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孩子的“成长点”

世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可以参与一个个孩子的成长，用最大的宽容去理解他们成长中的所有，在他们最美好的青春里陪伴他们。但我也常常失落：理想越是丰满迷人，现实越是艰难无比。

路过教室的走廊，我又看到了他。那个原本坐在第一排的孩子，现在已经坐到了教室最后一排，周围空空无人。

开学第一次遇到他，这个孩子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到教室里第一个主动跟我说话的是他，他自信阳光；跑操主动要求喊口号的是他，他关心集体；军训走正步走得最好的是他，他代表班级展现自我。他乐观、自信、礼貌、聪明。为什么，他的这些优点被掩盖了呢？宿舍里，他不认真打扫卫生；课间中，他最闹腾，几乎无一时刻安静；课堂上，他经常插话。这些都是他，他身上的优点和缺点都那么鲜明。

有一天，我看到他淤青的眼角，很吃惊地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去医院检查了吗？”我很紧张，创可贴贴着的地方，丝丝血迹已经渗了出来。

“不需要的，不碍事。”我看到了他躲闪的眼神。我拨通他爸爸的电话，说了孩子情况，告诫他不要让孩子眼睛出问题，影响学习和生活。当我说到学习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紧张的呼吸声。“不会的吧？我一拳打的？我有数的啊，没有打重啊。”听到这话我真的倒吸一口凉气。父亲一拳打在了孩子眼角？为什么要下如此狠手呢？先不说父亲犯了法，这一拳万一真的影响到了孩子终生，他于心能安吗？

感受到了我的不理解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了长长的叹息声：“这孩子昨天夜里三点钟偷偷出了门，六点钟溜回家的时候被我撞见了。你说我要不要打他？”“您有问他干什么了吗？”“他说去打篮球了，我问他在哪里打，跟哪些人在一起，他完全说不出来，已经撒谎成性了！他肯定是去网吧偷偷上网去了。要是出去抢劫盗窃，他岂不是这一辈子都要完了？”越来越激动的语调里是一位父亲最浓烈的爱意：“其实我担心的还不止如此，万一这个孩子遇到了坏人，后果不堪设想。”

我把孩子和家长一起约到了办公室，一方面要求家长不能动手打孩子，另一方面要求孩子必须严格要求自己，不让父母操心，不做违背中学生行为准则的事情。他们一一应允后离开。

一天夜里，执勤老师发现他躲在洗手间玩游戏。一问他自己攒钱偷偷买了一部手机。我这才明白了他一直上课打瞌睡、作业极为粗糙、成绩一再下滑的原因。

不久是期末考试，一天中午他找到了我，直接说：“老师，我想休学。”“为什么？”我一脸诧异。“因为我考得不好，我不想再读下去了，而且我现在无心听课，我想调整一段时间。”

我耐心劝说，他要求调位置到最后一排，静心思过，奋发向上。结果，他坐到了身边无人的最后位置。我一次次在想，在这个关键的节点，是不是需要教师更加智慧地面对这个孩子，带着他走出自己都绝望的困境？可是，他的“成长点”在哪里呢？

不久，我换了班级当班主任。某个放学后的球场上，我们又遇见了。他腼腆一笑：“老师，要来打一局吗？”“好啊，你不要让我啊！”我微微一笑。他召集他的几个队友布置防守我的比赛策略。比赛真的按照他的设想进行，攻防都很有针对性，比赛期间他积极主动，俨然一个小领袖。一节比赛结束，他们惜败。我看到懊恼的他开始对小伙伴发泄着情绪，言语中甚至蹦出一些脏话。突然间我似乎找到了跟他谈话的“突破点”。

“来，喝瓶水，找个地方坐坐。”我扔去一瓶饮料，说完，不等他回应，我就在前面带路。放学后的办公室真的很安静，我们相对而坐。

“你能描述一下老师们心目中的你吗？”“一个差生吧！”他埋着头，一脸尴尬。“那你怎么看自己呢？”“既然他们都觉得我是一个差生，我自己怎么看也就没有意义了。”“我会让你看看别人心里的你是怎样的，你先不要妄自菲薄。”一阵寒暄，我们约好改天下午来这里再聊。

谈话结束后，我赶紧与他现在班主任联系，问起有没有关于他的学生评价材料。幸好，在开学初的班干部竞选中，他有一份自荐书和学生的“民意测评”，我如获至宝。

还是在放学后的办公室，我手里捧着关于这个孩子点点滴滴的评价：热情大方，有正义感，班级荣誉感强……调皮捣蛋，不遵守纪律，学习不认真……如此泾渭分明，如此真实。当他看到这些评价的时候，我看到他涨红了脸。我问：“你知道你竞选班干部失利，这些‘标签里面，哪一个是影响最大的？”

“不遵守纪律吧。”他低声回答。

“为什么？”

“对其他同学来说，耽误了他们的宝贵时间，而且也打断了他们连贯的思维，大家会有怨言。”

“你再想想，为什么老师对你的印象也会因为‘不守纪律而变坏呢？”“会影响他教学吧！”

“是啊，立身于讲台，面对的孩子不止你一个，你给所有人带来了困扰。对于班主任来说，要费时费力地处理你的事情，还要因此向任课老师赔礼道歉，当然也会对你有意见；對你自己来说，你要接受惩罚，被同学瞧不起，在集体生活中很可能面临寸步难行、四面楚歌的窘境，这会直接影响到你的情绪进而影响到你的性格，还可能会导致你的不自信。就是你自己也觉得你是一个‘差生了。你不差，只是你放大了那个‘差的举动，强化了大家对你‘差的印象。不要忘记了其他那么多美好的评价。为了新的集体、为了自己，你能改掉那些小缺点吗？”我看到他郑重地点着头。

“改正是一个过程，对于改正，你要有计划、有行为，而且你必须对你自己、对我作出承诺，保证以后不再犯，并请全班师生进行监督。而且你需要对大家说明，拿出诚意跟歉意。你愿意吗？”

他有些惊讶，随即又慢慢恢复了球场上的样子：“好！我拿出行动！”一个礼拜后，他来找我，开心地告诉我他已经取得了大家的信任。

成长有时是一瞬间的，只要老师能够巧妙地运用教育智慧，敏锐地抓住学生变化的那个“成长点”，教育就能让他们脱胎换骨。

【戴启江，江苏省无锡市辅仁高级中学，教师】

责任编辑︱黄蜀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