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方式城市化：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内在理路

曲海峰

摘要：农民工为城市化进程做出了巨大贡献，但在城市融入过程中也遇到了很大障碍，而这种障碍可以理解为农民工空间转换过程中出现了问题。因此试图从社会空间视角分析这一问题的表现及原因，希望能为具体解决问题提供一种参考。

关键词：农民工；社会空间；城市融入

中图分类号：F24文献标识码：A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17.24.029

改革开放呈现出一种极为开放的景观，其中有令人欢欣鼓舞的成就，也伴生着令人困惑的缺憾。农民工的问题即是其中之一。他们为中国的城市化做出了巨大贡献，但同时也遇到了发展困境。本文试图从空间角度探讨这个问题。因为“农民工”从字面上就暗含了两种身份：农民与工人，而这两个身份代表恰恰是乡村和城市主体支撑力量。农民工拥有在两个空间游走的经历，从而不可避免地带有两个空间的特征。就体验而言，他们比单纯任一空间的群体更丰富，但是因为他们渴望从游走变成定居（城市）状态，这种丰富本身却带来了更大的困惑。探讨农民工空间转换过程中的障碍问题，从而理清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内在理论将是一个极有意义的课题。

1空间理论对农民工城市融入问题的启示

作为哲学的究极问题之一，对空间的思考历来能引起哲学家的兴趣。莱布尼茨和牛顿分别从主观和客观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客观派是从物理学、几何学的角度解释空间，凸显空间作为人类活动的背景的特征，但卻忽略了空间的主体——人与社会；主观派虽看到了空间“关系”的本质，但却忽视了空间的物质性前提，走向主观主义。”到了罗素才开始尝试融合空间的主客观性质。其后的海德格尔、皮亚杰、列菲伏尔、苏贾、福柯、吉登斯等哲学家则延展开来，做了富有远见的探讨。囿于篇幅和主题，本文仅简略探讨海德格尔、列菲伏尔、苏贾的理论观点。

海德格尔用“栖居”来描述空间，栖居不是简单的住房或者住房周边软硬件环境以及相应的居住行为，其本质是“置身于平静中，被带入平静中，持守在平静中。而平静（Friede）一词意为自由， 即Frye，而Frye一词又意味着：不受伤害和防止危险，防止也就是保护；使自由实质上就是使受保护。”这样哲学意义上的栖居就变成了一种自由平静的状态，而这种状态恰恰是从合理占有、利用空间的过程中获得的。下文考察我们可以明白，农民工在城市中经常性的焦虑、困惑以及失根的感觉，其实是一种空间转换不顺利的衍生品。内在失去平静，反映到外在，往往是诸多的歧视和伤害。

海德格尔虽然开始思考空间的社会属性，但是并没有就这个问题形成一个理论体系，这个工作是由列菲伏尔来完成的。他是在考察资本主义发展历史中发现空间主题的，他认为资本主义生产和消费的循环其实早应该因为消费饱和而崩溃，是资本（表现为生产和消费）的全球化倾向为日渐保守的民族资本主义扩展了一条出路。因此，资本主义焕发生机的关键正是“空间生产”。循着这个思路进一步思考，列菲伏尔逐渐发现空间的其它社会属性，“空间永远是政治性的和策略性的。空间一向被各种历史的自然的元素模塑铸造，……空间是政治的，意识形态的……，空间，看起来好似均质的，看起来其纯粹形式好像是完全客观的，然而一旦我们探知它，它其实是一个社会产物。”空间被列菲伏尔分为三类：即物理空间、精神空间和社会空间，并认为物理空间和社会空间必将呈现反比消长，因此对社会空间的研究非常重视。列菲伏尔在其研究中大量关注生产关系、社会秩序、实践活动、权力、公平等话语，当这些话语在空间这一载体中被阐述，不仅赋予了新的角度，也有了更深层的含义。

爱德华·苏贾的创见在于“第三空间”理论，其第三空间概念对列菲伏尔的空间研究有继承亦有发展，“它是从外围的、从属的、边缘化的处境中产生出来的，是个被统治的、被动的空间，具有社会关系与社会结构的不平等性，因此是一个充满反抗精神和社会斗争的空间。空间研究的目的就是唤醒集体社会行动，帮助第三空间中的边缘人改变空间生产和社会结构的不平等，摆脱边缘地位，建构一种空间正义。”第三空间理论有着强烈的正义导向以及行动意识，对于底层群众的增权实践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它明确关注某些人群的剥夺感，认为社会资本的缺乏是造成社会隔离根源。而实现不同利益共同体的合作，可以塑造边缘社区的人力资本与社会资本。这对于解决农民工城市融入过程中出现的剥夺与隔离有着重要的启示价值。

2农民工城市融入的空间障碍分析

2.1新老两代农民工的空间诉求差异

诸多研究表明，新老两代农民工对空间的诉求有很大差异。老一代重土安迁的观念使得他们更像城市的旅人，欣赏一下城市的风土人情，攒一笔钱，又匆匆赶回割舍不下的家园。在这个过程中，城市五彩缤纷的生活不会造成太多困扰。新生代农民工则不同，他们循着父辈打开的通道进入城市，不再甘心退回乡村，但城市对他们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这里涉及复杂的地域、心理、文化、经济等因素，在政策层面国家做出了积极努力，但是和过往诸多涉及国民整体心理文化变迁的事件一样，如果不想引发震荡，只能寄希望于极为缓慢的融合。

2.2令人困惑的“孤岛化”生活

农民工在文化生活方面与城里人存在着巨大的消费习惯差异。从列菲伏尔提供的思路观照，在一个消费的或是后消费的社会里，消费的品质、种类、层次等等有时比工作、户籍等更能反映一个人身份。即使城市居民内部也存在着较大分野，只是到了农民工这里，又出现了质的差异。

“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过程的文化教育需求研究”课题组针对新生代农民工的文化娱乐需求进行了长期研究，其中娱乐方式的选项如下：睡觉（591%）、听广播（565%）、听歌（4704%）、逛街（3688%）、玩扑克或麻将（3215%）、看书（2908%）、上网（2624%）、看电影（2411%）、看电视（1324%）、去KTV（425%）。排第一位的是睡觉，这一方面说明农民工从事的工作多数属于重体力的，在休息时间需要通过睡眠补充体力；另一方面也说明，农民工在向往城市生活和融入城市的动力之间不成正比。在任何一个社会，由下向上的流动总是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这其中也包括牺牲休息。这种“宰予昼寝”式的表象背后隐藏着不难言明的遗憾。听广播也超过半数，在城市居民中，广播几乎成为老年群体专属娱乐工具，那里是综艺、健康、广告、评书等节目的天下，少有严肃知识的推介。而后者才是提升能力水平的关键。endprint

玩，本身也有分野的作用。玩什么、怎么玩，可以自动区分出不同的群体，农民工选择的娱乐方式具有省钱、封闭、低成就动机的特点，这和城里人在玩中交流和学习的特点大为不同。因此，在文化娱乐这个层面，农民工与城里人也有些格格不入的特征，从而外显为某种“孤岛化”的景观。

2.3地域异化：难以破解的农民工交往困境

前文说过，就单纯体验而言，拥有乡村和城市之间自由行走的经历是很美好的，然而，一旦喜欢上城市生活，想融入进去，乡村几十年生活深入骨髓的印记，反倒会成为某种羁绊。同质群体和异质群体的互动在社会交往理论那里被解释为社会交往的本质，“人们的社会化所走出的其中一个重要的步骤也是由单纯的与同质群体的互动逐步扩展为与异质群体的互动，在互动的过程中扩大交往和加深相互间的理解。”农民工城市融入的过程存在很明显的地域异化。农民工群体之间的信任远高于对城市居民的信任，这是基于血缘和地缘得来的强信任关系，它有助于在一个相对陌生的环境里提供帮助。其弊端则是不会积极向城市居民展示开放性。而城市融入必须由农民工之间的同质互动转换为农民工和市民的异质互动才能完成。

3推动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建议

3.1推进“空间一体化”住房政策，破解农民工城市融入的空间障碍

工作与生活空间的隔离，是农民工融入城市社会的障碍之一，因此，推动农民工与市民工作、生活空间一体化，是促进农民工城市融入的积极策略之一。当下的农民工不论是自有房，还是租房，或住集体宿舍，也不论地点是在城乡接合部，还是在建筑工地等“城中村”，基本上都是以农民工为伴，都处于同质群体构成的空间之中。同质化的群体、同樣的生活方式，有助于彼此获得认同感，也固化了他们传统的农村生活方式，维持甚至加大了他们与市民的社会距离。因此，打破住居空间的隔离状态，通过混居途径，促进农民工生活方式转变，是促进农民工融入城市社会值得探讨的路径之一。

3.2增能扩权，加强农民工培训

增能是社会空间视野下农民工城市融入研究中日益重要的议题之一。自上世纪90年代起，李培林（1996）、周晓虹（1998）等学者们从经济增能角度出发，倡导建立政府、社会、用人单位和社区协作平台，对农民工开展职业教育与培训，提高农民工现代性和经济机会；进入新世纪以来，学者们在持续关注经济增能的同时，开始关注社会增能，渠敬东（2001）、李汉林（2001）、刘传江（2004）、钟涨宝（2008）、王春光（2010）等学者开始研究促进农民工建构新的城市社会关系网的理论依据和实践机制与路径。于建嵘（2010）等学者甚至将目光放得更远，主张加强农民工二代的教育和培训，通过长期的代际努力促进其获得现代性，融入城市社会。

3.3观念转变，促进农民工生活方式城市化

农民工融入城市社会，是城市化的必经之途，也是现代化过程中重要环节。其中最艰难的仍然是精神层面的改变，具体而言就是观念和习惯的转变。古语说：“少成若天性，习惯成自然”。人的观念和习惯往往是在儿童以及少年时期养成的，就农民工的生活时段看，这个时期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乡村度过的。乡村有其独有的样式、氛围，不能简单地说好或者坏，但是农民工想要融入城市，就不会满足于歧视和游离的状态，那么就必须抛弃十几二十年（甚至更久）的积淀。这个过程不是简单的物理空间转换后就会自然发生，一定伴随着阵痛。国家这些年在经济层面着力推动农民工城市融入，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但笔者以为，只有实现了生活方式的城市化，农民工才能结构性地融入城市。这是一条更加漫长的路。

参考文献

[1]张广济.社会空间的理论谱系和当代价值[J]，东北师大学报，20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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