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相见,相爱相杀
2017-09-04◎袁新
◎袁 新
好友相见,相爱相杀
◎袁 新
1887年11月,凡·高与另一位“印象派巨匠”高更在巴黎画廊相遇,并一见如故。凡·高称赞高更的画“极富诗意”,高更则在欣赏凡·高“对于艺术的热情”之余,还有另一层功利的考虑:凡·高的弟弟提奥在巴黎开画廊,可以为他的作品做推介和销售。此后,高更就回去了,凡·高的心中则装满了对法国南部明媚阳光的向往,并于1888年2月来到法国南部的小镇阿尔。
其实,凡·高南下阿尔,与高更密切相关。后者曾远涉重洋历险南美马提尼克,带回12幅夺目油画,这对凡·高显然是一种激励;另一方面,凡·高一直憧憬着建立“南方画室”,他幻想着画家们一起绘画,切磋技法,高更被凡·高视为这个团体的理想领头人。到达阿尔之后不久,凡·高即紧锣密鼓地与提奥商议,策划高更的阿尔之行。
虽然此时的高更疾病缠身,穷困潦倒,但收到凡·高寄来的邀请函和50法郎的路费后,虚荣心极强的他拖了近一个月才表示接受邀请,但是行期不能确定。两个月后,高更终于下定决心,还给已离异的妻子写信说,他打算在那里“和另外一个画家一起住上大约六个月,那人为我提供食宿,条件是用我的画交换”。
10月初,在凡·高的建议下,两人交换了各自的自画像。高更还用他惯常的自大口气,在写给凡·高的一封信里描述自己的自画像:“一张亡命之徒的脸,衣衫褴褛,但是像冉阿让(小说《悲惨世界》的男主角)那样有力,内心仁慈、高贵,眼睛里火山一样的热情透露出一个艺术家灵魂的面貌。”不过,凡·高在这张画上看见的并不是这样一个高更,他眼中的高更充满过度的悲观和焦虑:“高更的画像告诉我,他是没办法长此以往的。”
10月24日,高更终于来到阿尔。对于彼此的真实想法,二人心照不宣。凡·高清楚高更南下是为了“生计”和“出名”。高更也了解凡·高的古怪个性,知道长期相处的困难。
高更虽然自负、虚荣、傲慢,但任何时候都头脑清醒,对利害关系十分了然。初到阿尔,他采取了小心翼翼的态度,十分注意与不谙事理的凡·高协调关系。高更不仅绝不显露任何不适之感,在绘画问题上也不轻易发表不同意见,尽管他对凡·高所采用的厚涂法十分反感。
最初的三周,两人共同散步,共同作画,描绘共同的题材。即便有分歧,也只表现为理论上的探讨。在创作上,二人互相借鉴。《阿尔的舞厅》就是这一时期二人合作的经典作品。两位画家风格交融的特点在作品中表现得相当明显。凡·高在很大程度上放弃自己,迎合高更,试图借助回忆,通过线条的约束和色彩的巧妙安排,追求“色彩的音乐”或“象征主义的诗意”。
好景不长,凡·高与高更在技法上实在分歧巨大。所以,最初的相互影响到了一定程度以后,两人便各自向起点退回。凡·高是个内向的人,调色刀在画布上点点戳戳,狠命地表露自己的情绪;而高更能说会道,作画时却像一个温柔的女子,画笔在布上轻轻一掠而过,留下薄薄一层颜色。
仅仅过了一个月,凡·高与高更的情谊就开始变质。因为大风,他们出不了门,终日关在工作室里,难免产生摩擦。
咖啡馆老板娘吉诺太太来给他们当模特,凡·高在一小时内完成了第一幅画,人物四周围绕黄澄澄的煤气灯光,神态生动。几周以后,他又在画的前景填补了一些书—这里大多数咖啡馆老板娘名声都不大好,被人怀疑在店堂里容留妓女以招徕客人,提高咖啡馆的营业额,凡·高在她身边加上这些书,是给这名女子增添一份尊严。而高更就像平时一样慢条斯理地画同一个主题,跟吉诺太太的关系和睦热情。这幅画完成后,大家看到吉诺太太坐在她的咖啡馆里,背景里有几名妓女。
他们对同一个模特所表现的不同态度,不同处理,是一场奇特的艺术对话。高更把肖像画作为一种正规练习,把对象画得惟妙惟肖,连身份地位也要表现出来,而凡·高则把肖像画看作是窥视人物灵魂的一扇窗子。
事实上,凡·高倔强的性格远远比高更想象的要复杂得多,高更在他面前经常会碰一鼻子灰。凡·高的外表像个大老粗,不善辞令,但文化修养极高。他又是个心理不适症患者,跟高更争论拉斐尔等人的作品时,他会火冒三丈,变得异常粗暴。为了息事宁人,高更经常委曲求全地结束论战,说一句:“队长,你是对的。”
尽管二人恶斗不止,但凡·高还是幻想着建立南方画室。一次,两人在咖啡馆时,凡·高向高更提出了建立南方画室的想法,他的这个想法再一次遭到了高更的讥讽。凡·高突然拿起一杯酒向高更头上掷去。高更躲了过去,他双手抱住凡·高的身子,带他回到住处。第二天早上,凡·高不停地向高更道歉,但高更不予接受,表示要返回巴黎。
凡·高拼命地想把高更留下来,他恳求、哄骗、咒骂、威胁甚至哭泣。最终,高更留下了。但是,随后的几夜里,高更半夜醒来都发现凡·高一声不响地站在他的床边,在黑暗中瞪着眼睛盯着他,他感到恐惧,决定尽快离开。
一天晚上,高更独自外出散步。高更在回忆录中写道,他当时几乎已经走过他们屋前的大广场,忽然听到后面传来熟悉的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他刚转身,就看到凡·高手执打开的剃刀,想向他扔去。也许是高更威严的眼光阻止了凡·高,他不敢行凶,站在原地发愣,然后耷拉着脑袋回家去了。当天晚上,高更不敢回家,住在旅馆里。当他第二天回到画室时,看到很多人在那里,这时他才知道凡·高割下了自己的耳朵,并把耳朵洗净放在信封里,送给了一个妓女,请她“好好保存”。凡·高被送进精神病院治疗,高更打电话告诉了提奥后返回巴黎,躲到朋友家。此后他再也没有见到凡·高。
1889年5月,在提奥的安排下,凡·高到20公里外的精神病医院疗养。次年5月,凡·高来到巴黎附近的小城奥佛求医。虽然他写信告诉提奥“觉得自己很失败”,但是他一直不停地创作。由于失败而产生的忧郁,加上癫痫(也可能是躁狂忧郁症)所造成的无力感,使凡·高再也无法忍受。1890年7月27日,凡·高对着自己的肚子开了一枪。被疼痛折磨两天后,他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最后的遗言是对提奥说的:“悲伤将永恒。”
1898年,住在南太平洋大溪地的高更贫病交加。他请一位巴黎的朋友给他寄来一些向日葵籽,栽种在花园里。高更还画了一系列有关向日葵的静物,以表达对凡·高的敬意。
编 辑/子 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