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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窗忆旧(二则)

2017-09-12孙绍振

福建文学 2017年9期
关键词:古风鲁迅

孙绍振

忠厚有余:张厚余

厚余与我大学同窗五年,留下的印象是名如其人,忠厚有余。最为鲜明的记忆有两个。第一,为人善良得有点天真,很容易被感动。大学一年级冬天,我们几个人,到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当时在王府井北边)看夜场《雷雨》,明知晚上九点多结束,公共汽车只开到西直门,要步行到北大还有十几公里,我们仍旧奋然步行,寒风刺骨,不在话下。张毓茂嫌棉袍碍事,把前摆拉起来,覆盖在前胸。一个个脚下生风,只有张厚余赶不上,老是落后,只好不时停下来等待。他气喘吁吁,鼻子里冒着白气,用那山西口音反复说“哎呀,对不起你们啦,害你们久等了。”他那傻乎乎的神态给我一种又土又可爱的感觉。以后模仿山西口音的“对不起你们啦”几乎成了他的外号。

第二个记忆,是他喜欢鲁迅。直至现在,我还是觉得,以气质而论,他应该喜欢王维、李清照、契诃夫、乔治·桑、屠格涅夫才是,鲁迅的作品中有那么多的冷峻、严酷,那么多的绝望,和他的忠厚应该是格格不入的。那时,喜欢鲁迅的同学很多,他也许并不是太突出的一个。我也有点喜欢,但是,觉得既然这么多的人喜欢,也就不少我一个。再加上密友张毓茂,私下里对我说,不要看到处都有的书,要看离开北大就看不到的书。在他的影响下,我就更把鲁迅暂且放在一边了。大学五年,只读了《呐喊》《彷徨》中最有名的几篇,《故事新编》《野草》《朝花夕拾》只是草草翻翻。倒是鲁迅的译文,如关于苏俄文艺论战、托洛茨基的文章,看了不少,读得最认真的是鲁迅译的《苦闷的象征》。那时课堂上的文艺理论太枯燥了,以苏联一个不知几流的文艺理论家季摩菲耶夫的《文学原理》为图腾。但是,传到中国来的,又是他的一个末流弟子毕达可夫。1952年大学院系调整,北大中文系可能是中国语言文学界权威教授最为集中的地方。但是,在文艺理论方面似乎没有信心,就请来了这位“苏联专家”。没有想到竟是一个讲师。当时苏联专家的薪资高得惊人,我们的讲师才九十到一百多元,苏联专家一般是一两千。这位讲师,在卫国战争中,断了一只胳膊。派他来中国,可能就是给他那失去的胳膊的补偿。苏联当局的这种大国沙文主义,也许有可原谅之处。可当局对苏联讲师却视若神明,把全国高校的文艺理论骨干教师都调来听课。所幸,等到我进入大学的时候,这位讲师已经黄鹤杳然了。但是,他留下的讲授套路,就是课堂上几乎全是语录,马恩列斯毛以外,就是俄国的别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杜勃罗留波夫和高尔基,有时加上一点鲁迅。和课堂上的教条相比,《苦闷的象征》中那种弗洛伊德式的文艺理论,完全是崭新的思想空间。鲁迅的译文很难读,但我抠得很细,还做了整整一本笔记。直至张厚余被打成“右派”,我才知道他对鲁迅着迷。好像是他的日记,或者是文章,被拿出来批判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文章(或者是日记)用的是鲁迅的笔法,有些句法,学得还真有点像。当时我有点唯美主义倾向,并没有意识到正是某种鲁迅式的洞察使他看到了我所没有关注的黑暗。但是,不管是当时,还是后来,我一直以为,鲁迅那种尖锐,那种刻薄,或者用王晓明的话来说,那种“毒”,他是永远也不可能学得像的。他是太善良了,太容易被感动了,他的气质和鲁迅应该是格格不入的。他很少意气用事,似乎从来没有和同学吵过架,红过脸。讨论问题时,时时显出可爱的呆气。

二十多年后,他平反了,我们相见数度,除了老了些,好像没有多大变化,山西式的普通话如故,容易被感动如故。二十年的苦难历程,并没有使他变得老成持重,或者心理陰暗,书生本色不改,说起当年的遭遇却没有多少怨气,没有一点锋芒。他长期在《太原日报》副刊主事,从事文学文化批评多年。总觉得他的气质,和从事理论批评并不一定相合。我坚信钱钟书先生的话,说话尖刻的人,比较适合做批评。像他这样的个性,写散文也许会更轻松。这个想法,藏在我心头可能有二三十年了,可是这回读他的文学评论集却动摇了我的观念。

在他的评论里,出现了另外一个张厚余,他的尖锐和勇敢,其用笔之锋利,其用语之尖锐,其情绪之激烈,实在令我惊讶。士别多年,当刮双目一看再看。在这样的文章中,他的风格再不是我印象中的忠厚有余,而是义正词严、横眉冷对。这种文风,以批评我的朋友韩石山为代表。韩先生在一次演讲中,说鲁迅在1927年以后“已经落伍了”,已经不是作家了。韩先生无疑是有学问的,他的学术著作可为证明,但是,韩先生的文风往往带点文人气,好做翻案文章,好唱反调,不免有时也说话走火。这在当今的文坛,已经是司空见惯。我有时想,中国这么大个文坛,过去,控制太严苛,造成胡风所说的“舆论一律”,改革开放了,有些怪人、怪事、怪论,舆论不一律,才热闹,才活跃。即使对于非常离谱的言论,也该以上帝或佛祖的眼光视芸芸众生然,见怪不怪,一笑置之。但是,厚余却不然,这在他看来,不啻是一种亵渎,引起了他的义愤。这种义愤,对我说来,应该是一种警策。

当然,如果厚余仅仅是义愤,就不是厚余了,他的义愤和他的学养,可谓相得益彰。如他驳韩先生之论,虽为报刊评论,旁征博引之广,却有一点学院味。引了鲁迅的文章,还引用韩先生所敬重的李欧梵先生的论断:“鲁迅是中国现代作家中最具个人主义色彩的一位作家。”其作品最具普遍意义的是“肯定自我”,其核心意象是个人与世界之间的疏离与冲突。这还不算,又引用了鲁迅致许广平的信,说自己是“人道主义与个人主义起伏,故忽而爱人,忽而憎人”等等,都说明其义愤非浅陋之徒之发泄,而是有学术底气的。故其虽然锋芒毕露,但是其逻辑却颇为雄辩。

他的批判的视野并不限于文学,时时介入到当前文化热点,如电视、戏剧等领域中去。对于大众文化甚嚣尘上的世俗之见,如歪曲历史的戏说,对于皇权主义的奴隶式崇拜,他的批判是成套的,从汉代文景武三世,到唐朝的骨肉相残,他都怀着某种难得的清醒加以分析。所有这一切,他断言要害不仅在歪曲历史,更为严重的是“违背五四精神”。在这方面,他对一些年轻学人,对五四新诗的成就一笔抹杀,轻率地否定新文学的成就,为之书写“悼词”之类,他的文章,就不是坚决反驳可以概括的,其不容置疑的姿态,其不留余地的口气、义无反顾的精神,跃然纸上。从这里,我看到的不再是几十年来所熟悉的忠厚有余、慈眉善目的老同学,而是摆出论战的架势,必胜的自信,显示出某种鲁迅式的横眉冷对。此时我才体悟到,鲁迅式的爱憎分明渗透到他的血液中了,忠厚学子和义无反顾的战士,在我心目中统一起来,刚柔相济,出落得这样鲜明,在阅读他的评论文集前,绝对无法想象的。endprint

坎坷不改豪情:李德身

德身的古典诗集中,大部分诗作,均未注明写作年代,但是,作为同窗、学友,我深知其命运坎坷、艰险,光从题目上就可以看出,几十年足迹所至,皆留诗句,其精神坎坷与升华历历在目。开卷第一篇五言绝句《北海大桥凭栏》,标明为1956年国庆游行后所作:

北海望南海,千秋云水连。

人潮桥上涌,神往画中天。

当时还是大学二年级学生,心态是如此的欢快,“北海望南海”“神往画中天”,怀着天真的热情,崇敬之情溢于言表。当时,他热爱诗,并不全是古典诗歌,更多的是新诗。我们是诗友,都为作为新中国的大学生而骄傲,政治上的浪漫情怀是我们共同的语言。大概就是在1956年秋,他曾出示一首诗作,开头是这样的:

一行行,大雁南征,

一声声,要远行哪,

要远行……

我那时沉醉在苏联诗人马耶可夫斯基的呐喊式的抒情之中,看到他这样的诗,从节奏到语言含着古典意韵,十分惊羡。五十多年过去,也许他已经忘记了,可诗句还留在我的记忆中。很可惜的是,一年后,这个从北海大桥神往中南海的诗人,在“反右”运动中,被打入另册。后来我到了福建,而此时他远在南充师专,还给我寄来一封信,通报喜讯:帽子摘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还写了一首七言律诗。可是我当时,心情相当压抑,断绝和一切同学的书信来往。

得知德身后来调回连云港师院,已经是多年后。

1998年北大百年校庆,彼此过花甲,重新见面。多年的坎坷留在脸上,相视而笑,心中五味杂陈。他带着女儿,到处照相,心情不错,原因应该是改革开放以后,他的学养得到尊重,在家乡高校享有一定权威。我曾想象,二三十年的精神磨难,心底的烙印应该是不可磨灭的,当年豪情肯定只是记忆了。但此番读他的诗却颇使我惊异。如五言绝句《沛县怀古》:

恩威加海内,芒砀气豪雄。

猛士诛将尽,如何唱大风?

这是历史质疑,也有现实联想。更为直接的是《闻大贪官伏法》:

肌腐必生虫,暗朝心腹攻。

快刀须一割,何虑血流红!

长期的苦难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他的气质,对于现实他也没有宁静致远,相反,诗中流露出强烈的爱憎。更引起我兴趣的是,他对于五言绝句结构的驾驭。诗的前两句,均为陈述,最后一句则为感叹。五言绝句不以文采取胜,精神全在三四句的情绪承接和转折之中。对此,他把握得得心应手,毫无斧凿之痕。看来,他对其难度也心中有数,故集中更多的是七言绝句,文采华赡,气韵浩然。他颇有游兴,足迹遍及海内名山大川及海外欧美名都。多数诗作,似为即兴,甚至接近口占,但是,颇有深沉的寄兴。如《嘉陵江纤夫》:

岂惧霜江透骨寒,风风雨雨等闲看。

冲滩号子青山应,回首烟云天地宽。

意象是纤夫的艰难跋涉,骨子里却是李德身的心态。经历了艰苦岁月,精神没有被压垮,还有“回首烟云天地宽”的乐观,但是这并不是麻木,相反,时时流露出一种坚韧和自信。《咏扒埂草》吟道:

紧扒大地发春芽,节节生根伴草花。

万木萧疏红叶尽,劲藤犹自绿天涯。

草根意象显然含自我精神写照的意味。即使在环境严酷到“万木萧疏”的程度,沦落到“扒埂草”境地,还保持着乐观甚至潇洒的情绪。

我们班同学中,他遭受的波折可能是最大的,但在诗作中,他从来没有正面涉及。他善于把苦难当作背景,反衬精神的坦荡、自得。他和挚友张厚余,拥有很多共同的记忆,故写相聚之作多至十首,虽感叹良多,感伤却稀有。在《怀京华相聚》中这样写:

燕园追忆话沧桑,不改当年浩气扬。

酣卧一床秋共被,谁知蝶梦漫诗香。

沧桑历尽,居然“不改当年浩气”,年过花甲,还要秋床“共被”,入庄子梦蝶的境界,这就不仅是浩气不改,而且是青春的浪漫的升华。这种浪漫,往往是以直接抒情表现的,《登花果山迎曙亭》中,他这样写:

山亭雄视群山伏,海日威凌沧海横。

我自扬眉一呼啸,松涛滚滚谷长鸣。

与此“揚眉”“呼啸”风格一致的是《连云港东磊玉兰王》:

孤标傲世阅沧桑,玉蕊迎春千仞岗。

但是,他似乎不太满足这样的直露,故在结束时,以沉默为读者留下隽永的遐想的空间:

遥望浑成香雪海,临风无语立斜阳。

和海内外的同辈古典诗作者最大的不同,是他不在诗中发牢骚,即使应酬之作、即兴之作,更精心表现的是某种的历史感,这使我想起中国古典诗咏史传统。在这种传统的熏陶下,他的视点就自然地提升,显出俯视历史人物的气度。汉高祖、秦始皇、崇祯、洪秀全,都为他的笔阵所驱遣。而《狂风暴雨中临慈湖厝堂》写的是对台湾慈湖的蒋介石灵柩的感兴:

也曾叱咤弄狂风,何故偃旗逃岛中?

尸骨凄凉聊寄此,可怜一世枉称雄!

当然,他的诗风并不属于那种自我扩张的类型,对于历史上真正的圣贤,他还是甘于俯首的,

如在《谒黄帝陵》中,他就显出恭谨:

桥山龙驭彩云腾,万古神州第一陵。

历代帝王都下马,今人谁敢不恭登!

除了七言绝句以外,他似乎对七律有更大的把握,旅游即兴,从中华古迹到欧洲名都,所作甚丰,西欧之游就有组诗十三首,文人浪迹情怀,比比皆是。笔走龙蛇、驱遣自如到近乎口占的程度。其中五言律较少,多为七言律。窃以为五言律,古拙为上,一为斧凿、典丽,则难免轻浅。德身似有自信,虽五言排律,亦敢为之,质量难得,然浅尝辄止,小试牛刀而已。与七言律相比,五言出格之作较少。而七言律则上乘之作,所在皆是。如《法兰克福晨兴俯望》:

满城静谧点春花,绿树合围千万家。

保尔教堂天外立,梅茵河水谷中斜。

情牵维特思歌德,脚踏欧原喜汉莎。endprint

丽日初生开玉宇,平生妙境敢豪夸。

虽雄视异国,无中华咏史之深沉,但是,借助律诗的工整对仗,时空概括,从歌德到汉莎航空公司尽收笔底。至于《古罗马斗兽场遗址咏叹》则是:

徜徉最古凯旋门,直面入云危立垣。

驰想当年曾斗兽,空悲今日竟销魂。

犹如贵族豪华失,惟剩雄风威势存。

同是辉煌留见证,圆明园址恨伤痕。

纪游之作,此首为最。好在最后一联,荡开一笔,作时空之自由跨越,联系到中华近代史的国殇,彰显感伤,然非个人,而在民族。

德身七言律多佳,盖其体易为豪雄,其气质自然流泻,此其一也。诸多佳作,格律严谨,然不拘谨,我意其最佳者如次韵梁璆吟长《即事》:

木香透纸沁心香,想见幽斋花映窗。

曾历风霜摧玉骨,终逢雨露润诗肠。

瘦如清照传疏影,神似淑真凝淡妆。

何日还来赏秋菊,云天馨绕漫思量。

此诗之胜,不仅在对仗工细,更在以流水句作对,思绪起伏自如,不致滞窒也。又如《重庆师院董味甘教授赠诗,读来口角噙香,次韵和之》:

高山流水贵知音,玉璞有缘能胜金。

鹅岭多情传锦字,云台着意动诗心。

遥钦匠师善挥斧,自愧相如难鼓琴。

何日飘然下三峡,东临黄海发豪吟?

表面上前三联皆对,然皆为流水对,尾联更是顺流而下。为律而能越律之局限,读之有以古风为七律之感。如此之作还可举出《游崂山感兴》:

一自汉唐香火旺,于今山海信徒隆。不知穿壁聊斋讽,可在人们记忆中?

用了流水对,使律诗有古风之美。德身如此之作,诚为难能可贵。

德身于七律格律中挥洒,中规中矩,不是难事,然七律的规范太严,对于思绪、情志束缚难免。古风句法让他获得了某种自由,毕竟是有限的。如果干脆写古风,艺术效果如何呢?当然这有风险,无规矩不成方圆,无才者难免中道失路。古风之难难于律绝,全凭胸中奇气,笔下文采,非平仄合辙所能敷衍。放眼数十年来发行量甚高之《中华诗词》,其为律绝者滔滔,为古风者寥寥。德身可能有意彻底解放情志,在古风中一试身手,早在20世纪60年代初就以古风体呈现一系列诗作。写于1962年的《岳阳楼放歌》,堪为精品。是诗作于当年暑假自重庆到南京的东方红36号轮船上,遥想三峡之险,神思飞越:

身披三峡雨,足踏大江涛。

惊飙一下七百里,吹我直上碧云霄。

碧云霄,任吟遨,烟波如海心来潮。

但见银山堆里红日荡,湘娥黛髻影动摇;

又闻袅袅秋风送渔唱,落木千山水迢迢。

老杜凭轩悲洒泪,山谷登楼笑寂寥;

浩然羡鱼空寄慨,张说赋诗入梦遥。

北锁青莲长啸之江夏,

南控贾生痛哭之长沙;

东连靖节弃官之彭泽,

西扼放翁流寓之川巴。

雄鹰盘旋于迷茫天际,鼋鼍搏浪于浩淼湖

涯。

千秋英杰皆作古,后生索迹怅烟霞。

君不闻仲淹豪语垂宇宙,忧乐何处不是家?

又不见湖南湖北英雄涌,岳阳山水壮中华!

壮中华,君莫嗟,

待取洞庭一湖水,点染大地满春花!

五十多年后读之,端的青春朝气逼人,不禁想起杜甫称赞李白“词源倒流三峡水”的赞语,其三言结尾的长短句中有情意脉络的起伏,插入双字尾散句,句法错综,有叙述之功能,有节奏之变幻,思想容量乃大,充分发挥了古风不讲平仄、不拘对仗的优长,而又不失古风的规矩。和厚余《梦挚友》,则有仿杜甫《梦李白》之雅:

君乃并州文苑杰,剑舞笔锋肝胆裂。

我为海郡看潮儿,浪游云港咏江雪。

忽见鸿雁驾长风,双梦联翩蕴味浓。

挽臂花林如手足,灵犀一点意相同。

迢遥忆昔燕園路,厅壁展诗惊四座。

赤子拳拳报国情,青春未料招人怒。

五十年来天地新,历经变换葆其真。

扶摇巴蜀奋飞晋,管鲍神交老更亲。

流水高山频寄梦,平生知己独斯人。

虽为古风,却写得很整齐,有七律的意韵。如果以为德身之长全在融律诗、古风为一体,那就狭隘了,以数十年之生命奉献于古典诗歌,其风格有多方面的探索。如《海天居铭》:

海不在豪,有月则清。

天不在华,有日则明。

惟吾新居,日月是临。

青山排闼入,绿水对窗横。

敲韵赏黄菊,著书玩紫藤。

随意弄棋琴,款亲朋。

有儿孙之绕膝,无风浪之惊心。

柴桑五柳庐,滁郡醉翁亭。

居士笑云:乐何如哉!

这里,既不是古风,也不是近体,而是铭体,德身甘冒蹈袭刘禹锡之嫌,盖出于自信其有胆识,有真情,诗句结合散句,抒情融入哲理,情彩智彩交织。如果说,诗歌把他的豪情表现得相当饱满,铭体则把潇洒、淡定的心态表现得自如。这不但显示了他的风格的发展,而且表现了心灵的提升。

耄耋之年,自强不息,不仅在诗,而且在人。

三年前,我往徐州讲座,与德身共住,欢谈甚洽,纵论五湖四海形势,当年激情不改。今观其诗品日新又新,不禁想起近五十前他出示的那首现代诗的开头:

一行行,大雁南征,

一声声,要远行哪,

要远行……

生命不息,远行不止。愿以远行,再远行,日新又日新,与德身共勉。

责任编辑 陈美者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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