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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环境下的生死哲学

2017-09-06菅伟薇

北方文学·上旬 2017年24期
关键词:反抗苦难阎连科

菅伟薇

摘要:存在主义者认为,世界是荒诞的,人生是痛苦的,反抗和死亡是人摆脱困境的两种途径。阎连科的小说在很大程度上切合了存在主义的特征,不仅揭示了沉重的苦难与边缘生存中生命存在的苦痛与叹息,还表现了人们超越苦难的执着精神和顽强的抗争生命力,呈现了一个当代作家对农村农民生存状态深切的关注和同情。本文将用存在主义理论浅评阎连科的小说《日光流年》,挖掘作品中苦难环境下的生死哲学。

关键词:阎连科;存在主义;苦难;反抗;死亡

一、世界是荒诞的,人生是痛苦的

存在主义者认为,在这个世界中,人要面临着无数次的苦难,天灾或人祸,社会到处可见丑恶和罪行,一切都是荒谬的。而人被抛掷在世,孤独无助,但又不得不承担起自己的命运,因此人生是痛苦的。存在主义者萨特用“厌恶”和“焦虑”来概括人的存在状态。

读阎连科的乡村小说,种种荒诞性就会扑面而来。在小说《日光流年》中,蚂蚱群风卷残云般地吞噬大地的一切,在耙耧山脉整整飞了三天,于是置人于死地的灾难落在了三姓村村民的身上。人们开始不顾一切地吃老鼠、吃蚂蚱、吃礓土,后来人慢慢饿死。除了突如其来的蝗灾,三姓村村民自古就患有一种致命的喉堵症,没人能活过四十岁。为了让村民都能活到“七老八十岁”,村长司马蓝带领村民修建灵隐渠饮水入村。为凑资,村民去卖人皮,女人做人肉生意。最困难时,卖完村中棺材和树木,卖尽女儿陪嫁和小伙子的迎娶家当,连村里的猪、鸡、羊都一头一只不剩。

阎连科关注的人主要是劳苦人,他说:“我非常崇尚、崇拜‘劳苦人这三个字!这三个字越来越明晰地构成了我写作的核心。”①阎连科的乡村小说,概括起来就是对苦难的奇书特写。小说中描写的天灾、喉堵症、三姓村、卖人皮等等都无不具有强烈的荒诞性和夸张性。

二、对苦难的反抗

把人的主观能动性张扬到绝对的本体论的高度,坚决拒斥一切形式的决定论,这是存在主义哲学的一个主要特征。人总处于某种特定境况中,萨特称这些境况为“事实性”存在。但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他不能纯粹依据事实来为自己定性,人总还是有可能根本改变自己看世界的角度以及自己的性格和命运,萨特把人的这些能动方面称为人的“自为”。

苦难的描摹是阎连科写作的一个重要方面,但他还试图在苦难叙述里点亮“希望之光”,探寻生命的意义。在《日光流年》中,为了能活过四十岁,几代三姓村人想尽了办法,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翻几尺厚的地,种油菜,引导数里外的河水入村,让女人们去卖淫,让男人们去卖皮。当他们面临劳动力及工具短缺的威胁,百般无奈下,村长就带领全村人给卢主任及运土工人下跪以让他们帮助翻土。当卢主任及其工人要走时,村长又命令全村中长的最漂亮的女人利用卢主任的好色心理使他们留下来。看似三姓村男人经受着丧失尊严,女人丧失颜面的耻辱,其实这是对只能活到40岁这一大限的绝决选择。②虽然数番努力也没能改变命运,甚至更大的悲剧还在一拨一拨地到来,但三姓村人呈现出了顽强英勇的斗志。

苦难给人的压迫和打击是沉重的、甚至是毁灭性的,但为求得生命的延展、谋取生存的希望,生命中又毅然显示出不屈的抗争意识,构成了生命体验不可或缺的另一方面。超越苦难和自我救赎让阎连科笔下的人物焕发出生命的光彩,同时也使阎连科的作品具有了更为厚重的分量。

三、向死而生,反抗宿命

海德格尔说:“人是向死而生的存在。”他认为人每天都在走向死亡,人的存在就是一种向死的存在。在快死即死的心理状态下,人们努力把自己剩下的日子计划过,尽量用“存在的质”延展“存在的量”。

小说《日光流年》中,三姓村人命中注定活不过四十岁,这意味着自从他们懂事起,就是被命运判处了死刑的死囚。三姓村人虽然被死亡笼罩,但仍平静安然地生活着。直到有一天山梁上走来一个颇有几分神喻色彩的银白胡子的老人,使5岁的司马蓝知道人还可以70岁或80岁地活着。三姓村人再也无法承受人生四十的残酷命运了,他们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反抗宿命的征程。

拐子村长杜桑的反抗方式是内部挖潜,“让女人生娃和猪下崽儿样”,但它无法逾越个体生命的现实局限。第二任村长司马笑笑的方法是种油菜,通过吃油菜来换几遍肠胃使人长命,而大灾荒的到来又使这一梦想化为泡影。第三任村长蓝百岁的反抗途径是翻换土地,在累死蓝长寿之后开始向外求助。为换来公社卢主任的支持,村人们集体下跪并不惜供奉上青春美丽的蓝四十。到了第四任村长司马蓝,有感于灵隐河两岸多有百岁老人,开始罄全村之所有修渠引水。然而,最终引来的却是黑色黏稠的臭水。三姓村人无畏地反抗宿命,最终还是活不过40岁。③

三姓村人倔强的反抗过程把生命的价值、生存的意义奉献给了人类,因此三姓村人无畏的反抗宿命,他们堪称是中国版的西西弗神话。

四、死亡是另一种“存在”

海德格尔对死亡的定义是“死亡意指的结束意味着的不是此在的存在到头,而是这一存在者的一种终极存在”。因此,死亡与其说是生的绝望,倒不如说是生的升华。生与死不再截然对立,两者之间能够通达往返。当死亡来临时,人们不再惊恐,而是镇定和企望,死亡带给生命的不是结束,而是一种活力与创造。

耙耧山民知道他们命中注定活不过40岁,但他们也很知足,因为猫和狗活的时间更短,牛马累死累活也不过才活十几年。即使得喉堵症早逝,他们也习以为常,因为杜拐子村长从小就让他们多陪死人,让他们明白死是没啥大不了的事情,无须担惊受怕。面对一拨又一拨死去的人,人们认为死去就是“享福”,因此,他们重死轻生,人活着时拼命为自己找到一块好的坟地,人死后还可以和自己所爱的人“合铺”或“结阴亲”,人未死就迫不及待地往棺材里钻。④当“命通”“命堵”作为方言走进耙耧人话语世界时,它意味着顺天知命成为了耙耧人的精神心态。

存在主義关照人的生存和生命的状态、过程和价值,展示了人与环境、人与人、人与自身等的关系问题,提出了生存、抗争、死亡等命题,揭示了世界的荒诞性、人类生存的艰难性和人选择的自由性等本质,显示了存在主义对人的生存的关怀与追问。而阎连科的小说,在很大程度上切合了存在主义的特征,在一定深度和广度上呈现了作者对中国农村农民生存状态的关注,表现了一个当代作家发自内心的责任、使命与良知。

注释:

①李陀,阎连科:《<受活>:超现实写作的重要尝试》,《南方文坛》2004年第2期。

②王侠:《存在主义的东方化色彩——以阎连科“耙耧系列”小说为例》,《德州学院学报》2010年第5期。

③刘保亮:《探寻人生原初的意义——论阎连科小说的生命意识》,《学术交流》2006年第2期。

④陆汉军:《论存在主义视角下的阎连科乡村小说》,《绥化学院学报》2006年第6期。

参考文献:

[1]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三联书店,1987.

[2]解志熙.生的执著——存在主义与中国现代文学[M].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

[3]陆汉军.论存在主义视角下的阎连科乡村小说[J].绥化学院学报,2006(6).

[4]李陀,阎连科.<受活>:超现实写作的重要尝试[J].南方文坛,2004(2).

[5]王侠.存在主义的东方化色彩——以阎连科“耙耧系列”小说为例[J].德州学院学报,2010(5).

[6]刘保亮.探寻人生原初的意义——论阎连科小说的生命意识[J].学术交流,2006(2).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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