞争中获胜后才能有效促进经济增长[19]。企业所得税作为企业的一项重要成本,并且其作为直接税具有难以转嫁税负的特征,地方政府通过税收优惠降低企业所得税实际税负以吸引企业流入本地。本文以企业所得税宏观税负为解释变量,研究地区间税收竞争引起的税负水平变化在经济发展水平影响下对居民收入提高的影响。税收竞争与地区居民收入关系为非线性关系,涉及对不同经济区间的划分,人为划分容易造成结果与实际的偏差,本文以动态门槛面板模型估计门槛区间,保证区间划分的科学性。

本文以中国地区间逐底的税收竞争为研究对象,考察其对地区居民收入水平的影响。余下部分的安排为:第二部分为理论假设,就税收竞争对居民收入水平的影响进行理论性推导,为后续的模型检验提供理论基础;第三部分为模型构建与样本选择,构建动态门槛面板模型,选择样本、变量并进行数据搜集测算;第四部分为估计结果及分析,检验选择合适的门槛变量并对动态门槛面板模型估计结果进行分析;第五部分为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二、理论假设

地方政府间为吸引资本展开逐底的税收竞争,探索中国地区间企业所得税税负的空间分布状况可以对当前中国地区间税收竞争特征具有更加直观的认识。测算Moran指数①对地区间企业所得税税负的空间集聚效应进行分析,集聚效应表示的是企业所得税税负在地区间的空间集聚特征,间接反映出地区间的空间策略互动行为和税收竞争特征。测算得到1998~2015年的空间Moran指数均通过显著性检验,并且Moran指数为正值,说明地区间企业所得税税负可能存在空间“低-低”集聚或者“高-高”集聚。

图1 地区间企业所得税税负的空间集聚效应(2015年)

从2015年的地区间企业所得税负的空间集聚特征来看②,图1中反映出多数地区处于企业所得税税负洼地,为“低-低”集聚,而在东部沿海地区出现税负分布呈现不一样的特征,尤其是有6个地区呈现出企业所得税税负高地,呈现出“高-高”集聚的特征。由此反映出在中国地区间东部和西部地区存在税负逐底的税收竞争,而在东部沿海发达地区这种竞争程度有所缓解,甚至出现高税负的地区。原因可能是在经济欠发达的中部和西部地区缺乏吸引资本的竞争优势;又因为分税制改革以后地方政府具有一定的自由裁量权,因而通过调整税收优惠政策以低税负作为竞争筹码,形成相比于邻近地区的比较优势吸引资本,这种竞相降低税负策略互动行为导致地区间企业所得税税负呈现出“低-低”集聚的空间特征。而东部地区经济一体化程度高,集聚经济的存在降低了资本对税负的敏感性,从而使其可以保持高税负而不担心企业资本外流。由此可见,地区间税收竞争特征受到经济发展水平的影响,地区间税收竞争并没有表现出完全一致的逐底竞争。

本文研究的税收竞争界定为地方政府间为招商引资而展开的竞相税收优惠行为,降低企业所得税税负是地区吸引企业选址的重要手段,税收竞争的目的是招商引资刺激地区经济增长和提高居民收入水平。而税收竞争对居民收入的影响可能受到地区经济发展阶段的干扰,存在不同的经济区间使逐底的税收竞争对居民收入的影响程度有所差别。在经济发展初期,通过逐底的税收竞争,地区间竞相降低税负有利于资本流入本地,刺激经济发展,提高居民收入水平;而当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经济增长需要新的动力,税负逐底的税收竞争使政府对公共品需求降低,经济增长缓慢,逐底竞争对居民收入水平的促进作用减弱;当经济进入发达期,税负逐底的竞争难以满足地区经济增长所需的高公共品需求,会抑制经济可持续增长和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因此逐底的税收竞争有利于提高经济发展初期地区的居民收入水平,而当经济进入发达阶段,逐底的税收竞争不利于地区可持续经济增长,对居民收入增长表现出抑制作用。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构建的理论假设是:

假设1:在经济发展初期阶段,地区间依靠竞相降低税负吸引资本的税收竞争模式对地区居民收入的提高具有显著促进作用;

假设2:税收竞争对地区居民收入水平的刺激作用随着地区经济增长而有所弱化;

假设3:在经济发展进入发达阶段后,税负逐底的税收竞争不利于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

三、模型构建及样本选择

(一)模型构建

地区居民收入水平可能由于地区经济水平的不同而与税收竞争呈现出非线性关系,从而表现出区间效应。为了寻找相应的区间,以动态门槛面板模型为基础,研究不同经济发展区间内税收竞争对居民收入水平的影响。门槛面板模型能够依据数据自身特征划分区间,从而可以研究不同区间内税收竞争(以企业所得税税负为代理变量)与社会居民收入水平(以人均收入水平为代理变量)的非线性关系。设定地区人均实际GDP的自然对数为门槛变量,则本研究的估计模型如下:

lnincomei,t=ui+β1taxi,t-1+β2expi,t-1+β3insti,t-1+Xi,t-1θ+λ1taxi,t-1×Ilnpgdpi,t-1γ1+ λ2taxi,t-1×Iγ1γ2+εi,t

(1)

式(1)中γ1和γ2分别表示第一个门槛值和第二个门槛值,此处模型中的门槛值个数设定为2个,仅为模型初步结构假设,具体研究得到几个有效门槛值需要结合研究数据得到估计结果。

(二)研究样本及数据来源

本文研究样本是我国除西藏、港澳台地区外的30个省级单位1998~2015年数据,为避免内生性偏差,门槛变量和解释变量使用滞后一年的值进行模型估计。

主要研究变量及数据来源:研究中被解释变量为各地区的人均可支配收入水平的自然对数(lnincomei,t),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统计年鉴》;门槛变量用人均地区实际GDP的自然对数表示(lnpgdpi,t-1),将各地区GDP通过平减指数换算成以1993年为基期的数据,原始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统计年鉴》,自行测算得到实际人均GDP;解释变量为各地区企业所得税税负(taxi,t-1),用地区企业所得税税收收入/地区GDP进行衡量,这种测量方法得到国内学者的认可[20],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统计年鉴》。

控制变量及数据来源:公共物品供给水平(expi,t-1),本文主要参考张恒龙(2006)的方法测算社会供给水平[21],具体是由人均财政支出水平(1个子指标)、基础设施水平(3个子指标)、公共服务建设水平指数(3个子指标)、教育服务水平指数(1个子指标)、卫生服务水平指数(2个子指标)等5项指数相加得到,数据主要来自历年的《中国财政年鉴》和《中国统计年鉴》;制度因素(insti,t-1),衡量制度因素主要参考刘文革等(2008)的测算方法,利用加权的方法将产权非国有化(40%权重)、对外开放程度(40%权重)、国家控制资金因素(20%权重)等3项指数加权得到地区制度因素[22],原始数据来源于历年的《中国工业统计年鉴》、《中国财政年鉴》和《中国统计年鉴》;人口密度(lndeni,t-1)为地区年末人口数除以地区的地理面积,取自然对数,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统计年鉴》;城镇化水平(urbani,t-1)以年末城镇常住人口占地区总人口的比重来衡量,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统计年鉴》。

四、模型估计结果

(一)门槛值的估计与检验

通过估计动态门槛面板模型得到不同门槛值,对门槛值进行有效性检验得到对应的F统计量的值和经过自抽样方法得到的P值如表1所示:

表1门槛效果检验

从表1中可以看出3个门槛值都能通过显著性水平检验,但是第一个门槛估计值的95%置信区间大到包含了另外两个门槛值的95%置信区间,这是不符合理论逻辑的,且观察似然比函数图发现这个门槛值并不稳定,存在两极分化的情况(如图2所示),因此本文剔除掉异常门槛值,选择两个有效门槛值9.759和10.207,这两个门槛值显著通过检验,认为可基于双重门槛模型进行回归分析。确定门槛面板模型之后,将对门槛的估计值和置信区间进行分析。

剔除异常门槛值后,得到两个有效的门槛值,表2给出两个门槛估计值和相应的95%置信区间,主要指的是似然比统计量LR取零时的取值,总体来看经济发展水平一共有两个合理门槛值,也即人均GDP的自然对数分别是9.759(对应的人均地区GDP为17309.31元/人)和10.207(对应的人均地区GDP为27092.17元/人)。

图2 异常门槛值的估计值和置信区间

表2门槛估计值和置信区间

结合似然比函数图3和4可以看出,9.759和10.207是LR等于0时的值,门槛估计值的95%置信区间指的是所有似然比检验统计量LR值小于5%的显著性水平下的临界值构成的区间。根据门槛值的估计结果,将税收竞争影响地区居民收入水平的地区经济发展水平门槛分为落入第一门槛区间的欠发达经济水平(人均GDP≤17309.31元/人)、落入第二门槛区间的中等经济水平(17309.31元/人<人均GDP≤27092.17元/人)、落入第三门槛区间的发达经济水平(人均GDP>27092.17元/人)。

图3 第一个有效门槛的估计值和置信区间

图4 第二个有效门槛的估计值和置信区间

(二)模型估计结果分析

在中国区域发展差异明显的国情下,税收竞争对居民收入的影响可能与各个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相关。为进一步验证本部分假设,根据人均实际GDP的划分区间,参考张福进等(2014)的处理方法[23],在回归模型中引入两个虚拟变量m1和m2,当人均GDP处于中等水平第二门槛时,设m1=1,否则m1=0,当人均GDP处于第三门槛,设m2=1,否则m2=0。这两个虚拟变量与企业所得税税负的交叉项作为解释变量被引入模型中,以具有低经济发展水平的一组为基准组,其他为对照组进行回归分析。考虑到中国目前省际经济发展差距很大, 横截面数据的方差会有差别,本部分的处理方式是使用组间异方差模型广义最小二乘法(GLS)对含有交叉项的模型进行估计。

估计结果如表3所示,根据冗余度检验和豪斯曼检验结果选择固定效应回归模型,其中模型(1)和模型(2)分别为根据结果报告的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结果,模型(3)为在模型中引入交叉项的广义最小二乘估计结果。

表3门槛效应模型估计结果

注:括号内为t值;* p < 0.05, ** p < 0.01, *** p < 0.001。

表3中不含交叉项时企业所得税税负与居民收入水平为显著正向相关,即企业所得税税负越高居民收入水平越高,但是中国地区发展不均衡的国情决定了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不同,税收竞争对居民收入的影响也会有所区别。因此,引入经济水平和税负的交叉项进行回归。结果表明,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地区进行税收竞争时,税负减少1个单位将引起地区人均收入水平提高6.06%,在经济发展水平中等的地区,企业所得税税负减少1单位将导致人均收入水平增加0.97%(即6.06%-5.19%=0.97%);而在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区,企业所得税税负减少1单位,导致人均收入水平减少1.1%(即7.16%-6.06%=1.1%)。这表明企业所得税税负对社会福利的影响并不是线性的,而是与经济发展水平高度相关,随着地区经济水平发展程度的不同,企业所得税税负对社会福利的影响也不同。

估计结果表明,在第一门槛区间经济发展水平较低时逐底的税收竞争引起的企业所得税税负降低,能够显著促进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但是这个刺激效应随着地区经济发展进入第二门槛区间后开始变弱,这与本文的理论假设1一致。地区间逐底的税收竞争可以有效刺激地区居民收入提高,但是不具有可持续性,随着经济增长刺激作用变弱,这验证了本文的理论假设2。当经济发展到第三门槛区间,逐底的税收竞争显著抑制地区居民收入水平的增长,这与本文的理论假设3一致,经济进入发达期形成成熟的集聚经济,政府可以对集聚经济产生的集聚租征税而不担心资本外流,从而保持了高税负和高经济增长,居民收入水平实现可持续增长,逐底的税收竞争对地区居民收入水平提高表现出显著的抑制作用。根据门槛值的估计结果将中国地区划分不同的门槛区间,得到中国1998~2015年落入不同门槛区间的地区数量(图5)。

图5 不同门槛区间下地区经济阶段演变

从图5反映出的结果来看,落入第一门槛区间地区1998~2002年保持在30个省份,只有上海市为第二门槛区间的中等发展水平地区,而随着时间推移,第一门槛欠发达地区快速降低直到2015年降到8个,第二门槛区间增加到13个,第三门槛区间增加到10个。根据动态门槛面板模型的估计结果,逐底的税收竞争在第一门槛区间对居民收入水平起到显著促进作用,而在第二门槛区间这种促进作用开始减弱,到第三个门槛区间时变为抑制居民收入增长的作用。就我国地区发展经历的经济阶段来看,在过去经济初期阶段税收竞争对居民收入起到了显著刺激作用,尤其是1998~2002年所有地区都享受到了税收竞争带来的收入效应,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地区经济发展进入新的阶段,中等发展水平和发达水平的地区逐渐增多,税收竞争的影响程度开始变弱,甚至出现对一些地区居民收入的抑制作用,税收竞争的社会效应开始分化。

图6 不同门槛区间的中国地区经济分布情况

根据模型估计结果,在第一门槛区间税收竞争显著促进居民收入增长,第二门槛区间这种促进作用变弱,到第三门槛区间税收竞争抑制居民收入增长。为使各地区落入门槛区间的省份随时间变化更形象地展示出来,结合人均实际GDP数据和门槛值绘制分布图,如图6所示④,可以看出从2002年到2015年地区经济发展的趋势,落入第一门槛区间的地区正在逐渐变少,第二门槛和第三门槛的地区逐渐变多,并且第一门槛逐渐向西部地区转移,中部地区多数落在第二门槛区间,东部沿海地区和内蒙古、吉林等地区逐渐落入第三门槛区间。中国地区间进行逐底税收竞争的地区主要是在中部和西部地区,东部沿海地区的税收竞争因为集聚经济的存在而有所缓解。从本文的实证估计结果来看,结合中国地区经济发展,逐底的税收竞争对中西部地区的居民收入提高具有显著促进作用,使东西部地区居民收入差距有所缩小。

从地区经济所处阶段的发展趋势来看,虽然当前中部和西部地区处于门槛的第一和第二区间,逐底的税收竞争能够有效提高居民收入水平,但是应该注意到的是第二和第三门槛区间的地区正在逐渐增多,第一门槛区间的地区正在逐渐减少,中部和西部地区税收竞争对居民收入水平的刺激效应开始减弱,随着经济发展,依靠税收竞争吸引资本刺激地区经济以促进居民收入增长的动力不足,税收竞争对地区居民收入的提高是不可持续的,长期来看,应协调地区间税负逐底的税收竞争,寻求地区其他可持续增长模式。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一)研究结论

晋升锦标赛下的地区间税收竞争是以税收竞相优惠降低实际税负的方式来提高地区的相对竞争力,本文考察这种税收竞争对地区居民收入水平是否具有促进作用。结合地区间税收竞争现实及已有研究提出理论假设,并通过动态门槛面板模型进行实证检验,检验结论与理论假设一致,即在经济发展初期阶段,逐底的税收竞争能够显著刺激地区居民收入增长,而当经济发展进入中期,这种刺激作用开始变弱,当经济发展成熟进入发达阶段,税收竞争抑制了地区居民收入的增长。结合模型估计得到的门槛值和中国地区间经济发展情况并划定门槛区间,本文认为中国地区间西部和中部地区当前正落入第一和第二门槛区间,逐底的税收竞争能够促进居民收入的提高,东部沿海发达地区落入第三门槛区间,逐底的税收竞争抑制居民收入增长。地区间税收竞争仅在经济发展的初期阶段具有刺激居民收入的作用,随着经济的进一步发展,税收竞争的刺激作用减弱甚至失效,反过来抑制居民收入增长。应从国家治理角度思考和探索税收竞争的协调对策,缓解税收竞争对居民收入水平增长的抑制作用。

(二)政策建议

1. 完善分税制财政管理体制。我国“十三五”财税改革已将健全完善分税制财政管理体制纳入改革范畴,应完善地方税体系,强化优质主体税源培育,同时注重后续税源的拓宽,构建起主体多元、优势互补的税收收入增长机制。另外,注重完善财政转移支付制度,实现公共服务均等化,促进经济社会协调发展,实现对地区间税收竞争的协调。

2. 实施地区税收优惠行为转型。长期以来,我国地区间税收优惠行为是以区域税收优惠为主要特征,但是市场经济的改革发展要求资源高效率整合,因此应鼓励区域性税收优惠向产业性税收优惠转变,通过产业性税收优惠促进中西部地区经济可持续发展,并且以税基式优惠为主,以税率式优惠为辅,缓解地区间恶性税收竞争。

3. 强化对地方政府的预算约束。应继续修订、完善《预算法》,约束和规范地方财政行为,提高人大对地方预算的制约与监督功能,强化制度性措施。同时考虑到不合理收费进一步加剧了税收竞争的混乱局面,应将各种收费纳入政府的年度预算中,加强监督控制。

4. 完善税收管理体系,严格依法征税。税收竞争的一个重要手段是通过放松税收征管以降低企业实际税负,为缓解税收竞争,应建立科学的征管考核办法和考核体系,实现税收征管改革,建立税收计划调整机制,促进依法治税,约束地区间税收优惠行为,缓解地区间税收竞争。

注释:

①Moran指数计算公式如下:

②本文测算了1998~2015年的全局Moran指数结果,并就其空间集聚分布特征进行分析,发现总体来看企业所得税税负的空间集聚分布随时间的变化不大,因此限于篇幅,本部分仅汇报2015年地区企业所得税税负的空间集聚特征。读者若感兴趣,可向作者索取。

③广义最小二乘回归的R平方统计量计算的总平方和不一定要在0到1之间取值,不代表模型中极端的因变量在所有变化中的比例。而且减去或者增加变量到模型中通常不会减少或者增加计算R平方值,因此广义最小二乘回归下的R平方对于模型拟合度的衡量来说无意义。

④篇幅有限,本部分仅展示2002、2006、2010、2015年地区经济发展变化图示,不影响对经济门槛区间省份随时间变化的分析,读者若对其他年份感兴趣,可向作者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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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肖加元)

F810.42

:A

:1003-5230(2017)05-0079-09

2017-06-22

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面上项目“聚集经济、中心城市与地区税收优惠协调研究”(2017M610781);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中国新型城镇化:五个维度协调发展研究”(14ZDA035)

刘清杰(1987— ),女,河南洛阳人,北京师范大学新兴市场研究院博士后; 任德孝(1988— ),男,山东济宁人,北京师范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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