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菜
2017-09-03文/徐斌
文 /徐 斌
滋味生活
人参菜
文 /徐 斌
人参菜就是人参菜,不是比喻,不是说某种蔬菜具有类似人参的营养功效。
实际上,人参菜就是土人参的茎叶,柔软多汁,质地细嫩。它极像猫耳菜,同样的碧绿,同样的气味,同样的滑腻;可清炒,可涮汤,生吃估计也行。也有块根——就是土人参,也能食用;但我去年春天才种,迄今也就一年,根是有的,像粉笔似的细。
人参菜的种子极小,像苋菜籽,像韭菜籽,像荠菜籽,像初春的蚕蚁,像用水笔在纸上戳的墨点。我的弟媳妇,把包着人参菜籽的纸包给我时,如同把一件祖传的宝物移交给我,神色凝重,极其珍视。我把地挖好,把土打散,把种子拌了细土,均匀地撒在地里。天朗气清,万物萌发,我撒了籽,撒下希望。
之后,一日看三次,看得叶初生,看得花儿开,看到枝叶枯,一切归于寂静,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冬天里,我在只有枯根的空地上,浇过无数次粪,我期待它们能够井喷似的疯长,就像莫言小说《红高梁》中的那种旺盛的生长。
今年,一个月前,枯败的根上,发出红艳的细芽,像红米,像雀舌,像一星炉火。春风呢,仿佛一把团扇,扇啊,扇啊,细芽长大,变绿,光洁,肥厚,一丛一丛,把泥土覆盖。特别是在雨后,我凝视洁净的叶片,像平静的深潭,像一尘不染的长天,像饶有趣味的女子,简直移不开步,舍不得掐。
黑暗正从天空下降。
这是乔伊斯的小说《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中的一句话。我在人参菜前流连的时候,天不擦黑不离开,眨眼间,黑暗那巨大的幕布,哗啦抖开。当然,发现也多。比如今天下午,我就发现,去年落在地上的种子生出叶芽,暗红,两片,像苋菜,像马齿苋,漫山遍野。它们像拉力赛中的第二方阵,要追上来了。
人参菜与猫耳菜还是有不同的。但看叶片,人参菜略尖,像心脏,猫耳菜略圆,像猪腰,像长命锁。如果看花,则是迥然有异,人参菜修茎红花,茎像玩杂枝的撑杆,花像爱俏的村姑,猫耳菜是白花,如素雅的村妇。女人花,女人花,人面桃花,难分彼此。女人们故事多,蔬菜们故事也多。
我时常把园外的世界说给人参菜听,说给蔬菜们听。蔬菜们是懂的,它们的叶片在微风中摆动;就是不懂也没关系,我也是说给自己听。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无奈,能有这份安定与宁静,也是福分。
“人参”与“人生”谐音,吃人参菜,容易想到人生问题。比如《人民的名义》,清官固然好,包拯、海瑞都是人们心目的偶像,但是,反腐倡廉最强大的保证,可能还是健全制度。《我是范雨素》讲述草根的艰难生活,字字都是血泪凝结。范雨素从废品收购站买了一千多斤书,有的都没打开塑封。她说:“一本书从来没有人看过,跟一个人从没有好好活过一样,看着心疼。”我心戚戚,感同身受。
我在同学群写微信,误把“遐想”写成“瞎想”。没想到,有同学居然认可,并解释说:“先闭上眼睛,然后用心想,思想有了翅膀,飞得高阔辽远;所以,瞎想符合逻辑思维,有过程,有细节,有深度,外化于形,内化于心,意化于神。”——当然是游戏之词。至于我,抠破脑门,也想不到这么多。不知道蔬菜们意下如何。