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毕飞宇
2017-09-23徐飞
徐飞
你不能不承认,毕飞宇身上有一股“野气”。
这股“野气”是从乡野里弥漫出来的,夹缠着清纯的草木味。它不张扬,却无处不在,随性而自然地飘荡着。
他闲坐在舞台上,带着李连杰式的微笑,一一回答着老师们的提问。他的“野”恰与主持人袁源老师的“雅”相映生趣。他属于自带光环的那类,就像明星球员陪一群中学生练球一般,准确地接住来球,然后精准地一脚回传过去。“是。”“不是。”“有。”“没有。”应答迅捷利落,紧接着是一番精彩的阐述。
风格即人,他的口语如其文字一样,有劲道,有嚼头。他曾戏称是“中国作家里踢足球最好的”,单看其劲挺的身板,就不能不让人服气。他坦承,踢足球的经历对他的写作产生过影响:“每使用一个词语,就是你在足球场上传出的一脚球。如果你传球精准,就能节省队员接球的体力。而在写作上,传球不准,叫做‘词不达意。”他不无自夸地说,在足球场上,他常踢左前锋位置,并不擅长盘带、奔袭,而只擅长射门。你不得不佩服,这是优秀前锋的特质,也是优秀狙击手的本领,他们会在最关键的地点和时间,做出最恰当的判断,并精准地完成致命一击。这也是毕飞宇写作中最厉害的一招,从很远处写来,看似不着边,但会逐渐逼近核心,然后完成最后一击。他说:“语言的第一步是精准,其次才是生动。”诚哉斯言。
作家毕飞宇是一种有力量的存在,他是米开朗琪罗,是梵高,而非高更与莫奈。他喜欢鲁迅甚于沈从文、汪曾祺,他认为鲁迅才是大作家,给我们民族提供了实用理性的最好例子,而沈、汪两人缺少理性精神和社会干预力。
他说,写作中直觉是不能培养的,最需要培养的是逻辑。写作虽然涉及情感,但写作的重要能力是建立逻辑关系,因此,作文教学应注重逻辑训练。少一些抒情,多一些说理能力,这样我们这个民族才更有希望!他也指出,小学阶段不要碰逻辑,应存养好孩子的童心与天性。
当然,纯粹思辨对写小说是有害的。他在读大三大四的时候,兴趣主要在哲学上。87年大学毕业开始写小说。幸好在女友的提醒下,发现自己写作的最大问题——基本由关联词构成。而写小说,要把哲学的语言破坏。于是,他每天饭后一个小时,把笔拿起来,一直不停地写下去。尽管写出的语言很混乱,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强迫训练,他写作时的哲学腔调没有了。
毕飞宇的智慧,在于他有可能走上哲學思辨之路时能及时转身,重新回到生气勃勃的世俗人间,没有让理性思考破坏善于感发的心灵。而由于有了哲学思辨的基础,即便他最世俗的小说也能带给读者形而上的思索与回味。
看得出,毕飞宇是被“宠”出来的。尽管年纪渐长,有所敛收,但言语间的气息,还是流露出他的自信与自得。当然,他是有资本自信的。自信不是自负,自信是对自己潜能的恰当评估。毕飞宇的母亲是小学语文老师,父亲是中学语文老师。自小,父亲常将他作文中的好句子圈画出来,帮助他很早就建立了写作审美标准。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写作文,语文老师就一直夸赞他的作文,他由衷地说:“人的写作潜力是被赞美激发出来的。”
毕飞宇的洞达智慧还体现在对儿子的态度上。儿子似乎从小就没有继承其父之志,没有在写作上展现令人欣喜的才能。毕飞宇为此也曾失落过,也想过一些激励的办法,比如赶在儿子回家时,假装给朋友打电话夸赞儿子的写作。然而,儿子仍然不喜爱写作,但毕飞宇从来没有逼迫过,因为他明白儿子不一定非要写好作文,儿子依然可以在其他方面找到自己的兴趣。如今,他儿子在美国读大二,学的是材料工程,成绩不错。一流的作家,就该有这副体恤外物的心肠。
晚餐,与毕飞宇同桌。他谈笑风生,口吐莲花。宴席过半,烟瘾上来,他撇下众人,独自一人烟雾缭绕去了。好一个率性的毕飞宇。
(江苏省苏州市工业园区教师发展中心;215000)
阅读拓展
毕飞宇,以作品《推拿》荣获茅盾文学奖,以《哺乳期的女人》《玉米》获得鲁迅文学奖(全国中短篇小说最高奖项)。
《推拿》是毕飞宇创作中一部极为特殊的小说,黑暗中,它细细地引领你,穿越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到达人性最共通却又最不为人知的隐秘角落。这部近十八万字的小说讲述的是一群盲人推拿师内心深处的黑暗与光明,这是国内少有的以盲人群体为题材的文学作品,也是被誉为“最了解女性的男性作家”的毕飞宇首次涉足盲人题材的长篇小说。它的出版为全社会更好地了解盲人这一特殊群体提供了一个范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