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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陈淑

2017-09-23陆建德

书城 2017年9期
关键词:浙大公公胡适

陆建德

七八年前回家乡杭州出差,住里西湖边上的新新饭店。打开房间里那本宣传画册,看到一张大约拍摄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照片,是竺可桢夫妇、李四光夫妇在饭店的阳台上观赏湖光山色。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对笑呵呵的夫妇,但是画册上没有写明他们是谁。“这不是丁公公和丁婆婆吗?”我对自己说。小时候就知道,丁婆婆旧游多,她是这两对学界伉俪的媒人。

丁婆婆姓陈名淑,字允仪,无锡人,一八九一年生,《西滢闲话》作者陈源的堂姐。记忆中的她健谈喜乐,稍胖,一张方脸很有须眉气,嗓音洪亮,我分辨不出她说的究竟是无锡话还是苏州话,反正吴侬软语经她说出来也是掷地有声。丁婆婆毕业于天津官办的北洋女师(傅增湘任学堂监督,总教习吕碧城),辛亥时在上海参加过女子北伐团。一九二五年北京女师大部分学生在几位浙江籍兼任教师策动下“驱杨倒章”(拙作《校风失坠之际的“饭碗问题”》探讨过女师大这次运动的真实起因,原文载2016年5月15日《上海书评》),丁婆婆是该校教师,从她的角度来看这次风潮,也有助于我们接近历史真相,不过她是绝对料不到运动策划者那些高明手段的。有一本关于女师大学潮的小书写于“文革”期间,杨荫榆被妖魔化了。丁婆婆一九二七年回到江苏,任苏州女子学校校长。十几年前,我在苏州旧书店看到一本民国图书,封面上盖着“陈淑赠”的印章,大概是发给学生的奖品,可惜没买下。丁婆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离开教育界,以“家庭妇女”的身份终老。但是她一直结交很广。一九七三年夏,报纸登载了章士钊在香港去世的消息,丁婆婆闻讯到庆春街邮局给章含之发唁电。这事我印象颇深。

丁公公叫丁绪贤,前清秀才,一九○九年至一九一○年留英,可能回国与丁婆婆结了婚,再于一九一一年赴伦敦大学攻读化学,丁婆婆稍后出国,在同校读英国文学。一九一七年两人回到北京,分别就职于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和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1925年更名为北京女子师范大学)。王学珍、郭建荣主编的《北京大学史料》记载,丁公公在一九二五年至一九二九年是北京大学化学系主任、教授,住址为光明殿西红门二号。他的代表作《化学史通考》就是他执教北大时撰写的(现已收入“中国文库”第五辑)。三十年代末,丁公公加入已经西迁的浙江大学化学系,在遵义永兴的湄潭镇生活了六年多。我祖父是浙大总务科做财务的,父亲是独子,一九三六年毕业于上海交大,翌年结婚并由杭州电厂转入浙大机械系当助教,年底就随着学校播迁。“逃难”路上不安定,我母亲怀的第一个孩子流产。浙大西迁的过程中祖父和父亲两家一直同住,在湄潭的六年多时间里与丁家是隔壁邻居。那栋L形的二层砖木楼房当时共住十三家,现在保存得很好。我的三个哥哥在丁公公和丁婆婆友爱的关注下成长,大哥宜山(生于广西宜山)还记得在丁家的门槛上爬进爬出。浙大当年有“湄江吟社”。湄江是纵贯湄潭的湘江支流,也是我二哥的名字。一九四○年,我祖父服务浙大三十年,校方颁发一块刻有“勤劳坚忍”四字的盾形纪念牌,以示褒奖。当时有小规模的庆贺活动,丁公公必定是写了贺诗的。浙江巡抚增韫一九一○年十一月底获准办浙江中等工业学堂,一九一一年三月该校正式开学,校名后改为浙江省立甲种工业学校(即浙大前身之一),校址为杭州蒲场巷报国寺,许炳堃任校长。我祖父在学校创办时就是成员,所谓的“服务本校垂三十年”是这样算出来的。一九一九年杭州成立报国工业会,颇有联合同志发展民族工业之意,许炳堃被推选为会长。《报国工业会会刊》第一期刊有朱苍许文章《省立甲种工业学校之沿革》,是浙大校史中一份比较珍贵的文献。五六十年代的时候,还可以在庆春街我们称为“老浙大”的地方看到一些建于清末民初的甲种工业学校二层校舍。

杭州的浙大宿舍建德村建成于一九四七年,丁家住在丙种的最南端。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后期,浙大从城内迁老和山下新校区,丁家搬到求是村去了,丁公公也在那时退休。求是村一套是三室一厅,有卫生设备,住起来比建德村舒适。“文革”开始后,两老不得已移家刀茅巷珠碧弄二十五号的浙大年轻教师宿舍,住房仅一间。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他们的儿子旅美化学家丁普生先生要回国探亲,浙大因“外事需要”给丁公公增加一间,但是这两个房间是不相连的。一九六六年我祖父母也让出建德村甲种一号的楼上,与我们同住十二号。珠碧弄离建德村很近,两家经常走动。丁婆婆说话中气足,丁公公脾气极好,在旁点头称是,他们是妇唱夫随。

小时候曾听丁婆婆讲起李四光原名仲揆,十四岁时报考某校,填表时误将年龄写在姓名栏内,发现错误,不得已将“十”扩展为“李”,保留“四”,又增添了一个“光”字。三年前我写论文《图书馆“兼职”副馆长的工资:鲁迅、李四光和中华教育文化基金会》,专门查阅《李四光年谱续编》,看到这一记载:“(1921年)年初,经北京大学化学系教授、系主任丁绪贤(1885-1978,字庶为,安徽阜阳人,著名化学家、化学史家)的夫人陈淑(无锡人,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任教)介绍,李四光认识了北京女子师范大学附属中学的教师许淑彬(与陈淑同乡)。”一九二三年一月十四日,李四光和许淑彬在北京举行结婚典礼,由蔡元培担任证婚人,丁公公和丁婆婆必定坐在婚礼的主桌。新婚夫妇住地安门内东吉祥胡同,成为鲁迅先生所说的东吉祥胡同的“正人君子”。丁婆婆在女师大或许是教英文的。一九七一年,她从祖父那里知道我在翻看“文革”前中学英语课本,就要我学着念“A friend in need is a friend indeed”,她说了好几遍,我跟得结结巴巴。我三哥临安是杭大外文系六七屆毕业生,丁婆婆夸他的英文发音好(“伦敦音”),甚至还想再做一次月下老人。临安一九四四年生于湄潭,祖父相信避居贵州毕竟是临时的,盼望国家早日收复失地,回到杭州(南宋时称临安),故给他第三个孙子取名临安。

杨绛先生在《怀念陈衡哲》中提到过一件趣事:“一次,我家门房奉命雇四头驴子。因为胡适到了苏州,要来看望我爸爸,而我家两位姑母和一位曾经‘北伐的女校长约定胡适一同骑驴游苏州城墙。……可是苏州是个很保守的城市。由我家走上胥门城墙,还需经过一段街道。苏州街上,男人也不骑驴,路上行人必定大惊小怪。我的姑母和那位‘北伐的女士都很解放,但是陪三位解放女士同在苏州街上骑驴的唯一男士,想必更加惹眼。我觉得这胡适一定兴致极好,性情也很随和,而且很有气概,满不在乎路人非笑。”endprint

胡适那次去苏州是应苏州中学校长汪懋祖之邀,时间在一九二八年二月二十四日至二十七日(详见《新文学史料》2015年第4期汤志辉文章《胡适在苏州的两次演讲》)。诗人骑驴的形象常见于唐宋诗歌,比如陆游:“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陆游此刻心事重重,他有着比做诗人更远大的抱负,自以为应该拍马杀敌,那是另一个话题。杨绛先生那时还是苏州振华女中高三学生,她注意的焦点是胡适。我则从“一位曾经‘北伐的女校长”几个字马上想起丁婆婆。关于陈淑参加“北伐”的事情,黄郛夫人沈亦云的回忆录里有记述(《亦云回忆》,台北传记文学杂志社1971),这里不赘述。

胡适到苏州那天下午,先到苏州女子中学演说,主题与“女学”相关。《苏州女子中学月刊》一九二九年第一卷第五至六期合刊所登《胡适之博士演讲录》就是这次演说的大概。胡适一开始提及他早在一九一八年就应丁婆婆之邀做过一次演讲:“十年前,陈校长在北京叫我到女子高等师范演讲,稿子在《胡适文存》第一集题目是《美国的妇人》,讲到美国妇女和他国妇人不同的一点—新。”《美国的妇人—在北京女子师范学校讲演》原载一九一八年九月十五日《新青年》第五卷第三号。胡适为这次演讲认真准备了很多统计数字。他说,美国男女平等的观念体现于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受过中高等教育的女性很多,她们从事各种职业,积极投入社会活动。他鼓励在座的中国女性不仅仅要做贤妻良母,还要学美国妇女的自立精神,做“一个独立生活的人”;“有该尽的义务,有可做的事业”。他甚至把妇女的自立视为良善社会得以建立的前提。十年之后,胡适又希望苏州女子中学的同学培养“自己动手”的能力,听众中的吴健雄就从演讲中得到莫大的动力。吴健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荣任美国物理学会会长,声望不在诺贝尔奖获得者之下。一九四八年十月十八日,胡适又应上海澄衷学堂的同窗、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的邀请去杭州,下榻新新旅馆,次日游西湖,二十日下午在浙大讲自由与容忍的关系(段怀清教授撰文介绍过这次演讲)。讲毕,他在浙大校长公舍外与一些朋友熟人合影留念,竺可桢亲自拍照。照片上有浙大教授苏步青、郑晓沧、张其昀等人,丁绪贤夫妇也在场,丁公公身材高大,十分显眼。胡适身边站着两位女士,一位是竺可桢夫人陈汲,另一位就是丁婆婆。浙大校庆一百二十周年的时候,校方选出一些校史上有代表性的黑白照片,这是其中之一。竺可桢的第二次婚姻,也是丁婆婆做的媒,新娘是她的堂妹陈汲(陈源之妹)。这时离胡适一九一八年到北京女子高等师范演讲,已经整整三十年了。胡适夫人江冬秀非常喜欢陈汲,居然曾对胡适说,如果她死了,胡适就应该娶这位脸圆圆的陈小姐。一九四八年秋,胡适会不会将此话告诉竺可桢呢?丁婆婆会不会对胡适重提骑驴游苏州的旧话?三个月以后,胡适就被列为“战犯”了。

《怀念陈衡哲》中说到的两位姑母中的三姑母就是杨荫榆,此时她已被当作“落水狗”痛打,辞退了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校长之职,回到苏州继续她心爱的教育事业。经过一九二五年到一九二六年的“女师大风潮”,杨荫榆、汪懋祖、陈淑等江苏籍女师大教师,都“遣返本籍”了。但是他们回到苏州,生活依然过得充实。

杨绛先生在同一篇文章中还回忆起父亲杨荫杭与胡适曾谈到苏州一位受丈夫虐待的“倒霉的女士”:“胡适听到这位女士的遭遇,深抱不平,气愤说:‘离婚!趁风采,再找个好的。我爸爸认为这话太孩子气了。那位女士我见过多次,她压根儿没什么‘风采可言,而且她已经是个发福的中年妇人了。”杨绛先生没有交代明白,胡适反应强烈,因为这位女士是苏州女中校长陈淑的妹妹陈洽。我从小认得丁婆婆的妹妹,叫她“吴婆婆”。吴婆婆温婉中有坚韧,抚养孩子非常不易,可能一直没有离婚,她住在苏州书院巷十二号的一栋小楼房里,经常到杭州来看望姐姐。她每到杭州,一定会来我家。我爱读杨绛先生的文字,但是对上面的引文则有些不以为然,“倒霉”“压根儿”之类措辞也过于刺眼。再说,吴婆婆到老年也保持了她的秀气,有照片为证。即使是不幸的婚姻,即使是痛苦和伤害,就人格的发育成长而言,也是人生中莫大的馈赠。苦难是智慧的学校。我脑海里只是吴婆婆善良亲切的笑容,但是我也记得她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时的神情。二○○四年中秋(阳历9月28日),我去三里河看望杨绛先生,特意带上了一张丁公公和丁婆婆、吴婆婆一九六○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摄于杭州公私合营楚光照相馆的照片,请杨绛先生辨认。她毫不犹豫地说:“就是,就是。”其实丁杨两家还是沾亲带故的。一九九二年我带母亲去中国计量科学研究院宿舍看丁公公的弟弟、物理教育家丁绪宝先生的遗孀杨满生,她听说我在社科院外文所工作,脱口说了一句:“你们英美室的杨绛是我们杨家的,我比她大一辈。”具体什么关系,我没有细问。丁绪宝夫妇抗战胜利后也在建德村住过。

丁婆婆说起当年留学英国的时候,自己也赶新潮:“我还在伦敦街上骑脚踏车!”我祖父贺丁婆婆七十寿辰时写道:“佼佼铮铮女丈夫,早开风气任前驱。”“北伐”和趋新在这两句诗里融为一体了。(丁婆婆的“稀龄”是在1960年。那年她做寿,我跟了祖父去杭州奎元馆楼上的聚会。那天点的是蟹黄面,碗大量足,油水重,我吃了一半还不到,就到窗口看楼下热闹的街景。回想起来不大好意思。当时很多地方饭吃不饱,杭州供应尚可。)不料丁婆婆三十年代中期再次遭遇学潮。苏州女子中学在一九三二年更名苏州女子师范学校,丁婆婆还是校长。有一位男性年轻国文教师带领一些学生驱逐“思想保守、反动的校长陈淑”,结果被江苏省教育厅开除,后来成为民主建国会里的著名人物。学界里擅长发难的人太多了,丁婆婆不再教书。卢沟桥事变后,她随丁公公一起内迁。

“文革”时丁婆婆搬到珠碧弄,还保存了一些旧物。我姐姐成均(1947年1月初生于杭州大学路,马一浮浙大校歌歌词中有“国有成均”之句)曾向丁婆婆借了好几本《苏州女子中学月刊》,我也浏览过。其中有一期登载徐志摩在该校的演讲。我有点惊讶,原来丁婆婆还认识徐志摩。

徐志摩的《关于女子—苏州女中讲稿》是一九二八年十二月十七日做的一次演讲,主题是女子在学问事业上应与男子平等,讲稿已收入不同版本的《徐志摩全集》。重庆教育学院的敬亚平先生写过《被时空遮蔽的声音和表情》一文,查考这次演讲的细节。徐志摩当时住上海,作为浙江人,他先说苏州胜过杭州,然后细述丁婆婆请他的经过:“聪明的陈淑先生,她知道一个诗人的软弱,她来信只淡淡地说你再不来天平山经霜的枫叶都要凋谢了—要不是她的相请的殷勤,我说,我真不知道几时才得偷闲到此地来……但陈先生的来信却不单单提到天平山的霜枫,她的下文是我这半个月来的忧愁:她要我来说话—到苏州来向女同学们说话!我如何能不忧愁?”据徐志摩自述,他有点犹豫,丁婆婆非但给他打了电话,还去上海看他:“但陈先生非得逼我到,逼我献丑,写了信还不够,还亲自到上海来邀。我不得不答应来。”徐志摩向听众介绍了不少英国女作家,其中包括弗吉尼亚·伍尔芙(未点名):“我看到一篇文章,英国一位名小说家做的,她说妇女们想从事著述至少得有两个条件:一是她得有她自己的屋子,她随时有关上或锁上的自由。二是她得有五百镑一年(那合华银有六千元)的进益。”仅在两个月前,伍尔芙在剑桥大学的两家女子学院(钮纳姆和戈顿)做了报告,现在杂志上刊发,一九二九年以《一间自己的屋子》为书名出版。徐志摩提出“新女子的志向应分是与男子共同继承并继续生产人类全部的文化产业”,这在当时是了不起的。这篇演讲应该在中国女权意识发展史中记上一笔,苏雪林的《北风—纪念诗人徐志摩》如此形容那天作为一个听众的感受:“这好似一股清泉起初在石缝中艰难地、幽咽地流着,一得地势,便滔滔汩汩,一泻千里。”进入三十年代,由苏州女子中学演变而来的江苏省立苏州女子师范学校还是以管理严格著称,丁婆婆承受越来越大的压力。海外引进的比较严格的校規,到了中国学校,总有点水土不服—不喜欢纪律束缚的人总会搬出各种好听的名目。相比而言教会学校更讲规则。上海圣约翰大学的校长卜舫济治校,要比他的中国同行严格得多,奇怪的是学生都非常尊敬他。

丁婆婆离开教育界已久,却关心我在读什么书。有一次我告诉她我在读鲁迅,她不言语了,嘴角微微一抽。那是在七十年代初期,我直说出来,有点粗鲁。应该承认,我现在还是很爱读鲁迅。丁婆婆叫我“阿多头”,因我是家里最小的。我还在小学的时候,她听说我在读《水浒传》,就问我诸位好汉中,我最喜欢谁。我不经思索地回答,长大要做武松,还会装模作样地摆一个打虎姿势吧。或许是丁婆婆对民国年间笔名泛滥的现象记忆犹新,她说,“阿多头”以后写文章,署名就用“武都头”,我似懂非懂地答应下来。小时候看书,一门心思要了解发生了什么,知道了情节,就万事大吉。“好人”做的事,不会有错,我读到武松血溅鸳鸯楼,竟不觉得他复仇时杀了那么多无辜,也是罪恶。拒绝使用“武都头”的笔名,也是自己小小的长进。丁婆婆若听到我的读书心得,一定会开心的,甚至会说,没有“fair play”(费厄泼赖),就不会有正义。

说来也巧,就在这篇文章要发给《书城》的时候,在北京海淀言几又书店附近一个地摊发现一张旧照片,是“苏女师校友会上海分会成立暨欢迎校友吴健雄博士摄影留念”,时间为一九八二年七月十一日。照片上当年苏州女子师范学校的学生分成四排,竟有一百十五人之多。第二排中间坐着吴健雄,手捧鲜花。如果早几年聚会,学生们或许还会把校长陈淑从杭州请去,而吴健雄会把鲜花献给她。请丁婆婆来辨认昔日的学生,那将多么有趣!大概那时丁婆婆已不在了。她何时去世,我竟然不知道。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后,我的眼睛只盯着未来,反而变得不近人情,再也没去珠碧弄向丁公公和丁婆婆请安。这是最大的遗憾。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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